一我猛地睜開眼睛，冷汗已經浸透了睡衣。窗外，雨點敲打著玻璃，
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抓撓。凌晨三點十七分，鬧鐘的紅色數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這是第七個夜晚，第七次從同一個噩夢中驚醒。"又是那個夢..."我喃喃自語，
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臉頰，確認皮膚還完好無損地覆蓋在肌肉上。
床頭柜上的水杯映出我蒼白的臉色和眼下濃重的黑眼圈。自從上周開始做這個夢，
我就再也沒能睡過一個好覺。我起身走向浴室，冰冷的瓷磚透過襪子傳來刺骨的寒意。
鏡子里的人影讓我差點尖叫出聲——我的左臉頰上，赫然出現三道細長的抓痕，
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輕輕劃過，卻沒有流血。"這不可能..."我顫抖著觸碰那些傷痕，
夢中的畫面再次閃回腦海。在夢里，我總是站在一條幽深的巷子里，青石板路濕漉漉的，
反射著慘白的月光。巷子盡頭有一面古老的銅鏡，鏡框雕刻著繁復的花紋。當我靠近時，
鏡中會出現一個女人的背影，她穿著民國時期的旗袍，頭發盤得一絲不茍。然后，
毫無預兆地，她會突然轉身——那張臉！上帝啊，那張沒有皮膚的臉！
血肉模糊的肌肉組織暴露在空氣中，眼珠在沒有眼皮的覆蓋下顯得異常凸出。
她會從鏡子里伸出手，用尖銳的指甲抓向我的臉，
嘴里重復著："還我皮來...還我皮來..."每次我都在她即將碰到我的瞬間驚醒。
"林默？你又在浴室自言自語？"室友蘇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伴隨著輕輕的敲門聲。
我慌忙用毛巾擦掉臉上的冷汗："沒、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這周第七次了吧？
"蘇雨推開門，睡眼惺忪地靠在門框上，"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或者...去廟里求個護身符？"我苦笑著搖頭："二十一世紀了，蘇大小姐還信這個？
""寧可信其有嘛。"蘇雨打了個哈欠，"明天周六，我陪你去靜安寺轉轉？就當散心了。
"我點點頭，目光卻不自覺地瞟向鏡子。就在那一瞬間，鏡面上似乎浮現出一行血字，
但眨眼間又消失了。我揉了揉眼睛，一定是太累了出現幻覺。"你臉色真的很差，
"蘇雨擔憂地看著我，"要不要請幾天假休息一下？""不用了，
項目deadline快到了。"我強迫自己擠出微笑，"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回到床上，我盯著天花板，不敢再閉上眼睛。窗外的雨聲漸漸變小，
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細微的、像是紙張摩擦的聲音。我屏住呼吸，那聲音似乎來自衣柜。咔嗒。
衣柜門自己開了一條縫。我的心跳幾乎停止。月光從窗簾縫隙中滲入，正好照在那道縫隙上。
有什么東西在動...一只蒼白的手正慢慢從衣柜里伸出來...我猛地打開床頭燈，
房間瞬間被照亮。衣柜門好好地關著，剛才的一切仿佛又是我的幻覺。"夠了，林默，
你該去看心理醫生了。"我對自己說，卻還是下床用椅子抵住了衣柜門。第二天早晨，
我在公司洗手間補妝時，發現左臉頰上的抓痕已經消失了，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但當我湊近鏡子檢查時，
鏡中的影像突然扭曲了一秒——我的倒影變成了那個沒有臉皮的女人！我踉蹌后退，
撞到了身后的隔間門。再看向鏡子時，一切又恢復了正常。"林姐，你沒事吧？
"新來的實習生小張關切地問道。"沒事，就是有點低血糖。"我勉強笑笑，
匆匆離開了洗手間。整個上午我都心不在焉，咖啡喝了三杯還是無法集中注意力。午休時間，
蘇雨發來消息：「查到一家很靈的古董店，老板懂些玄學，下班去看看吧？」我回復了同意。
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總得做點什么。下班后，我和蘇雨來到了位于老城區的一條僻靜小巷。
夕陽將青石板路染成橘紅色，這景象莫名讓我想起夢中的場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就是這里。"蘇雨指著一家招牌已經褪色的小店，門楣上寫著"古今齋"三個斑駁的大字。
推門進去，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店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檀香和陳舊紙張的氣味。
各式古董雜亂地擺放著，從青銅器到老式留聲機，應有盡有。"歡迎光臨。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柜臺后傳來。一位滿頭銀發的老人正用放大鏡研究一塊玉佩，他抬起頭，
眼睛在鏡片后閃爍著銳利的光芒。"有什么可以幫到兩位小姐的？"蘇雨推了推我，
我深吸一口氣："我...最近一直在做同一個噩夢，關于一個...一個沒有臉皮的女人。
"老人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他放下放大鏡，繞過柜臺走到我面前，仔細打量我的臉，
特別是眼睛周圍。"你夢見的是畫皮鬼，"他沉聲說，"一種因被剝皮而死的怨靈，
會纏上與自己有緣的活人，想要奪取他們的皮膚。"我和蘇雨面面相覷，
蘇雨的臉色也變得蒼白。"這...這只是民間傳說吧？"我試圖用笑聲掩飾恐懼，
但聲音卻顫抖得厲害。老人沒有回答，而是轉身走向店鋪深處，
從一個紅木箱子里取出一面銅鏡。當我看到那面鏡子時，血液仿佛凝固了——那花紋，
那形狀，與我夢中的銅鏡一模一樣！"這面鏡子是民國時期的物件，
"老人用布滿皺紋的手撫過鏡框，"傳說它曾經屬于一個叫林小曼的舞女，
她在1927年被人活活剝皮而死。"林小曼？我姓林，這是巧合嗎？我感到一陣眩暈，
不得不扶住蘇雨的肩膀。"鏡子怎么會...出現在我的夢里？"我艱難地問道。
老人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因為你們有血緣關系。畫皮鬼會尋找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
特別是相貌相似的。"我回想起夢中那個女人，除去沒有皮膚的臉，
她的輪廓確實與我有幾分相似。這個認知讓我胃部一陣絞痛。"有什么辦法可以擺脫她嗎？
"蘇雨急切地問。老人嘆了口氣："畫皮鬼的怨念極深。
她不會輕易放棄..."他從柜臺下取出一個繡著符咒的紅色錦囊，"把這個放在枕頭下，
可以暫時保護你。但要徹底解決，需要找到她死亡的真相，平息她的怨氣。"我接過錦囊，
指尖傳來一陣刺痛，仿佛被靜電擊中。老人又給了我一張名片，
上面只有一個地址和"周道長"三個字。"如果情況惡化，去找他。但記住，時間不多了。
"老人的眼神變得異常銳利，"她已經開始影響現實世界了。"離開古董店時，
天已經完全黑了。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蘇雨緊緊挽著我的胳膊。"林默，
我覺得我們應該認真對待這件事，"她低聲說，"你臉上的抓痕，
還有那些幻覺...這不正常。"我點點頭，心跳如擂鼓。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點開一看，我差點把手機扔出去——那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中的女子穿著旗袍，面容姣好，正是我夢中那個女鬼有皮膚時的樣子！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找到鏡子，否則下一個就是你。」
蘇雨看到照片后倒吸一口冷氣："這是...林小曼？"我顫抖著放大照片，
突然注意到照片背面似乎有字。翻轉圖片，一行褪色的鋼筆字跡映入眼簾：「林小曼，
1927年失蹤，最后出現在百樂門舞廳。」"百樂門..."蘇雨皺眉，
"那不是早就拆了嗎？""原址上現在是一家書店。"我突然想起什么，
"就是公司旁邊那家'舊時光'！"我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心。
"明天去調查，"蘇雨堅定地說，"不管這是什么，我們一起面對。"回到家，
我按照老人的指示將錦囊放在枕頭下。也許是心理作用，當晚我沒有再做那個噩夢，
而是夢見了民國時期的上海灘，霓虹閃爍的百樂門舞廳，
和一個在舞臺上翩翩起舞的美麗女子...二"舊時光"書店坐落在繁華商業街的拐角處，
紅磚外墻爬滿了常春藤，古舊的招牌在風中輕輕搖晃。推開雕花木門，
撲面而來的是紙張、油墨和歲月混合的獨特氣息。"就是這里，"我壓低聲音對蘇雨說，
手心已經沁出冷汗，"百樂門舞廳的原址。"蘇雨捏了捏我的手臂："放松點，
我們只是來找資料的。"書店內部比想象中寬敞，高高的書架直達天花板，
分類標簽已經泛黃。幾位顧客安靜地站在書架前翻閱，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投射進來，
在地板上形成斑駁的光影。"您好，請問需要什么幫助嗎？
"一位戴著圓框眼鏡的中年女店員微笑著迎上來。
蘇雨搶先開口："我們想找一些關于老上海歷史的資料，特別是關于百樂門舞廳的。
"店員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
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異樣："百樂門的資料在歷史區地下室，不過..."她猶豫了一下，
"那里有些藏品比較...敏感，需要特別許可才能查閱。""什么樣的許可？"我問。
店員湊近一些，聲音壓得極低："你們是為什么調查百樂門？"我和蘇雨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決定實話實說："我在找一個叫林小曼的舞女，1927年在那里工作過。
"店員的表情瞬間凝固。她后退半步，上下打量著我："你...你姓什么？""林，
我叫林默。"她倒吸一口冷氣，
手指不自覺地捻著掛在脖子上的玉墜："老天...太像了...""什么太像了？
"蘇雨警覺地站到我前面。店員搖搖頭，從柜臺抽屜里取出一把銅鑰匙："跟我來吧，
我想你們應該看看這個。"她領著我們穿過一排排書架，來到店鋪后方一個隱蔽的樓梯口。
樓梯陡峭狹窄，墻壁上掛著的老照片在昏暗燈光下顯得陰森可怖。下到地下室，
空氣驟然變冷，帶著潮濕的霉味和某種說不清的古老氣息。地下室中央擺著一張紅木桌子，
周圍是幾個玻璃展示柜。店員徑直走向最里面的一個柜子，用鑰匙打開。
"這里保存著百樂門最后一批實物資料，"她解釋道，"大部分在文革時期被銷毀了，
只有這些被當時的老板偷偷藏了起來。"她從柜子里取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
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這里面有林小曼的資料，還有..."她頓了頓，"一面鏡子。
"當那個繡著金線的紅綢布包被打開時，我的心臟幾乎停跳——那面銅鏡！
與我夢中一模一樣的銅鏡！繁復的纏枝花紋，略微氧化的鏡面，
甚至連右上角那個小小的缺口都絲毫不差。"這面鏡子據說是林小曼的私人物品，
"店員輕聲說，"傳說能照出人真實的靈魂。"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鏡面，
指尖剛接觸到冰冷的金屬，整個地下室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鏡面泛起漣漪般的光暈，
一個模糊的影像逐漸清晰...那是一個美麗的年輕女子，穿著淡紫色旗袍，
站在百樂門的舞臺上唱歌。她的眉眼與我確有幾分相似，但更加嫵媚動人。畫面一轉，
她在一個豪華的臥室里，一個穿著長衫的中年男人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林默！林默！
"蘇雨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而鏡子恢復了普通的樣子。
店員臉色蒼白："你...你看到了什么？""林小曼，"我哽咽著說，"她在唱歌，
然后...有個男人要傷害她。"店員顫抖著打開檔案袋，
取出一張泛黃的報紙剪報："1927年4月15日的《申報》，報道了百樂門舞女失蹤案。
"我們湊近看那則豆腐塊大小的新聞：「著名舞女林小曼昨夜演出后失蹤，
警方懷疑與段府有關，但段老爺聲稱整晚在家，有不在場證明。」"段府？"蘇雨皺眉。
"段祺瑞的遠親，"店員解釋道，"當時上海灘有名的惡霸，
據說有特殊癖好...喜歡收集美麗女子的皮膚。"我胃部一陣絞痛，
夢中的"還我皮來"突然有了新的含義。"還有這個，"店員又拿出一張照片，
"百樂門當年的全體合影，后排左三就是林小曼。"照片上，
二十多位穿著各色旗袍的舞女站在百樂門華麗的舞臺前。
我的目光立刻鎖定在后排那個清麗的女子身上——她微笑著，但眼神中藏著深深的憂郁。
而站在前排中央的那個肥胖男人，正用貪婪的目光盯著她。"這就是段老爺？
"我指著那個男人問。店員點點頭："段世榮，當時法租界的實權人物。
有傳言說...他剝下林小曼的皮做成了燈籠，掛在臥室里。"蘇雨捂住嘴干嘔起來，
而我卻感到一種奇怪的平靜，仿佛某個長久以來的謎團終于有了答案。
"為什么你對這些這么了解？"我突然問道。店員苦笑一下，
從錢包里取出一張老照片："這是我祖母，她曾是林小曼最好的朋友，
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照片上是兩個年輕女子站在外灘的背影，其中一個正是林小曼。
"祖母臨終前告訴我，林小曼的怨魂一直無法安息，她在等待一個...有緣人。
"店員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我想，她等到了。"離開書店時，天色已晚。
店員堅持借給我們一些資料，包括幾張林小曼的獨照和當年報道的復印件，
但拒絕讓我們帶走那面銅鏡。"太危險了，"她說，"那面鏡子有自己的意志。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和蘇雨都沉默不語。街燈一盞盞亮起，我們的影子在地上拉長又縮短。
經過一家便利店時，蘇雨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林默！你的手！"我低頭一看，
右手腕內側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圈淡紅色的痕跡，像是被什么粗糙的東西綁過一樣。輕輕一碰，
鉆心的疼痛讓我差點叫出聲。"我們得去找那個周道長，"蘇雨堅決地說，"就明天，
不能再拖了。"當晚，我把錦囊放在枕頭下，卻依然輾轉難眠。凌晨兩點，
我起床去廚房喝水，經過浴室時，聽到里面傳來細微的水聲。"蘇雨？"我輕聲呼喚，
沒有回應。推開門，浴室的燈亮著，鏡子前站著一個人——那是我自己，穿著白色睡裙，
正對著鏡子梳頭。但詭異的是，我的動作完全不像平時的自己，
而是帶著一種舊時代女子的優雅和緩慢。更可怕的是，
我嘴里哼著一首老上海的曲子：「夜來香...我為你歌唱...」鏡中的倒影突然轉過頭，
對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那表情絕不是我能做出來的！我想尖叫，想逃跑，
卻發現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繼續對著鏡子梳妝。
鏡中的影像逐漸變化，我的臉開始扭曲，
皮膚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林小曼..."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我喉嚨里發出，
"你終于來了..."就在這時，蘇雨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林默！你在干什么？"剎那間，
幻象消失了。我發現自己站在鏡子前，手里拿著一把不知從哪來的老式梳子，
正機械地梳理著頭發。鏡中的我面色慘白，嘴唇卻詭異地鮮紅，像是涂了過期的口紅。
"我...我不知道，"我顫抖著說，"我不記得自己起床了..."蘇雨臉色鐵青，
她拉著我回到臥室，堅持要守著我睡覺。但我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侵入我的身體，
正在一點一點地占據我...第二天早晨，我醒來時發現蘇雨蜷縮在床邊的椅子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