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被露水浸得發滑,蘇棠的膠鞋在上面碾出兩道濕痕。五點整,
她把最后半袋蜂窩煤碼進煤爐,手背上蹭了塊黑,卻顧不上擦——蒸箱的定時器在響,
她得趕在六點前熬出第一鍋南瓜粥。切豆腐干的刀在案板上篤篤響。她彎腰看了眼蒸箱,
水蒸氣突然“嘶”地噴出來,打濕了她額前的碎發。等霧氣散了些,
她才看清水箱底部有道細縫,水正順著縫一滴一滴往地上淌。“宋明遠修的那破玩意兒。
”她咬著后槽牙罵了句,拿抹布去堵漏水口。上回蒸箱壞了,前男友說“反正要分手,
最后幫你次”,修的時候她在給奶奶熬藥,沒盯著。現在想來,那道縫怕不是他故意沒焊牢?
六點半,巷口的施工圍擋豎起來了。原本該往這兒涌的晨練老人、送孩子的家長全繞了道,
只有幾個穿工裝的工人站在店門口張望。蘇棠把蒸籠蓋掀開又蓋上,
包子皮的熱氣撲在玻璃上,模糊了對面“明記早點”的紅橫幅——“新店開業第二碗半價”,
宋明遠站在橫幅底下,正給客人遞豆漿,白圍裙系得周正。“姑娘,來碗白粥。
”第一個客人是個穿舊夾克的老頭,碗底墊著五塊錢。蘇棠盛粥時手抖了下,
米香混著南瓜甜飄出來,老頭喝了口咂吧嘴:“比明記的稠。”可稠又怎樣?到中午收攤,
鋁制餐盒里只躺著七張皺巴巴的十塊,三個包子錢是硬幣,叮當響著滾進鐵盒。
她蹲在墻角數錢,指甲蓋蹭過紙幣上的折痕——總共153塊。明天要進的糯米38,
紅豆25,五花肉60,還有蜂窩煤40...她掰著手指頭算,
算到最后眼眶發澀——連280都湊不齊。“小棠。”身后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蘇棠猛地轉頭,宋明遠抱著袋米站在陰影里,白襯衫袖口卷到小臂,
像從前給她修蒸箱時那樣。“我老家親戚種的有機稻,”他把米袋往她腳邊一放,
“知道你講究,特意留的。”米袋上沾著點泥,生產日期的標簽被蹭得模糊。
蘇棠想說“不用”,可喉嚨像塞了團棉花——她太需要這袋米了。“謝...謝謝。
”她彎腰去提,宋明遠的手突然覆上來:“重,我幫你搬。”她觸電般縮回手。
宋明遠笑了笑,把米袋扛進廚房,轉身時白襯衫掃過她剛擦干凈的灶臺,留下道灰印。
深夜兩點,蘇棠在行軍床上剛瞇著,就被砸在鐵皮屋頂的雨聲驚醒。她光著腳沖進廚房,
積水已經漫過腳踝,煤爐歪在墻角,蒸箱的電線泡在水里滋滋響。“別碰電閘!
”一聲低喝從身后傳來。裴硯穿著深灰西裝,領帶松松垮垮掛在脖子上,手里舉著應急燈。
他大步跨過積水,先把總電閘拉下來,又扯下西裝外套蓋在蒸箱上:“拿盆來。
”蘇棠愣了兩秒,轉身從貨架上拽下塑料盆。兩人一個舀水,一個往門外潑,
水濺在裴硯的西褲上,他像沒知覺似的,直到凌晨三點,積水退到腳腕,他才直起腰,
額角的汗順著下頜線滴進領口。“謝...謝謝。”蘇棠聲音發顫。裴硯扯了扯濕透的袖扣,
目光掃過她泡得發白的腳:“下次暴雨前,把煤爐挪到高處。”說完轉身要走,
又停住:“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看租房合同。”門“吱呀”一聲關上。蘇棠蹲在地上,
摸出手機給奶奶發消息:“今天賣了七碗粥,奶奶的手術費又近了點。
”屏幕光映著她眼下的青黑,消息框里“近了點”三個字,她刪了又打,最后還是發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四點,蘇棠掀開米缸蓋。昨夜泡的米飄著股霉味,她捏起一粒,
米芯發灰——是宋明遠那袋米的問題。她咬著唇把整缸米倒進垃圾桶,
米香混著霉味鉆進鼻腔,那是她三天的飯錢。重新泡米、生火、切南瓜。第一縷粥香飄出時,
張秀蘭拎著菜籃子進來了。“小棠啊,”老太太舀起一勺吹了吹,“這粥比老天爺還公平。
”她指節上沾著粥湯,“米是新的,火是實的,喝進肚子里,踏實。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灶臺上,蘇棠擦著桌子,
看張秀蘭把菜籃子里的青菜往她手里塞:“自己種的,嫩。”陳陽頂著黑眼圈晃進來,
手里舉著畫本:“姐,昨天畫的。”畫紙上,早餐店的門檐掛著水珠,煤爐飄著白煙,
兩個模糊的人影在舀水。收攤時,鐵盒里的錢比昨天多了二十塊。蘇棠數著錢,
聽見巷口傳來腳步聲。是房東王叔,他捏著鑰匙串,金屬碰撞聲在巷子里格外響:“小棠啊,
明兒我來跟你說個事兒。”她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更好,但她知道今天——不能垮。清晨五點,
蘇棠掀開米缸蓋時,指甲縫里還嵌著昨夜擦灶臺時蹭的煤渣。
陶甕里新泡的糯米泛著清白水光,她松了口氣——昨晚在菜市場蹲到收攤,
跟阿婆軟磨硬泡半小時,才用三斤青菜換了半袋陳米。霉味米倒垃圾桶時,
她盯著那些灰芯米看了十分鐘,最后把垃圾桶踢得哐當響。“小棠啊。
”巷口傳來鑰匙串碰撞聲。房東王叔叼著煙,藍布衫下擺沾著油點子,“今兒把合同帶出來,
我給你簽新的。”蘇棠手一抖,舀米的木勺掉進缸里。“王...王叔?”“地段漲了。
”王叔把合同拍在灶臺邊,紅章在晨光里刺眼,“原三千,現在五千。三天內答復,
不租的話——”他指節敲了敲玻璃上的“甜粥記”貼紙,“明兒就有新人來簽。
”米缸里的水濺到她手腕,涼得刺骨。蘇棠翻出舊合同,
手指在“租金三年不變”的條款上頓住:“可當初說...”“那是老黃歷了。
”王叔吐了口煙,“現在這巷子要通地鐵,你當這破門面還是不值錢的?”他彎腰撿回合同,
“我也不難為你,三天,想清楚。”煤爐“呼”地竄起火苗,蘇棠盯著跳動的藍焰,
后槽牙咬得發酸。她數過鐵盒里的錢——開業七天,總共攢了兩千三,
奶奶的手術費還差八萬七。傍晚收攤時,宋明遠拎著保溫桶晃進來。他還是那身白圍裙,
袖口沾著豆漿漬,跟三年前幫她修蒸箱時一個模樣。“聽說王叔要漲租?
”他把保溫桶推過去,“我熬了南瓜粥,你嘗嘗。”蘇棠沒接。她記得三天前暴雨夜,
宋明遠說“我那有袋好米”,結果送來的米泡一夜就發灰。“你怎么知道?
”“王叔是我表舅。”宋明遠笑,指節敲了敲“甜粥記”的木牌,“我跟他說,
要不你把招牌換成‘明記·甜粥坊’,我幫你壓到三千五。”他掏出張紙推過來,
“你簽個字就行,客源我幫你引——”“不用。”蘇棠把保溫桶推回去,
米香混著塑料味鉆進鼻子,“我自己能解決。”宋明遠的笑僵在臉上。他扯了扯圍裙帶子,
轉身時撞翻了放茶葉蛋的竹籃:“行吧,那你可別后悔。
”那晚蘇棠在行軍床上翻了二十七個身。月光透過霉斑斑駁的窗紙,在墻上投下碎影,
像極了奶奶病床前的心電圖。她摸出手機,奶奶的消息還停在昨天:“小棠,粥賣得好嗎?
”她沒回。第二天陳陽來買夜宵時,她正對著鐵盒里的錢發呆。
程序員的黑眼圈比平時重了一圈,盯著她眼下的青黑看了三秒,突然說:“姐,
今天的茶葉蛋多放倆,不然我吃不飽。”蘇棠抬頭,他塞過來一本畫本。泛黃的紙頁上,
早餐店的木窗糊著新紙,門檐掛著紅燈籠,“甜粥記”三個大字用毛筆描了金。
“我...我看你總說想擴大。”陳陽耳尖發紅,“就...隨便畫的。
”蘇棠指尖撫過畫紙,眼眶發燙。她把茶葉蛋往他塑料袋里多塞了三個:“拿好,
涼了不好吃。”第三天下著毛毛細雨。蘇棠蹲在巷口撕招租廣告,
水痕洇濕了“旺鋪出租 每月五千”的字樣。背后傳來皮鞋踩青石板的聲音,
裴硯的深灰西裝搭著黑傘,“需要幫忙?”她手一頓。三天前暴雨夜,
他西裝褲沾著泥點幫她舀水的樣子突然浮出來。“我...房東要漲租。
”裴硯彎腰撿起半張廣告,指尖在“原租戶到期”幾個字上敲了敲:“你合同沒到期。
”他抬頭時眉峰微挑,“我幫你看合同?”半小時后,
裴硯的鋼筆尖在合同上劃出五道紅痕:“逾期搬離賠三倍押金,單方漲租無需通知,
維修費用全由乙方承擔——”他合上合同,“這些條款違法。”蘇棠盯著那些紅痕,
喉嚨發緊:“能改嗎?”“能。”裴硯從公文包抽出一沓紙,“我起草了修改建議,
你拿給房東看。”他鋼筆尖懸在紙上,“另外,宋明遠最近跟王叔走得很近?”蘇棠愣住。
裴硯垂眸整理文件,聲音輕得像落在傘上的雨:“昨天在律所,聽到王叔接電話,
說‘明遠那小子說再加五百’。”談判那天王叔的臉比粥湯還白。
他盯著裴硯起草的修改建議,手指把合同邊角捏出了褶:“小棠啊,
我也是一時糊涂...原價再續三個月,成不?”蘇棠攥著新簽的合同走出出租屋時,
雨停了。裴硯撐著傘站在巷口,水珠順著傘骨滴在他皮鞋尖。“謝謝。”她聲音發顫。
“不是每次都能靠運氣。”裴硯把傘往她那邊推了推,“下次遇到問題,先找律師。
”他轉身要走,蘇棠突然喊住他:“裴律師?”他側過臉。晨光里,
她眼睛亮得像剛擦過的銅鍋:“等我攢夠錢開分店,第一家店的法律顧問,
能不能...先預定你?”裴硯的喉結動了動。他低頭整理袖扣,
嘴角勾了極淡的弧度:“看你粥熬得好不好。”三天后,“甜粥記”的生意比往常更紅火。
張秀蘭端著空碗直咂嘴:“小棠這粥,比我那退休工資漲得還實在!
”陳陽舉著新畫的燈籠圖滿街跑,說要幫她掛在門檐。可第七天清晨,蘇棠掀開竹簾時,
卻愣在原地。空蕩的巷子里,只有青石板上沾著些碎紙片——像是被人連夜撕下來的什么。
她蹲下身,撿起一片。是張皺巴巴的傳單,最下面一行字被踩得模糊,
勉強能認出:“甜粥記...爛米...致癌...”手機在圍裙兜里震動。蘇棠擦了擦手,
點開微信,彈出張秀蘭的消息:“小棠你快看看!”是個熱帖截圖。
標題刺得人眼睛疼:“甜粥記使用發霉爛米,老人小孩慎食!”配圖是張模糊的監控畫面,
米袋敞著口,露出幾粒泛灰的米。評論區炸了:“難怪我家娃喝完粥說肚子疼!
”“老板看著老實,沒想到這么黑心!”蘇棠手一抖,手機砸在桌角。“小棠!
”張秀蘭的聲音從巷口傳來,老太太平時總梳得整整齊齊的銀發亂成一團,
手里攥著個塑料袋:“我孫女昨兒喝了你家南瓜粥,半夜上吐下瀉!醫生說吃了霉變食物!
”她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摔,“你自己看!”袋里是半杯沒喝完的粥,米粒泛著不正常的灰。
蘇棠的血往頭頂涌。她沖進后廚,掀開米缸蓋——缸底的米混著幾縷黑絲,湊近聞有股霉味。
這袋米是三天前宋明遠送來的。他當時拎著蛇皮袋站在門口,說:“聽說你米快用完了,
我剛進了批新米,給你勻點。”她想起他修蒸箱時沾著油污的手,
想起他說“咱們分手還是朋友”時的笑,胃里一陣翻涌。“小棠?”張秀蘭的聲音軟下來,
“你...不會真用爛米吧?”“張奶奶!”蘇棠急得眼眶發紅,“這米是宋明遠送的!
我自己熬粥的米在里屋!”她沖進里間,抱出半袋米,“您聞聞,這是我今早剛泡的,
新米的香味!”張秀蘭湊過去聞了聞,眉梢松了些:“那...那我孫女的事?
”“我現在就跟您去醫院!檢查費我出!”蘇棠扯下圍裙塞給張秀蘭,
“您等我鎖門——”“不用了。”穿西裝的男人倚在門框上,皮鞋尖沾著晨露。
裴硯手里拎著個檔案袋,目光掃過后廚的米缸:“剛才在巷口聽見了。
”他把檔案袋遞給蘇棠,“先處理這個。”是連鎖餐飲的收購意向書。
李經理夾著公文包從他身后閃出來,金絲眼鏡反著光:“蘇老板,
我們‘麥香園’看中你這牌子。收購價兩百萬,配方和定價由我們調整。
”他瞥了眼門外空著的桌凳,“現在簽,還能保你個區域經理當。”“我不簽。
”蘇棠把意向書推回去。李經理笑了:“你以為靠那幾桌老頭老太太能撐多久?等謠言傳遍,
你這店連房租都掙不回來。”他整理袖扣,“后悔了打我電話。”門簾被風掀起又落下,
蘇棠盯著門上陳陽畫的燈籠插畫,喉嚨發緊。裴硯突然伸手,
把她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后:“我去調監控。”他指節抵著她發頂,“你查庫存,
把宋明遠送的米和你自己的米分開裝。”監控室的燈通宵亮著。裴硯盯著屏幕快進,
凌晨兩點十七分,宋明遠的身影閃進甜粥記后巷。他戴著鴨舌帽,扛著個蛇皮袋,
熟練地撬開后窗,把袋里的米倒進蘇棠的米缸,
又從懷里掏出袋米塞回自己蛇皮袋——正是蘇棠今早用的新米。“還有這個。
”監控員指著另一段視頻,穿校服的女孩蹲在甜粥記門口,把張秀蘭孫女的嘔吐物拍了照,
轉頭進了明記早點。裴硯捏著U盤出監控室時,天剛蒙蒙亮。他給質檢中心打了最后通電話,
對方說:“蘇小姐的米沒問題,宋先生送的米確實霉變。”第二天清晨,
甜粥記門口圍了一圈人。裴硯搬來投影儀,幕布掛在陳陽畫的燈籠下。“大家看這段監控。
”他點擊播放,屏幕里宋明遠的臉被放大,“這是7月15日凌晨,他撬開甜粥記后窗,
用霉變米替換了蘇棠的新米。”人群嘩然。
張秀蘭攥著蘇棠的手直抖:“我就說小棠不是這種人!
”裴硯又抽出份報告:“這是市質檢中心的檢測結果,
甜粥記日常使用的大米各項指標均合格。”他合上文件,目光掃過人群里臉色發白的宋明遠,
“至于那些‘顧客’的投訴——”他調出另一段視頻,“都是明記早點花錢雇的。
”宋明遠轉身要跑,被裴硯叫住:“宋老板,偷換食材、造謠誹謗,夠你賠甜粥記三倍損失。
”他轉頭看向蘇棠,聲音軟下來,“還有,我宣布——”“她的店,我投了。”人群炸開了。
陳陽舉著新畫的“誠信經營”牌子擠進來,張秀蘭抹著眼淚往蘇棠手里塞青菜。
蘇棠盯著裴硯西裝口袋里露出的鋼筆尖,那支幫她改合同的鋼筆,
突然想起三天前他說“看你粥熬得好不好”。“裴律師。”她吸了吸鼻子,
“我粥熬得...還行嗎?”裴硯沒說話,從西裝內袋掏出個紅本本。是投資協議,
甲方欄簽著“裴硯”,乙方欄空著等她簽字。晨光里,他耳尖泛著淡紅:“先簽了,再評價。
”三天后。蘇棠蹲在門口剝蔥,聽見汽車鳴笛聲。抬頭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巷口,
車身印著“明遠律師事務所”幾個燙金大字。駕駛座的人降下車窗,
露出半張臉——是裴硯的助理。“裴律師讓我送合同。”助理遞出個文件袋,
“他說...新米到了,記得泡上。”轎車駛遠時,蘇棠摸了摸文件袋,里面除了合同,
還塞著包曬干的桂花。她湊近聞,是裴硯常噴的雪松香水味,混著桂花香,甜得人心里發顫。
巷口傳來腳步聲,她抬頭,正撞進裴硯含笑的眼睛里。第三天清晨,蘇棠正往蒸籠里碼包子,
巷口傳來貨車鳴笛。車頭印著"明遠律師事務所"的藍底白字,
比裴硯助理開的轎車扎眼許多。副駕下來個穿銀灰色西裝的男人,袖扣在晨光里閃了閃,
"蘇老板,我是裴律師的同事周慕。"他遞來個牛皮紙袋,"這是品牌升級合作協議。
"蘇棠擦了擦手接過來。第一頁寫著"注資三百萬用于門店擴張、團隊搭建、品牌包裝",
翻到后半段,"經營權"那一欄用括號括著"雙方協商確定"。
她指尖頓住——三天前裴硯給的投資協議里,這欄明明白白寫著"完全由乙方自主"。
"裴律師說您可能對條款有疑慮。"周慕敲了敲合同,"專業運營團隊能幫您把店做成連鎖,
您只需要負責產品,其他交給我們。"他笑了笑,"現在市場競爭多激烈,
單靠手工熬粥可撐不住。"蘇棠把合同推回去,"我得再看看。"周慕走后,
她蹲在灶臺邊逐字讀,后頸冒冷汗。協議里"品牌形象需配合甲方宣傳"那條,
讓她想起宋明遠以前總說"你穿那條紅裙子好看,顧客喜歡"——后來她才知道,
是宋明遠覺得紅裙子能多招男客。傍晚收攤時,手機在圍裙兜里震個不停。陳陽發來鏈接,
標題刺得她眼疼:"震驚!網紅早餐店竟被律師男友'包養'?
背后真相令人咋舌......"視頻里,沈婉兒舉著手機掃過甜粥記的招牌,"大家看,
這家靠'手作良心'火的早餐店,投資人竟是明遠律所的裴大律師。"她壓低聲音,
"聽說裴律師光是裝修就砸了五十萬,這真的是單純投資嗎?"評論區炸了。
"早說這女的不簡單,長得漂亮就是優勢""裴律師圖什么?
"最上面一條:"果然漂亮女人靠臉吃飯"。蘇棠的手在抖,手機"啪"地掉在煤爐旁。
她蹲下去撿,額頭抵著冰涼的青石板,眼淚砸在磚縫里。第二天凌晨四點,她照常起來泡米。
蒸箱"嗡"地響時,門簾被掀開。趙阿婆拎著竹籃進來,雞蛋碰得叮當響,"小棠啊,
我今早把視頻看了。"蘇棠手一抖,米撒了半盆。"我吃了七十年早飯。
"趙阿婆把雞蛋往她手里塞,"你熬的南瓜粥米心軟得剛好,豆漿沒渣子,這是能裝出來的?
"她拍拍蘇棠手背,"那些說風涼話的,是沒嘗過你熬的粥。"蘇棠吸了吸鼻子,
把雞蛋裝進竹筐。筐底壓著張紙條,是趙阿婆的孫子寫的:"姐姐加油,
我媽媽說你是最厲害的早餐店老板。"可一整天,她都沒敢給裴硯發消息。手機安靜得反常,
連平時提醒她"米快沒了"的微信都沒響。直到傍晚收攤,巷口的老槐樹下有人影晃。
裴硯倚著樹干,西裝搭在臂彎里,襯衫袖子卷到小臂,"蘇老板,能請你喝杯茶嗎?
"長椅上,裴硯從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手寫稿。紙頁邊緣卷著毛邊,
字跡卻工整得像刻上去的:"關于甜粥記投資方案(個人版)"。
"周慕的方案是律所的標準模板。"他指尖點過"經營權協商確定"那行,"但我改了。
"他抬頭時,眼睛里像落了星子,"我媽以前是家族企業的主廚,后來企業被收購,
新老板要她按配方做預制菜。她遞辭職信那天說,失去自主權的手藝,不如不做。
蘇棠捏著那沓紙,指腹蹭過他手寫的"投資人不得干涉菜品研發及日常經營",
"所以你用個人名義投?""嗯。"裴硯喉結動了動,"我不想你變成資本游戲里的棋子。
"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蘇棠突然想起暴雨夜他蹲在泥水里幫她搬煤爐,
想起他改合同時鋼筆尖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她把自己那份投資協議推過去,"我接受資金,
但不要品牌包裝。"裴硯笑了,從西裝內袋摸出支鋼筆,"早給你備好了。
"兩人在協議上簽字時,張秀蘭提著保溫壺路過,"喲,小棠和裴律師簽什么呢?
"她湊過來看,拍著大腿笑,"合著是終身合同啊?這下可真是郎才女貌!"蘇棠耳尖發燙,
裴硯卻認真點頭,"是終身的。"夜色漸深,蘇棠收拾著蒸籠。張秀蘭的保溫壺還擱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