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琴也湊過來，秦鐵山給她遞了片肋排。
這肋排烤得恰到好處，外皮焦脆，里頭卻還帶著汁水，咬一口，肉絲在嘴里化開，混著豬油的香氣，比生產隊過年分的豬肉還香十倍。
“鐵山，你這手藝哪兒學的？”周秀琴邊吃邊問。
秦鐵山笑了笑，沒說話。
他總不能說，這是上輩子在監獄里學的吧？
那時候，他為了活命，什么野物都烤過，狍子、野豬、山雞，甚至連狼肉都吃過。
前世勞改的時候，要在山里戴著鎖銬砍樹。
因為他一手打獵的手藝，在監獄里也還算混得開。
時不時的就被獄警拉出來上山打獵。
一來二去的，為了讓獄警們多開方便之門，這烤肉的手藝也愈發嫻熟。
而他一切的希望就是等到出獄的時候能再見父母。
烤肉的訣竅就三點火候、調料、手法。
火不能太大，不然外面焦了里頭還生；調料不能多，野物的肉本身就鮮，撒點鹽和花椒就夠了；手法要快，肉一熟就得吃，放涼了就沒那滋味了。
現在的條件還是受到不少的限制的，比如調料的種類就太過于單一了。
“媽，再烤點后腿肉？”秦鐵山指了指砧板上那塊最肥的肉。
周秀琴點點頭，可眼睛卻往院墻外瞟了瞟：“小心點，別讓人聞著味兒?！?/p>
秦鐵山“嗯”了一聲，把后腿肉切成厚片，用鐵釬子串了，插在灶膛邊上慢慢烤。
這肉肥，烤的時候油直往下滴，火炭被油一激，“噼啪”直響，香味一陣陣往外飄。
秦山趕緊抓了把干草往灶膛口一堵，煙氣一下子小了，香味也被悶在了里頭。
肉烤得差不多了，秦鐵山撒了最后一把野花椒，香氣頓時又提了一個檔次。
他掰了塊發面餅，把烤肉往里頭一夾，遞給爹媽：“趁熱吃?！?/p>
秦山接過來，咬了一大口，燙得直咧嘴，可還是含含糊糊地說：“好小子，有出息了！”
周秀琴也吃得滿嘴流油，可心里卻有點發愁：“鐵山，這肉……咱家留多少？”
秦鐵山知道她的意思。
這年頭，誰家要是偷偷吃肉被發現了，輕則挨批斗，重則扣工分。
他想了想，低聲說：“本來就只剩下半只，明日我再上山去看看，有合適的，送到余書記家里一些?！?/p>
秦山點點頭：“是該這樣，吃獨食遭人恨。”
夜漸漸深了，老秦家院子里飄著的肉香也慢慢散了。
秦鐵山把剩下的肉用油紙包好，藏進了地窖的暗格里。
灶膛里的炭火漸漸暗下去，可嘴里那股烤肉香卻久久不散。
清晨，天剛蒙蒙亮，秦鐵山就背著獵槍出了門。
按照李和的安排，自己今天就要去獵戶組報到。
獵戶組，他其實不陌生的。
只是之前的時候他就被排擠出來了。
現在再回去，那些知青們又是什么反應……
這獵戶組是專門負責給生產隊打野味，改善社員伙食的。
按理說，秦鐵山這種從小在山里摸爬滾打的獵戶，進獵戶組甚至領導獵戶組是順理成章的事，但是當時成立獵戶組的時候，就偏偏沒有選擇秦鐵山。
只因這獵戶組組長趙大勇是省城里某個高官的兒子。
而且獵戶組的成員，全部都是知青。
這些城里來的年輕人，讀過書，見過世面，骨子里帶著一股傲氣，瞧不上鄉下人。
再尤其是秦鐵山這種“土獵戶”，在他們眼里，就是個粗鄙的山里漢子，沒文化，沒見識，只會耍蠻力。
再加上，秦鐵山這種老獵手在，他們想要偷奸?；⑼祽卸紱]有機會。
秦鐵山心里清楚，當初他就是因為這一點被排擠出了獵戶組。
最后被丟到了李德貴的組里。
獵戶組的集合點設在村口的老槐樹下。
秦鐵山到的時候，人已經到齊了。
七八個年輕人圍成一圈，中間站著個三十來歲的壯實漢子，正是獵戶組的組長趙大勇。
“鐵山來了！沒想到兜兜轉轉你還是回咱們獵手組了！”趙大勇一看見秦鐵山，立刻咧嘴一笑，大步迎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好好認識一下大伙。”
“咱們現在是集體勞動，你之前那樣獨來獨往可不行啦！”
秦鐵山笑了笑，沒說話。
謝大勇轉身對其他人介紹道：“這位是秦鐵山，你們大多人應該都是認識的，以后就是咱們獵戶組的正式成員！大家歡迎！”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
秦鐵山掃了一眼，發現這群知青的表情各異有的冷淡，有的不屑，還有的干脆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高個子青年，鼻梁上架著副眼鏡，嘴角微微撇著，眼神里透著輕蔑。
秦鐵山認得他，陳志明，知青里的頭兒，讀過高中，平時最愛顯擺自己的“文化人”身份。
“趙組長，咱們獵戶組不是講究配合嗎？”
陳志明推了推眼鏡，慢悠悠地說道：
“秦鐵山同志……以前都是單獨打獵的吧？能適應集體行動嗎？”
“上一次……好像就是因為獨來獨往被調走的吧……”
他這話一出口，旁邊幾個知青立刻附和。
“是啊，咱們可是要團隊協作的?！?/p>
“別到時候拖后腿?！?/p>
“打獵可不是光靠個人蠻力就行的?！?/p>
謝大勇皺了皺眉，剛想說話，秦鐵山卻先開口了：“沒事，我服從組織安排?！?/p>
謝大勇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行，那咱們今天分組行動，老規矩，兩人一組，互相照應?！?/p>
分組的時候，氣氛更尷尬了。
趙大勇先點了幾個老搭檔，陳志明和他的跟班王建軍一組，剩下的知青也很快湊對，可輪到秦鐵山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沒人愿意跟他一組。
陳志明抱著胳膊，似笑非笑地看著秦鐵山，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笑話。
謝大勇臉色有點難看：“怎么，沒人愿意跟鐵山一組？”
沒人吭聲。
秦鐵山面無表情，心里卻冷笑這群知青，嘴上說著“集體主義”，骨子里卻還是瞧不起鄉下人。
“那行，我自己一組。”秦鐵山淡淡道。
謝大勇皺眉：“不行，山里危險，必須兩人一組。”
他環視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一個瘦小的青年身上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