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烈醒來時，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軟的床鋪。
這不對勁。
作為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血影劍"，他向來睡在硬板床或干脆露宿野外。柔軟意味著危險，意味著警惕性降低——這是殺手的大忌。
他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繡著蝶戀花圖案的錦帳，陽光透過輕紗照進來，在錦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穿著一件雪白的絲質中衣，散發著淡淡的熏香味道。
"醒了？"
一個清脆的女聲從旁邊傳來。穆烈閃電般出手，五指成爪扣向聲源處——
"哎喲！"
他的手腕在半空中被什么東西狠狠抽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定睛一看，一個穿著鵝黃色襦裙的少女正坐在床邊，手里把玩著一根細長的藤條，笑吟吟地看著他。
"你..."穆烈瞇起眼睛，認出了這是昨天那個自稱王府大小姐的姑娘。他試圖調動內力，卻發現經脈滯澀，顯然是被下了藥。
"別費勁了，"趙青芷晃了晃藤條，"給你喝的藥里加了點'軟筋散'，十二個時辰內你是用不了內力的。"她頭頂飄著一團粉白色的得意，像只偷到魚的小貓。
穆烈冷冷地盯著她："你想干什么？"
"報恩?。?趙青芷睜大眼睛，一臉無辜，"昨天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那三個黑衣人捅成篩子了。我們王府向來知恩圖報，怎么能看著救命恩人流血而死呢？"
穆烈嘴角抽了抽："多管閑事。"
他試圖起身，卻發現四肢軟綿綿的使不上力，只能狼狽地跌回枕頭上。這讓他頭頂的灰色死氣劇烈翻騰起來，夾雜著幾縷憤怒的暗紅色。
趙青芷饒有興趣地觀察著他頭頂的顏色變化。重生后這個能力真是方便，能直接看到別人的情緒。她發現穆烈的死氣中除了憤怒，還有一絲淡藍色的困惑——這個冷血劍客大概從沒遇到過敢對他下藥的人。
"別瞪我啦，"她笑瞇瞇地遞上一碗藥，"喝了它，對你的傷有好處。"
穆烈別過臉："不喝。"
"真的不喝？"趙青芷歪著頭，"那我只好叫翠兒來喂你了。翠兒今年才十四，膽子特別小，要是看到你兇神惡煞的樣子，說不定會手抖把藥灑在你身上..."
穆烈額頭青筋暴起。他縱橫江湖十余年，何曾受過這種羞辱？但眼下內力全失，又重傷在身，只能忍氣吞聲。他一把奪過藥碗，仰頭灌下，隨即被苦得皺起眉頭。
"噗嗤——"趙青芷笑出聲，"你現在的表情要是讓你那些仇家看到，'血影劍'的威名可就毀于一旦了。"
穆烈猛地僵住："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啦，"趙青芷掰著手指數，"穆烈，三十歲，江湖人稱'血影劍'，擅長'寒星十三式'，劍下亡魂無數，最討厭甜食和人多的地方。"她頓了頓，"哦，還有，睡覺時會無意識地蜷成一團，像只貓似的。"
穆烈臉色鐵青："你監視我多久了？"
"監視？"趙青芷擺擺手，"我才沒那個閑工夫呢。這些都是在《江湖月報》上看的...呃，除了最后一條。"她指了指穆烈不自覺蜷起的手指，后者立刻把手掌攤平。
"你到底想要什么？"穆烈聲音低沉，"錢？還是想讓我替你殺人？"
趙青芷突然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他："我想救你。"
穆烈愣住了。
"你頭頂有一團灰色死氣，"趙青芷指了指自己眼睛，"我能看到。如果不干預，你活不過三個月。"
穆烈嗤之以鼻："荒謬。"
"昨天那三個黑衣人，是三王爺派來的吧？"趙青芷突然轉換話題。
穆烈瞳孔微縮，頭頂的灰色中閃過一絲警惕的深藍色。
"看來我猜對了，"趙青芷滿意地點點頭，"你一定是發現了什么不該發現的秘密，所以他們要滅口。"
"與你無關。"穆烈冷冷道。
"當然有關，"趙青芷站起身，裙擺旋出一朵花，"因為三個月后，三王爺會造反，我全家都會死在那場叛亂中。"她聲音輕快，仿佛在討論今天的天氣，"所以我需要你活著，幫我阻止這一切。"
穆烈震驚地看著她。這姑娘要么是個瘋子，要么...
"你重生過？"他脫口而出。
這次輪到趙青芷驚訝了："你居然相信這種事？"
"我見過更離奇的事。"穆烈淡淡道，頭頂的灰色死氣突然翻騰得更加劇烈，似乎觸及了什么痛苦的回憶。
趙青芷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所以，合作嗎？你幫我調查三王爺的謀反證據，我幫你擺脫死劫。"
穆烈沉默良久，終于開口："把解藥給我。"
"成交？"趙青芷眼睛一亮。
"我要洗澡，"穆烈嫌棄地扯了扯身上的絲質中衣，"還有，給我換件正常的衣服。"
趙青芷噗嗤一笑："遵命，劍客大人。"
她轉身走向門口，突然又回頭："對了，忘了告訴你，這里是我的閨閣偏房。外面有十二個護衛輪流值守，窗戶下面是個荷花池，池里養了三條鱷魚。"她眨眨眼，"別想著逃跑哦。"
穆烈："......"
等趙青芷哼著小曲離開后，穆烈才長舒一口氣。他艱難地撐起身子，透過窗戶望向遠處的王府圍墻。這個大小姐比他想象中難纏得多，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像往常那樣急于脫身。
或許是因為她提到"重生"時眼中的痛楚太過真實；或許是她頭頂那團灰色死氣確實令他不安；又或許...只是因為她用藤條抽他手腕時，那得意的小表情莫名讓人生不起氣來。
穆烈搖搖頭，把這個荒謬的念頭趕出腦海。他必須盡快恢復功力，查清三王爺的陰謀。至于那個古靈精怪的大小姐...等事情結束后再算賬不遲。
與此同時，趙青芷正穿過花園，心情愉悅地摘下一朵牡丹別在發間。翠兒急匆匆跑來："大小姐！王爺找您呢，說三王爺派人送了帖子來，邀您明日去賞花！"
趙青芷手指一顫，牡丹掉在了地上。前世可沒這一出——看來她改變應對方式后，三王爺也調整了策略。
"告訴父親，我..."她話到嘴邊突然停住，眼角余光瞥見假山后閃過一道人影。那人頭頂飄著一團暗紫色的詭秘顏色，絕非府中之人。
趙青芷心頭一緊。三王爺的密探已經潛入王府了？動作比她預想的還快！
"告訴父親我身體不適，"她提高聲音，"改日再向三王爺賠罪。"
翠兒困惑地看著自家小姐突然蒼白的臉色，頭頂泛起淡黃色的疑惑："大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趙青芷勉強笑了笑，"去把府里的護衛統領叫來，就說...我要加強閨閣附近的守衛。"
她轉身往回走，心跳如擂鼓。計劃必須加快了，她得盡快讓穆烈恢復功力。但在此之前，她得先確保這個倔強的劍客不會一恢復就翻墻逃跑。
"看來得用點非常手段了..."趙青芷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