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癥晚期,我想見媽媽最后一面。可她不愿。因為我是罪犯的女兒,
是她人生的恥辱和最大的污點。我本以為我會就此含恨而終。卻未想,
竟在臨死前不久獲得了穿越時空的能力。1我醒來的時候,聽到保姆王媽在打電話。
盡管她的聲音壓得極低,但我還是聽見了。「易太太,藍小姐就是這幾天了,
你過來看看她吧。」可那邊卻只是冷冰冰的一句「關我屁事」,然后就無情地掛斷了電話。
王媽無奈地輕嘆一聲,準備收起手機時。不經意間轉頭,看到我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驚呼一聲:「藍小姐!」我艱難扯唇,朝她感激一笑:「王媽,謝謝你啊!」
她見我唇角的笑容染著勉強和苦澀,慌忙轉過身擦拭眼角的淚,安慰我道:「藍小姐,
你別多心,易太太這幾天忙。」「等空了,她就來看你了。」見我不答,王媽也不內耗,
瞥了眼窗外明媚的陽光,「藍小姐,我帶你出去曬曬太陽吧。」我輕輕地「嗯」了一聲。
得到準予后,王媽將我從床上攙扶起身移往輪椅,推著出了病房。草坪上,曬太陽的人不少。
癌癥晚期,我很怕冷。王媽把我推到溫暖卻不會被太陽直射的地方后,說:「藍小姐,
你等等,我去給你拿條毛毯。」我閉著眼「嗯」了一聲。等她離去后,
才在心底默默回答她之前說的話。我媽不會來的,永遠都不會。
因為我是她被侵犯后生下來的女兒,是她一生的恥辱、最大的污點。2我媽是富家千金。
奈何命運坎坷。親媽死了不到半年,
她爸藍凱便急不可耐地帶著小三林有有和繼女林漸漸登堂入室。此前,我媽千嬌百寵地長大,
對這個突然鳩占鵲巢的后媽沒什么好臉色。而林有有茶藝高超。當著藍凱的面,
逆來順受、委曲求全。剛開始,藍凱還會念在她親媽剛死不久的份上,
努力調和兩人之間的矛盾。可次數多了,他就煩了。懶得回家看她那副死魚面孔。藍凱不在,
小三徹底原形畢露,對她非打即罵。為了徹底霸占財產,更是在我媽和藍凱爭吵,
賭氣離家出走時,讓人將她拐賣到了大山深處。成了傻子的童養媳。直到十年后,
才被警察找回。可這時,繼女早已替代她成了真正的藍家大小姐。
就這樣小心謹慎地過了三年,我媽申請了國外的大學。原以為可以就此遠走高飛,
開始新的生活。可在藍家給繼女舉辦的升學宴上,小三那吃喝嫖賭樣樣行的弟弟,
居然摸黑進了她屋,趁著她酒醉不醒,侵犯了她!事后,她哭鬧著要報警。小三卻二話不說,
拉著繼女一同跪下,給我媽磕頭道歉,求她放過她唯一的弟弟。磕到最后,小三情緒過激,
不幸流產。藍凱怒了,斥責我媽:「你如此斤斤計較,非要鬧得這個家雞犬不寧才甘心嗎?」
3他強迫我媽息事寧人。可也害怕家丑外揚,連夜將我媽送到了鄉下。在那里,
我媽被專人看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每天都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
自然也不知道她懷孕了。直到七個月后,她伺機逃跑時摔到肚子,早產了。等她醒來,
對上的卻是藍凱失望憤怒的臉龐,他指責她:「不知廉恥。」然后逼迫我媽嫁給小三的弟弟。
新婚夜,萬分絕望的她一刀捅死了小三的弟弟,報了血仇。可卻也因此鋃鐺入獄,名聲盡毀。
五年后出獄,物是人非。她蹉跎半生,
才在不惑的年紀遇到了易先生——一位溫文儒雅的紳士。不計較她的出身,
完全接納她的過去。兩人喜結連理,并在一年后,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寶寶。
盡管她的人生已經朝新生活邁進,但我的存在,仍舊提醒著她曾有一段不堪的過往。
她又豈會來看我,自揭傷疤呢?若有可能,我多想回到過去。改變她的人生軌跡,
讓她從沒經歷過這些。哪怕是以我的死亡為代價。這般想著,我沉沉睡去。4再有意識時,
我發現自己身在一個荒蕪的公園里。一眼望去,盡是雜草,不見人影。迷惘之際,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凄切的呼救聲,若有若無。我眸光微動,腦子還未反應過來,
雙腳已經飛快地邁了出去。等我尋聲趕到時,
看到的畫面就是一對中年男女抱著一個小女孩往后備廂塞。「住手!」我下意識出聲阻止。
瞬間,三個人同時向我看來。小女孩看到我,奮力擺動四肢,哭著朝我求救:「姐姐,
救救我!他們是壞人!」女人緊緊地箍著小女孩的腰,男人手中握著一根拇指粗的鐵棍,
皆是如狼似虎地盯著我。仿佛只要我敢靠近一步,他們就會將我扒皮拆骨。
面對兩個手持兇器的強壯男女,莫說常人都忌憚了,更何況我這個脆皮癌癥晚期患者。
可當小女孩淚眼汪汪地望著我時,我怎么也無法說服自己離開。就在我猶豫不決時,
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你想救她嗎?】「想。」我在心中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拿你一個月的壽命來換。】那聲音落下,我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腳都充滿了力量。
在這股力量的加持下,我原地助跑起跳,三兩下踹倒了那對中年男女,帶著小女孩逃之夭夭。
待到安全地帶,我才松開她的手。用力過猛的后遺癥突發,致使我渾身乏力,癱軟在地。
粗喘了好久,才平息了胸腔窒息的不適感。耳邊傳來小女孩崇拜的聲音:「姐姐,
你剛才好厲害!」可不嘛?我正做夢呢。我莞爾,略過這個話題,隨意問:「你叫什么名字?
」「藍春曉。」然而下一瞬,她稚聲稚氣的三個字,卻讓我渾身一僵。我怔怔地抬起頭,
小女孩明媚的笑靨映入眼簾,漸漸與我腦海中那張溫雅冷淡的臉重合。藍春曉。
是媽媽的名字。5我淚目。小女孩卻以為是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
不安地捏著衣擺,問:「姐姐,你怎么了?」「沒事兒。」我搖頭,「姐姐送你回家。」
或許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竟然真的在夢中改變了媽媽被拐的結局。既然如此,
那我決計不能讓她重蹈現實中的覆轍!所以,
我將小春曉送去了我外婆、她媽媽的閨蜜秦甜家中。第二天,
收到消息的藍家夫婦著急忙慌地趕來。當林有有看到小春曉安然無恙地站在那里時,
眼底隱晦地閃過一抹惡毒。當她靠近時,面上又浮起擔憂和自責,急聲道:「春曉,
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阿姨很擔心你啊?」說著,就要伸手抱她。
小春曉厭惡地皺著小臉,靈活地往后一退,躲進了我的懷里。林有有撲空,身體慣性往前,
摔了個狗啃泥。見此,藍凱不由分說地訓斥:「藍春曉,你離家出走也就罷了,
竟還敢對長輩甩臉子!」「你的禮儀教養都學到狗——」話音未落,
便遭到了秦甜的嚴厲駁斥,「你怪孩子干嘛?」「難道你不該問問你的好小三都做了什么嗎?
」「要不是藍雪小姐出手相救,你女兒就被人販子拐走了!」藍凱偃旗息鼓,去拉小春曉,
「和爸爸回家。」秦甜一掌拍開他的手,強勢道:「從現在開始,曉曉成年前都住我家,
你只要每個月按時送來生活費就好。」「秦甜!」藍凱登時就怒了,
「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藍春曉是我女兒!」「既然知道曉曉是你女兒,
那你讓一個小三和繼女踩到她頭上是什么意思?」藍凱最終鎩羽而歸。6等他們走后,
秦甜向我表示了謝意。她瞥了眼窩在我懷里的小春曉,笑道:「曉曉很喜歡你。」聞言,
我恍惚了一瞬,「是嗎?」小春曉定定地「嗯」了一聲,抬起一雙亮晶晶的眼,
甜甜地道:「看到姐姐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很親切,像是許久不見的家人一般。」家人。
我在唇齒間反復輾轉著這兩個字。忽而落淚。現實中,我和媽媽的關系疏而又疏,遠而又遠。
就算是夢中,能得她一句「家人」,我這輩子也算是值了。我起身告辭。走到半路,
小春曉卻追了出來,眼巴巴地瞧著我,問:「姐姐,你還回來看我嗎?」「病人心跳微弱,
快!除顫儀!」然而,我剛張口說了一個「我」字,四周便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緊接著,
眼前的空間扭曲,隨后看見一片藍白人影晃動,轉瞬間沒了意識。7做了一場夢,
卻讓我的病情惡化,又進了一趟急救室。王媽自責不已,「都怪我,
那天我就不該帶藍小姐你出去。」她拿著毛毯回來后,就發現我昏迷不醒,氣息微弱。
「王媽,不關你的事。」我輕聲安慰她。目光越過她,看向半空。那里有一塊透明的面板,
上面寫著——【生命倒計時:72 天;穿越次數:1/3】連續幾天那塊面板都在。
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生命倒計時」那部分的數字會跟著減少。
我心中隱隱覺得那場夢是真的。我真的穿越了。穿越回媽媽小時候,改變了她被拐的命運。
但更怕,這是我病重,腦神經受到壓迫,生出的幻覺。直到我再次穿越,
站在了賓客云集的宴廳里。周遭人來人往,香水味、胭脂味、酒味……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
污染著我的鼻腔,讓我胸悶氣短,險些喘不過氣來。我不斷地逆流而行,快步走出了宴廳。
來到后花園,我扶著假山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緩解胸腔的沉悶感。
忽然聽到假山后面有人說話。「媽,憑什么?憑什么藍春曉一回來我就要淪為她的陪襯?」
「這明明是我的升學宴!」一道夾雜著怨恨不甘的嗓音憤恨響起。
另一道柔和的女聲勸她:「漸漸,少安毋躁。」「我已經叫你舅舅過去處理了。」
「只要等生米煮成熟飯,藍春曉這輩子就毀了。」「到時候,
整個藍家還不是你我母子三人的囊中之物?」最初那道女聲興奮起來,「好啊,
到時候藍春曉一個千人騎萬人枕的爛貨,我看她還有什么臉在我面前豪橫。」
8母女倆興奮地算計。我卻如置冰窖。升學宴?舅舅?難道這就是我媽失身那天?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這樣的事情我不能再讓它發生了!我又急又怒,想趕去阻止。可剛跨出一步,
我全身的力氣陡然被抽干,雙腿無力地跪在了地上。腦海中的機械聲說:【宿主,
你二次穿越身體情況急劇惡化,已經不具備正常行走能力。】【在平行時空待得越久,
生命能量消耗越嚴重。】【是否選擇返回現實世界?】返回?當然不了。我來,
就是為了改變我媽的悲慘命運。哪怕是在夢中。它似是感知到了我的決心,
很快就給出了第二個選項:【是否選擇強化身體機能,所需壽命值 30 天。】「是。」
我閉了閉眼,在心中給予了它肯定的回答。【恭喜宿主,兌換成功。】隨著系統聲音落下,
一股奇特的暖流灌入我的四肢百骸,驅散了那種虛乏的無力感。全身上下,
久違地充滿了力量。我快速從地上爬起來,根據系統的提示前往我媽休息的客房。剛到門口,
我就聽到房里傳來女孩的凄慘叫聲,充斥著慌張和無助。是媽媽。林有有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給我媽安排的這個客房,處在走廊最偏最深的角落,少有人來。我不敢想象,
現實中的她經歷這些時,面對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困境,該有多絕望啊!想要拯救她的心,
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9砰!我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一腳踹開房門,
沖進去將伏在我媽身上作亂的林堅拉開。十七歲。正值青蔥脆嫩的時候。
本該是我媽一生中最美好最燦爛的時段之一。卻因為惡魔的出現,統統都毀了。此后,
陰霾晦暗充斥著她的人生。幸好。這一次,我來了。我輕輕地扒開她撕扯著自己頭發的雙手,
放柔聲音安慰她:「曉曉別怕,沒事了。」聽到我的聲音,小春曉遲緩地抬起了頭。「姐姐!
」縱然隔了「十載」的光陰,她還是一眼認出了我,激動地撲到我懷里,「哇」
地一聲哭了出來。那一秒,我身體有片刻的僵硬。這是現實中她不可能會和我有的親密接觸。
當年我媽一刀捅死林堅后,在秦甜的力保下只被判刑五年。而我,被送回林家,
由林堅的父母撫養,磕磕絆絆長大。從小到大,我身上便掛著「父親是強奸犯」
「母親是殺人犯」的標簽。外人嘲笑我是有娘生沒爹養的狗雜種,林堅父母罵我是喪門星,
將他們死去兒子的悲痛和怨怒通通都發泄到了我身上。對我動輒打罵。我沒書讀,
在他們的嘲笑和辱罵中長大。后來我媽出獄,被秦甜接回了家。
我曾無數次猶如地溝里的老鼠一般,躲在陰暗的角落,偷偷窺伺她的生活。我很小心的。
但有一次還是不小心被她發覺了我的存在。和人聊天的間隙,她狀似不經意間回頭,
眸光不輕不重地落到我身上。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繼續和友人交談。
但我永遠忘不了她那時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冰冷嫌惡。只一眼,便叫我靈魂震顫,
墜入了無底的深淵中。我想,如有可能的話,我會是我媽第二個想殺掉的人吧。
帶著我這身骯臟的皮囊,和我的生父一起,永永遠遠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很快,
小春曉就在我的懷抱中安靜了下來。我撫摸著她的頭發,柔聲道:「別怕,
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說罷,我輕輕推開她,身體轉向了一旁的林堅。
10剛才他被我蠻力推開的時候,頭狠狠地磕到了墻上,剎那間頭破血流。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