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泥濘中的絕望2030年,夏季。那日暴雨如注,
整個城市都被悶熱和焦慮烘烤得喘不過氣。雨點砸在滾燙的水泥地上,
蒸騰起一片迷蒙的白霧,也砸在我手里那張薄薄的錄取通知書上。
墨藍色的“三江學院”四個字,在濕透的紙張上暈開,像一團絕望的污跡。
空氣里彌漫著泥土被暴雨沖刷后的腥氣,還有高考結束那一刻,
無數(shù)人從教學樓里涌出時爆發(fā)的、近乎癲狂的歡呼。那些聲音隔著厚重的雨幕傳來,
模糊而遙遠,像是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噪音。我站在人群邊緣的陰影里,攥著那張紙,
指尖冰涼。它輕飄飄的,仿佛承載不了任何重量,卻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著我的掌心。
三年的汗水,無數(shù)個凌晨的燈火,
還有母親病床邊強撐著擠出的笑容……最后都凝固成了這張紙上的幾個字。
一個三本院校的名字,像一枚冰冷的圖章,蓋死了所有關于未來的、曾經(jīng)無比明亮的想象。
人群像潮水般向校門口涌去,急切地奔向等待他們的父母、轎車、簇擁的鮮花和溫暖的擁抱。
我站在原地,像一塊不合時宜的礁石。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衣領,冰冷刺骨。
肩膀猛地傳來一股粗暴的推力,力道大得讓我一個趔趄,本就濕滑的腳底徹底失去平衡。
視野天旋地轉,后背重重砸進校門口旁一個積滿泥水的淺坑里。
渾濁、冰冷的泥漿瞬間灌滿了我的脖子和耳朵,嗆得我劇烈咳嗽起來。
那張錄取通知書脫手飛出,被一只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精準地踩住,狠狠碾進了泥濘里。
“喲,這不是我們班的‘勵志榜樣’江楓嘛?
”一個拖長了調子、帶著刻意模仿的京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蓋過了嘩嘩的雨聲,
刺耳得令人作嘔。不用抬頭,我也知道是誰。張子豪。他微微彎下腰,
那張被精心保養(yǎng)、在昏暗雨幕下也顯得過分白皙的臉湊近了些,
嘴角掛著毫不掩飾的、貓戲老鼠般的惡劣笑意。他那雙價格不菲的鞋底,
正用力地在我那已經(jīng)和泥水融為一體、幾乎看不出原樣的通知書上反復碾磨著。他那只腳,
帶著一種刻意展示的優(yōu)雅和力量感,重重地踏在我的肩膀上,
把我剛想撐起的身體又壓回泥水里。泥漿冰冷地包裹著我半邊臉頰。他俯視著我,
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感?!皣K嘖嘖,瞧瞧,真可憐?!彼麌K嘖有聲,
聲音透過雨幕清晰地傳來,“不過也對,垃圾嘛,就該待在垃圾堆里,這樣才不礙眼,
對不對?”他旁邊簇擁的幾個跟班立刻爆發(fā)出一陣哄笑,附和著,像一群聒噪的烏鴉。
我側著臉,半邊臉頰貼著冰冷骯臟的地面,目光卻死死釘在他那只踩在我肩膀上的鞋底上。
雨水沖刷著鞋底邊緣,
露出了清晰的紋路——一個極其復雜、中心仿佛盤踞著某種古老猛獸的印記。
那圖案像一道冰冷的電流,瞬間擊穿了我混亂的思緒!心臟在胸腔里猛地一縮,
幾乎停止了跳動。那個印記!我絕不會認錯!無數(shù)個深夜,
在爺爺那座宛如巨大迷宮的書房里,我曾無數(shù)次偷偷翻看那些厚厚的、落滿灰塵的家族圖志。
其中一本泛黃的硬皮冊子,專門記載著家族歷代傳承下來的特殊徽記和信物。最后一頁,
那個被標注為“秘庫之鑰”的圖案,與此刻張子豪鞋底上的印記,分毫不差!
那是爺爺最核心、最隱秘的私人藏品室的唯一標識!那地方,
連我父親都未曾被允許踏足過半步!
張子豪……他爸張?zhí)炝植贿^是個依附我家產業(yè)才勉強躋身所謂上流社會的暴發(fā)戶,
他怎么可能擁有帶這種印記的東西?這東西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他兒子踩我的鞋底上?!
一股混雜著震驚、荒謬和被深深刺痛的怒火猛地竄起,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遠比身上的冰冷泥濘更加難熬。牙齒在口腔里咬得咯咯作響,
口腔里瞬間彌漫開一股鐵銹般的腥甜。但我強迫自己,將每一絲翻涌的情緒都死死按下去,
按進這骯臟的泥水里,只留下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專注。我死死地盯著那只鞋底,
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猛獸徽記的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個轉折,都像用刻刀一樣,
深深地刻進腦海的最深處?!霸趺??啞巴了?還是被打擊傻了?
”張子豪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的“呆滯”,他腳上加了點力,
滿意地聽著我的骨頭在他腳下發(fā)出輕微的抗議聲,“江楓,認清現(xiàn)實吧,龍生龍,鳳生鳳,
老鼠的兒子,就該老老實實去鉆你的下水道!三江學院?呵,跟你挺配!”他得意地笑著,
終于移開了那只腳,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昂貴的定制襯衫袖口,
仿佛剛才只是踩了一塊礙眼的石頭。他彎腰,
兩根手指嫌惡地捏起我那團已經(jīng)完全不成樣子、沾滿黑泥的通知書碎片,
輕蔑地在空中抖了抖,更多的紙屑和泥點紛紛落下?!斑@東西,留著也是污染環(huán)境。
”他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手指猛地發(fā)力,
就要將那團承載了我卑微希望和巨大屈辱的紙徹底撕碎!2 幻影降臨就在這時,
校門外那條被暴雨籠罩的、原本喧鬧擁擠的馬路,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雜的汽車喇叭聲、家長呼喊孩子的聲音、學生興奮的尖叫……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掐斷。
一種無形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壓力,如同實質的潮水般,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
壓過了嘩嘩的雨聲,壓過了所有人的心跳。人群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動作凝固在原地,
無數(shù)道目光帶著驚愕和茫然,齊刷刷地轉向同一個方向——校門口正對著的主干道。
我也下意識地抬起頭。視線穿過冰冷的雨簾,穿過凝固的人群縫隙。首先闖入眼簾的,是光。
十幾道雪亮得近乎刺眼的車燈光柱,如同利劍般穿透灰蒙蒙的雨幕,
整齊劃一地聚焦在校門口這片小小的區(qū)域。那光芒強橫霸道,將瓢潑的雨線都照得纖毫畢現(xiàn),
將地上的泥濘水洼映得如同破碎的鏡子。燈光之后,是車。不是一輛,不是兩輛。
是整整十輛!車身線條極致流暢、通體漆黑如墨的勞斯萊斯幻影!
它們如同從深海中悄然浮出的鋼鐵巨獸,悄無聲息地滑行過來,一輛緊挨著一輛,
組成一道沉默而威嚴的黑色城墻,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學校正門前方。車門統(tǒng)一朝向校門,
動作整齊劃一,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儀式感。
車頭那標志性的、價值數(shù)十萬的“歡慶女神”立標,
在暴雨沖刷下依舊閃耀著冷冽而尊貴的銀輝,無聲地宣示著某種凡人難以企及的權力與財富。
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校門口。只有雨水瘋狂敲打車頂、地面發(fā)出的單調而巨大的嘩嘩聲,
像沉悶的戰(zhàn)鼓,敲在每個人的心上。所有準備撕扯通知書的手都僵在半空,
所有嘲笑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張子豪臉上的得意如同劣質的墻皮,
在巨大的驚愕和某種本能的恐懼沖擊下,簌簌剝落。他捏著那團紙屑的手指無意識地松開,
紙團掉落在泥水里,他渾然不覺。他身邊那幾個剛才還笑得前仰后合的跟班,
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臉色煞白,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身體微微發(fā)顫,
下意識地向張子豪身后縮去。這排場,這氣勢……早已超出了普通富豪的范疇,
帶著一種只有真正頂尖階層才擁有的、近乎壓迫靈魂的力量。
3 黑卡之謎十輛幻影中間那輛,車門率先被推開。沒有預想中的保鏢或秘書。
一個穿著剪裁完美、一絲不茍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裝的老者,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
從容地走了下來。他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亂,銀灰色,面容清癯,眼神銳利如鷹隼,
步伐沉穩(wěn)得像是丈量過一般。他無視了周圍所有凝固的、驚疑不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