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玻璃緊貼著我的后背，滲著寒氣。三十七樓，城市燈火如散落的碎鉆。面前這個人，
卻是冷的發光源。她的唇碾壓上來，撬開我的齒關，長驅直入。
霸道蠻橫的氣息瞬間席卷了我。舌尖掃過上顎，一陣酥麻沿著脊椎炸開。掠奪，
這是此刻唯一的感知。空氣被無情抽離，我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后背的涼意和胸口的灼熱劇烈沖突。她的氣息清冽，像暴風雪來臨前純凈的寒冷。
呼吸被徹底奪走，眩暈感攀爬上來。我拼命想抓住什么，指尖觸到她冰涼的絲質襯衫。
微涼的硬質袖扣硌著我的指腹。她的吻里帶著鐵銹般的腥甜。是我的唇破了。
細小而尖銳的痛感反而讓我異常清醒。睜不開眼，卻仿佛看到了那片空曠雪原。
第一次見到周延，就是那樣一片冰冷世界。冰冷的酒會，我像只誤入異域的小型動物。
空氣混著昂貴的香水與虛偽寒暄。我是被主編臨時推來的小記者。
任務是采訪今晚的重磅人物——周延。傳說中手腕強硬的新銳科技投資人。眼光精準，人，
卻難惹。她獨自站在落地窗前，指尖轉著半杯紅酒。水晶吊燈的光滑過杯壁。
也勾勒著她清晰冷冽的側影。周身像環繞著一圈無形的低溫帶。沒人敢輕易靠近。
我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上前。高跟鞋踩在冰冷大理石上發出細脆的聲響。她并未回頭，
似已察覺我的接近。“周、周小姐……”聲音有點抖。她這才微微側身，目光垂落下來。
那眼神像探照燈，瞬間穿透我的故作鎮定。帶著審視估量的刺骨鋒芒。“記者？
”聲音也像結了層薄霜。“是…《財經瞭望》的蘇瀾。”我拿出名片。她沒有接。
只將那杯紅酒輕晃了一下。殷紅的液體在內壁緩慢流淌。她忽然將酒杯朝我的方向遞了遞。
一個微不可察的傾斜弧度。紅酒眼看就要溢出，潑向我的白色禮服。我腦子“嗡”一聲，
身體快過思想。猛地抬手格擋。杯口傾斜驟停。酒液在杯沿危險地來回晃動。一滴未漏。
她眉梢幾不可察地一挑，看著我懸在空中的手。眼神冷得像極寒之地的冰湖。“反應很快。
”她終于收回酒杯。唇邊那一點點弧度，辨不清是贊許還是其他。“記者的膽子，
”她抿了口酒，唇印印在杯沿，“比你看起來大一點。”她將那染了口紅的酒杯，
放回我僵在半空的手中。指腹不經意擦過我微微發抖的手背。一點冰冷的濕潤觸感。
她轉身離開，留我一個人愣在原地。手中高腳杯微傾，殘留的酒液像猩紅的血。像我的臉，
滾燙一片。那杯殘留著口紅的酒，被我悄悄帶回了家。放在床頭柜上，
像供奉著一件詭異的圣物。夜深人靜時，會不由自主看向它。那個模糊曖昧的唇印。
心里某個角落被輕輕撓了一下。主編對我搞砸采訪倒沒太過苛責。周延的采訪，
本就沒人輕易成功。“下次爭取吧。”他嘆口氣。可我沒放下。
一篇分析她公司投資版圖的深度報道。成了我試圖撬開她防線的小小武器。寫稿到深夜，
桌面被咖啡漬和便利貼淹沒。窗外是徹夜通明的城市燈火。當稿件終于發出，
我在郵件正文寫道：“周小姐，上次不算正式采訪。”“可否給個機會，深入談談您的眼光？
”發送鍵按下，掌心竟全是汗。沒抱太大希望，沉沒在資料海里的鴕鳥。三天后，
手機在沉寂中突然震動。一封來自她私人郵箱的回信。
簡單利落到近乎刻板：“周六下午三點，青松美術館。”“別遲到。”心跳猝然失序。
周六下午，城市天際線模糊在薄雪里。美術館內人跡稀少，空曠得吸走所有雜音。
巨大的幾何形建筑，白色是唯一的主調。她站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畫前。
畫面上是糾纏的線條與沉郁的藍黑色塊。像風暴中心凝固的瞬間。
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大衣。側影挺拔，融入那幅壓抑的背景。
依舊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聽到我的腳步聲，她才轉過頭。“來了？”臉上沒什么表情。
目光掠過我的臉，短暫停留。“那篇稿子，”她轉身走向另一幅作品，“角度還行。
”語氣平淡得像評價天氣。我愣住，腳步有些跟不上。
“不過……”她在一幅巨大的白色油畫前停下。畫布上只有幾抹近乎看不見的筆觸。
“挖掘不夠深。”她側身看我。“你太小心了，避開了所有可能產生爭議的領域。
”“畏首畏尾，”她語速平緩，敲擊在心上，“像溫吞水。”心像被細針猛地刺了一下。
臉上騰起熱意，還有一絲不甘。“您呢？”我的聲音在空曠展廳有些突兀。她腳步一頓，
回過身。眼神微凝。“看人做投資，哪能完全避開風險？”直視著她冷冽的眼睛，手心發麻。
“那您覺得，怎樣才算‘深’？”她沒立刻回答。深邃的眼里掠過一絲極淡的意外光澤。
旋即，唇角有了點冰冷的、奇特的弧度。“跟我來。”沒有多余的話。
帶我走進美術館最僻靜的展區盡頭。這里光線更柔和，溫度也似乎更低。
只有幾件極簡主義雕塑立于雪白的地面。中央是一座晶瑩剔透的冰山雕塑。
無數棱面折射著冷光，如真正的寒冰。內部似乎凍結著一點灼熱的、火焰般的東西。
矛盾而奇妙的共存。“看到什么？”她問。“沖突？還是……”我猶豫著組織語言。“穩定？
”她替我補充。我點頭。她走近那冰山，手指緩緩描摹它冰冷的棱角。她的指尖冰涼透明，
映著冰面。“表面的穩固結構……”她沿著一個凌厲的轉折滑下。
停在雕塑下方幾道巨大的冰裂處。“內里卻是傾覆的重組。”她的目光從那道裂痕抬起來。
直直落進我眼底。“本質就是破壞與重塑。”語氣平淡的驚人。心卻被猛地攥緊，
缺氧般恍惚。這話仿佛擊穿我的外殼。又像一把鑰匙，精準卡進某個鎖孔。離開美術館，
雪已停。地上積了薄薄一層柔軟的白。燈光在雪面上暈開團團朦朧的黃暈。
周延的車停在路邊。黑色車身沉默如同伏獸。她拉開車門，示意我上去。
“不……”婉拒的話語沒出口。“順路，”她打斷，語氣不容置喙。我只好坐進副駕駛。
車內溫暖，彌漫著她身上那種清冽的氣息。導航燈幽幽映亮她的側臉輪廓。
車內音響流淌著低沉的古典樂。我緊張得有些僵硬。她突然傾身過來。
松木和冰雪的氣息瞬間將我籠罩。我屏住呼吸，感覺時間凝滯。
她只是伸手拽過副駕的安全帶。“咔噠”一聲輕響。她坐回去，啟動車子。“怕成這樣？
”語氣沒什么波瀾。我卻尷尬地耳根發熱。她的車開得又快又穩。
窗外霓虹流淌成斑斕的光帶。在一個紅燈前停下。“做這行幾年了？”她問。“……三年。
”她手指輕輕敲著方向盤。指尖在幽暗中閃爍著微芒。
“能一眼看懂那種冰裂的人……”她側過臉。車窗外變幻的光影投在她臉上。“……不多。
”心臟猛烈撞擊著胸口。紅燈變綠。她一腳油門，車子無聲滑入夜色。在公寓樓下停穩。
心還懸在半空，緊張感未散。我快速解開安全帶：“謝謝您送我……”指尖碰到了她的手背。
冰涼，光滑。她沒動。我的手僵住一秒，迅速抽回。“周小姐，那我……”她目光垂落，
停留在我抽回的手上。然后緩緩抬起眼，眼神深邃。像藏著莫測的光影。“上去坐坐？
”她聲音放的很低。像冰面下的暗流。“不……太晚了……”我下意識拒絕。
尾音消失在唇齒間。她眼神瞬間淡下來，沒什么溫度。“嗯。”不置可否。
“那……”“再見。”她目視前方。我逃也似地推開車門。寒風涌入車廂，
帶走了稀薄的暖意。腳步在雪地上匆匆響起。心亂跳，像一只受驚的鳥。剛才的邀請是什么？
沒走出去多遠，身后的車燈依舊亮著。光柱筆直刺破黑暗。像她在背后靜靜注視。停下腳步，
忍不住回頭。那黑色的車體沉靜如同蟄伏猛獸。前擋風玻璃映著慘淡的幽光。
模糊倒映著車前的雪與路燈。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心跳卻更快了。咬咬牙，
還是轉身繼續往前走。身后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并不急切，沉穩有力地劃破寂靜。
車燈打出的光柱從我身后掃向前方。在地上拉出長長的、晃動的影子。很快，
那溫暖的車燈掠過我，向更遠處延伸。最終融入城市遠處的光河中。獨留清寒夜色籠罩著我。
心里某個地方似乎塌陷了一小塊。一絲莫名的空茫感悄然浮現。回到冰冷公寓。燈都沒開，
靠在緊閉的門后。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流淌進來。空氣里浮動著細小的微塵。
剛才在車里的畫面反復閃回。她傾身過來的身影。指尖若有似無觸碰到的冰涼。
還有那沉沉的、帶著寒意的氣息包裹……臉頰再次發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心煩意亂，
沖進浴室洗澡。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熱氣氤氳中，感官越發敏銳。水流撫過皮膚，
那似有似無的碰觸再次浮現。像她微涼指尖的短暫擦過。身體深處忽然竄起一陣陌生戰栗。
幾乎站不穩。我猛地關上水龍頭。站在淅瀝的水聲中，霧氣彌漫全身。
只有紊亂的心跳和滾燙的皮膚。對著鏡中的自己，眼波朦朧。一絲奇異渴望悄然生長。
之后的采訪約在了她公司。會議室巨大落地窗外是流動的云海。她穿著剪裁完美的墨藍西裝。
坐在寬大桌后，像一個精準的刻度尺。一絲不茍，嚴絲合縫。我們之間隔著冰冷的空氣。
公事公辦交流數據與行業判斷。她目光銳利，語句條理清晰。
精確得如同機器運轉的邏輯推演。偶爾對上她的視線，深邃難以洞悉。我的問題，
被她簡練精準拆解。如同銀刀劃開平滑絲綢。她的專業能力令人窒息。采訪結束，
我整理錄音筆。剛站起身。“晚上有空？”她視線掠過我的文件。落在我的眼睛上。“七點，
暮色酒吧。”命令的口吻，不給人拒絕余地。那晚的暮色酒吧人潮涌動。
空氣彌漫著低音鼓點與昂貴香水。我找到角落里的半封閉卡座。周延一個人坐在里面。
指尖夾著杯琥珀色的酒。燈光昏暗，在她冷峻輪廓上投下曖昧陰影。
整個人陷在深紅的沙發里。“周小姐。”我走近。她抬眼，示意我坐對面。
卡座柔軟的扶手有些冰涼。剛坐下，侍者端來一杯調酒。剔透的杯壁凝結薄薄水珠。
液體是澄澈的藍。浮著碎冰，頂端一片鮮切的檸檬薄片。像一杯凝固的寒夜。“你的。
”她嗓音比白天低啞些許。“謝謝……”我小心抿了一口。冰涼順著喉嚨滑下，
帶著微刺與果香。“采訪做得不錯。”杯中的碎冰折射著幽藍的光。她語氣平淡。
“還是…不夠‘深’？”我沒忍住試探。她晃動酒杯的手指停住。抬眼看來，
嘴角牽動了一抹奇特弧度。似笑非笑，帶著玩味。“學得挺快。”昏暗光線下，
她的眼神變幻莫測。像月光下深不見底的潭水。她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
越過我們之間并不寬敞的距離。卡座空間瞬間被她的氣息擠壓。雪松的冷冽融合了酒的微醺。
我下意識想退后，扶手卻困住了腰背。她的臉逼近，眸子在暗處異常清亮。“告訴你一件事。
”聲音低沉貼著耳膜傳來。溫熱的呼吸拂在臉頰上。帶起一陣細微的電流。我屏住呼吸，
空氣仿佛凝固。“第一次在酒會……”話說到一半，卡座厚重的帷幔突然被掀開。
一個熟悉的聲音插進來。“延延！我就知道你在這兒！”衣著華麗的女人熱情挽住周延手臂。
周延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不動聲色地抽回手靠回沙發。臉上恢復慣常的疏離。“王太太？
”“哎呀，真是緣分！”女人自顧自在我旁邊坐下。身上濃烈的香水味瞬間蓋過清冷氣息。
“這位是……？”目光轉向我，帶著浮于表面的好奇。“《財經瞭望》蘇記者。
”周延簡略介紹。“哦？”女人夸張地挑起眉。“新朋友？”聲音刻意放甜膩。“工作關系。
”周延的否認干脆利落。像一盆冰水猝然澆下。臉上的熱度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剛才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蕩然無存。心口被什么堵住，悶悶發澀。
手指無意識捏緊了冰涼的杯壁。指甲邊緣因用力微微泛白。指尖的涼意直透心尖。
我忽然站起身。“你們聊，我還有個稿子要趕。”低頭抓起包，不敢看她此刻表情。
聲音擠出喉嚨：“周小姐，謝謝您的酒。再見。”幾乎是倉皇逃出這逼仄的角落。
喧囂的音樂和黏稠香水味裹挾過來。逃離那令人窒息的空氣。城市的夜風冰冷刺骨。
攔了輛出租車坐進去。窗外流光溢彩的夜色模糊成一團。酒吧里她靠近的畫面。
以及那句“工作關系”。像兩股力量在拉扯著神經。玻璃窗上模糊映出自己狼狽的臉。
眼底有點潮濕。車開出去很遠，心緒卻未平復。手機在包里震動起來。心猛地一跳。
屏幕亮起，是周延的名字。劃開接聽鍵的手指微微發抖。“在路上了？
”她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背景是酒吧喧囂低沉的雜音。沒有溫度，聽不出情緒。“……嗯。
”喉嚨干澀。“剛那是我朋友的太太。”她突然解釋。“煩人，但面子要做足。”短短一句，
像在澄清什么。又像只是陳述事實。心臟被攥得更緊，呼吸困難。
“哦……”單音節詞堵在喉嚨里。“剛才……”她話鋒一轉。頓了頓。
聽筒里只有模糊的音樂和她平穩的呼吸。“想告訴你，”繼續道。
“第一次在酒會……”又是那句被打斷的話！握著電話的手滲出薄汗。
“……看你笨拙舉著名片的樣子……”電話那端的聲音被喧囂背景裹挾著。
“倒像只走丟的……”句子尾音輕飄飄地消散。被酒吧震耳欲聾的低音鼓點瞬間淹沒。
“……什么？”我追問。話筒那邊只剩下沉悶的“咚咚”聲。像擂鼓敲在心臟上。
她后面的話語模糊。“……挺有意思。”最終，只傳來這幾個模糊字眼。
電話被嘈雜背景淹沒了。“喂？”我捏緊電話。電流聲里一片寂靜。
酒吧的喧囂徹底吞噬了那端。通話斷在戛然而止的空白中。留下未說完的謎題。整夜無眠。
她未盡的話語在我腦中翻騰。走丟的小狗？還是別的什么？那通電話像一枚毒刺。
扎入最柔軟的地方。一連幾天沒聯系。不敢點開她的名字。那杯藍調酒卻夜夜入夢。
直到主編突然叫我。“小蘇！快！大新聞！周延公司！”“發布會現場被砸了！
”抓起相機就沖出門。心臟懸在嗓子眼。發布會場地一片狼藉。
破碎的背景板和打翻的設備倒在地上。媒體記者們臉上全是驚愕的表情。人群中心，
她獨自站著。一絲不亂的高定套裝筆挺。眼神如淬了寒光的刃。平靜掃過眼前一片嘈雜喧囂。
一位情緒激動的合作方正在咆哮。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她臉上。她只是靜靜聽著。
臉上看不出一絲裂痕。直到對方聲音因暴怒而嘶啞。她才緩緩抬手，做了一個清晰制止動作。
一個手勢就足以震懾全場。“說完了？”語氣平靜。“那就聽聽數據？
”她身后巨大的屏幕驀然亮起。精準的市場回饋折線圖清晰投射出來。
那陡峭的上升曲線如無聲耳光。狠狠抽在挑釁者的臉上。剛還在怒吼的男人瞬間啞口。
面如死灰，張著嘴一個字也吐不出。鎂光燈驟然閃爍如暴雨。她挺拔立于光暴中心。
像一把精準插進風暴核心的利刃。冷靜，銳利。我站在人群邊緣，手指懸在快門鍵上。
卻無法按下。透過鏡頭，她的側影冷硬而強大。心中某個地方驟然松動融化。目光交匯處，
我看見了她眼中情緒。那不是勝利的傲慢。是一絲淡淡的、轉瞬即逝的疲憊。
像冰面上悄然融化的水痕。稍縱即逝。發布會后，我沒有追上去。人群散去。獨自去了暮色。
坐在那晚的卡座。燈光依舊搖曳生姿。卻照不透內心積壓的沉重塵埃。
空杯仿佛還殘留著她的體溫。那個未說完的電話。或許答案本就不重要。我自嘲地笑了笑。
掏出手機，編輯了幾個字：“對不起，我好像走丟了。”指尖徘徊在發送鍵上。
酒吧入口的光影一陣模糊晃動。一個熟悉修長的身影無聲出現在面前。
擋住了外界的喧囂流光。周延！她徑直在我身邊坐下。松木混著寒氣的冷冽氣息將我裹挾。
沒有解釋，沒有寒暄。她微微側過身。微涼的手指抬起我有些僵硬的下頜。
逼迫我迎向她的目光。她的瞳孔在晦暗燈光下深深沉沉。像兩潭漩渦。
那眼神里沒有了發布會上游刃有余的鋒芒。此刻是某種原始純粹的侵略性。不容抗拒，
像要吞噬掉所有的猶豫與怯懦。身體本能地想后退。她的手掌卻穩穩托住了我的后頸。
微涼的指尖觸到敏感的皮膚。激起一陣無法抑制的顫栗。然后，她吻了下來。不是試探。
是攻城略地般的霸占與宣告。舌尖強勢地撬開我的唇瓣。掠奪所有殘余的空氣。
舌尖掃過齒列，帶來一陣滅頂的麻痹感。后背重重撞上卡座冰冷的真皮靠背。
前是她火熱強悍的氣息。后是皮革僵硬的冰冷。她含吮我的下唇，輕輕撕咬。
帶著細微而奇異的痛感。口中彌漫開淡淡的鐵銹味。唇間滲出了血絲。理智崩解。
血液沖上頭頂。世界只剩下這個吻。唇舌交纏間。身體深處悄然盛開陌生的渴望。
像等待許久的種子破土而出。她的手順著脊背向下滑。隔著衣料，帶著燒灼體溫。
呼吸變得急促而滾燙。沉溺在這危險又甜美的潮水中。不愿醒來。不知過了多久。
窒息般的潮涌才緩緩退去。她微微退開些許。氣息不穩。唇上還沾染著一抹暗紅。是我的血。
她伸出手指，指腹冰涼。輕輕擦過我被咬破的唇角。
“記者的膽子……”她聲音因剛才的深吻而低啞滾燙。“……都像你這么小？
”指尖卻帶著奇異的溫柔安撫。后背的真皮沙發冷硬如初。唇角的微痛卻奇妙地轉化。
身體更渴求她的靠近。就在這一刻，玻璃杯的脆響。侍者正收拾著鄰桌狼藉。周延眼神一凝，
像驚醒夢中人。“走。”她站起身，不容置疑。外套半裹著我。
掌心溫度透過衣料烙在肩胛骨。帶我離開喧囂之地。走進深夜冰冷的空氣中。
她的車就停在路邊。依舊是那輛沉默的黑色猛獸。她拉開后座車門。“進去。
”聲音裹著清寒霧氣。我順從地坐進去。下一秒，她也坐進來。車門關閉。
隔絕了最后一絲外界的光源和冷氣。車內徹底陷入了柔軟的黑暗。
心跳聲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咚咚咚咚……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感官卻變得異常敏銳。
她身上雪松與皮革的氣息更濃烈。混合著剛才酒液和煙草的余味。黑暗中。
微涼修長的手指卻準確扣上我的下巴。迫使我仰頭。她再次吻了上來。不同于酒吧里的掠奪。
這次的吻綿長深入。像在品嘗。舌尖舔過齒齦深處細嫩的敏感點。激起難以自控的抽搐。
黑暗放大了所有觸感。肌膚接觸的溫度顯得格外鮮明。她的指尖滑入我松散開衣領。
指尖帶著薄薄的涼，如秋夜的露水。微涼滑進衣領的剎那。
皮膚深處瞬間迸發無法遏制的震顫。她似乎輕笑了一聲。吮吻落在頸側動脈搏動的地方。
唇與齒的壓迫。帶來輕微窒息和隱秘的渴望。心仿佛要跳出胸腔。混亂間，
我的手慌亂抓住她的前襟。指尖卻觸碰到她頸后散開的領帶尾端。絲質的冰涼觸感，
滑過指縫。黑暗里一聲輕微的撕扯聲。是她將領帶完全扯松了。她溫熱的手掌。
輕輕覆上我的雙眼。視線陷入更濃稠的柔軟黑暗中。“別怕。”聲音貼近耳廓。
氣息帶著一種安撫式的蠱惑。隨即，領帶那滑涼的緞面。帶著她指尖的溫度。
溫柔覆蓋在我的眼睛上。在腦后系了個松緊適度的結。所有微弱的光源徹底消失。視線剝奪。
只剩下她灼熱的呼吸灑在我額角的觸感。視覺被短暫封印。皮膚在黑暗中異常敏感。
她的唇并未離開，繼續向下探尋。沿著鎖骨滑向微敞的領口邊緣。
溫熱的吻烙印在鎖骨凸起的骨節上。帶起一片細密雞皮疙瘩。身體陷入柔軟的皮質座椅深處。
她的手。那只帶著精準控制力的手。緩緩地撫過我的手臂。手指帶著刻意的慢條斯理。
所過之處，激起細微電流。最終捉住了我垂在一側的手腕。五指滑入我微涼的指縫。
緊密相扣。不容掙脫地按在了座椅扶手上。仿佛一種無聲的領地宣告。力量與禁錮的象征。
黑暗中視覺剝奪的緊張。與手腕被扣住的真實觸感交織在一起。像火焰纏繞著冰棱。
舌尖被卷入更深的旋渦。身體像繃緊的弓弦。不知為何又想起美術館中的冰雕。
碎裂中隱藏的重組力量。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細微的走神。齒尖在我下唇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像一記警告。“專心。”微啞的嗓音貼著唇瓣傳來。唇上銳痛一掠而過。留下奇異的滾燙。
感官被無限放大。只剩下她的氣息，她的吻。在唇齒間掀動滔天巨浪。不知何時。
周延抬起頭。松開了扣在我腕上的手。指尖探到我腦后。輕輕抽開了領帶的結。
視線驟然恢復。刺眼的車內頂燈亮起。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我下意識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