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著個窮鬼,生前窮得叮當(dāng)響,死后更窮。>他怕窮氣熏天,
偏偏被我這全村最窮的破屋吸引,卡在我家米缸里拔不出來。>我貼符箓糊了鄰居大嬸的臉,
撒的糯米他心疼得直哆嗦。>“兄弟,”我靈機(jī)一動,“不如你幫我賺錢,
我保證窮得恰到好處,讓你舒舒服服待著?”>從此他吹陰風(fēng)幫我賣蘑菇,
裝神弄鬼嚇唬耗子,生意剛有起色,卻被誣陷養(yǎng)小鬼。>懶漢帶人來“除妖”,
他急得用盡鬼力,只讓錢袋掉地、雞蛋自爆。>混亂中真相大白,他耗盡力量撕開烏云,
一束陽光精準(zhǔn)落在我家屋頂。>那夜他渾身發(fā)亮:“大樹,這窮氣壓不住我啦!
”>肥皂泡般消失后,我對著空氣笑罵:“窮家破業(yè),我給你守著!”>槐樹村都知道,
李家曾有個窮樂呵的守護(hù)靈。---初秋的日頭軟塌塌地掛在西邊山頭,
吝嗇地把最后一點余溫撒在槐樹村的土路上。李大樹拖著兩條灌了鉛的腿,
背上的竹筐輕飄飄的,里面躺著幾根蔫頭耷腦的野菜和幾朵被蟲啃得千瘡百孔的野蘑菇。
早上出門時那點去鎮(zhèn)上賣個好價錢、換半斤豬油的雄心壯志,
此刻被“虧本”兩個沉甸甸的大字砸得粉碎。他推開那扇吱呀作響、隨時準(zhǔn)備散架的院門,
一股熟悉的、混合著陳年灰塵和霉味的“家”的氣息撲面而來,墻皮簌簌掉著渣,
院子里那幾壟菜地,葉子被蟲子啃得像篩網(wǎng)。雞窩里唯一的老母雞“蘆花”,
高傲地瞥了他一眼,繼續(xù)窩著,絲毫沒有下蛋的意思。
“唉…” 李大樹這口氣嘆得九曲十八彎,幾乎把胸腔里最后一點活氣兒都嘆了出去。
他甩下竹筐,摸黑鉆進(jìn)灶房,就著涼水啃了個硬邦邦的雜糧窩頭,算是打發(fā)了五臟廟。
爬上那張一翻身就吱嘎亂響的破板床,他裹緊那床薄得透光的舊棉被,眼皮沉得像墜了鉛塊。
窮,是真窮,窮得他連娶媳婦的夢都做得有氣無力。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怪聲像冰冷的蟲子鉆進(jìn)他耳朵。先是若有似無的嘆息,幽幽的,尾音拖得老長,
帶著點濕漉漉的愁苦氣。接著是“呼…呼…”的聲響,活像個破風(fēng)箱在茍延殘喘。
李大樹一個激靈,睡意全無,心臟在肋骨下擂鼓。他猛地睜開眼,屋里漆黑一片。就在這時,
一股陰冷的氣息,滑膩膩地拂過他的臉頰,激得他汗毛倒豎。他僵著脖子,
眼珠子艱難地轉(zhuǎn)向靠墻那張三條腿的破桌子——昏暗的月光下,桌上那只豁了口的粗瓷碗,
正極其緩慢地、無聲地,自己挪動了一指寬的距離!李大樹“嗷”一嗓子,
整個人像受驚的蝦米,猛地縮進(jìn)被窩,用被子死死蒙住頭,牙齒咯咯打顫。“幻覺!
一定是餓出幻覺了!”他拼命安慰自己,可那幽幽的嘆息和破風(fēng)箱似的抽氣聲,隔著被子,
依舊頑固地往他耳朵里鉆。接下來的幾晚,李大樹徹底告別了安眠。
怪事像雨后林子里的蘑菇,一茬接一茬往外冒。他熬了半宿眼,
好不容易煮好一小鍋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紅薯粥,剛轉(zhuǎn)身拿碗的功夫,鍋里就憑空少了一半!
米湯表面還詭異地蕩漾著幾圈漣漪。
他掛在灶房梁上、珍藏許久、留著過年打牙祭的那塊嬰兒巴掌大的臘肉,第二天一看,
上面赫然烙著一個清晰小巧的牙印!恐懼像藤蔓纏繞著心臟,越收越緊。終于,
在一個濃墨般的深夜,李大樹忍無可忍。他抖著手點亮了那盞豆油燈,
昏黃的光暈勉強(qiáng)撐開一小片黑暗,也撐起了他最后一點膽氣。他抄起門后那根禿了毛的掃帚,
像個悲壯的戰(zhàn)士,一步一步挪向灶房。油燈的光暈晃動著,
猛地照見了米缸旁邊——一個半透明的影子!那人影(或者說鬼影?
)穿著一身補丁摞補丁、幾乎看不出原色的舊褂子,臉色是死水般的慘白,
五官卻意外地清晰,此刻正擰成一團(tuán)愁苦和驚恐。它撅著屁股,
上半身以一種極其滑稽的姿勢,努力地想鉆進(jìn)李大樹家那個空得能跑老鼠的米缸里!
大概是用力過猛,或者是“虛”得厲害,它腰以上的部分進(jìn)去了,
兩條細(xì)伶伶的腿卻還在缸外,徒勞地蹬著空氣,活像只溺水掙扎的青蛙。“鬼啊——!
” 李大樹的魂兒差點從頭頂飛出去,恐懼瞬間沖垮了理智。他閉著眼,掄圓了禿頭掃帚,
用盡吃奶的力氣,朝著那兩條亂蹬的腿狠狠抽了過去!“噗!
”掃帚毫無阻礙地穿過了那兩條腿,像掃過一團(tuán)冰冷的空氣。巨大的慣性讓李大樹收勢不住,
整個人向前撲倒,結(jié)結(jié)實實摔了個五體投地,下巴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眼冒金星。
手里的油燈脫手飛出,“哐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火焰掙扎了幾下,滅了。“嗷——!
” 幾乎同時,一聲凄厲、嘶啞、帶著巨大驚恐的破鑼嗓子嚎叫在死寂的灶房里炸響!
那卡在缸里的鬼影猛地一哆嗦,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嗖”地一下從米缸里“拔”了出來,
速度快得帶起一陣陰風(fēng)。它驚慌失措地飄上房梁,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慘白的臉上那雙眼睛瞪得溜圓,驚恐地看著地上摔得七葷八素的李大樹,
身體抖得比李大樹還厲害。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李大樹趴在地上,下巴火辣辣地疼,
心口冰涼一片。完了,不是幻覺。他家,真真切切,鬧鬼了!天剛蒙蒙亮,
李大樹頂著一對碩大的黑眼圈,連滾帶爬地沖進(jìn)了隔壁趙二嬸家院門。“二嬸!二嬸!
救命啊!” 他聲音嘶啞,帶著哭腔,“我家…我家鬧鬼了!真的!昨晚上我看見了!
它就卡在我家米缸里!”趙二嬸正拿著把破蒲扇扇爐子,聞言手一抖,蒲扇差點掉進(jìn)灶膛。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李大樹,見他臉色慘白,下巴頦上一片淤青,褲子上沾滿塵土,
確實不像裝的。“大樹啊,”趙二嬸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神秘和懼意,“這話可不能亂說!
真…真看見了?啥樣兒?”“真的!千真萬確!”李大樹指手畫腳,唾沫橫飛地描述起來,
“穿得破破爛爛,補丁疊補丁!臉白得嚇人!還…還想鉆我米缸!我拿掃帚打它,穿過去了!
它還叫喚,那聲兒,跟破鑼似的!嗷一嗓子,嚇?biāo)纻€人!”趙二嬸倒抽一口涼氣,
手里的蒲扇徹底忘了扇。槐樹村就這么屁大點地方,誰家灶王爺打噴嚏全村都能聽見。
李大樹家鬧鬼的消息,像一滴滾油落進(jìn)冷水鍋,瞬間炸開了花。“聽說了嗎?
李大樹家那個破院,招了不干凈的東西!”“可不是!趙二嬸親耳聽見的,
那鬼叫喚得跟殺豬似的!”“嘖嘖,我就說那地方風(fēng)水邪性!窮山惡水出…出那啥!
”“離遠(yuǎn)點離遠(yuǎn)點,沾上晦氣!”李大樹走在村里,
感覺脊梁骨都要被那些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目光戳穿了。原本就門可羅雀的破院子,
這下徹底成了禁區(qū)。連平日里偶爾會跟他搭兩句話的村東頭老光棍,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都繞道走。
李大樹的日子,雪上加霜。窮,還背上了“晦氣”的名聲,這媳婦兒,
怕是下輩子也娶不上了。絕望像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淹沒了他。他李大樹,
堂堂七尺男兒(雖然瘦了點),還能被個窮鬼欺負(fù)死不成?必須反擊!
槐樹村唯一懂點“門道”的,是村尾獨居的孫半仙。李大樹揣著僅剩的五個銅板,
懷著虔誠(或者說病急亂投醫(yī))的心,敲開了孫半仙那間同樣破敗的小屋門。
孫半仙捻著幾根稀疏的黃胡子,瞇縫著眼,神神叨叨念了幾句,遞給他一張黃紙,
上面用朱砂畫著誰也看不懂的鬼畫符。“貼門楣上,心誠則靈,心誠則靈啊!
”孫半仙搖頭晃腦。李大樹如獲至寶,回到家,搬了條瘸腿凳子,顫巍巍地站上去,
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符箓往門楣上貼。心里默念著各路神仙菩薩(雖然他也不認(rèn)識幾個)保佑。
剛按實了,一股不知從哪個墻縫鉆出來的陰風(fēng),“嗖”地吹過。那黃符紙像長了眼睛,
“啪”地一下,不偏不倚,精準(zhǔn)地糊在了聞聲趕來看熱鬧的趙二嬸臉上!“哎喲喂!
”趙二嬸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把符紙從臉上扒拉下來,臉都綠了,“李大樹!
你個天殺的!你想咒死我啊?!” 她罵罵咧咧,連滾帶爬地跑了。李大樹站在瘸腿凳子上,
手里還捏著符紙的一角,欲哭無淚。糯米!聽說鬼怕糯米!李大樹翻箱倒柜,
從瓦罐底刮出最后一把糯米,又找出小半碗黃豆——這可是他預(yù)備著熬粥的口糧。他咬咬牙,
豁出去了!為了驅(qū)鬼,這點口糧算什么!他屏住呼吸,莊嚴(yán)肅穆地將糯米和豆子混合在一起,
念念有詞地撒向鬼影最常出沒的灶房角落。細(xì)小的米粒和豆子嘩啦啦落在地上,
滾得到處都是。李大樹緊張地盯著那片區(qū)域。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接著,
那個半透明的身影(王鐵柱)畏畏縮縮地在墻角浮現(xiàn)出來。它看著滿地散落的糧食,
慘白的臉上先是露出一種極度的驚恐,像是活人看到了最污穢的東西,猛地后退幾步,
身體都更透明了些。但它并沒有像李大樹期待的那樣消失或慘叫。它只是停在那里,
愁眉苦臉地盯著地上的米和豆子,眼神里充滿了痛心疾首。它試探著,小心翼翼地飄近一點,
伸出半透明的手指(那手指也帶著補丁的虛影),對著地上一粒滾圓的黃豆,
努力地“吸”了一下——黃豆紋絲不動。它不甘心,又試了一次,結(jié)果用力過猛,
自己反倒被一股無形的氣流推得向后飄了一小段。它停住,看看黃豆,
又看看旁邊一臉肉痛、嘴角抽搐的李大樹,破鑼嗓子幽幽地嘆了口氣,
那表情分明在說:敗家子啊!多好的糧食!暴殄天物啊!李大樹看著自己撒出去的口糧,
心在滴血,比見了鬼還難受。最后的手段——狗血!或者雞血!李大樹家沒狗,
唯一能下手的,
只有雞窩里那只養(yǎng)尊處優(yōu)、趾高氣昂、卻幾個月沒下一個蛋的老母雞“蘆花”。
他盯著蘆花那身油光水滑的羽毛,眼神掙扎。最終,
對鬼的恐懼和對“晦氣”生活的絕望壓倒了一切。“蘆花啊蘆花,對不住了,
下輩子…下輩子我托生成雞讓你燉!” 他心一橫,撲進(jìn)雞窩。院子里頓時雞飛狗跳,
蘆花凄厲的慘叫響徹云霄。李大樹笨拙地追著,被蘆花撲騰的翅膀扇了好幾個耳光,
雞毛沾了一頭一臉,場面混亂不堪。好不容易逮住這祖宗,狠心一刀下去,
溫?zé)岬碾u血噴涌而出,接了小半碗。李大樹喘著粗氣,端著那碗腥氣撲鼻的雞血,
臉上還沾著雞毛和血點,再次鼓起殘存的勇氣,
躡手躡腳摸進(jìn)堂屋——他剛才好像瞥見那鬼影在破桌子旁邊晃悠。“妖孽!看招!
” 李大樹大喝一聲給自己壯膽,閉著眼,將碗里的雞血奮力潑了出去!
預(yù)想中的鬼哭狼嚎沒有響起。李大樹睜開一只眼,
只見那鬼影(王鐵柱)不知何時已飄到了房梁上,正一臉嫌棄地看著他。而他自己,
從頭到腳,被那碗雞血淋了個通透!唯一一件還算體面、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褂子,
前襟一片刺目的猩紅,滴滴答答往下淌著血水。
那鬼影看著狼狽不堪、像個血葫蘆似的李大樹,居然咧了咧慘白的嘴唇,
露出了一個極其古怪的表情——像是努力想表達(dá)同情,又實在忍不住一絲幸災(zāi)樂禍,
最后還裝模作樣地?fù)u了搖頭(破鑼嗓子沒出聲,但那口型似乎在說:何必呢?自討苦吃!)。
李大樹僵在原地,手里還捏著那只空碗。雞血的腥氣直沖鼻孔,臉上黏膩膩的,
心比三九天的井水還涼。驅(qū)鬼?驅(qū)個屁!家底折騰光了(糯米黃豆),
唯一的雞殺了(蘆花),自己還弄了一身腥臊。他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絕望像冰冷的藤蔓,
纏緊了他的四肢百骸。夕陽像個巨大的、烤糊了的燒餅,懨懨地掛在山坳邊,
把最后一點昏黃的光涂抹在李大樹的破院墻上。他坐在冰冷的門檻上,
背靠著那扇吱呀作響的門板,目光呆滯地望著那輪將死的日頭。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
前胸貼著后背,那點雞血的腥味還在鼻尖縈繞。家徒四壁,名聲掃地,未來一片漆黑。
他感覺人生就像這西沉的太陽,徹底沒指望了。活著,真他娘的沒意思。
“唉——” 這聲嘆息,拖得又長又沉,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里的濁氣都嘆出來。幾乎是同時,
在他對面那堆亂七八糟的柴火垛上方,幽幽地、清晰地響起了另一聲嘆息:“唉——!
” 那聲音嘶啞、干澀,帶著濃重的破鑼音效,尾音還顫巍巍地拐了個彎,
愁苦得能擰出汁來。李大樹渾身一僵,慢慢轉(zhuǎn)過頭。
只見那個穿著補丁褂子的鬼影(王鐵柱),不知何時也飄坐在(或者說懸浮在)柴火堆頂上,
學(xué)著他的樣子,雙手抱著膝蓋(雖然那膝蓋也是半透明的),一張慘白的臉皺得像苦瓜,
正對著夕陽,跟他同步嘆氣。一人一鬼,一實一虛,隔著幾步遠(yuǎn)的距離,
在暮色四合的小院里,上演著愁云慘霧的二重奏。李大樹看著那鬼愁眉苦臉的樣子,
不知怎的,心里的恐懼竟然被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同病相憐的悲涼沖淡了些。
他猛地一拍大腿,也不知哪來的邪火,對著那鬼影的方向就吼開了:“我說鬼大哥!鬼大爺!
鬼…鬼兄弟!你到底圖個啥啊?!啊?!”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亂飛:“你看看!
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這破屋!漏風(fēng)漏雨!墻皮掉得比我頭發(fā)還快!灶房米缸空的能跑馬!
院里菜地全是蟲眼!就剩我一個光桿司令!窮得叮當(dāng)響,耗子進(jìn)來都得含著眼淚出去!
比你們墳頭還窮!墳頭好歹還有把土呢!”他指著王鐵柱,手指頭都在哆嗦:“你再待下去!
咱倆!咱倆都得餓死在這‘窮窩’里!哦不對!” 他猛地反應(yīng)過來,聲音拔得更高,
帶著哭腔,“你已經(jīng)死啦!死鬼一個啦!餓不著你!可我呢?!我李大樹!一個大活人!
眼看就要餓死啦!被你活活耗死在這破屋里啦!我招誰惹誰了?!”他吼得聲嘶力竭,
眼淚都快飚出來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回門檻,
抱著腦袋:“嗚嗚…我的蘆花…我的口糧…我的命咋這么苦啊…”院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晚風(fēng)吹過破窗欞的嗚嗚聲,像是在伴奏。過了好半晌,
就在李大樹以為那鬼不會搭理他時,一個幽幽的、帶著濃重哭腔(破鑼哭腔,
效果加倍)的聲音,怯生生地、斷斷續(xù)續(xù)地響了起來,
仿佛從墻縫里艱難地擠出來:“…俺…俺叫王鐵柱…俺…俺也不想啊…”李大樹猛地抬起頭,
眼珠子瞪得溜圓!鬼…鬼說話了?還…還有名字?王鐵柱?這名字聽著比他還窮酸!
那鬼影(王鐵柱)似乎很委屈,半透明的身體縮了縮,
熏得俺…俺頭暈眼花…渾身不得勁兒…比…比俺當(dāng)年餓死那會兒…還…還難受…” 它說著,
還煞有介事地用手(虛影)捂了捂鼻子,一副被熏得夠嗆的模樣。李大樹徹底懵了。
他眨巴著眼睛,消化著這匪夷所思的信息。怕窮?一個鬼?怕窮氣?
還嫌他家窮氣太重熏得慌?這…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你怕窮?”李大樹指著它,
聲音都變了調(diào),“那你為啥還賴在我家不走?找虐啊?”王鐵柱(鬼影)更委屈了,
…你這兒…是全村…最窮的…味兒最正…最沖…俺…俺也沒轍啊…” 它攤開兩只虛幻的手,
一副認(rèn)命又無奈的樣子。“全村最窮…味兒最沖…” 李大樹喃喃重復(fù)著,突然,
一道靈光像閃電般劈開了他混沌絕望的腦海!他猛地從門檻上彈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
死死盯著王鐵柱:“啥?!你是說,誰家窮,你就得待誰家?那…那要是…我家不窮了呢?
” 他試探著問,心臟砰砰狂跳。“別!千萬別!
” 王鐵柱的反應(yīng)比李大樹預(yù)想的還要激烈!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或者說被潑了一瓢滾油的鬼,“嗷”地一聲破鑼嗓子尖叫,整個虛影猛地向后飄退一大截,
緊緊貼在斑駁的土墻上,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臉上是貨真價實的、巨大的驚恐!“別富!
千萬別富!俺…俺受不了富氣!沾上一點點…俺怕是要…要魂飛魄散!徹底玩完兒啊!
” 它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仿佛空氣中彌漫著致命的“富氣”毒藥。
看著王鐵柱那副夸張的、慫包透頂?shù)捏@恐模樣,
李大樹心里那點剛冒頭的恐懼徹底煙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荒誕又充滿誘惑的興奮。他眼睛賊亮賊亮,嘴角慢慢咧開,
露出一個怎么看都透著狡黠的壞笑。“嘿嘿…” 他搓著手,一步步靠近貼在墻上的王鐵柱,
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誘拐的腔調(diào):“鐵柱兄弟…咱們…商量個事兒唄?”一人一鬼,
在昏黃的暮色里,腦袋幾乎湊到了一起(雖然一個是實體,一個是虛影),
開始了槐樹村有史以來最匪夷所思的“雙邊談判”。幾天后,槐樹村村口的老槐樹下,
罕見地支起了一個小攤。攤主是頂著兩個消退了些許黑眼圈的李大樹。
攤子上擺著些剛從山上采下來的新鮮蘑菇和野菜,水靈倒是水靈,但品相也就那么回事。
李大樹臉上堆著略顯僵硬的笑容,吆喝得有氣無力:“瞧一瞧看一看啊,新采的蘑菇,
鮮掉眉毛的野菜…”趕早集的村民稀稀拉拉,大多只是瞥一眼,腳步不停。
李大樹心里急得冒火,眼神卻偷偷往旁邊空地上瞟了一眼。只有他能看見,
王鐵柱正緊張地懸浮在那兒,慘白的臉上滿是躍躍欲試又怕搞砸的忐忑。“鐵柱!上!
”李大樹用眼神示意,無聲地做了個“吹”的口型。王鐵柱深吸一口氣(雖然它不用呼吸),
鼓起腮幫子(虛的),對著攤位上幾朵最大最飽滿的雞樅菌,小心翼翼地吹出一口陰風(fēng)。
呼——一股微弱卻透著寒意的氣流拂過攤子。那幾朵雞樅菌仿佛被無形的手指輕輕撥動,
骨碌碌滾了幾下,不偏不倚,正好滾到路過的一個大嬸腳邊。“哎喲!”那大嬸嚇了一跳,
低頭一看,幾朵肥嘟嘟的蘑菇就在腳前。她撿起來,蘑菇入手冰涼,帶著山野的清氣。“咦?
這蘑菇…咋自己滾過來了?”她看看蘑菇,又看看李大樹,一臉驚奇。
李大樹趕緊堆笑:“大嬸好福氣!這是山神爺看您心誠,給您送寶呢!您瞅瞅,多水靈!
帶回家燉湯,保管鮮掉眉毛!” 他趁機(jī)拿起旁邊的小秤,“來來來,給您稱點?
”大嬸被那“山神爺送寶”說得心花怒放,又覺得腳邊滾來蘑菇實在稀奇吉利,
爽快地買了半斤。李大樹拿起秤桿,悄悄朝王鐵柱努努嘴。王鐵柱會意,
趕緊對著秤桿尾部又吹了一小口陰風(fēng)。那秤桿尾巴不易察覺地、極其輕微地向上翹了一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