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認哥哥后他慌了（續(xù)）---“吱呀——”那扇象征著生與死界限的厚重門扉，
如同開啟地獄的甬道，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緩緩向內(nèi)拉開一道縫隙。慘白刺目的光線，
如同冰冷的瀑布，從門縫里傾瀉而出，瞬間吞噬了走廊的昏暗，
在地面投下一道筆直、無情的光帶。那光，白得瘆人，白得毫無溫度，照得人心底發(fā)寒。
一個穿著墨綠色無菌手術(shù)服的身影，像一尊剛從生死戰(zhàn)場上退下的疲憊神祇，
被包裹在那片刺目的白光里。他臉上的藍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此刻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紅血絲，濃重的烏青沉甸甸地壓在眼瞼下，
里面沉淀著濃稠得化不開的疲憊，以及一種……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肅穆。時間，
被無限拉長、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帶著鋸齒，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上反復(fù)切割。長椅上，
江臨川那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只剩下空殼的身體，猛地繃直了！像一張被拉到極限的弓，
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他死死地盯著門縫里那個身影，
那雙剛剛還一片死寂空洞的眼睛，瞬間被巨大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恐慌和絕望點燃！
里面翻涌著瀕死的困獸才有的瘋狂光芒。門內(nèi)的身影，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手。
那戴著無菌手套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感，捏住了藍色的口罩邊緣。
然后，向下扯動。動作很慢，慢得如同凌遲。口罩一寸寸滑落，露出緊繃的下頜線，
緊抿的、毫無血色的薄唇，最后，是整張疲憊而嚴肅的臉龐——是王醫(yī)生。他抬起頭，
目光如同兩柄沉重的鐵錘，越過門口那不足五米、此刻卻仿佛隔著生與死的遙遠距離，
精準(zhǔn)地、毫無溫度地，砸在江臨川那張寫滿驚恐和絕望的臉上。江臨川的身體劇烈地一震！
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胸口，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了半步，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
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死死地、用盡全身力氣盯著王醫(yī)生的嘴唇，
仿佛那即將開啟的唇瓣，就是對他最終的死刑宣判。王醫(yī)生深吸了一口氣，
那動作似乎耗盡了他僅存的力氣。他開口了，
聲音帶著手術(shù)后的極度沙啞和一種穿透靈魂的疲憊，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死寂的走廊里，
也狠狠砸在我的心臟上：“手術(shù)……”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江臨川那瀕臨崩潰的臉，
又似乎無意地、極其短暫地掠過我所在的病房門口?！啊Y(jié)束了?！苯Y(jié)束了？
這三個字像冰錐，狠狠刺入我的心臟！我猛地攥緊了身下的床單，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結(jié)束了……是哪種結(jié)束？是……是……我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懼瞬間攫緊了我，
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江臨川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慘白如紙。
他像是被這三個字徹底抽走了所有支撐，身體沿著冰冷的墻壁，一點點滑落下去。
他伸出顫抖得不成樣子的手，徒勞地想要抓住什么，卻只抓到了冰冷的空氣。
絕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眼中最后一絲光芒。王醫(yī)生看著他滑落的身影，
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也沒料到他的反應(yīng)如此劇烈。他微微提高了音量，
那沙啞疲憊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塵埃落定后的沉重：“命……暫時保住了?！鞭Z——！
仿佛有驚雷在死寂的走廊里炸響！滑落到一半的江臨川，身體猛地僵??！
他像一尊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雕塑，維持著一個極其狼狽、半跪半坐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猛地抬起頭，那張慘白的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只剩下一種極致的、不敢置信的茫然。他死死地盯著王醫(yī)生的嘴，
仿佛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聽?！皶簳r？”我?guī)缀跏菑牟〈采蠌椓似饋恚?/p>
不顧護士的阻攔，嘶啞的聲音沖口而出，“王醫(yī)生！什么叫暫時保住了？
我哥他……”“顱內(nèi)出血點找到了，清理了，血也止住了?！蓖踽t(yī)生轉(zhuǎn)向我，
疲憊的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安撫，但語氣依舊凝重，“命是暫時搶回來了。
但是……”這個“但是”，像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
讓剛剛升起一絲希望的心瞬間又沉入谷底?！笆中g(shù)創(chuàng)傷非常大。
他本身的身體狀況就極其糟糕，免疫力幾乎為零。”王醫(yī)生的聲音沉重，
“術(shù)后感染、多器官衰竭、腦水腫再次壓迫……任何一項并發(fā)癥，都可能是致命的。
接下來的三天，是絕對的危險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鬼門關(guān)徘徊?！彼D了頓，
目光掃過我和狼狽不堪的江臨川，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
看到我們靈魂深處各自背負的重擔(dān)?！八枰罹牡淖o理，最密切的監(jiān)控，
不能有任何閃失。更需要強大的意志力支撐，還有……運氣?！彼詈髢蓚€字，說得極輕，
卻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沉重?！八麜凰瓦MICU，24小時特護。
你們……”他的目光在我和江臨川之間來回掃視，帶著明顯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等他生命體征穩(wěn)定一點，可以短暫探視?，F(xiàn)在，都去休息！尤其是你，”他嚴厲地看向我，
“你身體也透支得厲害，再倒下，沒人能照顧他！”說完，王醫(yī)生不再看我們，
轉(zhuǎn)身重新走回了那扇象征著生死戰(zhàn)場的大門內(nèi)。沉重的門，在他身后緩緩合攏，
隔絕了那片慘白的光，也隔絕了溫言此刻生死未卜的世界。走廊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冰冷的空氣，和儀器隱約傳來的單調(diào)滴答聲。
江臨川依舊維持著那個半跪半坐的、僵硬的姿勢，靠著冰冷的墻壁。他的頭低垂著，
凌亂的發(fā)絲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只撐在冰冷地面上的手，
手背青筋根根暴起，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呈現(xiàn)出一種死寂的慘白，
還在無法控制地、劇烈地顫抖著。仿佛剛才那“命暫時保住了”的消息，不是救贖，
而是將他推入更深一層煉獄的宣告。而我，靠在病床冰涼的金屬欄桿上，
身體里的力氣仿佛被剛才那巨大的情緒起伏徹底抽空。
溫言暫時活下來了……可那懸在頭頂?shù)摹叭煳ｋU期”，比直接宣判死刑更讓人煎熬。
每一秒，都可能是永別。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濃得令人窒息。護士已經(jīng)離開，只剩下我，
和窗外沉沉的夜色。身體疲憊到了極點，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疼痛和困倦，
可大腦卻異常清醒，像被無數(shù)根針反復(fù)刺扎，翻騰著混亂的思緒。溫言在ICU里掙扎，
江臨川那崩潰絕望的背影，還有……那個猝不及防闖入我腦海的、關(guān)于陶土杯子的記憶碎片。
儲藏室冰冷的水泥地，沾滿泥點的小手，歪歪扭扭的杯身，
藍色的、被風(fēng)吹散般的星星……少年江臨川不耐煩地回頭，
的眼神……我怯生生遞出去的、帶著潮濕土腥氣的“生日禮物”……畫面清晰地刺痛著神經(jīng)。
為什么？為什么江臨川說他還留著？用玻璃罩子罩著？七年？
那個在醫(yī)院里對我只有刻骨厭惡和冰冷推拒的人，
那個恨不得我去死的人……他留著那個丑陋的、我親手做的杯子？
巨大的疑問和矛盾像兩股糾纏的毒蛇，啃噬著我的理智?；靵y的記憶如同被打碎的鏡子，
每一塊碎片都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卻無法拼湊出完整的真相。
墜江前那場劇烈的爭吵……江臨川刻薄尖銳的指責(zé)……“你活著就是最大的錯誤！
”……那冰冷的、淬了毒的眼神……這些畫面和那個關(guān)于杯子的、帶著微弱暖意的片段，
激烈地碰撞、沖突，讓我的頭痛得像要炸開?！拔恕笨诖锏氖謾C震動了一下，
微弱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我遲鈍地掏出來。屏幕上跳動著一條新信息提示，
來自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心臟莫名地一緊。手指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點開了那條信息。沒有文字。只有一張照片。照片的像素不高，光線也有些昏暗，
像是在一個光線不足的房間里拍的。背景是深色的木紋，像是書架的隔板。照片的焦點，
穩(wěn)穩(wěn)地落在一個小小的、粗糙的物體上。那是一個陶土杯子。杯身歪斜，線條笨拙，
杯口甚至有些變形，帶著手工捏制的原始痕跡。粗糙的陶土本色，
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xiàn)出一種陳舊的暖褐色。而杯身上，用藍色的顏料，清晰地畫著一個星星。
一個同樣歪歪扭扭的、線條稚嫩得如同孩童涂鴉的藍色五角星。顏料的藍色已經(jīng)有些暗淡，
邊緣甚至有些剝落的痕跡，卻固執(zhí)地停留在杯壁上。
杯子被放置在一個透明的、擦得一塵不染的玻璃罩子里。玻璃罩隔絕了塵埃，
也像一道冰冷的屏障，將那個丑陋卻帶著某種執(zhí)拗情感的杯子，小心翼翼地封存了起來，
如同博物館里一件易碎的古董。照片下面，依舊沒有任何文字。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我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被玻璃罩子精心封存的、丑陋的陶土杯子，
盯著那個歪歪扭扭的藍色星星。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停滯了。血液似乎在瞬間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耳邊只剩下自己驟然放大、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聲，
咚咚咚地撞擊著耳膜，震得整個顱腔都在嗡鳴。是真的。
在記憶垃圾堆里、微不足道的、帶著討好和不安的“生日禮物”……江臨川……他真的留著。
用玻璃罩子……罩了七年……為什么？！巨大的沖擊如同海嘯，
瞬間沖垮了所有搖搖欲墜的堤壩！無數(shù)個“為什么”在腦海里瘋狂咆哮！
那個在醫(yī)院里對我只有冰冷和憎恨的人，
那個將我推向溫言、像丟開垃圾一樣的人……他留著這個？像一個稀世珍寶一樣封存著？
巨大的荒謬感和撕裂感瞬間攫住了我！頭痛欲裂！
前這張照片里被精心保存的丑陋杯子——像失控的碎片炸彈在我腦中瘋狂旋轉(zhuǎn)、碰撞、炸裂！
“嗡——！”更劇烈的、如同鋼針穿刺般的劇痛毫無預(yù)兆地從太陽穴炸開！
的墻壁、冰冷的病床、手機屏幕上那個刺目的杯子影像——都開始劇烈地搖晃、旋轉(zhuǎn)、變形！
無數(shù)模糊的光影和嘈雜的聲音碎片像失控的洪流，猛地沖進我的意識！
一個尖銳的、帶著哭腔的少女聲音，撕心裂肺地穿透了記憶的迷霧：“江臨川！我恨你！
我恨死你了！我再也不要叫你哥哥！你去死！你去死——！”伴隨著這聲嘶吼的，
是玻璃制品狠狠砸在地面上、瞬間爆裂開來的、刺耳欲聾的碎裂聲！“嘩啦——?。?！
”那碎裂聲，如此清晰，如此真實，仿佛就炸響在耳邊！“呃啊——！
”劇烈的頭痛達到了頂點！我猛地抱住頭，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
眼前徹底被翻滾的黑暗和刺眼的光斑吞噬！手機從脫力的手中滑落，
“啪”地一聲掉在冰冷的地面上。屏幕上的照片，連同那個被玻璃罩子封存的丑陋陶杯，
瞬間隱沒在黑暗里。ICU厚重的玻璃窗外，慘白的燈光無聲流淌。溫言躺在里面，
像一具被精密儀器強行挽留住最后一絲生息的蒼白軀殼。氧氣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只露出深陷的眼窩和緊閉的、毫無血色的唇。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連接著冰冷的機器，
屏幕上跳動著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數(shù)字和曲線。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
都牽動著窗外人的每一根神經(jīng)。江臨川靠在冰冷的玻璃上，額頭抵著那毫無溫度的透明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