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冰冷空洞的聲音在狂暴亂流中鑿開一片詭異的寂靜。蝕心者那只被“認知迷霧”凝滯的哀慟巨爪,在灰白的遲滯區域里徒勞地翻騰、潰散,仿佛一頭迷失在絕對虛無中的困獸。
守墓人緊繃的神經并未放松,星焰光罩在斷刃揮出的灰色軌跡邊緣劇烈搖曳,發出瀕臨破碎的嗡鳴。光罩內,陳星野被劇痛撕扯的意識在墨玄那雙混沌之眼的掃視下驟然繃緊!那目光落在他胸前焦黑的裂口時,他體內那塊搏動的活體星骸猛地一縮,一股冰冷、陌生的悸動感順著脊椎竄上大腦,仿佛沉睡的兇獸被無形的針尖刺醒。竊憶者……那是什么?是星骸里的東西?還是……我?
“呃啊!”昏迷的蘇九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她身上的烙印在墨玄視線掃過時驟然亮起猩紅的光芒,如同被烙鐵灼燒,皮膚下暗流涌動,仿佛有什么東西被那混沌之眼驚擾,在她體內瘋狂掙扎。
守墓人兜帽下的陰影更深了,他強行穩住光罩,聲音嘶啞如砂石摩擦:“墨玄?你竟還守著這破碑?”
墨玄沒有回頭,斷刃依舊平指蝕心者。那混沌的瞳孔深處,迷霧旋轉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絲,帶著亙古的疲憊與絕對的漠然。“職責。”兩個字,冰冷地砸在亂流里,比時空碎片更鋒利。
“職責?”蝕心者核心處,琥珀結晶上的裂痕瘋狂閃爍,提希豐那暴怒巨眼的虛影幾乎要破晶而出,億萬怨魂的尖嘯匯成一股撕裂靈魂的意念風暴,狠狠撞向那片灰白迷霧:“一個被放逐的守墓犬!也敢阻我?!把容器和碎片……還來!”
哀慟本源再次沸騰,那只被遲滯的巨爪猛地爆開!化為無數條粘稠污穢的暗紅血蛇,扭曲著、尖叫著,試圖繞過那片“認知空白”區域,從四面八方噬咬向星焰光罩!空間被劇毒般的哀傷意志腐蝕,發出滋滋的溶解聲!
守墓人低吼,黯淡的星焰光罩猛地收縮,死死護住三人核心,邊緣卻如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燃燒本源的代價讓他身形微晃。
就在數條污穢血蛇即將觸及光罩的剎那——
墨玄動了。
不再是隨意的揮拂。
他握住斷刃的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旋。
銹跡斑斑的斷刃劃出一道極細、極暗的弧光,如同宇宙誕生前最深沉的一筆。弧光所過之處,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更深沉、更絕對的“抹除”。
嗤——!
無聲無息。
那數條撲來的污穢血蛇,連同它們穿行的軌跡,以及軌跡附近一小片狂暴的亂流,瞬間“消失”了。不是被摧毀,也不是被轉移,而是像被一塊無形的橡皮擦,從“存在”的畫布上,干脆利落地抹掉了!那片區域只剩下純粹的、令人心悸的虛無,仿佛時空本身被剜去了一塊。
蝕心者核心的琥珀結晶猛地一暗!提希豐的虛影發出一聲無聲的痛吼!強行催動本源繞過“認知迷霧”的代價,是核心力量被那詭異的抹除之力直接“擦”掉了一部分!
“聒噪。”墨玄的聲音依舊空洞,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塵埃。他微微側頭,那雙吞噬光線的混沌之眼,第一次完全落在守墓人身上,目光穿透黯淡的星焰光罩,掃過他袖中那塊被強行鎮壓的琥珀碎片,最后定格在陳星野身上。
“帶著‘竊憶者’的臭味,靠近界碑……”墨玄的聲音里第一次有了極其細微的、冰冷的漣漪,如同死水微瀾,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找死?”
陳星野如墜冰窟!那目光穿透皮肉,直刺他體內搏動的星骸深處!竊憶者……那悸動感更強烈了,仿佛星骸內部有什么東西在墨玄的注視下瑟瑟發抖,又或者……在興奮?混亂的碎片畫面——扭曲的甬道、冰冷的金屬、無聲的尖叫——不受控制地在他腦海中炸開!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守墓人猛地踏前一步,黯淡的星焰在他周身爆燃一瞬,強行隔斷那穿透性的冰冷視線,護住心神受創的陳星野。“墨玄!他的事,輪不到你管!碎片已得,借你界碑錨點一用,立刻離開!”
“離開?”墨玄的斷刃緩緩垂下,銹蝕的刃尖指向下方那片漂浮的、死寂的破碎古城廢墟。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嘲弄,空洞得令人心慌。“哀慟的腐肉追著星焰的余燼,余燼里藏著竊憶者的種子……你們以為,這是什么地方?游樂園么?”
他微微抬起下巴,混沌之眼望向古城中心那塊巨大的、吸收一切光線的黑色界碑。“‘歸寂之碑’……它‘嗅’到你們了。尤其是……”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陳星野胸前,“那臭味。”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那座漂浮的破碎古城廢墟深處,死寂的空氣中,毫無征兆地傳來一聲極其悠遠、極其空洞的……**鐘聲**。
咚——
聲音不大,卻穿透了狂暴的時空亂流,穿透了星焰光罩,直接敲擊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那聲音里沒有時間感,只有無盡的蒼涼、遺忘與……**饑餓**。
守墓人的身體瞬間僵直!兜帽下,第一次流露出近乎驚駭的情緒:“‘喪鐘’?!不可能!它怎么會……”
咚——
第二聲鐘鳴緊隨而至,比第一聲更清晰,更近!整片漂浮的古城廢墟,那些斷裂的巨石、扭曲的金屬殘骸、折斷的塔樓……表面開始無聲無息地剝落一層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灰燼”!一種比蝕心者的哀傷更深沉、比時空亂流更恐怖的死寂氣息,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從廢墟的每一個縫隙里彌漫開來!無數細微的、扭曲的、無法名狀的陰影,在剝落的“灰燼”下若隱若現,貪婪地“注視”著亂流中這幾個不速之客。
蝕心者核心的琥珀結晶瘋狂閃爍,提希豐的巨眼虛影中,暴怒竟被一絲本能的、源自更高位格的**恐懼**所取代!它那勉強凝聚的哀慟之軀竟不由自主地向后縮了縮。
墨玄站在斷裂的城垛上,黑衣在死寂的鐘聲和彌漫的死氣中紋絲不動,如同一尊亙古存在的黑色墓碑。他緩緩抬起斷刃,銹蝕的刃尖指向下方蘇醒的廢墟,也指向被星焰包裹的守墓人一行,混沌之眼中迷霧翻涌,冰冷的聲音宣判著絕望的真相:
“此路,從來不通。”
“現在,想走?”
“晚了。”
“歸寂之城……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