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力池邊緣，月影的虛影凝視著池中沸騰的藍色能量。
"選擇吧，月霜。"凌霜雪本源意識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殿回蕩，"以殘魂形態(tài)繼續(xù)做輔助靈體，或者吸收星力重塑肉身——但會失去所有系統(tǒng)功能。"
池水映照出兩個截然不同的未來：左側(cè)畫面中，她保持虛影狀態(tài)，繼續(xù)以精準的計算和預(yù)知能力指引眾人；右側(cè)畫面里，她變成一個真實的人類女子，卻再也無法提供戰(zhàn)術(shù)分析和危機預(yù)警。
月影——曾經(jīng)的齊月霜——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三百年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渴望"：渴望真實的體溫，渴望風吹過發(fā)絲的觸感，渴望能再次用血肉之軀擁抱所愛之人。
"如果我選擇重生......"她的聲音有些發(fā)抖，"還能保留記憶嗎？"
"全部記憶，但不再有系統(tǒng)界面。"凌霜雪本源輕聲道，"你會變成一個真正的'人'，有血有肉，會犯錯，會沖動......"
月影看向懸浮在空中的齊語嫣，又望向劍冢中掙扎的楚天闊。兩人都處在生死邊緣，急需她的幫助。作為系統(tǒng)，她可以精確計算最佳介入方案；但作為人類......
"我需要......"她深吸一口氣，"我需要時間考慮。"
"沒有時間了。"凌霜雪本源指向池底，那里有個沙漏狀的裝置，上方的藍色沙粒已經(jīng)所剩無幾，"星力池每次開啟只能維持一刻鐘。"
月影咬住下唇。左側(cè)畫面中，她以系統(tǒng)身份精準指導齊語嫣激活烙印，成功率78%；右側(cè)畫面里，她跌跌撞撞地沖向劍冢，用血肉之軀擋在楚天闊面前，結(jié)果未知。
沙粒不斷流逝。
......
劍冢內(nèi)，楚天闊的手指已經(jīng)握上太虛劍柄。
"很好。"凌霄殘念露出滿意的笑容，"現(xiàn)在，斬斷第一道羈絆——那個冒牌的星族容器。"
太虛劍嗡嗡震顫，劍身上的"守心"二字幾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出現(xiàn)的文字："斬念求真"。
楚天闊的視線模糊了。劍冢四周浮現(xiàn)出無數(shù)記憶片段：他教年幼的齊語嫣識字；他為發(fā)燒的妹妹徹夜不眠；他們在輪回井前立下心靈守望的誓言......
"斬斷這些，你就能獲得真正的力量。"凌霄的聲音如同催眠，"想想凌霜雪，如果有這份力量，你本可以救她......"
凌霜雪化為冰晶的畫面刺痛了楚天闊的心臟。他握劍的手緊了緊，劍鋒緩緩轉(zhuǎn)向空中齊語嫣的身影。
就在這一瞬，太虛劍突然劇烈震動！劍脊上，"斬念求真"四字旁邊，第三行文字如同燃燒般顯現(xiàn)：
"心劍合一"
一股暖流從劍柄傳入楚天闊體內(nèi)，直達靈臺。他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凌霄不曾展示的記憶——年輕的凌霄與一位金瞳女子并肩而立，太虛劍在他們之間懸浮，劍身上清晰可見"守心"二字。
"這是......"
"謊言！"凌霄殘念暴怒，揮袖打散畫面，"那不是真正的我！"
但更多的畫面接踵而至：凌霄抱著垂死的金瞳女子痛哭；他將自己的魂魄一分為二，一半鑄劍，一半化作劍靈；最后是他在碑前刻下"守心"二字，眼中滿是悔恨......
"你......篡改了歷史。"楚天闊恍然大悟，"真正的太虛劍道不是斬斷情感，而是......"
"住口！"凌霄殘念化作劍光襲來。
楚天闊本能地舉劍格擋。奇妙的是，這次太虛劍如臂使指，劍身上的三行真言同時大放光明。他不再試圖斬斷與齊語嫣的羈絆，而是將那份牽掛之情化作劍意——
"心劍合一！"
劍光如虹，卻不是冰冷的殺意，而是飽含守護之念的溫暖光輝。凌霄殘念被這道劍光擊中，沒有消散，而是像褪色的畫卷般逐漸恢復真實色彩。
"原來如此......"恢復本來面貌的凌霄殘念露出釋然的微笑，"太虛劍終于等到了真正的主人。"
他伸手輕點楚天闊眉心，劍印頓時金光大盛："記住，劍道的極致不是無情，而是以情入劍，以心守道。"
隨著這句話，整個劍冢的冰劍同時碎裂，化作漫天光點融入太虛劍。劍靈終于完全覺醒，在楚天闊識海中發(fā)出清越的劍鳴。
......
星臺上，齊語嫣的狀況急轉(zhuǎn)直下。
冰魄宮的防御機制被激活，無數(shù)冰錐從四面八方射來。她勉強撐起星力屏障，但每擋下一波攻擊，體內(nèi)的力量就減弱一分。
"證明你是星璇！"凌霜雪本源的聲音帶著焦急，"否則防御系統(tǒng)不會停止！"
"我試過了！"齊語嫣一個翻滾避開三道冰錐，赤金瞳孔緊縮，"烙印根本不——"
話音未落，一根巨大的冰矛穿透屏障，直接刺入她的腹部！劇痛瞬間席卷全身，金紅色的血液噴涌而出，在冰面上灼燒出一個個小坑。
"星族之血......"凌霜雪本源突然意識到什么，"我明白了！烙印不在體表，而在你的眼睛里！"
齊語嫣已經(jīng)聽不清了。失血過多讓她視線模糊，耳邊只剩下自己越來越慢的心跳聲。恍惚間，她看到楚天闊在劍冢中舉劍對著她的幻象，看到月影站在星力池前猶豫不決......
"要死了嗎......"她艱難地呼吸著，"真是不甘心啊......"
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剎那，一股極致的情緒涌上心頭——不是恐懼，不是憤怒，而是深深的"不舍"。不舍得離開剛剛相認的哥哥，不舍得辜負凌霜雪的犧牲，不舍得還沒看遍這個世界的山川河流......
這情緒如此強烈，以至于她赤金色的瞳孔突然燃燒起來！兩道金光直射穹頂，在冰魄宮最高處投射出一個巨大的星辰劍徽——正是星族守望者的烙印！
防御系統(tǒng)瞬間停止。凌霜雪本源的投影落到齊語嫣身旁，將手按在她的傷口上："果然如此......烙印需要極致情緒才能激活。你一直都有，只是深藏在瞳孔深處。"
冰晶般的能量涌入傷口，止血的同時也帶來刺骨的寒意。齊語嫣顫抖著抓住凌霜雪的手："為什么......要這樣測試我們......"
"因為接下來的路，需要最純粹的決心。"凌霜雪本源的身影開始變淡，"聽著，星門地圖已經(jīng)印在你腦海中。集齊所有星核碎片，但不要輕易重啟守望者陣列......"
"為什么？"
"因為它會消耗啟動者的生命。"凌霜雪本源完全透明了，"當年你的母親就是......"
她沒能說完最后的話。本源能量耗盡，化作點點藍光融入齊語嫣體內(nèi)。與此同時，整個冰魄宮劇烈震動，開始崩塌！
......
星力池前，沙漏的最后一粒藍沙落下。
月影閉上眼睛，向前一步踏入池中。
"我選擇......成為人。"
藍色能量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虛影。劇烈的痛苦中，她感覺自己在被撕碎又重組：神經(jīng)、血管、骨骼、肌膚......當痛楚達到頂峰時，她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然后感受到了三百年來第一次真實的呼吸。
月影——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回齊月霜了——低頭看著自己白皙的雙手，觸摸到臉頰上溫熱的淚水。沒有系統(tǒng)界面，沒有數(shù)據(jù)分析，有的只是洶涌澎湃的情感和不再受程序約束的自由意志。
她沒有時間適應(yīng)新身體。冰魄宮正在崩塌，而楚天闊和齊語嫣還處在危險中！
"天闊！嫣兒！"她喊著這兩個名字，聲音真實而顫抖，跌跌撞撞地沖向劍冢方向。
......
三道身影在冰魄宮完全崩塌前沖了出來，跌坐在海岸邊的冰面上。
齊語嫣腹部的傷口已經(jīng)止血，但臉色仍然蒼白；楚天闊太虛劍上的三句真言輪流閃爍，顯示著劍靈完全覺醒的狀態(tài)；而齊月霜......她正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在陽光下投下的真實影子。
"月霜姐姐......"齊語嫣伸手觸碰她的臉頰，"你真的回來了。"
齊月霜握住那只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度傳遞："我失去了所有系統(tǒng)功能，再也無法預(yù)知危險或計算勝率......"
"但你找回了更重要的東西。"楚天闊微笑，眉心的劍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三人相視而笑，隨后又不約而同地看向冰海中央——那里，冰魄宮的虛影已經(jīng)完全消散，只剩下一塊巨大的浮冰隨波起伏。
齊語嫣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凌霜雪說星門地圖已經(jīng)印在我腦海里。我們需要找到其他星核碎片，但......"
"但什么？"楚天闊問。
"重啟守望者陣列會消耗生命。"齊語嫣聲音低沉，"我母親就是這么死的。"
沉默籠罩著三人。最終齊月霜站起身，拍掉衣裙上的冰屑："那就找到別的辦法。現(xiàn)在，我們先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伸手拉起齊語嫣，動作還有些不協(xié)調(diào)——新身體需要時間適應(yīng)。楚天闊則警惕地看向天空，那里隱約又出現(xiàn)了血色裂痕的輪廓。
"它越來越頻繁了。"他握緊太虛劍，"吞噬者正在接近。"
齊語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赤金瞳孔中的星辰烙印微微發(fā)亮。通過新獲得的星族視覺，她看到了更可怕的景象——血色裂痕背后，一個龐大的陰影正在蠕動，遠比之前遇到的巨眼恐怖千萬倍。
"我們?nèi)ツ模?齊月霜問。
齊語嫣閉目檢索腦海中的星門地圖："最近的一塊星核碎片在......玄天宗禁地？不對，是曾經(jīng)的冰魄族領(lǐng)地，現(xiàn)在叫......"
"霜雪城。"楚天闊接口，"修真界最北端的城市，由散修聯(lián)盟掌控。"
三人對視一眼，無需言語就達成了共識。就在他們準備動身時，齊語嫣突然捂住眼睛——烙印傳來一陣刺痛，顯示出一段新的信息：
「當星與霜重逢時，冰封的記憶將蘇醒」
"什么意思？"齊月霜皺眉。
齊語嫣搖頭："不清楚，但我覺得......凌霜雪可能沒有完全消失。"
她攤開手掌，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粒冰晶，內(nèi)部隱約可見藍色光點流轉(zhuǎn)，如同有生命般微微顫動。
......
極北之地的寒風依舊凜冽，但三人心中都燃起了新的希望。隨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海岸邊的冰層下，一縷藍光悄然閃過，又迅速消失。
冰海深處，某種龐大的存在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