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芷猛地推開房門，眼前的一幕讓她血液凝固。
穆烈半跪在地上，胸前剛包扎好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浸透了白色中衣。他右手持劍，劍尖微微顫抖，卻仍死死指向前方——一個戴著無臉面具的黑衣人正站在窗邊，手中把玩著一枚泛著藍光的透骨釘。
"無面..."趙青芷聲音發顫。
黑衣人轉向她，那張沒有五官的面具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趙青芷本能地后退一步，卻見穆烈突然暴起，劍光如電刺向黑衣人！
"鐺！"
無面輕松格擋，反手一掌擊中穆烈胸口。穆烈悶哼一聲撞在床柱上，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趙青芷顧不得害怕，抄起門邊的花瓶砸向無面！
花瓶在半空中被一枚透骨釘擊碎，碎片四濺。無面似乎對趙青芷不感興趣，轉身繼續逼近穆烈。
"你的命，三王爺要定了。"無面的聲音像是金屬摩擦，刺耳至極。
穆烈冷笑："二十年前的血債，該還了。"
無面突然出手，三枚透骨釘呈品字形射向穆烈！穆烈勉強揮劍擋開兩枚，第三枚深深扎入他的左肩。趙青芷尖叫一聲，不顧一切地撲向梳妝臺，抓起銅鏡對準陽光反射到無面眼睛上！
這臨時想出的招數竟然奏效。無面動作一滯，穆烈抓住機會，劍鋒直取對方咽喉！然而重傷之下，他的速度大減，無面側身避開，同時一掌劈向穆烈手腕。
"咔嚓"一聲脆響，穆烈的右手腕骨斷裂，長劍當啷落地。
"穆烈！"趙青芷心如刀絞，眼淚奪眶而出。
無面居高臨下地看著穆烈，從靴中抽出一把匕首："七皇子的余孽，早該清理干凈了。"
匕首閃著寒光刺向穆烈心口！千鈞一發之際，趙青芷不知哪來的勇氣，抓起地上的碎瓷片擲向無面后頸。瓷片劃破黑衣，無面吃痛，匕首軌跡偏斜，只刺入穆烈左腹。
"找死！"無面轉身撲向趙青芷。
趙青芷退到墻角，無路可逃。就在無面的手即將掐住她喉嚨的瞬間，一道劍光閃過——穆烈竟用左手撿起劍，從背后刺穿了無面的肩膀！
"啊！"無面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回身一掌擊中穆烈天靈蓋。
穆烈如斷線風箏般飛出，重重撞在墻上，鮮血從口鼻涌出。趙青芷肝膽俱裂，撲過去抱住他："穆烈！堅持住！"
穆烈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頭頂的灰色死氣瘋狂翻涌，比任何時候都要濃重。趙青芷的眼淚大顆大顆落在他臉上，混合著血跡滑落。
"別...哭..."穆烈艱難地抬起完好的左手，似乎想擦掉她的眼淚，"不值得..."
"閉嘴！"趙青芷哭喊道，"你答應過不會死的！你這個騙子！"
無面捂著肩膀的傷口，緩步逼近："感人至深。可惜..."
話音未落，房門突然被撞開，王府護衛沖了進來！無面見勢不妙，縱身躍出窗外，轉眼消失不見。
"大小姐！"護衛統領看到房內慘狀，大驚失色，"屬下護駕來遲！"
"太醫！快叫太醫！"趙青芷緊緊抱著穆烈，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
穆烈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鮮血不斷從腹部和口中的傷口涌出。趙青芷手忙腳亂地按壓傷口，眼淚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傷口上。
就在這時，奇跡發生了。
趙青芷的眼淚接觸到穆烈腹部的傷口時，血液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了！她瞪大眼睛，連忙又滴了幾滴眼淚在其他傷口上，同樣見效。
"這..."護衛統領也看呆了。
趙青芷顧不得多想，繼續用眼淚為穆烈止血。更讓她震驚的是，穆烈頭頂那團灰色死氣正在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別死...求你別死..."她哽咽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穆烈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竟然緩緩睜開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雖然暗淡，卻清晰地映出趙青芷淚流滿面的臉。
"奇怪..."他氣若游絲，"突然...舍不得死了..."
趙青芷又哭又笑："你敢死試試！"
太醫很快趕到，接手了救治工作。當檢查傷口時，他驚訝地發現最嚴重的幾處竟然已經止住了血。
"真是奇跡，"太醫捋著胡須，"這位俠士體質異于常人啊。"
趙青芷站在一旁，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的玉佩。她知道這不是什么體質問題，而是...她的眼淚有特殊功效？聯想到重生后能看到情緒顏色的能力，或許這也是某種天賜？
"青芷。"趙王爺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臉色凝重。
"父親，"趙青芷擦了擦紅腫的眼睛，"無面逃走了，但穆烈..."
"我都看到了，"趙王爺走近床榻，仔細端詳昏迷中的穆烈，"他剛才用的最后一招，是皇室秘傳的'星落九天'，只有七弟會使。"
趙青芷心跳加速："所以他真的是..."
"七弟的獨子，穆云烈，"趙王爺點頭，"二十年前那場大火后，我們都以為他死了。"
太醫識趣地退下，趙王爺坐到床邊，輕輕掀開穆烈左肩的衣衫——那里有一個小小的火焰形胎記。
"果然是他，"趙王爺長嘆，"先皇最疼愛的皇孫，當年才五歲..."
趙青芷胸口發緊。五歲就目睹全家被殺，留下永遠的傷疤...她突然理解了穆烈為何總是冷若冰霜。
"父親，我們必須保護他，"她堅定地說，"三叔已經知道他在王府，接下來..."
"已經在行動了，"趙王爺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三弟調集了城外駐軍，以搜捕刺客為名，明日就要包圍王府。"
趙青芷倒吸一口冷氣。這與前世何其相似！只是時間提前了，而且多了一個穆烈...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最多一天，"趙王爺沉聲道，"我已經派人秘密聯系禁軍統領和宰相府，但他們能否及時救援..."
趙青芷握緊拳頭。重生一次，難道還是無法改變結局嗎？她看向床上的穆烈，他頭頂的灰色死氣已經消散大半，但仍有絲絲縷縷纏繞不去。
"父親，我有一個計劃..."
夜深人靜，趙青芷獨自守在穆烈床前。太醫說他已經脫離危險，但需要長時間靜養。可惜，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你醒了？"她注意到穆烈的眼皮在顫動。
穆烈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比之前清明了許多。他試著動了動，立刻疼得皺眉——右手腕骨折，胸前、腹部、左肩都有傷，能活下來已是奇跡。
"無面...？"
"逃走了，但傷得不輕。"趙青芷遞給他一杯水，"別擔心，父親已經加強了守衛。"
穆烈艱難地喝了一口水，突然盯著她的眼睛："你的眼淚..."
趙青芷耳根一熱："你...你記得？"
"模糊記得，"穆烈的聲音很輕，"你哭得很丑。"
趙青芷氣得想掐他，又怕碰到傷口，只能狠狠瞪他一眼："早知道讓你流血而死算了！"
穆烈竟然笑了，雖然立刻因為牽動傷口而齜牙咧嘴。這個笑容讓他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趙青芷一時看呆了。
"為什么...救我？"穆烈突然問，"明明...可以趁亂...讓我'死'..."
趙青芷垂下眼睛："因為...我需要你幫忙阻止三王爺。"
"說謊。"穆烈的聲音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溫和，"我能看到...你頭頂的顏色...變了。"
趙青芷猛地抬頭："你能看到情緒顏色？"
穆烈微微點頭："只有你的...很亮...像太陽..."
趙青芷心跳如鼓。難道這是雙向的？她的眼淚能治愈他的傷，而他能看到她的情緒顏色？這到底是什么奇妙的聯系？
"穆烈...不，穆云烈，"她鼓起勇氣，"我知道你是誰了。"
穆烈——現在該叫他穆云烈了——眼神一凜，但沒有否認。
"七皇子之子，先皇最疼愛的皇孫，"趙青芷輕聲道，"二十年前那場大火..."
"不是大火，"穆云烈打斷她，聲音冷得像冰，"是屠殺。三皇叔親手殺了我的父母，砍傷我的臉，然后放火毀尸滅跡。"
趙青芷胸口發緊："你...親眼所見？"
"每一天...都在我夢里重演。"穆云烈閉上眼睛，"師父救了我...帶我遠離京城...教我劍法...只為有一天..."
"報仇。"趙青芷接過話頭。
穆云烈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閃爍著復雜的光芒："也為了...阻止他再次謀反。父親...當年就是發現了他的陰謀..."
趙青芷從袖中取出玉佩："因為這個？"
穆云烈看到展開的絹紙，微微點頭："先皇密旨...三皇叔勾結北境的證據。父親沒來得及...呈給先皇..."
"現在我們有更多證據了，"趙青芷堅定地說，"你截獲的密信，加上這個，足以讓皇上相信..."
"前提是...我們能活著見到皇上。"穆云烈冷靜地指出。
趙青芷咬了咬唇："三叔明天就要派兵包圍王府。"
穆云烈聞言，竟掙扎著要起身："必須...提前行動..."
"躺下！"趙青芷按住他，"你這個樣子能去哪？"
"不能...連累你們..."穆云烈固執地想要爬起來，卻因疼痛而跌回床上，冷汗涔涔。
趙青芷又氣又急："你以為犧牲自己就能解決問題？三叔要的是皇位！殺了你之后，他照樣會滅我全家！"
穆云烈沉默了。趙青芷說得對，三王爺的野心不會因他的死而停止。
"那...你的計劃？"
趙青芷深吸一口氣："假死。"
穆云烈挑眉。
"父親已經準備好了藥，能讓你暫時進入假死狀態，"趙青芷解釋道，"三叔的人會以為你真的死了，放松警惕。等他們撤走后，我們再秘密送你出城，直接面見皇上。"
穆云烈沉思片刻："太冒險...如果被發現..."
"比硬闖出去強，"趙青芷堅持，"你現在這樣，連院子都走不出去。"
穆云烈看著她堅定的眼神，突然問："為什么...為我冒險？"
趙青芷心跳漏了一拍。為什么？因為她重生回來就是為了改變命運？因為王府安危系于此？還是因為...她不敢承認的那個原因？
"因為..."她避開穆云烈的目光，"我們是盟友，記得嗎？"
穆云烈沒有追問，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但趙青芷分明看到他頭頂那團所剩無幾的灰色死氣又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溫暖的橙色。
"還有一個問題，"她轉移話題，"無面看到你使出'星落九天'，三叔肯定已經確認了你的身份。就算假死成功，他也不會完全放心..."
"所以需要...雙重偽裝，"穆云烈接上她的思路，"不僅要假死...還要讓三皇叔以為...我并非穆云烈。"
趙青芷眼前一亮："你是說..."
"找具尸體...易容成我的樣子，"穆云烈冷靜地說，"同時...散布消息...說真正的穆云烈...已經在江南現身。"
趙青芷倒吸一口氣。這計劃大膽而危險，但或許真能騙過多疑的三王爺！
"我去跟父親商量，"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走到門口時，穆云烈突然叫住她："趙青芷。"
"嗯？"
"謝謝你的...眼淚。"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趙青芷耳根發燙，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走廊上，她摸著自己發燙的臉頰，心跳快得不像話。更讓她震驚的是，當她回想起穆云烈說那句話時的表情，頭頂竟然自己浮現出一團粉紅色的光暈——連她自己都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