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江松玄的語氣很震驚:“你要離婚?怎么這么突然?是不是和沈宴津吵架了?”
江清握緊手機,有氣無力:“沒有,我就是忽然累了,不想和他繼續過了。”
這七年里,她習慣于報喜不報憂。
大抵是為了證明自己過得很幸福,不管沈宴津對她有多冷淡,管教一個調皮搗亂的兒子有多累,她都從來沒有和哥哥抱怨過。
哥哥這么驚訝,也很正常。
不知是不是兄妹連心,江松玄聽完沉默許久,沒有追問一個字。
“好,你什么時候能回來?到時候我親自去接你和孩子。”
江清頓了下:“孩子跟沈宴津,我不帶走。”
江松玄倒吸了口氣:“你舍得?別怕清清,如果你真的下定決心離婚,我幫你爭奪撫養權。”
“不用了哥,等我辦完這件事,我會再聯系你的。”
江清怕江松玄繼續追問,指尖發著抖,用力按斷電話。
她坐在沙發上,全身都沒了一絲力氣。
有了孩子后,江清從沒想過和沈宴津分開。
她也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會是她兒子。
說是處理這邊的事,實則什么都不用處理。
結婚證是假的,她的戶口也不在沈家戶口本上。
她只需要收拾行李離開,就可以徹底和這父子倆劃清界限。
江清定了定神,上樓去收拾行李。
忽而,房間門被打開。
沈慕拿著玩具進來,看到江清在收拾衣服,很驚訝:“媽媽,你怎么在收拾行李?要去哪里?”
江清回頭看他。
明明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卻覺得很陌生。
“出趟遠門。”
沈慕的表情瞬間帶了一絲驚喜:“真的啊?什么時候走!”
孩子是最不懂得掩飾的,語氣迫不及待。
江清心里一沉:“這兩天就走,會離開很長時間。”
沈慕笑得更加燦爛:“好哦,那媽媽一路順風!”
他蹦蹦跳跳地轉身出去,要和姜明珠打電話說這個好消息。
看著他的背影,江清蹙眉,還是忍不住提醒:“已經七點多了,你的作業……”
沈慕受不了:“哎呀你煩不煩!以前不都是八點你陪著我做作業嗎?才幾點就催我?”
江清驀然抿唇,自嘲一笑:“抱歉,這是最后一次。”
沈慕覺得今天的媽媽態度有些奇怪,按照以前,又要嘟噥說明天老師會檢查作業,早點寫完早點睡覺比較好。
他沒有在意,臨走的時候還賭氣,把門甩得震天響。
江清走到桌邊,將平時用來輔導沈慕的工具書拿出來,放在桌邊。
每本書上的重點,都被她標注出來,哪怕是小學一年級的題目。
這些事情,江宴津平時都是不管的。
她全部包攬,承擔著教育孩子的重任,卻反過來被孩子埋怨。
她傾心付出六年的教導,把沈慕培養得成績優異,鋼琴吉他隨手拈來,身強體壯從未生病。
種種付出,不及姜明珠的幾樣玩具和幾天的放肆縱容。
淚水啪嗒一下掉下來。
江清隨即擦干眼淚,把沈慕所有的東西整理好,分類貼上標簽。
晚八點,她沒有去隔壁房間叫沈慕做作業。
沈慕竊喜江清肯定是忘了時間,心安理得待在房間里玩游戲。
玩累了,不知不覺倒在床上睡去。
管家以為江清在操心照顧,也沒上去看。
晚九點多,沈宴津從公司回來。
江清聽到開門聲,手不自覺一抖,將剛編輯好的信息給醫生發過去。
【醫生,不好意思,您不用幫我預約手術了,我決定還是保守治療,去國外機構就診。】
沈宴津進來掃了一眼餐廳區域的桌子,上面空空如也,沒有了江清每天準備的清湯面。
他經常加班,飲食不規律,胃不好。
每晚江清會給他做清湯面。
沈宴津眼帶疑惑,深邃的眸在轉向江清時,變得溫柔起來:“今晚的面呢?”
江清轉頭,靜靜看著他:“身體不舒服,沒做。”
沈宴津松著領帶,聞言指尖一頓:“是不是最近上火了?你頻繁流鼻血,臉色都比以前白了不少,不行我再請兩個傭人,你凡事太親力親為了,會累到的。”
他把手中的東西往江清面前一放,溫暖干燥的掌心貼向江清額頭。
江清任由沈宴津觸碰,忽然想到,沈宴津在發生意外的那一夜之前,對她的態度都愛搭不理。
后來他被藥效控制,那晚像蘇醒的猛獸一樣,將她折騰得渾身青紫。
第二天醒來,向來松山白雪的沈宴津紅了耳根,羞澀又故作鎮定地堵住她,不許她走,要對她負責。
從那之后,沈宴津確實像變了個人似的,對旁人冷淡疏離,唯獨對她照顧細致…
“沒發燒,臉色怎么這么差?”
沈宴津的聲音忽然從頭頂落下來。
“要不要吃點酥酪?”
江清回過神,這才怔怔看著那盒粉紅色的點心。
是她最愛吃的櫻花酥烙。
海州位于西北,全城不見一棵櫻花樹,只有著名的京御齋在每周三限定出售。
江清五年前偶然吃過,念念不忘。
從此沈宴津每周三都會親自去買,五年來從不間斷。
江清很感動,她覺得沈宴津性子雖淡,但心里是有她的。
現在看來只不過是錯覺。
五年風雨無阻的酥烙算什么,他們之間連婚姻都是不存在的。
江清的眼神愈發黯然。
沈宴津見她不動,問:“不吃?”
江清回過神:“沒胃口。”
沈宴津正要再問,不巧看到沙發角落里放著的包。
拉鏈開著,檢查單有一半裸露在外。
他目光微凝:“你去體檢了?”
沈宴津去拿檢查單,衣角卻被拽住。
江清扯唇:“我沒事,就是有點上火。”
沈宴津松了口氣,揉揉她的發:“我去讓傭人給你熬點百合湯。”
江清掐緊掌心,叫住他:“宴津,如果有一天我得了絕癥,你會怎么辦?”
沈宴津腳步猛地頓住,心莫名慌了下。
他蹙眉:“不要問這種不吉利的話,也別亂想,有不舒服我帶你去看醫生,不會得絕癥的。”
江清神色莫名:“結婚七年,你有沒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如果你現在說,我一切都可以接受。”
沈宴津猛然一僵,神色晦暗:“我沒有瞞你任何事,你到底怎么了?”
江清眼神閃爍,收回目光:“沒事,可能是我最近想太多了吧,總之,我不喜歡欺騙,你要是騙了我,我會徹底消失,這輩子我們一家三口都不可能再團聚。”
沈宴津一怔。
不知怎么,他心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像是有什么大事要發生。
他彎唇,目光更軟:“清清,我們一家三口永遠不會分開的,別說胡話,我回去看看慕慕。”
沈宴津進了沈慕的兒童房,緊閉房門。
江清的心徹底墜入冰窖。
這下,不用再有任何留戀。
江清拿出準備好的車和房門鑰匙,以及一封訣別信。
他們沒有結婚,不需要領離婚證,不需要簽訂什么離婚協議,更不涉及財產分配。
這棟房子和車庫里的勞斯萊斯,都是沈宴津給她買的。
現在她還回去,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牽扯了。
江清把鑰匙連同信封,全部都放到沈宴津的書房桌上。
接著她拉著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走出大門,隱沒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