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煉獄畫師蘇寧晚被灌下軟骨散扔進大牢。九十九名死囚臭氣沖天,
接連不斷地凌辱她。而她的夫君,岫云縣縣令奚行止,正坐在一旁,
親手將這一幕全程畫在紙上。……“奚行止,你憑什么……這么對我?”蘇寧晚慘白著臉,
一身素衣被血染得猩紅,狼狽地朝奚行止爬去。但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會被身后貪婪的惡鬼,
一次又一次重新拽回煉獄。一旁的木桌后,奚行止長身玉立,
漫不經心地描繪著她狼狽的模樣。他一身素衫,挺拔似竹。可說出的話,卻似冰錐般刺骨。
“這是你欠玉兒的,她因你而死,這區區痛苦,比起她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區區痛苦?
蘇寧晚心中悲戚,又覺得這話實在可笑。“奚行止……”她字字泣血,“你讓我有孕數十次,
掉;蘇寧玉每年的忌日都逼我在炭火上跳舞祭奠;如今還任由我被這些窮兇惡極的死囚侮辱,
畫下慘狀……”“到今日,整整一千日的折磨,你說只是區區痛苦?”他做這些,
都是為了蘇寧玉!她的嫡姐。三年前,蘇寧晚與奚行止成婚當日,蘇寧玉吊死在他們的婚房。
那日雷雨大作,是蘇寧晚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見到素來淡漠的奚行止方寸大亂。
他那身血紅的喜服,將懷中蘇寧玉的臉襯得格外慘白。彌留之際,
她用盡最后力氣在奚行止耳邊說:“行止哥哥,我來嫁你了……”,接著便命喪當場。
自那日后,奚行止性情大變,極盡手段踐踏、折辱蘇寧晚。可過去,
她分明也是奚行止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奚家是岫云縣首富,奚行止天資聰穎,
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十六歲便高中狀元,派回了岫云縣任縣令。無數人意圖攀附,
可他性情淡泊,從不與人結交。從小到大,整個岫云縣他唯一愿意親近的,
便只有蘇寧晚一人。蘇寧晚自小被富商蘇家收養,受盡苛待,地位還不及蘇家下人。
奚行止會在蘇寧晚被下人捉弄推進池中時,親自跳下水撈她上岸,
為她撐腰:“敢欺負蘇寧晚,便是在與我奚行止作對!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也會在蘇寧晚被父母罰跪在荊棘上時,立即登門來救,尋來最好的藥膏為她治傷。
會給蘇寧晚準備她愛的糕點,明明聞不得花粉,
卻會為她采來全京城最美的花朵……他滿心書本,只對蘇寧晚細致不已。回憶中每個畫面,
都昭示著他對蘇寧晚獨一無二的情感。他曾經是愛她的啊。可……為何會走到今天這步?
蘇寧玉自盡時,蘇寧晚除了痛心,便只剩錯愕。明明幼時,蘇寧玉便嫌奚行止古板無趣,
從來不肯與他們在一塊玩。她也從來沒說過,她喜歡奚行止。溫熱的淚滴湮滅了視線,
讓奚行止的臉變得十分不真實。墜入黑暗前,蘇寧晚用盡最后的力氣嘆出一句:“奚行止,
我們和離吧。”她憑借那如同虛妄般的期待,苦苦撐了三年。如今,也該放手了。
那些不曾宣之于口的愛,她不再妄求。奚行止的心,她不要了。……再醒來,
蘇寧晚已經回到了奚府。她一睜眼,便見到了奚行止頎長的背影。他臨窗而立,
罕見地穿了身月白錦袍,似乎正要去赴誰的約。銀色繡線在夕陽的映照下,發出柔和的亮光,
一如從前溫暖。但蘇寧晚只覺脊骨發寒。她踉蹌起身,顫抖著寫下一封和離書,
方才開口:“簽下和離書,你我從此兩寬。”奚行止連頭都沒回:“欠玉兒的血債還清前,
我勸你死了這條心。”話落,他回身拂袖,將和離書狠狠甩開,氣勢迫人至極。
“往后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踏出府門半步。”話落,奚行止轉身離開,和離書落在燈火上,
與蘇寧晚的心一同燒成灰燼。她脫力摔倒在地,身下火辣辣地疼。她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明明不是她的錯,為何算在了她頭上!為何要她來贖罪!她不甘心,也不認命!
不知過了多久,蘇寧晚強撐著起身,從奚家逃往蘇家。即便爹娘嫌棄她不是蘇家血脈,
可畢竟她在蘇家長大,怎么也有些親情。倘若能讓爹娘為她做主,
她便有倚仗早些與奚行止和離!天空中飄著零星的雪花。蘇寧晚穿過風雪一路跌跌撞撞回家。
剛進花園,就聽到一陣笑鬧聲傳來。
而更誅心的是奚行止的一聲輕喚:“玉兒……”蘇寧晚胸口一窒,木然走上前。
只見花園中正在設宴,兩家人其樂融融。蘇父、蘇母、奚父、奚母、奚行止。還有,
死了三年的蘇寧玉!蘇寧晚如雷轟頂,瞬間血色褪盡。四人有說有笑,親密無間,
像是全然忘了這個家還有她的存在。蘇寧玉坐在奚行止身邊,
摟著他的胳膊撒嬌:“行止哥哥,我活著的事不能告訴晚兒嗎?整日待在家里,
我都要悶死了。”蘇母面色一沉:“大好的日子提她做什么,也不知是哪里來的野種,
本來養她就是為了替你擋災,卻沒想到白白耽誤了你和行止這么多年。
”奚母點點頭接話:“如今不和離也是為了好好給你出氣,等她該受的罰受完了,
縣令夫人的位置她自然該乖乖滾下來,讓給你。行止,你說是吧?”奚行止眸中皆是暖意,
親昵地摸了摸蘇寧玉的頭:“是。”這一聲,仿若晴天霹靂。蘇寧晚一直以為,
蘇家愿意養她,總還是有些感情在的。可沒想到……她從未被愛。
蘇寧晚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離開蘇家的。恍惚中,她走到了岫云縣最豪華的客棧,
敲開了天字號房門。“您要確認的事……有消息了嗎?
”一位衣著華貴的公公臉上堆著笑:“信物已經呈到京城,您的確是流落民間的皇室血脈。
”蘇寧晚松了口氣,忙不迭問:“我何時能與奚行止和離,恢復身份離開這里?
”奚行止是岫云縣縣令,若不靠公主的身份,她恐怕一輩子都無法與他和離,逃離岫云縣。
公公殷勤道:“還請公主回奚府多忍耐些時日,奴才這便進京回稟圣上。”“五日后,
便恭迎公主回宮!”第二章 雪中歸途雪落得很快,轉眼,長街一片雪白。
蘇寧晚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中走了許久,最后還是按著公公的話,回了奚家。剛好,
就讓她用這五日,與前塵,好生作別。與奚行止大婚那日,她就將自己的一切都帶進了奚府,
她原以為,自己能和奚行止在這里白頭到老。可如今,蘇寧晚大夢方醒,美夢碎裂后,
更是傷人。回到院中,蘇寧晚吞下酸澀的淚水,
著手將她原本打獻給奚行止的最青澀赤忱的愛意,清理干凈。有奚行止送她的銀鈴鐺,
蘇寧晚在上面親手刻上了自己和奚行止的小像。有他在去青云書院苦讀五年,
蘇寧晚日夜思念,共寫下的一千八百二十五封書信。還有聽說奚行止摔斷了腿,
蘇寧晚在神醫門前跪了三天三夜才得來的靈藥……最后都被蘇寧晚扔進火堆,化為灰燼。
翌日,蘇寧晚去了青云山。奚行止從不知曉,他去念書后,蘇寧晚每年都會來此,
只為春暖花開時能遠遠地見他一面。甚至還偷偷建了這座小木屋。那時,
蘇寧晚總是一遍又一遍期待著,日后能帶奚行止來此,傾訴她深藏心底的愛意,
也許那時淡漠如他,也會自己動容。可終究,只是妄念罷了。蘇寧晚一把火點燃了木屋,
將多年來的執念盡數焚毀。橫梁坍塌那一刻,她的心似乎也空了一塊。但她轉身離去,
再沒回頭。回到奚府時,奚行止也回來了。蘇寧玉正扯著奚行止的衣袖,
膩著嗓子撒嬌:“行止哥哥,這玉佩真好看,送給我好不好啊?
玉兒求求你了~”她矯揉造作的姿態,令蘇寧晚隱隱作嘔。
可奚行止卻滿臉縱容地將玉佩給了她,還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奚家的東西,只要你喜歡,
拿去就是。”蘇寧晚這才發現,那是奚家的傳家寶!婚后她不小心碰到,
就被奚行止訓斥:“你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也配肖想奚家的傳家寶?!”而后,
這枚玉佩被奚行止束之高閣,再不許蘇寧晚觸碰。她明明是他的正房妻子,
卻被他像是防賊一般防著。愛與不愛一字之差,天差地別。只怪她現在才看清。
蘇寧晚苦笑一聲,移開視線,轉身就要回屋。“蘇寧晚,玉兒平安歸來,
你身為妹妹不說好好招待,也該笑臉相迎,一副死人臉做給誰看!”奚行止慍怒的呵斥傳來。
蘇寧晚止住腳步,卻未多分給他們一個眼神:“誰在看,就是做給誰看!
”“當初若不是你嫁我,玉兒怎會自盡?”他嗓音沉怒,“你若是還有半分人性,
就向玉兒道歉!”蘇寧晚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轉身迎上奚行止質問的眼神。
“兒時定好的婚約,我憑什么要道歉?”奚行止眸色驟冷,眉宇間皆是陰沉之色。
蘇寧玉挑釁地看了蘇寧晚一眼,拉了拉奚行止的衣角:“沒事行止哥哥,晚兒沒錯,
都是我的錯,是我見此生相伴行止哥哥無望才出此下策,
我只不過是太愛你了才……”奚行止的神情倏然柔和下來:“我不許你把錯都往自己身上攬,
往后有我在,必不會讓你受委屈。”奚行止將蘇寧玉攬入懷中,似是要將她揉進骨血般擁緊,
語氣中皆是愛意:“你不是說你悶壞了嗎?今日我命令岫云河清場,帶你游玩,
屆時派衙役們在兩岸放燈,只為你一人祈福。”話落,奚行止起身離開,親自命人去套車。
看著這一幕,蘇寧晚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回憶中的奚行止,即便對她再好,
也從未如此荒唐過,不會大費周章清河,不惜違律調衙役私用,只為給蘇寧玉祈福!
可他無論變成什么樣子,也與她也再無干系了。蘇寧晚目光落在蘇寧玉身上,
自己也曾真心喚她一聲“姐姐”,如今卻相對無言,終是默然轉身。
忽然聽到蘇寧玉喊道:“晚兒!當初我差點吊死在這院里,如今獨自在這有些心悸,
你能不能帶我去找行止哥哥啊?”她滿臉驚怕,噙著淚看向蘇寧晚:“我如今身份特殊,
不敢隨意走動,奚家的路我又不熟,你能不能……”蘇寧晚拒絕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
最后還是嘆了口氣,帶她出門去了。無論蘇家目的如何,在蘇寧玉自縊前,
她們之間還是有些姐妹情誼……可找了一圈,都不見奚行止的身影。蘇寧晚有些乏了,
想向蘇寧玉告辭。轉眼間,卻見她不知何時繞到了蘇寧晚的身后。荷花池邊,
蘇寧玉眸中的怯弱褪去,只剩下陰毒的算計。蘇寧晚心下大驚。還沒反應過來,
雙肩就被蘇寧玉用力一推——蘇寧晚身形不穩,眼前的景物霎時天旋地轉,
藍天、樹梢、快速漸漸逼近的湖面。千鈞一發之際,
她下意識拉住蘇寧玉拋下的披帛……“撲通!”蘇寧晚狠狠摔進了冰冷的池水中。
等她好不容易撲騰著從水里自救上岸,就見蘇寧玉將披帛纏繞在自己的脖子上,滿臉驚恐。
“晚兒,你不要殺我!”她嗓音尖銳,聲聲求饒。奚行止趕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蘇寧晚,你這個毒婦,上次沒害死玉兒,現在竟想親手勒死她嗎?”奚行止怒不可遏。
“我沒有。”蘇寧晚驚魂未定,下意識開口解釋:“下人們都看到了,你若不信,
可以去問……”“我親眼所見,你還想抵賴!”奚行止冷聲打斷,“來人,
將蘇寧晚扔進蛇坑反省!”奚父愛蛇,命人在奚家鑿了個地洞,里面養了成千上萬條毒蛇。
洞門緩緩關閉,帶走了一切光亮。蘇寧晚幼時被蛇咬過,此刻縮在地洞角落,
驚懼到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此事奚行止明明就知道,甚至同她保證過許多次:“晚兒,
我以我的功名起誓,往后絕不會讓任何一條蛇在你身邊出現。”可如今,
親手將她推入蛇坑的人,卻是他自己……原來心變了。誓言,也就成了笑話。
第三章 蛇坑噩夢一整夜,蘇寧晚都蜷縮得抱緊自己,渾身緊繃,不敢闔眼。舉目四望,
盡是對她虎視眈眈的綠眸,耳邊“嘶嘶”聲此起彼伏,濃烈的蛇腥味竄入鼻腔,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吃入腹。她也曾呼救過,可卻從未得到任何回應。
就當蘇寧晚以為自己要慘死在這些蛇的口下時,地洞門忽然開了。灼目的光刺了進來。
奚行止的小廝站在門口,眼神輕蔑:“大人有令,若有下次,
蘇小姐的那些畫便會傳遍整個岫云縣的大街小巷。 ”蘇寧晚渾身顫抖著,
手腳并用地從吊籠里爬出來,眼眶通紅。不會再有下次了。
她絕不會再給奚行止踐踏她的機會!蘇寧晚回到院子,剛洗漱完,就有下人來報,
說前院正在為蘇寧玉舉辦洗塵宴,要她到場。蘇寧晚不愿,但怕奚行止又借此發難,
不得不應下。一到前院,蘇寧晚便見到蘇寧玉一身錦衣華服,緊緊貼在奚行止身邊,
活脫脫一個縣令夫人的架勢。而她頭上戴著的紅寶石頭面,是奚行止高中狀元后,
從皇宮里帶回的賞賜。蘇寧晚看向與蘇寧玉身著同色錦袍的奚行止,
唇角勾起一絲諷笑:“既是她的洗塵宴,叫我來做什么?”“你是奚家主母,自然要到場。
”奚行止隨意指了個下首的位置:“坐那。”蘇寧玉與他一同坐在主位,
她還得屈居二人之下?蘇寧晚雙腿似有千斤重,一步也無法挪動。今日來的,
都是蘇寧晚他們自小相熟的岫云縣富家子弟。見狀,他們神態各異,譏誚、憐憫的目光,
悉數像利刃一般落在蘇寧晚身上。奚行止不可能對此毫無察覺。無非是,
他并不在意她被人指指點點罷了。思及此,蘇寧晚苦澀一笑,想離開,
又覺得此刻離席必定會激怒奚行止,怕再被扔進蛇坑,終究默然落了座。席間不知何時開始,
有人聊起詩詞歌賦。蘇寧晚心悅奚行止多年,又陪在他身邊三年,對這些也略知一二,
自然也能同席間的人聊在一處。但不管她說什么,都會被蘇寧玉針鋒相對地反對。見此情形,
席間有人議論:“蘇二小姐才是縣令的夫人吧?這蘇寧玉一再冒犯,縣令怎的也不出言相助?
”奚行止的差別對待,蘇寧晚早已麻木。
但這并不意味著她能一次又一次忍受蘇寧玉的欺瞞與咄咄逼人。蘇寧晚壓下喉間苦意,
看向蘇寧玉,質問道:“你方才說,詞中姐姐在妹妹病中勾引妹夫太卑劣,
那你又為何在我和奚行止之間橫插一腳!”“既然死了你又從土里爬出來做什么?
如今招搖過市,若是今日我不出現,怕是旁人就要以為你是縣令夫人了!”“蘇寧晚,
你給本官住口!”奚行止厲聲斥道。“我偏不!”蘇寧晚扯起一抹笑,
盡是嘲諷:“你們二人既然如此情深義重,早說便是,我自會拱手相讓。
”“又何必演一出自盡的戲碼,尋個由頭來折磨我?”蘇寧玉身子微顫,
淚水立馬涌了出來:“你有什么資格說我?!”“我一早就說過我喜歡行止哥哥,
若不是你橫刀奪愛,我又如何會絕望自裁,我能活下來難道也是錯?
”蘇寧玉淚眼朦朧地看向奚行止,“行止哥哥,若愛你是錯,那我再去死好了!”說罷,
她掩面哭著跑出奚府。奚行止面色陰沉:“玉兒無論如何也是你姐姐,你就如此狠毒,
非要將她逼死才滿意嗎?!”蘇寧晚心中寒風呼嘯,唇角卻仍微微彎著:“蘇寧玉想死想活,
都由她自己,與我無關。”她不再如往常那般劇烈爭執,眸子靜謐得仿佛一潭死水。
奚行止忽而心亂如麻,索性往蘇寧玉的方向追了出去。蘇寧晚坐在原地平靜目送。
四周看好戲的目光像針似得扎在她身上,她清楚今夜后,奚家的這樁爛事就會傳遍大街小巷。
可無妨。往后,她也不再是蘇寧晚了。第二日,蘇寧晚是被下人們的議論聲吵醒的。
每一聲驚呼都像一記重錘,重重砸穿了她的耳膜。“聽說岫云縣每個富家子弟,
都收到了夫人的畫像。”“什么畫像?”“前幾日夫人在大牢,
被九十幾名死囚……”蘇寧晚如墮深淵。那些畫……只有奚行止有。
第四章 畫像風波寒意滲透了蘇寧晚的骨髓,她踉蹌著去找奚行止對質,
聲音破碎:“是你……將畫送出去的?”奚行止眼中已然不見一絲昨夜的怒氣,
如同一口沒有波紋的古井:“你不是當眾讓玉兒難堪嗎?本官便讓你也嘗嘗身敗名裂的滋味。
”他將一疊畫扔在蘇寧晚面前:“要是不想讓這些畫繼續傳揚出去……你就親自上門去求,
讓他們一張張燒干凈。”蘇寧晚胸腔劇烈起伏,手臂死死撐著桌面,
用力到指甲都嵌進了木頭里。奚行止漠然轉身離開。忽然,
蘇寧晚聽到門外傳來蘇寧玉嬌柔無比的泣聲:“行止哥哥,晚兒是不是……還不肯原諒我?
我從未想過搶她的東西,行止哥哥你再去幫我勸勸,我和晚兒這么多年的姐妹情誼,
她這么錯怪我,我真的心痛……”“不會了。”奚行止柔聲安慰,“我已經教訓過她,
往后她再也不敢錯怪你了。”話音漸漸走遠,蘇寧晚的心也墜了下去。她站在原地,
只覺脖頸上仿佛懸著一把刀,將她的自尊一點一點凌遲,碾碎。那些畫,
將她的絕望、掙扎與狼狽都描繪得淋漓盡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日奚行止作畫時,
淡漠的眼眸。以及從前,他一次次保護她時,面上溫暖如煦的笑容。思緒回籠,
蘇寧晚拖著僵硬的身子,一個一個跪在富家府門前磕頭求他們燒掉畫像。
承受著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縣令夫人身姿銷魂,夜御千男后,
那處可會時時感到空虛啊?”“縣令夫人往后若是想要,記得來尋我,在下隨時恭候。
”“燒畫自然可以,但縣令夫人得先與我也快活快活……”每一句話,
都像是將蘇寧晚的衣衫在大庭廣眾一層層扒下,將她的自尊踩在腳底碾壓。她恍惚想起從前,
有幾個富家子弟私下議論各家小姐的身材外貌,甚至私下打賭誰的身子最白,最美。
蘇寧晚在這中間相貌出眾,又是個不受寵的養女,便成了他們的目標。那日詩會,
幾個紈绔子弟將蘇寧晚拖進一間柴房。他們想扒開蘇寧晚的衣服,毀她清白。
奚行止如一道光出現,將她救了下來,對眾人宣布:“蘇寧晚,是我奚行止的人。”第二天,
蘇寧晚就聽到了那幾個紈绔被抓進大牢的消息。可如今……蘇寧晚頭都磕破,
血水混著淚落下來,心口也慢慢變得空寂。跪完最后一家,燒掉最后一張畫,
她對奚行止的愛意,也終于消散殆盡。蘇寧晚回到奚家時,迎面便遇上了奚行止。
他站在夜色里,如月色一般清冷。“身為女子,當要溫良恭儉讓。晚兒,如今你可知錯?
”知錯?蘇寧晚直直望進奚行止涼薄的眸中,嗓音艱澀地反問:“奚行止,禮制難道教你,
如此對待自己的發妻嗎?”奚行止的眸色一沉,想說什么,
卻被蘇寧晚截斷:“你打算什么時候簽和離書?”“不急。”奚行止嗓音一頓,
“無論你我是否和離,你和玉兒也是多年姐妹,蘇家也是你的家,你該學著與他們親近些。
”蘇寧晚原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又咽下,覺得不必與奚行止多費口舌。
她望向他的眼中一片寂然。二人相對,鮮少如此平靜。奚行止略微不適地蹙了蹙眉,
嗓音破天荒地柔和下來:“明晚的競寶會上有一枚鵲枝紋銀香囊,聽說是前朝貴妃的物件,
你不是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嗎?明日你也去,我為你拍下來。”蘇寧晚的拒絕還未說出口,
奚行止已經轉身離開。她收回視線,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夜無眠。直到雞鳴聲起,
蘇寧晚聽到奚家嘈雜一片。起身時就聽說,奚行止帶著蘇寧玉出門去了。
之后他們再沒回來過,只見奚行止送給蘇寧玉的禮物流水般抬進了奚家。每進門一件物品,
蘇寧晚都會收到蘇寧玉的一張字條。“晚兒,行止哥哥說這對偶人女的像我,男的像他,
你說像不像?”“行止哥哥說要在縣衙里單獨為我安排一個房間,讓他能日日都能看到我。
”“行止哥哥說要帶我去青云書院,帶我去看他讀書時住過的地方。”……“對了晚兒,
晚些你把寧行還我吧,行止哥哥說那本是贈我的,只是沒想到我一摸狐毛就起疹子,
才不得不給了你。”蘇寧晚心神一震。寧行,是過去奚行止送給她的小狐貍,
被她精心呵護多年。卻沒想到自己珍藏的,也是他對蘇寧玉的心意。
蘇寧晚看向院中活蹦亂跳的寧行,對著它愣神許久,才提筆寫道。“好。
”她連奚行止都不在意了。何況一只不屬于她的狐貍。第五章 競寶羞辱傍晚,奚行止歸府。
可卻沒看到蘇寧玉的身影。蘇寧晚咽下疑問,默然上了馬車,偏在一角假寐,
刻意避著奚行止。車簾放下后,奚行止的聲音響起:“我已叮囑玉兒往后離你遠些,
你也莫要再招惹她。”蘇寧晚露出一抹無奈苦澀的笑。蘇寧玉與她,
從來都是蘇寧玉在主動招惹,主動栽贓、誣陷她。只是,奚行止從未信過。
就算蘇寧晚將證據捧在他面前,他都視若無物。蘇寧晚記得,奚行止治下極嚴,
審查斷案亦是一把好手,是以被人稱贊為“岫云縣青天”。但蘇寧玉的話對他來說,
便是字字真言。什么明察秋毫,統統不見。只剩被愛蒙蔽著的,眼瞎心盲。馬車停下,
蘇寧晚隨著奚行止進了舉行競寶會的攬月樓。樓上的雅座早已準備好,門一開,
就見蘇寧玉已經坐在了屋內。奚行止面色微沉:“你為何在此?
”蘇寧玉像只小動物似的親昵鉆進奚行止懷里:“我想給晚兒選樣禮物,哄她開心嘛!
”奚行止眼神一軟,整個人都溫和了下來:“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這身子才養好不久,
何苦親自跑這一趟,身子可有不適?”奚行止聲聲關切,將蘇寧玉帶回軟榻上安置。
仿佛身后的蘇寧晚不存在似的。也將明明是他帶她來此競寶一事,忘得一干二凈。
直到樓下的歌舞散去,競寶臺搬上來,他才想起屋里還有一個蘇寧晚,
轉身解釋:“玉兒跟來是為給你道歉,你若是還看中什么,我一并買下來,
算作玉兒的一份賠禮。”“不必了,我嫌臟。”包括你,奚行止。蘇寧晚話中有話,
奚行止只當她在使小性子,于是臉色一沉,不再理會。蘇寧晚落得清凈,
尋了個角落的位置落座。但二人交談的聲音仍舊是避無可避。“行止哥哥,
這扇屏風好生精巧!”“玉兒既然喜歡,那我們就帶回家。”話落,奚行止直接出價一百金,
外面頓時鴉雀無聲。但這屏風只是凡品,能競出百兩就已是極限,哪里值百金?
蘇寧晚靜靜瞧著,未發一言。接著,只要是蘇寧玉表露出喜歡的藏品,
奚行止便不由分說地出高價拍下。甚至因為蘇寧玉的一句想要,
直接為了一塊不到三百兩的白玉墜子點了天燈。而原本說好要給蘇寧晚的鵲枝紋銀香囊,
卻全然忘在了腦后。蘇寧晚并不提醒。即便是奚行止想給,她也不屑要。等到競寶會結束,
蘇寧晚默默的跟著他們出了門。縣令府數十位小廝抬著奚行止為蘇寧玉拿下的戰利品,
浩浩蕩蕩站滿了整條街。圍觀的百姓見狀不由感嘆:“縣令還真是寵妻,今日這些拍品,
總花了不止千金吧!”有知情者立馬反駁:“你眼瘸了吧,縣令身邊的可不是縣令夫人,
后面落單的那個才是!”蘇寧晚聽在耳中,面上波瀾不驚。千金之數,于奚家而言,
不過是滄海一粟。出了競寶會,三人共乘一輛馬車,去往蘇家。剛下車,
奚行止便被公事絆住,示意蘇寧晚和蘇寧玉先走。蘇寧晚徑自進了府,直接往自己的院里走,
免得與蘇家人產生爭執。可剛到前廳,便被蘇寧玉追上:“玉兒你走得這么急做什么,
莫非是因為行止哥哥今日只給我買了東西,忽略了你,才不高興嗎?”蘇寧玉眉梢一挑,
語氣鋒利:“那就沒辦法了,行止哥哥喜歡我,我想要什么,他就會給我什么,
今日也才千金,往后還會有更多!”蘇寧晚冷眼瞧著她:“蘇寧玉,
我真是從未見過你這般不知羞恥的人!”蘇寧玉臉上的得意瞬間冷了下來,
抬手正要扇在蘇寧晚臉上,下一秒卻突然收回,轉而將奚行止買下的禮物,全部推倒在地。
金玉瓷器砸碎的聲音震天響——蘇寧玉摔倒在地,眼尾泛紅,一副將泣未泣的委屈模樣,
正好落在剛進來的奚行止眼中。“晚兒,我知道你眼紅行止哥哥對我的寵愛,
可禮物是無辜的啊,你要是喜歡什么,我給你就是,你為何……為何……”語畢,
她掩面痛哭。奚行止心疼地將蘇寧晚攬進懷中,
望向蘇寧晚的眼神都是憤怒和失望:“路上我與你交代的那些,看來都是對牛彈琴。
你果真……冥頑不靈!”奚行止怒聲下令:“去請蘇家長輩來,請家法!
”一旁的小廝立馬去喊人。蘇父蘇母來時,帶著一條三尺長的戒鞭。蘇寧晚被按在前廳跪著,
根本掙脫不開下人的桎梏。她眼睜睜看著奚行止將戒鞭交給蘇寧玉:“你是姐姐,
就由你來親自教她什么是尊卑禮法。”“第一鞭,罰她善妒成性,毀物泄憤,有違正妻之賢!
”話音一落,一道鞭子倏地狠狠抽在蘇寧晚的背上,落下一道血痕。“啪!”“第二鞭,
罰她多次刁難長姐,不知尊卑上下!”“啪!”“第三鞭,罰她心思歹毒,屢次害人!
”“啪!”第四鞭、第五鞭……蘇寧晚背上的衣料被打得稀爛,露出了皮開肉綻的傷口,
活脫脫成了個血人。她卻一聲也未吭。只是慘白著臉,看向高坐主位的奚行止。他面覆冰霜,
眸中沒有絲毫情緒。平靜得仿佛,面前受罰的,并不是他的妻子,
而是活該千刀萬剮的滅門仇人。“你知錯了嗎?”奚行止忽然開口。蘇寧晚的眼淚應聲滑落。
她的確錯了。錯在愛上了奚行止,也錯在當年沒有主動退婚,成全他們。
第六章 家法鞭刑蘇寧晚意識逐漸模糊,數不清背后挨了多少鞭。不知過了多久,
奚行止才喊停,帶著眾人離開。她忍著劇痛,強撐著從地上爬起,離開蘇家。所過之處,
一串血腳印。仆人們見狀,紛紛避讓,無人敢上前過問。她只得孤身一人走到醫館。
大夫醫者仁心,見蘇寧晚滿身的傷,義憤填膺道:“再晚一會兒,你就要失血過多而亡了!
誰對你下這么重的手,老夫陪你去報官!”藥粉敷上傷口時,蘇寧晚痛呼一聲,
心好像被浸在醋缸里,酸得她眼眶發熱。沒想到這世上,愿意為她叫屈的,
竟只有這樣一個素不相識之人。“多謝,不用了。”蘇寧晚離開醫館,回到蘇家時,
卻被拒之門外。蘇父蘇母立在門前,猶如兩座門神,對她怒目而視:“孽障!你還敢回來!
你馬上去和行止和離,把縣令夫人的位置,讓給你姐姐!蘇寧晚的心早已凍結成冰,
一臉麻木地徑直往府里走。蘇父卻猛地一掌扇了過去:“混賬!為父的話,你竟敢不聽!
”蘇寧晚打了個趔趄,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痛,眼前一片眩暈。視線漸漸清明,
蘇寧晚看著二人的冷漠面容,心底一片冰涼。“為父?
”她輕嗤一聲:“你們又何曾真正將我當成女兒看待?!”話落,蘇寧晚轉身要走。
卻聽身后忽然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緊接著是蘇母的驚呼:“老爺!老爺!你怎么了!
”蘇寧晚腳步一頓,轉頭就見方才還氣勢洶洶的蘇父,如今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她驚得怔在原地,見四周一片慌亂,才連忙吩咐人去請大夫。主屋外。
蘇寧玉焦急地沖進主院,直直地沖到蘇寧晚面前,抬手就要甩下一巴掌。
蘇寧晚一把制住她的手,狠狠甩開:“蘇寧玉,你又犯什么瘋病?”“犯瘋病的是你!
蘇寧晚,你針對我也就算了,居然連父親都被你氣倒了!”奚行止扶住蘇寧玉,
蹙眉看向蘇寧晚:“蘇寧晚,你這么做,的確不應該。”“我沒氣他。
”她只是說了自己的心里話。“那岳父身體一直硬朗,怎會忽然暈厥!
”奚行止嗓音愈發冷沉:“蘇寧晚,你氣病親父,有錯不認,還配做人嗎?”奚行止的斥責,
像一把鈍刀,將蘇寧晚的心一遍遍反復割開。還是如此。連申辯的機會都不給她,
直接蓋棺定罪。有些偏見一旦刻進骨血,就再也無法更改了。蘇寧晚只恨,
自己如今才明白這個道理。大夫從屋里出來,面色凝重:“蘇老爺常年勞累,
以至于髓枯血敗,如今性命堪憂啊!蘇寧晚一聽到這個噩耗,便站立不穩,
倒在了奚行止的懷中。哭了好一會,她突然抬起頭來:“可以用晚兒的血!我記得幼時,
父親也因血病而昏厥過,當時有個神醫說過,若到了危急時刻,
只有寧晚的心頭血能救爹的命!”“你胡說!”蘇家哪里來過什么神醫?!但隨即,
蘇母也出聲附和蘇寧玉道:“寧玉說的沒錯,的確有這回事!”她擦著淚,
甚至朝蘇寧晚磕了個頭,哀求道:“晚兒,母親求你,救救你父親,你年輕力壯,
少一點血不打緊的,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父親喪命啊!”蘇寧晚徹骨的寒。
根本就沒什么神醫,她的心頭血或許毫無作用。可她們……而更讓她絕望的,
是奚行止的命令:“你害得岳父病發,自然該負起責任!”話落,他直接下令,
讓家丁強行將蘇寧晚帶進了主屋,綁在了凳子上。一碗麻沸散被強行灌下肚,
蘇寧晚的眼皮越來越沉,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她不禁回想起,她幼時貪玩不小心從樹上摔下,
腿骨折斷,奚行止都心疼得,陪她一起打斷了自己的腿。她永遠也無法忘記,
他腿上雪白的繃帶,和滲出來的刺目的鮮血。但如今,他卻命人將她綁在床上,剜心取血!
“奚行止……”蘇寧晚不住呢喃著,隨著意識漸漸消散,聲音也愈發微弱,
直到他的名字從她口中徹底消失。第七章 癔癥陰謀蘇寧晚時醒來時,天已大亮。
心口的刀傷劇痛無比,微微一動,便有鮮紅的血滲紅了衣衫。蘇寧晚仿若未覺,蒼白著臉,
扶著桌椅艱難地往外走。一出屋子,就聽到蘇寧玉哭哭啼啼的聲音:“行止哥哥,
要是晚兒知道她的心頭血沒有用,全都被倒掉了,她肯定會怪我們,再也不原諒我了!
”“可我記得那個神醫就是這么說的!行止哥哥你也看到了,當時連大夫也沒有反對,
我不是故意的……”蘇寧晚緩緩轉頭。透過半開的軒窗,她見奚行止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情緒,
但最后,他還是將蘇寧玉摟進懷中安慰。“放心,她不會計較的。為父取血,
本就是為人子女的本分,況且你當時也是救父心切,她會理解的。
”蘇寧玉這才綻開一個笑容:“有行止哥哥信我,就夠了。幸好那大夫又想起一個藥方,
救下了父親性命。
可是……”她話音一轉:“晚兒的血無用這事……還請行止哥哥不要告訴晚兒,
就當父親用了。我擔心她會為沒救成父親而自責,也怕她誤會我和母親是故意讓她遭罪。
”“畢竟這幾年來,晚兒對我們……都生分了不少。”她一臉怯懦,仿佛受了多大欺負似的。
奚行止頓時心軟,連連答應。“好,我答應你。”蘇寧晚站在廊下,倏然想起從前。
奚行止說君子以誠立世,從不虛言。是以他最討厭說謊的人。后來他榮歸故里,
向來冷清的人,第一件事便是上蘇家求娶,百姓們都說,一切都是為了蘇寧晚。可原來,
是為蘇寧玉。奚行止,既無真心,當初又何必作出愛她的樣子?蘇寧晚在心中叩問,
心頭的傷口裂了幾分,血從衣衫滲出凝聚成一顆顆血滴,落在地上。
蘇寧晚斂目望著那刺眼的紅,良久,才拖著她傷痕累累的身體,踉蹌離去。好在,
如今只剩兩日。兩日后,她就能徹底擺脫這一切,回到宮中。屆時,
任奚行止在岫云縣再如何只手遮天,也動不得她分毫。此刻,她要做的,
便是好生熬過這幾日,等待那天的到來。蘇寧晚回到奚家,剛收好自己的衣服,
正要去庫房時,就聽前廳傳來了蘇寧玉的哭聲。“行止哥哥,我真是擔心晚兒,
她怎就變成了這樣,竟將父親活活氣病,你說會不會哪日對我和母親……最重要的是,
她會不會影響行止哥哥的安危?”她手上絞著絲帕,指節泛白:“不知為何,
這幾年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就像……得了癔癥一般!否則一個從前溫聲細語的人,
如今怎會動不動就生氣,發狂?”蘇寧玉突然想起什么,眸光一閃:“行止哥哥,
要不請個大夫上門瞧瞧吧,若真是有癔癥,就要好好瞧瞧,晚兒是我們的家人,
我們一定要治好她!”奚行止沉默著,似乎在思索。蘇寧玉見狀,
故意嘆了口氣:“若行止哥哥不愿就罷了,畢竟這種事傳揚出去,于縣令府名聲也是有礙,
只是萬一往后晚兒對我們起了歹心,就當我和父親母親,命有此劫吧……”“都依你。
”奚行止抬手,為她溫柔地理了理鬢發:“你的擔心不無道理。”他的嗓音平靜,
輕而易舉就決定了蘇寧晚的將來。很快,大夫被請到府上,給蘇寧晚問診號脈。隨即,
他向奚行止稟報:“夫人的確得了癔癥,還有傷人的傾向,最好讓夫人去郊外的莊子靜養,
怕她傷人,也怕她自傷。”蘇寧晚就這樣被奚家的家丁強塞進了通往莊子上馬車。
她被拖出去時,奚行止正往衙門的方向去了,沒回頭看她一眼。而被帶出奚家時,
蘇寧晚霍然看到——假山后,蘇寧玉將一沓銀票交給了那個說她有癔癥大夫。
第八章 莊上真相在郊外莊子里的這兩日,成了蘇寧晚一生都難以忘卻的夢魘。
無人相信她說自己“沒瘋”的話。她被卸掉釵環,捆住手腳扔進柴房,
無數銀針刺入她的穴位,讓她要痛昏過去后又因疼痛清醒。她被灌下無數苦藥,
若是不小心吐出來一點,迎接她的便是數不清的棍棒。被關在這里的瘋仆毆打,侮辱。
除了苦藥,她的肚子里空無一物。蘇寧晚縮在四處漏風柴房里,沒有一絲陽光照進來。
恐怕她凍死在這,也無人知曉。最后那苦澀的湯藥,竟成了她唯一能取暖的辦法,
為了活下去,蘇寧晚主動將那些藥一飲而盡。還有兩日,她便能重獲新生。
蘇寧晚靠著這個念頭,才堪堪撐下去。兩日后,她被人梳洗打扮了一番,換回來時的衣衫,
帶出柴房。雪地白得刺目。蘇寧晚張開手,擁抱著冬日暖陽,將身體的寒氣一點點驅逐,
直至恢復暖意。將等在馬車旁的奚行止,忽視得徹底。待他看清蘇寧晚如今的模樣,
眸色一怔:“才兩日未見,怎么瘦成這樣?”量體裁制的衣衫不再合身,被風吹得左支右絀,
仿佛只剩一副骨頭架子。她臉上半點血色也無,眼窩凹陷,孱弱得似乎連呼吸微不可察。
像是一張破敗的美人風箏,懸于空中,馬上就要被吹折了骨架,碎在風里。
蘇寧玉立即拉住奚行止的胳膊,笑著解釋:“想來是大夫為了姐姐快些痊愈用了猛藥,
雖瘦了些,可行止哥哥你看,姐姐如今可溫和多了呢!”奚行止點了點頭應和,
眼神還留在蘇寧晚身上。“這藥太生猛,傷身就別吃了,我再請神醫為你調養身體。
”奚行止罕見的關切。可蘇寧晚卻眼底沉沉,一片死寂。剛到奚家,
奚行止就被蘇寧玉纏著以回蘇家看父親為由叫走了。蘇寧晚樂見其成,冷淡目送他們離開。
上馬的瞬間,奚行止卻莫名突然回過頭來:“晚兒,我有話同你說,你在家中等我。”“好。
”蘇寧晚輕聲應下,唇角卻勾出一抹諷笑。奚行止,往后,我不會再等你了。
奚行止和蘇寧玉的身影消失后,一陣鐵蹄聲由遠及近。是一隊風塵仆仆的禁軍,
統領手執兩道詔令。“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岫云縣令奚行止,苛待發妻,暴虐無狀,
特許縣令夫人斷婚之意,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這話聽在蘇寧晚耳中,宛若天籟。
她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呼吸變得急促,“咚”一聲,將頭磕在青石板上。“謝主隆恩!
”蘇寧晚接過圣旨以后,
傳旨的統領還特意在蘇寧晚耳邊說了一句“奚行止跟蘇寧玉虐待公主,皇上知道以后,
氣的恨不得對這一對狗男女行千刀萬剮剝皮充草之刑,但是皇上還是決定等您恢復身份以后,
怎么處置這兩位,還是由公主殿下您來決定,
只有這樣才能解您心頭之恨”她終于……解脫了!“但是奚行止跟蘇寧玉你們等著,
你們這三年來對我的摧殘與傷害,我不會原諒你們,后面我一定會加倍讓你們償還回來,
到時候讓你們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蘇寧晚心里想著。就在此時,
遠處傳來了奚行止驚怒的聲音。“蘇寧晚!”他不顧蘇寧玉的阻攔,縱馬趕回,
卻沒想聽到了這樣的消息。奚行止翻身下馬,疾步上前,想拉住蘇寧晚問個清楚。
還沒碰到她的衣角,就被禁軍的刀攔住。奚行止眼里滿是慌張:“統領,
她只是蘇府小小養女,出身卑賤,陛下怎么會過問我們的婚事……”“大膽!
”統領臉色一變,一腳踹在他膝彎,“你一個小小縣令,竟敢對公主殿下不敬!
”奚行止被踹倒在地,膝蓋骨磕在青石磚上,仿佛碎了般的痛!什么公主?他還沒問出口,
就見統領朝蘇寧晚單膝下跪,神情尊敬。“臣,恭迎公主殿下回宮!
”第九章 斷婚圣旨奚行止驚愣住,心中萬千復雜的情緒交織。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蘇寧晚竟然會是公主!奚行止猶不死心,仍想上前對蘇寧晚說些什么:“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