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芷死的時候,整個王府已經燒成了一片火海。
她蜷縮在閨房的角落里,華美的衣裙被火星燎出焦黑的破洞,濃煙嗆得她眼淚直流。三王爺的叛軍已經攻破了王府大門,喊殺聲越來越近。
"都怪我..."她咳出一口血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如果她不是那么驕縱任性,非要當眾羞辱三王爺的求親使者;如果她能早點發現三王爺送來的"賀禮"中藏著火油;如果她沒有把老管家關于加強戒備的忠告當作耳旁風...
"大小姐!快走!"房門被撞開,渾身是血的侍衛長沖了進來。
趙青芷抬頭,看到侍衛長頭頂盤旋著一團濃重的黑紅色——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憤怒與絕望交織的顏色。就在這一刻,一支箭矢穿透了侍衛長的胸膛,那團黑紅霎時消散。
"不——!"
趙青芷尖叫著醒來,打翻了床頭的鎏金香爐。
"大小姐?"門外立刻傳來丫鬟驚慌的聲音,"您沒事吧?"
趙青芷瞪大眼睛看著熟悉的閨房——繡著牡丹的錦被,梳妝臺上鑲著珍珠的銅鏡,還有窗外那株她十二歲時親手栽下的海棠。這是三年前的陳設!
她顫抖著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灼傷的疤痕,沒有煙熏的污跡。一個荒謬的念頭在腦海中炸開:她重生了?
"翠兒!"她猛地拉開門,把端著洗臉水的小丫鬟嚇了一跳,"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回大小姐,今日是永昌十七年三月初八..."翠兒怯生生地回答,頭頂飄著一縷淡黃色的困惑。
趙青芷如遭雷擊。三月初八,正是三王爺派人來提親的日子!前世她當眾把聘禮扔出了大門,還嘲笑三王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才埋下了禍根。
"快!給我梳妝!"她轉身沖回房內,心跳如鼓,"要最端莊的打扮!"
當趙青芷站在銅鏡前時,她突然發現鏡中的自己頭頂隱約浮動著一抹淡藍色。她困惑地伸手去摸,卻什么也沒碰到。
"翠兒,你能看見我頭頂有什么嗎?"
小丫鬟茫然搖頭:"大小姐今日格外光彩照人,但...頭頂沒什么特別的。"
趙青芷若有所思。前世臨死前,她似乎也看到侍衛長頭頂有奇怪的顏色。難道這是重生帶來的能力?能看見別人的...情緒?
這個猜想在她踏入正廳時得到了證實。父親趙王爺端坐在主位,頭頂是一團穩重的深綠色;母親坐在一旁,頭頂飄著溫柔的粉白色;而站在廳中央的——正是三王爺的使者,頭頂翻涌著暗紅色的怒火,卻被一層虛偽的金色笑容包裹著。
"青芷見過父親、母親。"她規規矩矩地行禮,與前世那個鼻孔朝天的自己判若兩人。
使者堆著笑臉奉上禮單:"三王爺對大小姐仰慕已久..."
趙青芷強忍著沒有冷笑。前世她看到這份禮單就直接扔了出去,但現在,她清楚地看到使者頭頂那團暗紅色正在不斷膨脹。
"多謝王爺美意。"她接過禮單,聲音柔和得連自己都吃驚,"只是婚姻大事,還需從長計議..."
使者頭頂的暗紅色突然凝固了,顯然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趙王爺驚訝地看著女兒,頭頂的深綠色泛起愉悅的波紋。
送走使者后,趙青芷長舒一口氣。第一道生死關算是過了,但三王爺睚眥必報的性格不會改變,必須早做準備。
"父親,"她斟酌著詞句,"女兒近日聽聞三王爺在暗中招兵買馬..."
趙王爺笑著搖頭:"青芷何時關心起這些了?三弟雖然脾氣急躁,但不會做出格的事。"
趙青芷急得跺腳,卻無法解釋自己重生的事。正苦惱時,她忽然想起前世曾聽說的一個人——"血影劍"穆烈。這位獨行劍客武功高強,卻在三年后的政變中神秘失蹤。如果能找到他...
"女兒想出門踏青。"她突然說。
趙王爺頭頂的綠色泛起驚訝的波紋:"你今日怎么..."
"女兒突然想通了,"趙青芷露出乖巧的笑容,"以前太任性,今后要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面。"
半個時辰后,趙青芷帶著翠兒和兩名護衛出了王府。她當然不是真的去踏青,而是直奔城南——前世曾聽人說,穆烈經常在那里的茶樓出現。
茶樓里人聲鼎沸,卻不見穆烈的身影。趙青芷失望地轉身要走,突然聽到街角傳來打斗聲。
"去看看!"她提起裙擺就跑,護衛們慌忙跟上。
巷子里,三個黑衣人正圍攻一個身著灰袍的男子。那男子手持長劍,招式凌厲,但動作明顯遲緩,似乎受了傷。最讓趙青芷震驚的是,男子頭頂盤旋著一團濃重的灰色霧氣,比其他人的情緒顏色都要醒目。
"那是...死氣?"她喃喃自語。
就在這時,男子一個踉蹌,被黑衣人踢中胸口撞在墻上。趙青芷看清了他的臉——冷峻的輪廓,緊抿的薄唇,還有那雙如寒潭般冰冷的眼睛。正是"血影劍"穆烈!
前世她只在傳聞中聽過這個名字,據說他殺人從不眨眼,是江湖上最冷酷無情的劍客??裳矍斑@個重傷的男人,頭頂那團灰色死氣讓趙青芷心頭一緊。
"住手!"她不知哪來的勇氣,沖進巷子,"光天化日之下行兇,還有王法嗎?"
黑衣人一愣,其中一人冷笑:"小娘子少管閑事!"
趙青芷給護衛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拔刀上前。黑衣人見勢不妙,丟下幾句狠話便翻墻逃走。
穆烈扶著墻站起來,劍尖指向趙青芷:"多管閑事。"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頭頂的灰色死氣卻突然翻騰起來,隱約透出一絲淡藍色的驚訝。
趙青芷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禮:"小女子趙青芷,家父是當朝趙王。見俠士受傷,特來相助。"
穆烈瞇起眼睛:"我不需要幫助。"說完就要離開,卻突然咳出一口血,單膝跪地。
趙青芷看著他頭頂越來越濃的灰色,心中一動。如果她能救下這個本該死去的人,是不是就能改變未來的悲???
"俠士傷得不輕,"她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不如隨我回府療傷?王府有上好的金瘡藥。"
"不必。"穆烈硬撐著站起來,卻再次搖晃了一下。
趙青芷眼珠一轉,突然驚呼:"哎呀!我的玉佩不見了!一定是剛才那伙賊人偷的!"她轉向護衛,"你們快去追!那是我祖母傳下來的寶貝!"
護衛猶豫地看了穆烈一眼:"可是大小姐..."
"快去!"趙青芷跺腳,"我在這兒等你們!"
護衛只得領命而去。趙青芷轉身,對上面色蒼白的穆烈,露出狡黠的笑容:"現在沒人打擾了。俠士是要自己跟我走,還是我喊'非禮'讓全城的人都來看熱鬧?"
穆烈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但頭頂的灰色中突然迸出一縷紅色怒火,隨即又變成淡黃色的困惑。最終,失血過多的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趙青芷及時扶住他,得意地笑了:"這才乖嘛。"
當護衛們空手而歸時,驚訝地發現大小姐正吃力地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
"愣著干什么?"趙青芷氣喘吁吁地瞪他們,"快來幫忙!這位俠士...呃...見義勇為幫我打跑了賊人,自己卻受了傷,我們得好好報答他!"
護衛們面面相覷,但不敢違抗,只得幫忙把穆烈抬上馬車。趙青芷坐在一旁,看著昏迷中依然眉頭緊鎖的劍客,輕輕嘆了口氣。
"這次我一定要救你,"她小聲說,"也救我們自己。"
馬車緩緩駛向王府,趙青芷不知道的是,穆烈其實已經恢復了一絲意識。當聽到她的低語時,這位冷血劍客頭頂的灰色死氣中,悄然滲入了一縷從未有過的淡綠色——好奇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