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感到一陣刺眼的白光,她下意識地抬手遮擋。肺部傳來熟悉的灼痛感,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把細小的刀片。她記得自己應該躺在北京同仁醫(yī)院的病床上,
窗外是1955年早春的北京,灰蒙蒙的天空下,新中國的建設正如火如荼。“女士?
您還好嗎?”一個陌生的年輕女聲傳來,說的是普通話,卻帶著林徽因從未聽過的口音。
她勉強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竟坐在一條陌生街道的長椅上,周圍是林立的高樓,
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目的陽光。街上行人匆匆,穿著奇裝異服——女子們露著胳膊和小腿,
男子們頭發(fā)短得幾乎貼著頭皮。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低頭看著手中發(fā)光的方盒子,
對周圍視若無睹。“這是哪里?”林徽因的聲音虛弱而顫抖,
她低頭看見自己穿著一件素色旗袍,外面罩著針織開衫——正是她入院前常穿的打扮。
“杭州西湖邊啊。”年輕女孩蹲下身來,約莫二十出頭,扎著高高的馬尾,
穿著短袖T恤和牛仔短褲,露出大片肌膚。她擔憂地看著林徽因,“您臉色很差,
需要我?guī)兔芯茸o車嗎?”杭州?林徽因心頭一震。她最后的記憶分明是在北京的醫(yī)院里,
醫(yī)生們圍在床邊,思成握著她的手...“今天是幾號?”她突然抓住女孩的手腕。
“2025年5月20日。”女孩疑惑地回答,同時掏出那個發(fā)光的方盒子,
“要不我?guī)湍?lián)系家人?”2025年?林徽因感到一陣眩暈。她今年應該只有51歲,
如果現(xiàn)在是2025年...她竟穿越了七十年?“您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女孩關切地問。林徽因張了張嘴,本能告訴她不能暴露身份。“我...我叫林微。
”她用了自己最初的名字,“我...好像迷路了。”“我叫蘇雨晴,
浙江大學建筑系的學生。”女孩笑著說,“要不您先跟我回宿舍休息一下吧?
您看起來需要幫助。”建筑系。這個詞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林徽因塵封的記憶。
她恍惚想起1920年的倫敦,房東太太向她解釋什么是建筑師時眼中的光彩。那時的她,
還不知道這個職業(yè)將如何改變她的一生。“謝謝。”林徽因勉強站起身,
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喉嚨里泛起熟悉的血腥味。她用手帕捂住嘴,果然看見一抹鮮紅。
蘇雨晴倒吸一口冷氣,“天啊,您吐血了!我們得馬上去醫(yī)院!”“不必。
”林徽因虛弱地搖頭,“老毛病了。”肺結核,這個折磨了她半生的惡魔,
竟然跟著她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蘇雨晴的宿舍讓林徽因大開眼界。
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間里,塞滿了她從未見過的物品——發(fā)光的薄板電腦,
不需要火就能加熱食物的微波爐,一按就有冷氣吹出的空調(diào)。
最令她震驚的是墻上貼著的中國地圖,上面標注的行政區(qū)劃與她記憶中的完全不同。
“林阿姨,您先洗個熱水澡吧。”蘇雨晴從衣柜里翻出一套棉質(zhì)睡衣,“這是我媽媽的尺寸,
應該合身。”林徽因接過衣服,跟著蘇雨晴走進浴室。女孩示范了如何調(diào)節(jié)水溫,
然后體貼地關上門。林徽因站在花灑下,溫熱的水流沖刷著她的身體,
卻沖不走心中的困惑與恐懼。她死了嗎?這里是天堂還是地獄?或者只是一場荒誕的夢?
洗完澡,林徽因換上睡衣,發(fā)現(xiàn)蘇雨晴正在那個發(fā)光的薄板上快速敲擊。
“我在查最近的派出所,看看有沒有尋人啟事。”女孩解釋道,
“您真的不記得家在哪里了嗎?”林徽因搖搖頭,
目光卻被薄板上顯示的內(nèi)容吸引——那是一張北京故宮的彩色照片,
比她記憶中見過的任何照片都要清晰百倍。“這是...電腦?”她小心翼翼地問。“對啊,
MacBook Pro。”蘇雨晴疑惑地看著她,“您沒用過電腦嗎?”林徽因苦笑,
“沒有,我...來自很偏遠的地方。”蘇雨晴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
開始耐心地向她展示如何使用電腦和智能手機。林徽因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些信息,
當她看到搜索引擎可以找到任何想要的知識時,眼睛亮了起來。“我能查查...梁思成嗎?
”她試探著問。蘇雨晴在搜索框輸入這個名字,立刻跳出海量結果。林徽因屏住呼吸,
看著屏幕上出現(xiàn)的丈夫的照片——已經(jīng)是他晚年的樣子,
下面標注著生卒年月:1901-1972。她的手指顫抖著觸碰屏幕,眼淚無聲滑落。
思成已經(jīng)去世五十多年了...“您認識梁思成?”蘇雨晴驚訝地問,
“他是我們建筑系的老前輩,中國古建筑研究的奠基人!”林徽因急忙擦掉眼淚,
“只是...聽說過。”她轉(zhuǎn)移話題,“你們現(xiàn)在怎么研究古建筑?
”蘇雨晴興奮地打開一個3D建模軟件,展示他們?nèi)绾斡眉す鈷呙韬蛿?shù)字技術記錄古建筑。
“這樣即使建筑被毀,我們也能完整復原它!
”林徽因震驚地看著屏幕上精確到毫米的佛光寺三維模型,
想起當年她和思成在蝙蝠與臭蟲中艱難測量的情景。
如果當年有這種技術...“明天我們系有個古建筑保護講座,您有興趣嗎?
”蘇雨晴熱情邀請,“主講人是程立峰教授,國內(nèi)古建筑保護權威。”林徽因點點頭,
突然感到一陣疲憊襲來。咳嗽再次發(fā)作,她急忙用手帕捂住嘴。“您真的需要看醫(yī)生。
”蘇雨晴擔憂地說,“明天我先帶您去校醫(yī)院好嗎?”這一次,林徽因沒有拒絕。
……第二天清晨,林徽因早早醒來,發(fā)現(xiàn)蘇雨晴已經(jīng)去晨跑了。
桌上留了紙條和一套折疊整齊的衣服——簡單的白襯衫和藏青色長褲,還有一件淺灰色開衫。
穿上現(xiàn)代服裝,林徽因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五十一歲的面容略顯憔悴,
但眉眼間的神采依舊。她輕輕撫摸眼角的細紋,
想起徐志摩曾說她“眉目如畫”...“林阿姨,您起來啦!”蘇雨晴推門而入,
臉頰紅撲撲的,“我買了早餐,吃完我們就去校醫(yī)院。”校醫(yī)給林徽因做了檢查,
表情越來越嚴肅。“肺部有嚴重感染,需要立即治療。您這種情況應該住院。”“不用了,
給我開些藥就好。”林徽因堅持道。她不想被現(xiàn)代醫(yī)院的各種儀器檢查,
誰知道會查出什么異常。離開校醫(yī)院,蘇雨晴帶她前往建筑系大樓。一路上,
林徽因被校園里的現(xiàn)代建筑所震撼——流線型的設計,巨大的玻璃幕墻,
完全打敗了她對建筑的認知。講座在階梯教室舉行,能容納兩百人的教室?guī)缀踝鴿M。
林徽因跟著蘇雨晴坐在后排,目光被講臺上的中年男子吸引——約莫五十歲左右,身材挺拔,
穿著簡潔的深藍色襯衫和西褲,眉宇間透著嚴肅與專注。“那就是程立峰教授。
”蘇雨晴小聲介紹,“他主持過很多重要古建筑修復項目,但脾氣有點古怪,
對學生要求特別嚴格。”程立峰開始講解應縣木塔的修復方案,
投影儀上展示著精美的圖紙和3D模型。
林徽因漸漸皺起眉頭——方案中有幾處細節(jié)處理明顯違背了傳統(tǒng)木構建筑的原則。
“...所以我們將采用碳纖維加固內(nèi)部結構,
同時替換腐朽的木構件...”程立峰正在解釋。“不行!”林徽因突然站起來,
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這樣會破壞古建筑的原真性!”整個教室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轉(zhuǎn)頭看向這位陌生的中年女性。程立峰瞇起眼睛,“這位...女士,
您有什么高見?”林徽因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但專業(yè)的熱忱壓倒了一切。
“木構建筑的精髓在于榫卯結構的靈活性,用剛性材料加固會改變其受力特性。
而且替換木構件必須遵循原有工藝,否則會破壞整體協(xié)調(diào)。”教室里響起竊竊私語。
程立峰的表情從驚訝變?yōu)樯钏迹呦轮v臺,來到林徽因面前。“您研究古建筑多久了?
”林徽因猶豫了一下,“...很多年。”“能具體說說您對榫卯結構的理解嗎?
”程立峰銳利的目光直視著她。林徽因深吸一口氣,
開始詳細解釋不同朝代榫卯結構的特點和演變,甚至畫出幾個典型榫卯的剖面圖。
她的講解專業(yè)而深入,教室里鴉雀無聲。程立峰的表情越來越驚訝。“您...究竟是誰?
”“我叫林微。”林徽因平靜地回答,“只是一個...古建筑愛好者。”講座結束后,
程立峰邀請林徽因去他的辦公室詳談。蘇雨晴驚訝得合不攏嘴,“程教授從不單獨見學生的!
林阿姨,您太厲害了!”在堆滿書籍和圖紙的辦公室里,程立峰給林徽因倒了杯茶。
“林女士,您的知識儲備不像業(yè)余愛好者。您在哪個機構工作過?”林徽因輕輕搖頭,
“我只是...讀過很多書。
”她的目光被墻上的一張老照片吸引——那是營造學社成員的合影,年輕的梁思成站在中間,
而她站在他身旁,笑容明媚。程立峰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是中國營造學社,
中國最早的古建筑研究團體。您認識其中的人?”林徽因的指尖輕輕觸碰照片中自己的臉,
“...聽說過。”一陣劇烈的咳嗽突然襲來,林徽因急忙掏出手帕,
但這次咳出的血量讓程立峰臉色大變。“林女士,您需要立即住院治療!”“不,
這只是...”林徽因的話沒能說完,一陣眩暈襲來,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林徽因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手臂上連著輸液管。窗外已是黑夜,
病房里只有監(jiān)護儀發(fā)出的規(guī)律聲響。“您醒了。”程立峰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他合上手中的書,走到床邊,“醫(yī)生說您有嚴重的肺結核和營養(yǎng)不良,需要長期治療。
”林徽因虛弱地點點頭,“謝謝您送我來醫(yī)院。”程立峰沉默片刻,
然后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我查了些資料。您知道嗎,中國已經(jīng)基本消滅了肺結核,
近二十年幾乎沒有新病例。”林徽因心頭一緊。“還有,”程立峰打開文件夾,
取出一張復印紙,“這是1951年清華大學建筑系的教師名單,
上面有一位叫林徽因的女教授,她的筆跡...”他又拿出一張紙,
“與您今天畫的榫卯結構圖筆跡幾乎一模一樣。”林徽因閉上眼睛,長嘆一口氣。
“更離奇的是,”程立峰的聲音變得低沉,“林徽因女士于1955年4月1日病逝,
享年51歲。而您,無論外貌、知識還是...筆跡,都與她驚人地相似。
”病房里安靜得可怕,只有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您相信穿越時空嗎,
程教授?”林徽因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程立峰苦笑,“作為科學工作者,
我不該相信。但作為親眼見證者,我無法解釋眼前的一切。”林徽因睜開眼,直視著他,
“如果我告訴你,我確實是林徽因,從1955年穿越到了2025年,你會怎么想?
”程立峰深吸一口氣,“我會說這太荒謬了...但同時又解釋了一切。”他停頓了一下,
“您能證明嗎?”林徽因微微一笑,“佛光寺東大殿的唐代題記是我發(fā)現(xiàn)的。
當時我在第七根橫梁下方看到了'佛殿主上都送供女弟子寧公遇'幾個字,
字跡被灰塵和蟲蛀遮蓋,只有站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到。這個細節(jié)從未公開記錄,
只有思成和我知道。”程立峰的臉色變得蒼白,他顫抖著打開手機,查找一番后,
抬頭時眼中滿是震驚。
“您說的一點不差...這個細節(jié)去年才在梁思成先生的私人筆記中發(fā)現(xiàn),
尚未發(fā)表...”兩人沉默相對,空氣中彌漫著不可思議的氛圍。“您...有什么打算?
”最終程立峰打破了沉默。林徽因望向窗外燈火通明的城市,
“我想看看...我們當年為之奮斗的一切,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程立峰點點頭,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幫您安排一個身份。作為...我的遠房親戚。同時,
我有個古建筑修復項目,希望您能擔任顧問。”林徽因的眼睛亮了起來,“什么項目?
”“山西平遙一座明代民居的修復。業(yè)主想改造成精品酒店,但要求保留原有結構。
”程立峰解釋道,“我們團隊遇到了些難題...”林徽因已經(jīng)坐直了身體,
眼中閃爍著專業(yè)的光芒,“給我看看圖紙。”程立峰忍不住笑了,“您真是...一點沒變。
”他拿出平板電腦,調(diào)出項目文件,“這里,
我們不確定這個轉(zhuǎn)角結構...”林徽因接過平板,熟練地放大細節(jié),
“這是典型的明代'轉(zhuǎn)角挑檐'做法,
你們應該...”看著這位七十年前的女建筑學家如此自然地使用現(xiàn)代科技討論專業(yè)問題,
程立峰眼中流露出敬佩與驚嘆。窗外,2025年的杭州燈火輝煌,
這座千年古城融合了歷史與現(xiàn)代的光芒。而在這一方病房里,
過去與現(xiàn)在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議的相遇。……平遙古城的清晨籠罩在淡金色的陽光中。
林徽因站在即將修復的明代民居前,手指輕輕撫過斑駁的門楣,
感受著木材紋理在指尖的觸感。四百年風吹雨打,這些木頭依然挺立,
只是表面多了歲月的痕跡。“林老師,
您看這個斗拱結構...”年輕的項目助理小李拿著圖紙跑來,指著門廊上方的木構件。
林徽因抬頭細看,眉頭漸漸皺起。“圖紙畫錯了,”她指著斗拱的轉(zhuǎn)角處,
“這不是清代添加的,而是明代原構。你們看這個榫卯的收分方式...”程立峰聞聲走來,
身后跟著項目組的其他成員。他穿著深灰色工裝,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陽光透過古老的屋檐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襯得他眼角的細紋更加明顯。
“林女士認為我們的斷代有誤?”程立峰的聲音里帶著專業(yè)人士特有的謹慎與懷疑。
林徽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斗拱內(nèi)側一個不起眼的凹槽。
“明代早期工匠會在隱蔽處刻下這樣的標記,表示構件序號。”她接過小李遞來的放大鏡,
小心地撥開積塵,“看,這里有個'七'字。”項目組成員面面相覷。
程立峰接過放大鏡仔細查看,表情逐漸從懷疑轉(zhuǎn)為驚訝。“您是怎么知道這種細節(jié)的?
一般的文獻資料上根本沒有記載...”“我見過類似的。”林徽因輕描淡寫地回答,
轉(zhuǎn)身走向院內(nèi),“這里的問題更大。”院內(nèi),幾名工人正準備拆除西廂房嚴重傾斜的山墻。
林徽因快步上前攔住他們:“不能拆!”工人們愣住了,看向程立峰。
“這面墻已經(jīng)傾斜超過安全標準,必須拆除重建。”程立峰解釋道。
“只需要矯正基礎就能扶正。”林徽因堅定地說,“這面墻的磚縫里摻有糯米灰漿,
是明代特有的工藝,拆了就再也無法復原了。
”項目組的結構工程師搖頭:“現(xiàn)代水泥加固更安全可靠。”“水泥會毀了這棟建筑!
”林徽因的聲音突然提高,引得院內(nèi)所有人都停下工作看向她。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的話,她用手帕捂住嘴,
緩了緩才繼續(xù):“古建筑的靈魂就在于它的材料和工藝。用現(xiàn)代方法粗暴干預,
等于抹殺了它的歷史價值。”程立峰注視著林徽因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頰,若有所思。
陽光穿過老槐樹的枝葉,在她身上灑下跳動的光斑,有那么一瞬間,
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照片中那個站在佛光寺前的年輕女子。“按林女士說的做。
”程立峰突然決定,“先嘗試傳統(tǒng)方法矯正。”工程師還想爭辯,
程立峰抬手制止:“我們是修復古建筑,不是建仿古新樓。”林徽因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程立峰只是微微點頭,但嘴角的線條柔和了許多。……深夜,平遙項目組租用的小院里,
林徽因房間的燈還亮著。她伏在桌前,就著臺燈的光線仔細修改圖紙,不時停下來咳嗽幾聲。
桌上散落著各種參考資料和她的手寫筆記,一杯已經(jīng)涼透的茶放在角落。敲門聲響起。
“請進。”林徽因頭也不抬地說。程立峰推門而入,手里拿著一疊文件和一杯冒著熱氣的藥。
“蘇雨晴說你沒吃晚飯。”他把藥放在桌上,“這是醫(yī)生開的止咳藥。”林徽因這才抬頭,
揉了揉酸痛的后頸。“謝謝,我忘了時間。”程立峰的目光落在她修改的圖紙上,
線條流暢準確,標注詳盡專業(yè),完全不像是出自一個自稱"業(yè)余愛好者"之手。
他拿起其中一頁細看,發(fā)現(xiàn)她甚至標注了每種傳統(tǒng)材料的產(chǎn)地和制作方法。
“這些知識...”程立峰斟酌著詞句,“即使在專業(yè)領域也屬于非常冷門的內(nèi)容。
”林徽因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書寫:“我和梁思成當年走訪過很多老工匠,
記錄下這些即將失傳的技藝。”程立峰在她對面坐下,直視她的眼睛:“林女士,
您到底是誰?”房間突然安靜得可怕,只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和林徽因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鋼筆,那是程立峰前幾天送給她的,一支復古設計的英雄牌金筆。
“我告訴過你,”她輕聲說,“一個來自過去的人。”“我需要更具體的解釋。
”程立峰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您的專業(yè)知識、言談舉止、甚至一些小習慣,
都與歷史記載中的林徽因驚人地一致。但這是不可能的...”林徽因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厲害。她彎下腰,手帕上很快浸滿鮮血。
程立峰急忙上前扶住她搖晃的身體,觸手之處瘦得驚人。“去醫(yī)院!現(xiàn)在!
”程立峰不由分說地抱起她。林徽因想拒絕,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虛弱得說不出話來。
平遙縣醫(yī)院的急診室里,醫(yī)生們緊張地忙碌著。X光片顯示林徽因的肺部有多處空洞,
結核菌已經(jīng)造成嚴重破壞。“這么嚴重的肺結核現(xiàn)在很少見了。”主治醫(yī)生皺眉道,
“需要立即進行強化治療,但她的身體狀況很弱...”程立峰站在病房外,
透過玻璃窗看著里面插滿管子的林徽因。她蒼白的臉在氧氣面罩下顯得格外脆弱,
與白天在工地據(jù)理力爭的強勢模樣判若兩人。手機震動起來,是蘇雨晴的來電。“程教授,
我查了林阿姨的資料...根本找不到任何匹配的身份信息。
就好像...她是個不存在的人。”程立峰望著病房里的身影,
聲音異常平靜:“我知道她是誰。”……三天后,林徽因的病情終于穩(wěn)定下來。
醫(yī)生允許她短暫下床活動,但堅持要繼續(xù)住院治療。程立峰每天都會來醫(yī)院,
帶來項目進展報告和從各處搜集來的老建筑資料。他從不提及那晚的談話,
林徽因也默契地保持沉默,兩人就像普通的項目合作伙伴一樣討論著技術細節(jié)。這天深夜,
程立峰加班到很晚,想起白天落在醫(yī)院的資料,便驅(qū)車前往醫(yī)院取回。
護士告訴他林徽因還沒睡,房間里亮著燈。他輕輕敲門,沒有回應。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他愣在原地——林徽因坐在床邊,面前攤開著幾本發(fā)黃的舊書和復印件,
那是程立峰從學校圖書館借來的梁思成晚年著作。她手中捧著一張照片,肩膀微微顫抖,
淚水無聲地滑過臉頰,在月光下閃爍著銀光。程立峰認出那是梁思成晚年的獨照,
拍攝于1970年左右,背景是清華園的工字廳。照片中的梁思成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
但眼神依然清澈堅定。林徽因沒有發(fā)現(xiàn)門口的程立峰,她用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中人的臉龐,
低聲呢喃著什么。程立峰屏住呼吸,聽到她哽咽的聲音:“思成...我回來了,
可你已經(jīng)不在了...”這句話像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程立峰心中的疑惑之門。
他后退一步,不小心碰倒了門邊的花瓶。林徽因猛地抬頭,慌亂地擦去眼淚。
“程教授...我...”程立峰走進房間,輕輕關上門。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
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線。他拿起那本梁思成的《中國建筑史》,
翻到扉頁——那里有梁思成的親筆簽名。“我第一次見您時,”程立峰的聲音很輕,
像是怕驚醒了什么,“您看營造學社合影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過去。
”林徽因沉默不語,手指緊緊攥住被角。“后來我發(fā)現(xiàn)您對古建筑的了解不僅限于書本知識,
而是有親身體驗的細節(jié)。
寫字的方式、咳嗽時用手帕的習慣、甚至喝茶時先嗅一下的動作...”程立峰停頓了一下,
“都與歷史記載中的林徽因一模一樣。”林徽因抬起頭,月光照在她淚痕未干的臉上,
顯得格外脆弱又格外堅強。“您相信靈魂轉(zhuǎn)世嗎?”程立峰突然問。
林徽因苦笑:“我更愿意相信這是一個奇跡,或者一場夢。”她看向窗外的月亮,
“但無論是夢是醒,我都想為這些古建筑再做點什么。”程立峰在她床邊坐下,
遞給她一份文件:“這是我申請的項目變更書,完全采納您的修復方案,
使用傳統(tǒng)材料和工藝。”林徽因驚訝地接過文件,翻閱著里面的詳細方案。“為什么?
”“因為您是對的。”程立峰真誠地說,“我們太依賴現(xiàn)代技術,
反而忘記了古建筑真正的價值在于它的歷史真實性。無論是誰,只要說得對,我就應該聽。
”兩人相視一笑,某種默契在沉默中建立。窗外的月光靜靜地灑在地上,
像是連接過去與現(xiàn)在的一座橋。……一個月后,平遙古民居修復項目接近尾聲。
林徽因的身體在強效藥物治療下有了明顯好轉(zhuǎn),醫(yī)生驚訝于她對藥物的敏感反應,
稱這是個"小小的醫(yī)學奇跡"。這天,項目組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程立峰接到一個緊急電話,臉色驟變。“怎么了?”林徽因放下手中的圖紙問道。
程立峰掛斷電話,眉頭緊鎖:“投資方突然要求改變方案,
要把后院拆了建游泳池和SPA區(qū),說是為了提升酒店檔次。”“什么?
”林徽因猛地站起來,“這絕對不行!后院那組明代廊廡是整個建筑群的精華所在!
”“他們威脅如果不答應就撤資。”程立峰沉重地說,“明天要開協(xié)調(diào)會。
”林徽因的眼神變得堅定:“那就開吧。”第二天,
投資方代表、當?shù)卣賳T和項目組齊聚縣政府會議室。
投資方老板趙總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西裝革履,說話時喜歡用手指敲打桌面。
“我們花這么多錢不是搞慈善,”他咄咄逼人地說,“現(xiàn)代消費者需要的是舒適享受,
誰在乎幾百年前的破木頭?”林徽因安靜地聽著,雙手交疊放在膝上,背挺得筆直。
她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改良旗袍,頭發(fā)挽成簡單的發(fā)髻,看起來既古典又莊重。
當輪到項目組發(fā)言時,程立峰剛要站起來,林徽因輕輕按住了他的手。“我來。”她低聲說,
然后從容地走向發(fā)言臺。會場安靜下來。林徽因沒有看準備好的PPT,
而是直視著趙總的眼睛:“趙先生,您知道您要拆除的廊廡價值多少嗎?
”趙總不屑地撇嘴:“一堆老木頭能值幾個錢?”“那不是普通的木頭。
”林徽因的聲音不大,卻充滿力量,“那是明代工匠用生命丈量、用心血雕琢的藝術品。
每一根梁柱都記錄著四百年前中國人的智慧與審美。”她打開投影儀,
展示出廊廡的細節(jié)照片:“這種'一斗三升'的斗拱結構,現(xiàn)在全國保存完好的不超過十處。
這些雕刻的纏枝蓮紋,代表著明代中期最精湛的木雕工藝。
”趙總不耐煩地打斷:“說這些有什么用?能賺錢嗎?
”林徽因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賺錢?趙先生,
您知道平遙古城為什么能成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嗎?正是因為像這樣的原真性保存!破壞它,
您不僅是在毀掉無價之寶,更是在犯罪!”會場一片嘩然。當?shù)匚奈锞值墓賳T開始交頭接耳。
林徽因繼續(xù)道:“您想要的高端客戶,恰恰是最欣賞這種歷史底蘊的人群。在歐洲,
一間有真實歷史感的客房價格是普通酒店的三倍以上。”她播放了一段采訪視頻,
是幾位外國游客對修復中的古民居的贊嘆。“這才是真正的奢侈——住在活的歷史里。
”趙總的表情開始動搖。林徽因抓住時機,提出一個折中方案:保留后院整體結構,
只在廂房內(nèi)增設現(xiàn)代化設施,同時在院中增加對古建筑的解說展示。“這樣既保護了文物,
又能提升文化附加值,吸引高端客源。”她總結道。會議結束后,
趙總出人意料地同意了林徽因的方案。當?shù)毓賳T更是對她贊不絕口,
邀請她擔任平遙古城保護顧問。回工地的路上,程立峰忍不住問:“那段外國游客采訪,
你是什么時候準備的?”林徽因微笑:“昨晚。我知道光講保護打動不了他,
必須讓他看到經(jīng)濟利益。”程立峰搖頭感嘆:“您不僅懂建筑,還懂人心。
”林徽因望向古城斑駁的城墻,輕聲道:“這都是思成教我的。
當年我們?yōu)榱苏f服地方政府保護古建筑,經(jīng)常要這樣'曲線救國'。
”程立峰默默記下這個細節(jié),心中某個想法越發(fā)清晰。……平遙項目圓滿結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