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黎晚用鋼筆尖戳著合同上那個刺眼的名字,墨水暈開成猙獰的蜘蛛。
“程微野團隊要求您親自對接。”甲方代表笑得像把鈍刀,
“畢竟……他最熟悉您的‘工作習慣’。”會議室玻璃映出她繃緊的脊背。五年了,
她以為早已把那個雨夜鎖進記憶最下層的抽屜——直到此刻電梯門打開,
柑橘混著雪松的氣息席卷而來。程微野的指尖擦過她手背取下文件,體溫差像一道灼痕。
“黎經紀。”他喉結動了動,聲音卻結冰,“原來你還活著。
”她注視他無名指上那道淡疤——那是她咬的,在他們第一次合作片場,他任由她發狠咬住,
卻把尖叫全數吞進吻里。現在他戴著百萬名表,剛好遮住舊傷痕。“程老師認錯人了。
”她微笑點開平板,“現在請允許我介紹本次拍攝的‘安全距離’條款。”2.就這樣,
黎晚陰差陽錯地成了前男友的經紀人,當她不禁發出第八次嘆息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柑橘混著雪松的氣息像一記耳光抽過來,
她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誰——程微野總是比約定時間早到三分鐘,這個習慣五年都沒變。
"各位久等。"他的聲音從她頭頂掠過,帶起一陣細微的氣流。皮質座椅發出輕微的呻吟聲,
他落座時膝蓋不經意擦過她的職業套裙,三厘米的安全距離瞬間歸零。
制片人正在分發劇本:"今天重點讀第37場分手戲。
"黎晚盯著那頁紙上被熒光筆標記的臺詞,胃部突然痙攣。
男女主角的爭吵臺詞幾乎復刻了他們最后那次對話:【你所謂的為我好,問過我想要什么嗎?
】"抱歉。"程微野突然舉起劇本,"這句臺詞我想調整。"他修長的手指劃過紙面,
在所有人錯愕的注視下即興發揮:"你當年刪掉我所有聯系方式的時候,有沒有一次,
哪怕一次想過回頭?"會議室陡然安靜。
黎晚看見他無名指上的淡疤在燈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那處皮膚比周圍更淺,
像一道未愈的傷口。她曾在這個位置留下齒痕,
當時他笑著把尖叫的她按在化妝間墻上:"咬這么狠,是想給我烙個戒指?""程老師。
"黎晚用圓珠筆尖輕敲桌面,"劇本第11頁明確寫著,
男主角此刻應該是憤怒而非..."她終于抬眼看他,"怨婦般的質問。
"助理小林倒抽冷氣。程微野卻忽然笑了,他端起馬克杯抿了一口,杯沿殘留著淺咖色唇印。
黎晚瞳孔驟縮——那是她在景德鎮定制的星座杯,杯身裂痕被金漆修補成獵戶座形狀,
正是他生日那天的星空。"黎經紀連角色情緒都要管?"他轉動杯身,
讓她看清那道她親手摔出的裂痕,"還是說,你其實很擅長回答這個問題?
"空調出風口的噪音忽然變得震耳欲聾。黎晚的指甲陷入掌心,
那里有個月牙形的舊傷——五年前她徒手撿起碎瓷片時留下的。
血滴在寫著分手信息的手機屏幕上,像一串省略號。
---3.民宿走廊的聲控燈隨著雷聲明滅,黎晚數到第七個閃電時,整棟樓陷入了黑暗。
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她看見自己發抖的指尖在墻上投出畸變的影子。
"怕黑這個毛病還沒好?"低沉的嗓音從背后刺來,程微野舉著應急燈站在樓梯轉角,
暖黃光暈里飄著細小的塵埃。他浴袍領口敞開著,
鎖骨處的紅痣讓她想起殺青夜那滴順著同樣軌跡滑落的紅酒。"電路搶修要兩小時。
"他遞來蠟燭時故意避開她的手指,"你房間在走廊盡頭,最容易遭賊的位置。
"燭火噼啪炸響。黎晚聞到他身上須后水的味道,不是從前用的那款海洋調,
而是帶著辛辣的木質香。她曾在他衣柜里放過雪松味的擴香石,
后來連帶著所有衣物都成了垃圾場的遺骸。"我送你去房間。"他抓起外套,語氣公事公辦,
"要是王牌經紀人嚇得猝死,這部戲的保險理賠會很麻煩。"雨水從屋檐墜落成簾。
程微野的浴袍下擺掃過她小腿時,黎晚被自己突然的顫栗驚到——她的身體還記得這種觸感,
像被馴化的寵物記得舊主人的哨音。"到了。"他在門前停下,黎晚卻僵在原地。
門鎖在黑暗中泛著冷光,是酒店常見的那種需要插卡取電的電子鎖。"停電了...打不開。
"她聲音比想象中干澀。程微野沉默片刻,突然抬腳踹開隔壁房門。"劇組給我安排了套房。
"他側身讓她看清屋內兩張單人床,"你睡靠窗那張,我明天六點有戲,四點就走。
"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河。黎晚鉆進被褥時聞到枕頭上殘留的烏木香,
這種認知讓她恥辱地蜷起腳趾。身后傳來衣料摩擦聲,
程微野在解浴袍腰帶——她太熟悉這個聲音的頻率,
以前每次聽見都會假裝翻身偷看他腰腹的肌肉線條。"放心,我對趁人之危沒興趣。
"床墊下沉,他刻意背對她躺下,"畢竟當年主動爬上我床的人,后來跑得比誰都快。
"雷聲碾過屋頂。黎晚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數著他逐漸平穩的呼吸聲。
直到遠處傳來隱約的鐘鳴,她終于輕聲呢喃:"程微野..."沒有回應。她悄悄轉身,
卻撞進一片手機屏幕的冷光里——程微野不知何時支起身子,正在用微弱的光源照她的臉。
光影交錯間,她看清他眼底的血絲,和懸在她睫毛上方卻始終未落下的指尖。
電量耗盡的提示音驚醒了這場凝視。程微野猛地收回手,翻身時帶起一陣疾風:"夢話太多,
難怪當年吵得我睡不著。"黎晚把臉埋進枕頭,那里有很淡的煙草味。
她想起殺青后那個雪夜,程微野在陽臺上抽完一支煙回來,
帶著滿身寒氣抱緊她:"我接這部戲,就因為編劇說女主角性格像你。"窗外暴雨如注。
電子鐘數字跳轉到03:59時,黎晚聽見布料窸窣聲。程微野輕手輕腳地起身,
卻在門口停頓了很久。玄關處傳來金屬碰撞聲——是他在把房卡插進取電槽。
隨著空調重新啟動的嗡鳴,整個房間亮如白晝。黎晚的眼淚終于砸在枕頭上,
那里留著程微野剛剛用手臂圈出的、絕對安全的陰影。———4.黎晚站在監視器后,
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這場戲很簡單——男女主角久別重逢,在雨后的巷子里擁吻。
劇本上只有三行字,但程微野已經NG了七次。“卡!”導演摔了耳機,“程老師,
你到底怎么回事?這場戲情緒很難嗎?”程微野站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
襯衫被人工雨淋得半透,水珠順著他的下頜滑落,像一道未干的淚痕。他沒有看導演,
而是直直望向黎晚,眼底暗潮翻涌。“抱歉,找不到感覺。”他嗓音低啞,
唇角卻勾起一抹挑釁的弧度,“不如讓黎經紀示范一下?”片場瞬間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黎晚身上,助理小林手里的保溫杯“砰”地砸在地上。
黎晚的呼吸凝滯了一秒。五年前,程微野第一次拿最佳新人獎的那晚,他也是這樣看著她,
在慶功宴的洗手間外,把她抵在墻上,低聲問:“黎晚,你敢不敢和我接個吻?
”那時候她敢。可現在——“好。”她聽見自己冷靜到近乎殘忍的聲音,
“程老師需要什么樣的示范?”她踩著高跟鞋走過去,雨水濺濕了她的褲腳。
程微野的瞳孔微微收縮,像是沒想到她會真的應戰。黎晚站定在他面前,仰頭看他。
他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呼吸比平時急促,喉結滾動了一下。“像這樣。”她抬手,
指尖輕輕擦過他的唇角,動作輕佻得像在調教新人,
“女主角應該這樣碰你——”她的指腹蹭過他的下唇,程微野的呼吸驟然亂了。下一秒,
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幾乎以為他會捏碎她的骨頭。他的眼神黑沉得嚇人,
嗓音壓得極低:“黎晚,你玩我?”片場鴉雀無聲。黎晚笑了,紅唇勾起,
眼底卻冷得像冰:“程老師,入戲了嗎?”程微野的指節泛白,胸膛劇烈起伏。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爆發時,他突然松手,后退一步,扯了扯嘴角:“入戲了。
”他轉向導演,聲音恢復了往常的淡漠:“再來一條。”這一次,他一條過。吻戲拍完,
女主角臉紅耳熱地躲去休息室,程微野卻徑直走向黎晚,在她面前站定。
他的唇上還沾著別人的口紅印,眼神卻死死鎖住她:“滿意了嗎?”黎晚低頭整理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