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檳杯壁的水珠沾濕指尖時,我看見了地獄。 江濤穿著高定西裝站在水晶燈下,
像從未拋棄過重病的我和瀕死的母親。 “燃燃,我后悔了。”他當眾遞來黑卡,
“離開那個健身房教練,我給你更好的。” 我晃了晃杯中的氣泡:“知道為什么選他嗎?
” “因為他體力夠好,
能抱著我跑完三條街——” “去你破產清算的發布會現場吃爆米花。
”1 重逢即地獄指尖猛地一縮,一點冰涼順著指腹滑落,像猝不及防的蛇。
香檳杯壁凝結的細小水珠,沾濕了精心修飾的指甲。宴會廳璀璨得刺眼,
水晶吊燈將無數棱角的冷光潑灑在衣香鬢影之間。我定在原地,血液似乎一瞬間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成冰棱,狠狠鑿穿五臟六腑。那個名字,帶著滾燙的烙鐵才有的炙熱與痛楚,
幾乎要沖破喉嚨——江濤。他站在那里。
就在幾步開外巨大、冰冷的水晶吊燈下流瀉的光瀑里。
剪裁完美的高定深灰色西裝裹著他挺拔依舊的身形,
腕間的鉑金表在浮夸的燈光下折射出一點銳利的鋒芒。他正與人談笑,側臉線條干凈利落,
松弛又意氣風發,
費單刺目的紅字、還有病床上母親枯槁的手死死抓住我衣服的觸感……都只是我的一場噩夢。
而他,從未在那個雨夜,
在我守著母親剛脫離危險、渾身濕漉冰冷、脆弱得像個裂開瓷娃娃的時刻,
用那種近乎厭倦的平靜語調對我說:“蘇燃,我累了。這種日子……太沉重了,
我需要輕松一點的生活。”那句話,曾是我世界的喪鐘。胃里一陣翻滾,喉嚨發緊。
我下意識地抬起手,指尖撫上頸間那串冰涼圓潤的珍珠項鏈。
這是母親留下的唯一一件值錢的東西。
混亂的記憶碎片瞬間攪動著眼前華麗又虛假的場面——ICU病房外慘白的燈光,
他倉促離去時決絕的背影,還有我獨自簽下那張如同賣身契般苛刻的高利貸借款單時,
指尖抑制不住的顫抖。“蘇燃?”身邊傳來閨蜜兼合伙人林薇壓低的聲音,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順著我凝固的目光看去,漂亮的杏眼瞬間睜大,隨即染上憤怒,
“他怎么在這兒?主辦方名單里根本沒有騰躍資本!這渣滓……”“資本場,
哪里有空子就往哪里鉆,他一貫如此。” 我的聲音竟意外的平穩,
只是握著香檳杯的指節用力到泛白。杯壁上凝結的水珠無聲滑落,如同那個雨夜冰冷的淚水。
我強迫自己揚起一個無懈可擊的職業微笑,“薇薇,趙總在那邊等你談新季度的線下投放,
快過去。我能處理。”林薇擔憂地看了我一眼,又狠狠剜了遠處江濤的方向一記眼刀,
才踩著高跟鞋,像要去沖鋒陷陣的女戰士一樣,裊裊婷婷地走向目標客戶。
幾乎是林薇剛轉身離開視線的下一秒,那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就精準地鎖定了我。
江濤結束了與旁人的寒暄,端著酒杯,步履從容地穿過衣香鬢影,徑直向我走來。
每一步都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也踩在我尚未愈合的舊疤上。
他臉上掛著我曾經無比沉溺、如今只覺刺眼的溫煦笑容,
眼神專注得仿佛我是他闊別已久、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燃燃。”他終于站定在我面前,
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那款一點沒變的昂貴木質香,“好久不見。
”空氣瞬間粘稠得如同沼澤。周圍談笑風生的聲音模糊遠去,
只剩下頭頂巨型水晶燈發出的、令人眩暈的嗡鳴。“江總。”我微微頷首,
唇邊是標準到刻板的社交弧度,眼神平靜無波,如同在看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商業伙伴。
刻意拉開的距離感如同無形的冰墻。他臉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復自然,
目光落在我頸間那串瑩潤的珍珠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懷念:“這串珍珠……你還戴著。
真好。”我指尖在那涼滑的珠子上輕輕一掠,語氣淡漠:“睹物思人而已。
提醒自己別再犯傻。” 這句話像淬了冰的針。江濤眼底終于掠過一絲狼狽,
但他掩飾得很好,立刻轉移話題,姿態放得很低:“燃燃,那幾年……是我混蛋。
我被所謂的‘事業上升期’沖昏了頭,做了這輩子最錯的決定。我媽走得早,
我沒經歷過那種……生離死別的壓力,當時真的嚇懵了,只想逃……” 他頓了頓,
聲音染上刻意的、飽含痛苦色彩的沙啞,“你知道嗎?你媽媽葬禮那天,
我一直跟在送葬的車隊后面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不敢靠近。
”心臟猛地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尖銳的疼痛細密地蔓延開。
天的陰霾天空、冰冷的雨水、空蕩的家……還有那份被他親手丟棄的、彌足珍貴的陪伴承諾,
瞬間鮮明地在我眼前炸開。我幾乎能聽到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聲音,
只有清晰的痛楚才能讓我維持表面的平靜。“江總,”我打斷他,
聲音冷冽得如同西伯利亞的風,“過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彼此留個體面,不好嗎?
” 我晃了晃手里幾乎沒動過的香檳杯,澄澈的液體在杯壁上漾開細碎的金光,
像無數嘲諷的眼睛。“不好!” 江濤的音調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急切。
他飛快地掃了一眼周圍,確認無人注意我們這個角落的小小風暴,
然后猛地從西裝內袋里抽出一張卡片,不由分說地就要塞進我手中。“我知道你恨我!
但你看看你現在過的是什么日子!”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毒蛇在吐信,
帶著自以為是的憐憫和不容置疑的控制欲,“為了幾百萬的單子,
陪這些腦滿腸肥的老東西周旋?值得嗎?
離開那個只能給你一身汗味兒和廉價蛋白粉的健身教練!跟著我,我能給你真正的上流生活!
”他的手指捏著那張冰冷堅硬、泛著金屬特有光澤的黑色卡片,
邊緣幾乎要戳進我的掌心皮膚。頂級銀行無限額百夫長黑卡,財富與權勢赤裸裸的象征。
這張卡曾是我對未來模糊的憧憬,如今只覺得諷刺無比。
一股強烈的怒火混合著難以言喻的惡心感直沖喉頭。
我看著他那張寫滿“施舍”與“我這是為你好”的臉龐,
過往的記憶碎片和眼前這張虛偽的面孔瘋狂重疊、撕扯。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
著牙簽下高利貸時指尖的冰冷顫抖;無數個加班到凌晨獨自回家的孤寂街燈……所有的一切,
都在這張卡片的映襯下,尖銳地嘲笑著我的曾經。我猛地抽回手,像是被那張卡燙到。
后退一步,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冷硬的聲響,瞬間拉開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江濤,
” 我抬眼直視他,目光里淬著冰棱,沒有一絲溫度,“知道我為什么選他嗎?
”江濤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和眼神懾住,捏著黑卡的手僵在半空,
臉上的自信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一絲困惑和狼狽。我緩緩勾起唇角,
漾開一個近乎艷麗的、卻毫無暖意的笑容,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如同冰珠砸落玉盤:“因為他體力夠好,能抱著我跑完三條街——”我故意停頓,
滿意地看著江濤臉色一點點變得鐵青,眼中翻涌著不可置信和被冒犯的狂怒。
“去你破產清算的發布會現場,” 我笑容加深,吐字清晰而緩慢,帶著殘忍的戲謔,
“……吃爆米花。”空氣仿佛凝固了。江濤的臉瞬間褪盡血色,灰敗得像蒙了一層死灰。
那雙慣于隱藏算計的眼睛里,此刻翻滾著赤裸的震驚、被羞辱到極點的狂怒,
還有一種被打碎了所有高高在上優越感的恐慌。他捏著黑卡的手指用力到青筋暴起,
指節泛出慘白,卡片鋒利的邊緣幾乎要嵌入他的皮肉里。牙關緊咬,
下頜繃緊的線條透出一股猙獰。“你……” 他喉嚨里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像是野獸受傷后的低吼,混合著難以置信和即將爆發的戾氣。那雙死死盯著我的眼睛深處,
有什么陰暗的東西在瘋狂滋長、蔓延。就在這時,一股沉穩、溫熱的氣息自身后無聲地靠近。
一只骨節分明、麥色的大手,帶著健身房特有的力量感與令人安心的暖意,
極其自然地、穩穩地扶在了我的腰間。那手掌寬厚、溫暖,帶著令人安心的熱度,
透過薄薄的禮服面料,瞬間熨帖了我脊背因憤怒和緊張而繃緊的肌肉。
我緊繃的心弦微微一松,沒有回頭。
一件帶著熟悉淡淡草木清香、質地精良的深灰色薄呢西裝外套,帶著體溫,
輕柔地落在我裸露出大片肌膚的肩頭,隔絕了宴會廳無處不在的冷氣,
也隔絕了江濤那淬毒般的目光。“寶貝,
” 一個低沉、醇厚、帶著點運動后慵懶磁性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溫熱的呼吸拂過耳廓,
親昵又自然,充滿了保護的意味,“遇到麻煩了?” 那聲音平靜如水,
卻帶著不動聲色的力量感。緊接著,
一張輪廓分明、富有侵略性的英俊側臉出現在我視野余光里。沈錚微微側頭,
目光越過我的發頂,精準地投向對面臉色灰敗、渾身散發著失敗者戾氣的江濤。
沈錚濃黑的眉毛微微一挑,眼神平靜無波,沒有任何挑釁,甚至帶著點審視陌生人的探究,
仿佛只是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擺設。那目光,平靜得如同深海,卻帶著無形的重量和壓迫感,
讓江濤那搖搖欲墜的狂怒猛地一窒。刺耳的玻璃碎裂聲驟然炸響!江濤失控之下,
竟硬生生捏碎了手中的香檳杯!
猩紅的酒液混合著玻璃碎片濺落在他昂貴的西裝褲和擦得锃亮的皮鞋上,一片狼藉,
觸目驚心。這突兀的聲響終于引來了周圍幾道探尋和驚訝的目光。
沈錚的目光淡淡掃過江濤腳下那片狼藉的酒液和碎玻璃,
隨即落在他因暴怒和失態而扭曲的臉上,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下壓了壓。
那是一個極其細微的表情,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
起了滔天巨浪——那是一種徹底被漠視、被踩入塵埃、連被當作對手資格都沒有的極致羞辱。
沈錚不再看他,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他微微低頭,
下頜在我耳邊的發絲上蹭了蹭,姿態親昵自然,帶著不容錯辨的占有欲和安撫意味,
聲音低沉溫柔:“餓不餓?剛在后廚撞見主廚,說新出爐的法式黃油酥角特別香。
”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際,奇異地撫平了我心底最后一絲因江濤而起的波瀾。“好啊,
” 我側過頭,朝他揚起一個真心實意的明媚笑容,
手指輕輕搭上他扶在我腰間那只溫暖有力的手臂,
指尖能感受到他小臂肌肉流暢而蘊含力量的線條,“正好有點餓了。”我們相視而笑,
旁若無人。沈錚自然地摟著我的腰,肩膀微微側著,以一種保護性的姿態將我護在懷中,
轉身便要離開這片令人窒息的空氣。就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沈錚扶在我腰側的手,
不經意似的輕輕動了一下。他的小臂內側,一個線條凌厲簡約的銀色飛鷹圖案紋身,
在宴會廳流轉的水晶燈光下,極其短暫地閃過一道冷銳的金屬光芒。那紋身一閃即逝,
快得仿佛錯覺。眼角的余光卻清晰地捕捉到,
江濤那雙布滿血絲、死死釘在我們背影上的眼睛,在瞥見那抹銀鷹閃光的瞬間,
瞳孔驟然收縮成了針尖!狂怒、不甘、怨毒……種種情緒如同沸騰的毒液在眼底翻涌,
最終被一種難以置信的、深入骨髓的恐懼瞬間凍結。那恐懼如此劇烈,
以至于他整個人都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
沈錚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只是摟緊了我,低聲在我耳邊說了句什么,
引得我輕笑出聲。我們依偎著,徑直走向宴會廳另一側散發著溫暖光芒和食物香氣的餐臺區,
將那片凝結著舊日怨毒與今日狼狽的陰影,連同那道被恐懼釘在原地的身影,
徹底拋在了身后。四周觥籌交錯的喧囂聲浪重新包裹而來,空氣似乎重新開始流動。不遠處,
一堵巨大的、光潔如鏡的落地玻璃幕墻,清晰地映照著宴會廳內流光溢彩的景象。
在那片冰冷的倒影里,我和沈錚相攜離去的背影溫馨和諧,如同畫報。
而在幕墻更深、更扭曲的影像深處,江濤僵立的身影被拉得變形,
像一尊凝固在陰影里的失敗者雕像。他腳下,猩紅的酒液正沿著昂貴的大理石地磚縫隙,
如同蜿蜒的血跡,無聲地蔓延開去。那片刺目的猩紅,在冰冷的玻璃鏡像中,
恍若一個不祥的、緩緩張開的巨大傷口。2 路演廳里的資本獵鷹長條會議桌的主位,
江濤靠在高背椅里,姿態松弛,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
他指尖夾著一支沉甸甸的萬寶龍鋼筆,流暢的金灰色筆身反射著冷光,
隨著他手指的動作優雅地旋轉、跳躍,像一把沉默的武器。
他面前的銘牌寫著“騰躍資本 - 合伙人 江濤”。我坐在他對面,
背后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是“燃點互動 - A輪融資路演”的標題。PPT精美,圖表翔實,
每一個數據都是我帶著團隊沒日沒夜打磨出來的心血。林薇坐在我右側,微抿著唇,
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捏緊了拳頭。“……綜上所述,
依托我們獨有的AI用戶行為預測模型和精細化私域運營矩陣,
‘燃點’在Q1已經實現了42%的用戶增長,
付費轉化率環比提升……”我的聲音平穩有力,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屏幕切換,
展示著下一組核心運營指標。“抱歉,打斷一下,蘇總監。” 江濤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蓋過了我的陳述,帶著一種刻意的、彬彬有禮的傲慢。他停下轉筆的動作,
鋼筆“嗒”一聲點在桌面的融資計劃書上,“數據很漂亮,故事講得也很動聽。但是,
”他頓了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我和林薇,最終定格在我臉上,
唇角勾起一絲沒什么溫度的弧度,“恕我直言,你們描繪的所謂‘核心競爭力’,
在當前的資本寒冬下,顯得過于……理想化了。僅憑用戶粘性和復購率這種軟性指標,
恐怕撐不起你們PPT上這個過于樂觀的估值預期。
”冰冷的鋼筆尖在計劃書封面上輕輕敲擊,
發出的細微聲響在驟然安靜下來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刺耳。空氣瞬間凝固,
坐在兩側的其他幾家跟投機構的代表們交換著微妙的眼神,有人低頭假裝記錄,
有人端起咖啡杯掩飾表情。林薇的呼吸明顯急促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握得更緊了,
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我清晰地看到江濤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
以及那深處沉淀的、冰冷的報復欲——他在享受這一刻,
享受這種掌控局面、將我置于需要向他辯解乞求之地的快感。心口的怒火猛地一竄,
但我強行將它壓了下去,如同封入冰匣。臉上甚至浮現出一個更標準的職業微笑,
眼神平靜無波地迎上他那帶著審視和打壓的目光。“江總的問題很犀利,也很有代表性。
”我微微頷首,指尖在觸控板上輕點幾下,投影屏幕瞬間刷新,“軟性指標是地基,
硬實力才是撐起估值的高樓。既然江總關心具體的‘支撐力’,
請看我們后臺最新的實時數據監控系統。”屏幕上瞬間切換出復雜的動態圖表,
無數條代表用戶路徑的彩色線條交織流動,核心數據區域被放大、高亮。
“用戶次日留存率92%,七日留存85%,月度復購率87%。這是過去三個月的平均值。
” 我的聲音清晰而冷靜,沒有絲毫被質疑的慌亂,“我們不只看留存,
更看活躍度和價值轉化。日均用戶停留時間是行業平均水平的2.8倍,
平均深度訪問頁面數為15.7個。更重要的是,”我再次點擊切換,
屏幕上跳出幾個具體案例,“這是我們基于模型預測,
提前一周精準推送優惠策略帶來的單日爆款銷售記錄,
單日GMV突破……”一個個鮮活的數字,一張張充滿說服力的圖表,
像無聲的、最有力的炮彈,轟向江濤所謂“理想化”和“撐不起”的論斷。
江濤臉上的那份從容和優越感終于凝固了。
他盯著屏幕上那些跳躍、攀升、遠超行業標桿的數據曲線,眉頭一點點蹙緊,
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旋轉的鋼筆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被他緊緊攥在手心,
指節再次泛起用力過度的青白。“……蘇總監準備得很充分。”他終于再次開口,聲音干澀,
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幾個小時,先前那種刻意的優雅被剝去了一層偽裝,“不過,
模型預測終究是預測,市場瞬息萬變,過去的成功并不能……”他試圖掙扎,
繼續尋找新的角度發起攻擊。就在這時——“唰啦!”會議室厚重隔音門被猛地推開的聲音,
粗暴地撕破了室內沉悶緊張的氣氛。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
齊刷刷投向門口。門口的光線勾勒出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沈錚像是剛從某個激烈的運動場或者談判桌抽身而來,額前碎發帶著點濕意,
隨意地搭在高挺的眉骨上。他身上穿著昂貴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裝,但外套隨意地敞開著,
里面的馬甲扣子松散了兩顆,領帶被扯松了一段,歪歪地掛在脖子上,
露出一點清晰凸起的喉結和一小片緊實的麥色肌膚。
一種強烈的、帶著攻擊性的雄性荷爾蒙和一種漫不經心的上位者氣場,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
他一手插在西褲口袋里,另一只手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只造型極其獨特的打火機,通體是冷硬的合金銀色,
被打磨成一只振翅欲飛的鷹隼形態,鷹眼的位置鑲嵌著兩點幽冷的黑色寶石,
在會議室的燈光下折射出無機質的寒光。正是上次在衣香鬢影的晚宴上,
他手臂內側那個一閃而過的銀鷹紋身的具象化。
那些瞬間變得各異的神情——驚訝、探究、好奇、以及主位上江濤那驟然變得煞白如紙的臉。
沈錚的目光甚至沒有任何停留,徑直掠過那些面孔,像是掠過路邊的石子。他邁開長腿,
步伐帶著一種旁若無人的慵懶和篤定,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卻仿佛踏在每個人的心跳鼓點上。
他徑直走向會議桌最前端、象征著絕對主導權的主席位——那個江濤一直牢牢占據的位置。
林薇立刻反應過來,幾乎是彈跳起來,
麻利地拉開緊挨著主席位的另一把椅子(那把原本放著一些資料、顯得不那么重要的椅子)。
沈錚沒有絲毫客氣,極其自然地走過去,高大的身軀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
在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位置剛好在主位江濤的右手邊,微微靠前半個身位,
以一種微妙的姿態形成了壓制。他坐下時,身體微微后傾,靠向椅背,姿態舒展,
卻充滿了無形的掌控力。那只銀鷹打火機在他修長有力的指間靈巧地翻轉、跳躍,
冰冷的金屬光澤在會議室燈光下劃出危險的弧線。“抱歉,堵車。” 沈錚終于開口,
聲音低沉平穩,帶著點運動后的微啞,仿佛只是隨口解釋一句微不足道的遲到。
他甚至沒有抬頭看任何人,目光落在他指間翻轉的銀鷹上,像是在欣賞一件有趣的玩具。
整個會議室靜得可怕。空氣仿佛被抽干,
只剩下壓抑的呼吸聲和那只銀鷹打火機開合時發出的、極細微的“咔噠”聲。
江濤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那是混合了震驚、暴怒、被當眾踩踏尊嚴的極致羞辱,
以及……在看到那只銀鷹打火機時,從眼底最深處翻涌上來的、無法掩飾的驚懼!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
死死盯著沈錚那張輪廓分明、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卻又極具壓迫感的側臉。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額角有冷汗滲出,順著鬢角滑落。
坐在江濤身后一個不起眼角落的助理,臉色比他老板還要慘白。他飛快地低下頭,
手指在桌子底下幾乎要把平板電腦的屏幕戳穿,似乎在瘋狂地查找、確認著什么信息,
肩膀都在微微發抖。沈錚似乎完全沒察覺到身旁那道幾乎要將他燒穿的目光。
他停止了把玩打火機,那只冰冷的銀鷹被他隨意地放在面前光潔的桌面上,
鷹頭正對著江濤的方向。他終于抬起眼,濃密眼睫下的目光平靜無波,像深不見底的寒潭,
精準地投向近在咫尺、渾身散發著戾氣和恐懼的江濤。嘴角,
勾起一個極其淺淡、卻鋒利如刀鋒般的弧度。“剛才在外面,” 沈錚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傳入在座每一個屏住呼吸的人的耳中,帶著一種談論天氣般的隨意,
“看了眼盤面波動。手癢,
就用貴司旗下‘騰躍成長精選一期’基金當前的凈值……做了個小小的五十倍杠桿對沖。
”“咔噠。”那只銀鷹打火機被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按開,幽藍的火焰無聲竄起,
又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被合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終結音。沈錚靠回椅背,雙手交疊放在桌沿,
目光平靜地掃視了一圈鴉雀無聲的會議室,
最后落回江濤那張血色盡褪、因極度憤怒和恐懼而微微扭曲的臉上。他微微偏頭,
濃黑的眉毛挑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天天氣怎么樣”:“江總,
不如現在討論一下,我們兩家,”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江濤肩上,
“到底誰的底氣更虛,誰的估值……更高?”“嗡——”死寂的會議室里,
仿佛有一顆炸彈在心里無聲爆開。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照燈,瞬間聚焦在江濤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探究,有難以置信,有幸災樂禍,
更有計算和評估——評估騰躍資本是否真的像沈錚輕描淡寫暗示的那樣,
已經脆弱到不堪一擊?五十倍杠桿!這絕非“手癢”的小動作。
這等于是在金融市場最兇險的懸崖邊上跳舞,以騰躍基金的凈值作為唯一的支點。稍有不慎,
引發的連鎖反應足以將整個基金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沈錚此舉,根本不是什么投資決策,
而是赤裸裸的、精準到殘忍的武力展示!
他在用最殘酷的方式告訴江濤:你那點引以為傲的資本游戲,
在我眼里不過是隨手可以撬翻的沙堡!江濤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當胸擊中。他猛地用手撐住桌面才勉強穩住身形,
額角、鬢邊的冷汗爭先恐后地滲出,匯聚成細流滑落。
那張原本精心修飾過的英俊面孔此刻灰敗如土,嘴唇哆嗦著,
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像是破風箱被強行拉扯的聲音,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那雙死死盯著沈錚的眼睛里,翻涌著滔天的怨毒和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的恨意,但更多的,
是深入骨髓的恐懼!那恐懼如此強烈,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沈錚剛才那句話,
還有那只被隨意放在桌面、鷹頭正對著他的銀色打火機,像一把冰冷的鑰匙,
瞬間捅開了他記憶深處最不愿觸碰的禁忌之門!三年前,東南亞。
那場被刻意遺忘的、血流成河的商業絞殺戰。對手公司神秘的新任掌舵者,代號“銀鷹”。
一個在短短七天內,以雷霆萬鈞之勢、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
精準狙擊了包括騰躍資本在內的三家聯合投資方,
將他們投入的巨額資金連骨頭帶渣吞噬殆盡,
最終逼得對手公司負責人跳樓自殺的……資本獵鷹!那個傳說中的“銀鷹”,手腕冷酷,
布局精準如同手術刀,行動時神出鬼沒。唯一流傳出來、未被證實的特征,
就是其身邊標志性的銀色飛鷹圖案!江濤的手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他猛地低下頭,
不敢再看沈錚,更不敢再看那只冰冷的銀鷹。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會當場崩潰失態!
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緊緊纏繞住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眼前陣陣發黑,
沈錚那張平靜卻如同深淵的臉,
和記憶中那個代號“銀鷹”的恐怖身影瘋狂重疊、扭曲、放大!“江總?
”一個跟投方的代表試探性地開口,打破了快要凝固的空氣,
“騰躍的基金凈值……沈先生提到的情況,是否……”“砰!”江濤再也無法忍受!
他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帶倒了身后的椅子,發出一聲巨響。他看也沒看提問的人,
更沒有勇氣再看沈錚一眼,仿佛那是一頭隨時會擇人而噬的兇獸。
他幾乎是踉蹌著、狼狽地撞開身后的椅子,低著頭,用一種近乎逃跑的姿態,
跌跌撞撞地沖出了會議室的大門!那背影倉皇、狼狽、扭曲,
像一條被徹底打斷了脊梁骨的喪家之犬。會議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他倉惶逃離后,
那扇還在微微晃動的門。沈錚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那扇還在晃動的門上,
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嘲弄。他抬手,
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上那只昂首欲飛的銀鷹打火機。“噠。” 一聲輕響。
3 熔爐里的心跳“燃點”A輪融資的超額認購協議墨跡未干,
空氣里還殘留著會議室里無形的硝煙和勝利者的余溫。手機在桌面無聲震動,
屏幕亮起一條來源不明、后綴帶著復雜加密符號的信息:小心原材料。南港3號倉。
? ?——陌生號碼?沒有落款,但那冰冷的、帶著警告意味的言語,
像一條陰暗角落爬出的毒蛇,瞬間纏繞上咽喉。南港3號倉,
正是下周我們計劃考察、用以支撐“燃點”線下新零售體驗店最重要合金材料供應的源頭。
指尖在冰涼的手機屏幕上懸停片刻,我抬眼看向落地窗邊那個挺拔的身影。沈錚背對著我,
正對著窗外翻涌的金融云海講電話。他身姿挺拔,
肩寬腰窄的輪廓在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下展露無遺。陽光勾勒出他下頜線凌厲的弧度,
聲音透過玻璃隱約傳來,低沉、簡潔,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掌控力。“……對,
名單上那幾家,通知他們,出局了。理由?”他停頓了一下,
側臉線條在光影中顯得格外冷硬,“理由就是,‘銀鷹’不喜歡和背后搞小動作的人做生意。
”“銀鷹”。這個詞從他口中清晰無誤地吐出,帶著一種冰冷的、如同金屬般質感的重量。
它與我記憶中那只在宴會上驚鴻一瞥、在路演廳里無聲震懾的銀色飛鷹圖案瞬間重合。
江濤助理那張慘白驚懼的臉,此刻也無比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
沈錚口中的“名單”、“搞小動作的人”……所有的線索在電光火石間串聯成一條冰冷的線,
箭頭直指那個倉皇逃離路演廳的身影。“在看什么?”沉靜的男聲自身后響起,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我猛地回神,沈錚已經結束了通話,轉身朝我走來。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我握著手機、指節微微發白的手上,立刻捕捉到了那絲不同尋常的緊繃。
“沒什么,”我下意識地想按熄屏幕,指尖卻被他溫熱的大手輕輕覆住。他俯身,
視線掃過那條突兀的加密信息,眼神瞬間沉了下去,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深不可測的海面。
但他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了然。“跳梁小丑的伎倆。”他哼笑一聲,
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他松開我的手,
拿起放在會議桌上的一個金屬樣本——正是計劃用于新零售店核心展示結構的合金材料小樣。
銀灰色的金屬表面流淌著冷硬的光澤。沈錚修長有力的手指把玩著那塊堅實的合金,
指腹摩挲過上面精密蝕刻的“燃點”Logo。他抬眼看向我,
唇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眼神卻銳利如刀鋒,仿佛能穿透一切虛偽的表象。“看來,
”他掂了掂手中的金屬塊,篤定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里回蕩,帶著一種危險的磁性,
“有人怕我們走得太近。”一周后,南港精煉廠。撲面而來的,
是混合著金屬塵埃、熔爐高溫和機油揮發物的渾濁空氣,發出沉悶的轟鳴。
巨大的廠房如同鋼鐵巨獸的腹腔,各種管道如同粗壯的血管虬結盤繞,
閃爍著暗紅光澤的液態金屬在深槽中緩緩流動,散發出灼人的熱浪,
扭曲了視線所及之處的空氣。我穿著工廠特供的深藍色阻燃工裝,戴著安全帽和護目鏡,
汗水早已浸濕了貼身的衣物,黏膩地貼著皮膚。沈錚走在我身側,同樣裝束,
卻絲毫不見狼狽。他步履沉穩,高大的身形在這片金屬叢林里顯得格外從容,
深藍色的工裝被他穿出一種奇異的硬朗感,露出的脖頸線條流暢有力,
帶著汗水微光的喉結隨著他偶爾低聲對講解工程師提問而上下滑動。“這里是核心熔煉區,
”陪同的張總工程師指著前方巨大的、如同火山口般的熔煉爐介紹道,“您要求的特種合金,
就是在那里完成最終配比和精煉。溫度和成分控制要求極高。”沈錚聽得極其專注,
護目鏡后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龐大的設備和復雜的儀表盤,
時不時提出幾個極其專業、直指要害的問題,讓身經百戰的張工都頻頻點頭,額頭見汗。
“成分波動超過萬分之三,晶相結構就會不穩定?
”沈錚指尖點了點儀表盤上一組跳動的數據,聲音在機器的轟鳴中依然清晰。“是…是的,
沈先生!”張工連忙點頭,“所以我們對原料純度和熔煉過程的穩定性要求近乎苛刻!
一點雜質或溫度偏差,都會導致成品性能斷崖式下跌。”“苛刻……”沈錚咀嚼著這個詞,
目光投向熔煉爐上方那些懸吊著巨大原料錠、如同鋼鐵巨臂般的重型吊運鏈,“原料是根源。
張工,帶我們去看看原料預處理和質檢流程。”“好的好的,這邊請!”張工連忙引路。
我們一行人沿著狹窄但堅固的鋼鐵步道繼續深入。越靠近核心熔煉區,
空氣中的灼熱感就越發強烈,仿佛無形的火焰在舔舐著裸露的皮膚。
巨大的轟鳴聲震得耳膜嗡嗡作響,腳下的金屬網格步道在沉重的腳步聲下微微震顫。
沈錚始終走在我外側靠熔爐的一邊,
高大的身形有意無意地替我擋開了大部分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浪。
他偶爾側頭低聲問我一句“還好嗎?”,聲音在嘈雜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如同干燥沙漠里的一道清泉。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我們正經過熔煉爐上方一條懸吊著數塊巨型赤紅合金錠的空中運輸軌道下方。
那塊合金錠剛從熔爐中吊出不久,通體散發著驚人的高溫和暗紅色的光芒,
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懸在頭頂。“吱嘎——嘎嘣!!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極度扭曲斷裂的刺耳噪音,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廠房的轟鳴,
如同死神的尖嘯!所有人驚駭抬頭!
只見懸吊著那塊巨大赤紅合金錠的數條粗壯合金鏈中的一條,竟從中段猛地崩斷!
扭曲斷裂的金屬鏈如同垂死的巨蟒般在空中瘋狂甩動,發出絕望的呼嘯!
失去平衡的巨大合金錠瞬間傾斜,如同掙脫束縛的憤怒紅龍,
粘稠、熾熱、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鋼水,如同決堤的熔巖瀑布,裹挾著那塊小山般的赤紅金屬,
朝著我們下方這片狹窄步道區域,當頭傾瀉而下!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視野瞬間被潑天的、刺目的紅與金占據!灼熱的氣浪如同實質的巨錘迎面砸來!
死亡的氣息濃稠得令人窒息!“閃開!!!
”張工撕心裂肺的吼叫被淹沒在金屬斷裂和鋼水奔流的恐怖轟鳴中。
幾乎在合金鏈斷裂的瞬間,我甚至來不及思考,
的支撐物撲去——那是一臺固定在步道邊緣、用于緊急情況下操控部分設備的工程車駕駛座!
我的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屬座椅靠背上,巨大的沖擊力震得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電光火石間,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拽住我工裝胸前的帶子,
粗暴地往駕駛座里狠狠一塞!力道之大,幾乎將我釘在座位上!“咔噠!咔噠咔噠!
”幾乎是同時,駕駛座旁彈出的高強度合金保險帶如同活過來的金屬蟒蛇,瞬間彈出,
以驚人的力量和速度纏繞上我的腰腹、肩胸!勒得我眼前發黑,肺部空氣被瞬間擠壓出去!
我被死死地禁錮在那張冰冷的駕駛座上!而就在我指尖前方不到一寸的距離,
正是駕駛座上那個醒目的、鮮紅色的緊急逃生閥門拉桿!只要手指能碰到,用力一拉,
安全帶就能瞬間解鎖!但就是這一寸!如同無法逾越的天塹!
我的手指被保險帶勒得動彈不得,只能徒勞地向前伸著,
眼看著那片致命的、熔金毀石的赤紅瀑布當頭罩下!熾熱的空氣灼燒著我的皮膚,
死亡的陰影冰冷地籠罩下來!完了!絕望如同冰水灌頂。然而,
預想中粉身碎骨、化為飛灰的劇痛并未降臨。一個高大、堅實如山巒般的身影,
以一種決絕的姿態,悍然擋在了駕駛座前方!用他的血肉之軀,
硬生生為我隔開了那片毀滅性的熔巖瀑布!是沈錚!
他背對著傾瀉而下的鋼水和巨大的合金錠,高大的身軀如同最堅固的盾牌,
將我牢牢護在駕駛座形成的狹小三角空間里!
深藍色的阻燃工裝瞬間被高溫燎烤得發出焦糊味!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伴隨著大地的震顫!
巨大的合金錠狠狠砸落在我們前方不足兩米處的步道平臺上,
沉重的撞擊讓整個鋼結構都在哀鳴!灼熱的鋼水如同憤怒狂暴的赤色河流,一部分濺射開來,
熾熱的金屬液滴如同密集的血色流星,瘋狂潑灑!“嗤——!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皮肉被瞬間燒灼的恐怖聲響清晰傳來!我驚恐的目光,
越過沈錚緊繃的肩線,
死死聚焦在他為了撐住駕駛座邊緣以穩固身體而暴露在濺射鋼水范圍外的右手背上!
一點滾燙的、赤金色的鋼水液滴,如同燒紅的子彈,精準地、狠狠地擊中了他麥色的手背!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我清晰地看到那塊滾燙的金屬液滴如同燒紅的烙鐵,
瞬間嵌入了皮肉!一股青煙伴隨著可怕的焦糊味騰起!
皮膚、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內被恐怖的高溫碳化、炸裂!
鮮紅的血肉組織如同被暴力撕開的花朵,在灼熱金屬的侵蝕下猛地翻卷、綻開!
鮮血甚至來不及涌出,就被瞬間蒸騰殆盡!
只留下一個觸目驚心、邊緣焦黑、深可見骨的、如同被炸開的血肉窟窿!
沈錚的身體因為劇烈的疼痛猛地一顫!悶哼聲被他死死壓在喉嚨里,
變成一聲破碎的、壓抑到極致的低吼!支撐著駕駛座邊緣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到極限,
如同鋼鐵鑄就!豆大的冷汗瞬間從他額角、鬢邊滾滾而下,沿著他堅毅的下頜線滴落!
但他擋在我身前的身軀,如同扎根于大地的磐石,紋絲未動!死死地、牢牢地,
將我護在那片致命濺射之外唯一的生天里!那恐怖的傷口,那炸裂濺開的血肉之花,
像一把燒紅的尖刀,狠狠捅進了我的心臟!
劇烈的疼痛和滅頂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我所有的呼吸!“沈錚——!!!
” 尖叫聲終于沖破喉嚨,帶著撕裂般的絕望。熔煉區的警報瘋狂拉響,尖銳刺耳。
灼熱的氣浪翻滾,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和血腥味。巨大的合金錠還在前方冒著青煙,
滾燙的鋼水緩緩流淌、凝固,如同地獄的入口。在這片混亂與毀滅的中心,沈錚緩緩轉過頭。
護目鏡下,他的臉色因劇痛而慘白,額角青筋暴起。汗水浸濕了他額前的碎發,黏在皮膚上。
但他看向我的眼神,卻在劇痛的煎熬中,奇異地沉淀出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
甚至帶著一絲……安撫?他緊咬著牙關,下頜線繃得像刀鋒,
鮮血正順著他僵硬垂下的右手手腕,一滴、一滴地砸在布滿金屬粉塵的冰冷鋼板上,
綻開一朵朵刺目的小紅花。暗處,一部偽裝成工程檢修記錄儀的微型鏡頭,
無聲地轉動著角度,將這個充斥著血色、金屬與人**織的震撼畫面,
一絲不漏地捕捉進冰冷的電子元件深處。鏡頭畫面最終定格。屏幕上,占據最大視野的,
是沈錚那張在劇痛中依然剛毅、卻因失血和冷汗而顯得異常蒼白的側臉。他緊咬著牙,
下頜線繃如刀削,額角暴起的青筋和滾滾而下的汗珠清晰可見。
那只被鋼水灼穿、血肉模糊的右手無力地垂著,深可見骨的傷口邊緣焦黑卷曲,
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布滿灰塵的金屬地板上砸開刺目的紅點。
而他寬闊的、深藍色工裝包裹的后背,如同一堵沉默的山巒,死死地擋在駕駛座前。
只能從縫隙中看到駕駛座上被安全帶死死捆縛的我,
慘白的臉上是驚懼到極致、淚水混著汗水縱橫交錯的表情,
一只徒勞伸向逃生閥的手被安全帶勒得指節發白,僵停在距離紅色拉桿僅僅一寸的絕望距離。
背景是傾倒的巨大赤紅合金錠和流淌凝固的暗金色鋼水,蒸騰著地獄般的扭曲熱浪。
這份高清、殘酷的畫面,被壓縮成一個冰冷的文件包,附帶著充滿惡毒期待的文字:江總,
看來他們的‘親密’……要付出點血的代價了。熔爐區事故,
足夠‘重傷’一個礙眼的健身教練了。? ?——設備已銷毀。?信息發送的終點,
顯示在遙遠的海外某地。4 燒給過去的火消毒水的味道頑固地滲透在空氣里。
VIP病房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華燈初上,霓虹流淌如冰冷的星河。室內光線調得柔和,
卻照不分明沈錚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寒潭。他半靠在病床上,
上身只松松套了件黑色絲質睡袍,領口敞開,
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一截纏著繃帶的結實胸膛——那是熔爐高溫氣浪留下的灼痕。
而他承受了鋼水直擊的右手,此刻被更厚實、也更觸目驚心的繃帶層層包裹,
擱在旁邊特制的托架上,隱約還能看到一點滲出的淡黃色組織液和暗紅血漬的輪廓。
他左手正拿著一份厚厚的文件,指尖在平板電腦的虛擬鍵盤上快速地敲擊著。
屏幕冷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下頜線繃緊,帶著一種大病未愈的蒼白和隱忍的疲憊,
卻絲毫不見脆弱,反而透出一種戰狼舔舐傷口時的危險專注。“港交所那邊,
對‘天樞科技’的杠桿收購方案第一階段啟動了。”他沒有抬頭,聲音低沉沙啞,
像是粗糙的砂紙摩擦過金屬,“資金通道已經打通,輿論造勢同步跟進。
那幾個關鍵的小股東……明天應該就會收到足夠有說服力的‘建議’。
”每一個字都冷靜、精準,帶著資本戰場上特有的血腥味。那只裹著厚厚繃帶的右手,
安靜地躺在托架上,像一個無聲的諷刺,嘲弄著他話語里談論的翻云覆雨。
我的心臟像是被那只殘破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放下剛給他換好藥的空托盤,幾步走到床邊,
不由分說地伸手,覆蓋在他還在快速敲擊屏幕的左手手背上。微涼的指尖觸到他溫熱的皮膚,
感受到他指骨因用力而微微凸起的堅硬線條和緊繃的肌肉。“沈錚,”我的聲音有些發緊,
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收購案可以等。你的傷……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纏滿繃帶的右手上,那滲出的組織液痕跡刺得眼睛生疼。
熔爐前那血肉炸裂的畫面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閃現,胃里一陣翻滾。沈錚敲擊的動作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