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國破城,我穿著嫁衣,被母后親手推入敵軍主帥的營帳。
她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哭得肝腸寸斷,卻在我耳邊低語,讓我為妹妹的前程鋪路。
十六年替身人生,我以為自己是為國犧牲的公主,卻只是她用來除掉前朝余孽的工具。
直到那被稱為“漠北修羅”的男人轉過身,我才發現,他竟是我命定的救贖,
也是我復仇的利刃。1營帳的門簾在我身后落下。隔絕了母后撕心裂肺的哭喊,
也隔絕了整個倉皇奔逃的都城。帳內燃著燭火,將一個男人的背影投在地上,
影子被拉得很長。他就是霍去病。那個破了我大楚國都,被傳為“漠北修羅”的男人。
我身上這件刺目的嫁衣,就是為他準備的。我站著不動,等待他發落。他會像傳說中那樣,
殘暴地撕碎我,還是會直接一刀殺了我?我攥緊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就算死,
我也要濺他一身血。“抬起頭來。”他的聲音傳來,低沉,沒有溫度。我緩緩抬頭,
看向他的背影。他慢慢轉過身。燭光照亮了他的臉。我的呼吸停住了。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棱角分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更重要的是,這張臉,我見過。在過去十年里,
無數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我都會在腦海里描摹這張臉,只有這樣,
我才能重新獲得片刻的安寧。我以為是我臆想出來的神祇,是我在絕望中為自己創造的救贖。
他不是神祇。他是霍去病。他也在看我,眼神里沒有欲望,沒有殘忍,
只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探究,和一種難以置信的震動。我明白了。母后不是瘋了。
她把我推出來,不是為了什么和親,也不是為了給妹妹楚憐兒鋪路。她是想借霍去病的手,
殺了我。徹底除掉我這個前朝的余孽,這個她親手扶植起來的、楚憐兒的完美替身。
可她算漏了一件事。這位敵國主帥,他認識我。2我叫楚婉。十六歲之前,我生活在鄉野,
有一個嚴厲卻愛我的養母。十六歲那年,一隊宮人找到了我。他們說,
我是十六年前在戰亂中失散的公主,當今太后的親生女兒。我被接回了皇宮。
見到了雍容華貴的母后,和嬌弱美麗的雙生妹妹,楚憐兒。我以為好日子來了。
可那只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母后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從今天起,
忘了你鄉下的野丫頭身份。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學著憐兒。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于是,
我成了楚憐??的影子。她喜歡穿鵝黃色的衣服,我的衣柜里便再沒有別的顏色。
她擅長撫琴,我便日夜練習,直到指尖磨破,鮮血淋漓。她喜歡讀詩,
我便要將所有她看過的詩集倒背如流。稍有不像,母后便會罰我。在雪地里罰跪,
一跪就是一夜。用細長的銀針扎我的指甲縫。用浸了水的鞭子抽我的后背。每一次,
楚憐兒都會抱著我哭。“姐姐,對不起,母后都是為了我。”“姐姐,你再忍一忍,
很快就好了。”她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然后轉頭就去母后那里告狀。“母后,
姐姐今天又不聽話了,她偷偷畫了一只鄉下的野狗。”“母后,姐姐說她不喜歡吃杏仁酪,
可那是我最喜歡的點心。”于是,我又會迎來一頓更重的責罰。后來,
楚憐兒愛上了懦弱無能的七皇子。為了給七皇子鋪路,母后將我許配給手握重兵,
卻病入膏肓的藩王沖喜。她說:“婉兒,這是你的宿命。為你妹妹,也為我們楚家。
”我被送去藩王府。可還沒等我見到藩王的面,他就死了。我成了克夫的不祥之人。
回到宮里,迎接我的是更深的厭惡和折磨。現在,敵軍破城。母后又一次,將我推了出去。
這一次,是推向敵國主帥的營帳。“婉兒,別怪母后,”她在我耳邊低語,聲音淬了毒,
“好好‘伺候’霍將軍,為你妹妹的前程,再鋪最后一塊墊腳石吧。”她的算盤打得真好。
我若被霍去病羞辱致死,便是為國捐軀的烈女,楚憐兒的姐姐。我若茍活,便是失貞的公主,
再也威脅不到她女兒的地位。橫豎,她都贏了。3營帳里靜得可怕。我和霍去病對視著。
時間仿佛凝固了。他眼中的震動慢慢沉淀下去,變成了一種復雜的,我無法解讀的情緒。
他向我走來。一步,又一步。我下意識地握緊了袖中的匕首,身體繃成了一張弓。
他停在我面前,距離只有一步之遙。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
淡淡的血腥味和冷冽的松木香。他很高,我需要仰視他。他沒有看我的臉,
目光落在了我的脖子上。我脖子上什么都沒有。他從懷中,慢慢取出一件東西。
那是一塊玉佩,微微泛著黃,上面雕刻著繁復的龍紋。玉佩的樣式我熟悉無比。我渾身一震。
那是我幼時最珍愛的物件,我天天都戴在脖子上。可在我被“拐走”前,它離奇失蹤了。
我找了很久,哭了很久,養母安慰我說,或許是被神仙收走了,等我長大了,它就會回來。
現在,它回來了。在敵國主帥的手里。“這玉佩,你可認得?”他的聲音低沉,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看著玉佩,又看著他與夢中人重疊的臉,心中翻江倒海。
我該怎么回答?說認得?他會怎么對我?說不認得?他信嗎?
這個被稱為“漠北修羅”的男人,到底是誰?他為什么會有我的玉佩?
他真的是我夢里那個人嗎?母后把我推向他,是真的只想除掉我,還是她知道些什么?
無數個疑問在我腦中炸開。我看著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沒有殺意。
我慢慢松開了緊握匕首的手。4.“認得。”我說出這兩個字,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他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星光亮起。他將玉佩放到我的手心。玉佩溫潤,
還帶著他身體的溫度。“另一半,在我這里。”他從自己的脖子上,
取下了另一塊一模一樣的龍紋玉佩。兩塊玉佩合在一起,嚴絲合縫,成了一條完整的盤龍。
“這是定親信物。”他說。“我父皇為你我定下的。”我徹底呆住了。“我叫霍去病。
但我的另一個名字,是趙循。鄰國平陽王世子。”“當年,你父皇,大楚先帝,
與我父王約定,待你及笄,我便來娶你。這玉佩,就是信物。”“可我沒等到你及了笄,
楚國就宮變了。”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壓抑不住的恨意。“柳氏,就是現在這位太后,
當年還只是一個妖妃。她勾結外戚,毒殺了你的母后,謀害了你的父皇,篡奪了皇位。
”“我平陽王府,也因支持先帝,被滿門抄斬。我忍辱負重,逃了出來,臥薪嘗膽十年,
才有了今天。”“我揮師南下,一為復仇,二為尋你。”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楚婉,
我找了你十年。”原來是這樣。原來一切都是這樣。我不是什么當朝公主。我是前朝遺孤。
那個日夜折磨我的女人,不是我的母后,是我的殺父仇人。那個我被迫模仿的妹妹,
是仇人的女兒。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知道了真相的釋然,
和一種終于找到同類的歸屬感。這十幾年,我活得像一個笑話。現在,笑話該結束了。
霍去病,不,趙循。他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他的動作很輕,
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珍視。“別怕,我回來了。”他說。“從今以后,你不是誰的替身。
你是楚國真正的公主,未來的霍國王后。”5.那一夜,我沒有被羞辱,也沒有死。
趙循將我接入他的主帥王帳。他對外宣稱,對我和親公主一見傾心,驚為天人。
他給了我遠超和親公主規格的榮寵。最好的營帳,最華麗的衣裳,最精美的食物。
所有人都以為,漠北修羅被美色所迷。只有我知道,這是他對我遲到了十年的補償。
他親自為我上藥。看到我背上那些縱橫交錯的舊傷新痕,他握緊了拳頭,眼眶發紅。“柳氏,
楚憐兒……”他咬著牙,“我定要她們血債血償。”我拉住他的手。“不,”我說,
“這個仇,我要自己報。”他的眼神變得堅定而冰冷。他開始教我。教我權謀之術,
教我排兵布陣,教我看懂朝堂的利益糾葛。他說:“只懂仇恨的人是贏不了的。
你要學會用他們的規則,打敗他們。”我學得很快。那些曾經被逼著背下的史書典籍,
此刻都成了我最鋒利的武器。我身體里的血,仿佛在這一刻才真正蘇醒。
消息傳回了還在負隅頑抗的楚國宮廷。柳氏得知后,大為震驚。她想不通,
為什么霍去病會對我如此“青睞”。她派人送來信件,假惺惺地關心我,實則是在試探。
楚憐兒也派人送來了她親手做的糕點,信里寫滿了姐妹情深。我看著那些虛偽的文字,冷笑。
我讓趙循的親兵,把信和糕點,原封不動地丟了回去。并且傳話:“霍將軍說,
公主殿下身體嬌弱,不宜操勞。”柳氏和楚憐兒的算盤,徹底落空了。她們的不安和嫉妒,
就是我復仇的第一份利息。6.半個月后,一個深夜。
趙循的親兵領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進了我的營帳。看清那張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