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密集地敲打著落地窗,像是無數冰冷的手指在急切地抓撓玻璃。
水晶吊燈的光線被雨霧暈染開,勉強照亮餐廳里那張過分寬大的長桌。精致的骨瓷餐具,
銀質的刀叉,冰桶里鎮著的香檳,一切都按照“賀太太”應有的規格擺放著,冰冷,完美,
毫無生氣。桌子的盡頭,只有我一個人。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雞湯香氣,
是我下午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一點點撇去浮油煨出來的。滾燙的砂鍋放在隔熱墊上,
氤氳的熱氣徒勞地想要溫暖這空曠的寒意。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輕輕覆蓋在小腹上,
那里還只是微微的一點弧度,柔軟而隱秘地隆起,藏著一個小小的、不為人知的春天。
三個多月了。每一次細微的胎動,都像黑暗里悄悄點燃的燭火,微弱,卻固執地燃燒著。
墻上的歐式掛鐘,秒針咔噠、咔噠地走著,聲音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七點整。他從不遲到,
尤其是在這種“履行義務”的時刻。沉重的雕花木門被無聲推開,
帶進一股雨水的潮氣和室外的凜冽。賀行嶼走了進來。他沒看桌上的晚餐,甚至沒有看我。
深灰色的高定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昂貴的面料被雨水打濕了肩頭,洇出深色的痕跡。
他徑直走到主位,拉開椅子坐下,動作帶著一種習以為常的漠然。“回來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干澀得不像話,在這過分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有些突兀。
他這才抬眼看我,目光像手術刀,冰冷、精準,沒有絲毫溫度。
那眼神越過桌上精心準備的一切,直接落在我臉上,帶著審視和一種早已塵埃落定的決斷。
我放在小腹上的手,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嗯。”他應了一聲,單音節詞砸在空氣里。
然后,他像是終于完成了某種必要的儀式,將臂彎里搭著的外套隨意丟在旁邊的空椅上。
手伸進西裝內袋,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一份文件被抽出來,
被幾根修長有力的手指按在光滑的深色桌面上。雪白的A4紙,在燈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沒有推過來,只是用指尖壓著,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簽了它。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沒有任何波瀾,像是在吩咐秘書處理一份普通的合同。
我的目光被那幾張紙死死釘住。心臟驟然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又猛地沉下去,
沉進一片冰窖般的深淵里。那熟悉的格式,那冰冷的標題,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
燙在我的視網膜上——離婚協議書。指尖的溫暖瞬間褪盡,只剩下冰涼的麻木。我抬起頭,
看向他,試圖在他深潭般的眼底找到一絲一毫的猶豫,哪怕是一點點的裂縫。沒有。
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為什么?”我的聲音輕得幾乎被窗外的雨聲吞沒,
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顫抖。賀行嶼的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仿佛我的疑問本身就是一種不合時宜的打擾。他的視線終于從文件上移開,重新落回我臉上,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嘲弄。“為什么?”他重復了一遍我的問題,尾音微微上揚,
像一根冰冷的針,“簡沐安,你覺得我們之間,還需要問為什么?”他身體微微前傾,
手肘撐在桌沿,十指交疊。那是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態。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我下意識護在小腹上的手,眼神里的冷意幾乎凝成實質的冰刃。“孩子,
打掉。”他補充道,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每一個字卻都帶著千鈞的重量,
狠狠砸在我的心口,“協議里有補償條款,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簽了字,對你我都好。
”“打掉”……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我身體最柔軟的地方,狠狠攪動。
一陣劇烈的惡心猛地涌上喉嚨,我死死咬住下唇內側,才壓住那翻騰的酸水。眼前瞬間模糊,
水汽彌漫上來。我猛地吸了一口氣,
鼻腔里全是冰冷的空氣和雞湯那變得令人作嘔的油膩香氣。那晚的記憶碎片般涌入腦海,
帶著酒氣和灼熱的體溫。他喝醉了,難得地沒有去書房,而是跌跌撞撞進了臥室。
濃重的酒氣混雜著他身上慣有的冷冽雪松香。黑暗中,滾燙的身體從背后緊緊擁住我,
手臂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頸側,帶著酒后的粗重喘息。然后,
我聽到了那個名字,像夢囈,又像絕望的嘆息,一遍又一遍,
滾燙地烙在我的皮膚上:“晚晚…別走…晚晚…”當時,我以為那是酒精帶來的脆弱,
是黑暗賦予的錯覺,是我卑微世界里一次可恥的竊喜。原來,那才是我和他之間唯一的真實。
林晚晚。那個他放在心尖上,連名字都帶著月光般清輝的女人。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尖銳的疼痛讓我勉強維持著最后一絲清醒。我緩緩抬起手,不是去碰那份冰冷的協議,
而是伸向那鍋我熬了幾個小時的雞湯。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砂鍋邊緣,端起。手腕有些發軟,
但我還是穩穩地把它端了起來,越過那些精致的餐具,越過那束早已失去生機的白色玫瑰,
端到他面前。“先喝點湯吧,”我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可怕,
像結了冰的湖面,“你胃不好。”賀行嶼的目光落在那碗被我推到他面前的雞湯上。
金黃的湯色,上面飄著幾顆鮮紅的枸杞。他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轉瞬即逝的波動,
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那點波動被更深的漠然覆蓋。他甚至沒有伸手去碰碗沿。
“不必了。”他淡淡地移開視線,重新落回那份協議上,指尖在上面點了點,
發出沉悶的叩擊聲,“簽了字,我們兩清。”兩清?心臟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剜掉了一塊,
空蕩蕩地漏著風。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惡心再也壓制不住,猛地頂了上來。我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昂貴的大理石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銳響。“嘔……”我捂著嘴,
踉蹌著沖向餐廳外最近的洗手間。身后,他的目光如芒在背,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我趴在冰冷的盥洗臺上,劇烈地干嘔著,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
鏡子里的女人臉色慘白如紙,頭發凌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狼狽不堪。我擰開水龍頭,
冰冷的水嘩嘩流下,我捧起水用力潑在臉上,試圖澆滅心口那團灼燒的火焰。抬起頭,
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淌。鏡子里映出我手腕上那個細細的舊銀鐲。很普通的款式,
因為年深日久,銀質有些發烏,上面只有幾道簡單的云紋。這是十六歲那年,
從一場混亂和絕望中掙扎出來后,媽媽去廟里替我求來的。她說,戴著它,能壓驚,
能護佑平安。我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緊緊握住那個冰涼的鐲子,指腹摩挲著上面細微的紋路。
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滲入血液,似乎帶來一絲微弱的、虛幻的支撐。那個夜晚的碎片,
混雜著恐懼和另一種更為陌生的悸動,在胃部的痙攣和心臟的劇痛中,
濃重的血腥氣、男人痛苦的呻吟、少年沉重的呼吸……還有一雙黑暗中緊緊抓住我手腕的手,
那么用力,帶著瀕死的絕望和一絲不肯放開的執拗……混亂的畫面被門外傳來的聲音打斷。
“……嗯,我知道。”是賀行嶼的聲音,透過厚重的門板,有些模糊,
卻清晰地鉆入我的耳朵。他還在外面。沒有離開。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猛地提起。
我屏住呼吸,側耳傾聽。“晚晚,別怕。”他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進來,低沉,
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幾乎是溫柔的安撫意味。那語氣里的耐心和縱容,
像一把燒紅的鈍刀,緩慢地切割著我本就殘破的神經。“我馬上來陪你過生日。
”生日……林晚晚的生日。原來如此。原來那份迫不及待的離婚協議,
那冰冷無情的“打掉”,都是為了今晚能毫無阻礙地去奔赴另一個女人的生日宴。
胃里翻攪的酸水瞬間變成了灼熱的巖漿。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鐵銹味。
鏡子里的女人,眼睛紅得可怕,里面有什么東西徹底熄滅了,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好,
等我。”他最后說了一句,聲音里的溫度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慣常的冷硬和不容置疑。
接著,是沉穩的腳步聲,由近及遠,然后是餐廳門被打開、關上的聲音。他走了。
去陪他的晚晚了。我扶著冰冷的臺面,慢慢地直起身。鏡子里的女人,臉上濕漉漉的,
分不清是水還是淚。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小腹深處傳來一陣細微的、無法忽視的墜痛,像是在呼應著心臟那巨大的空洞。我扶著墻,
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回死寂的餐廳。那份離婚協議依舊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
像一個無聲的嘲諷。那碗我親手端到他面前的雞湯,已經徹底涼透了,
凝起一層油膩的黃色浮沫,像一團骯臟的、被遺棄的垃圾。我站在桌邊,看著那份協議。
空氣里殘留著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氣息,混合著涼雞湯的油膩味道,令人窒息。窗外,
雨似乎更大了,密集的雨點敲打著玻璃,發出沉悶而絕望的聲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嗚咽。
---雨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豆大的雨點狂暴地砸在車窗上,
發出持續不斷的、令人心慌的悶響。雨刷器徒勞地左右搖擺,
視野被扭曲成一片模糊流動的水幕。街道兩旁的霓虹燈光被暈染開,光怪陸離,
像溺水者眼前最后破碎的幻覺。腹部的墜痛感越來越清晰,
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體內緩慢而堅決地向下撕扯。
一陣緊過一陣的鈍痛從小腹深處蔓延開來,冰冷地攥緊了我的脊椎。
我蜷縮在出租車后座冰涼的皮椅上,雙手死死抵住小腹,
指甲隔著薄薄的衣料深深陷進皮肉里,試圖用這自虐般的疼痛來壓制那更深、更絕望的痛楚。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那撕扯的痛感,
細密的冷汗從額頭滾落,滑進眼角,帶來一陣辛辣的刺痛。
“師傅…麻煩…快一點…中心醫院……”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瀕死的虛弱。司機從后視鏡里瞥了我一眼,
臉色煞白,冷汗涔涔,他猛地打了個激靈,一腳油門踩得更深。“堅持住啊姑娘!馬上就到!
”引擎的轟鳴聲在雨夜里顯得格外刺耳。手機在包里瘋狂地震動起來,
嗡嗡的聲響在狹窄的車廂里被無限放大,像索命的咒語。屏幕上跳動著那個名字——賀行嶼。
我的視線被冷汗和生理性的淚水模糊,看著那個跳動的名字,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鑿穿,
露出一個血淋淋的空洞。痛楚和一種冰冷的麻木交織在一起。他打來做什么?
是發現我離開了那棟囚籠般的別墅,來確認我是否會乖乖簽字?
還是……提醒我別忘了去打掉那個“不該存在”的孩子?鈴聲固執地響著,一遍又一遍,
尖銳地切割著緊繃的神經。腹部猛地一陣劇烈的絞痛襲來,我痛得弓起了背,
幾乎要蜷成一團,牙齒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指尖顫抖著,
幾乎握不住手機。在鈴聲即將斷掉的最后一刻,鬼使神差地,也許是痛到麻木,
也許是某種自毀般的絕望驅使,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劃開了接聽鍵。電話接通了。
聽筒里瞬間傳來背景音,是輕柔舒緩的鋼琴曲,隱隱還有水晶杯碰撞的清脆聲響,
以及模糊的、愉悅的談笑聲。那是一個溫暖、明亮、與我身處的冰冷地獄截然不同的世界。
“簡沐安,”賀行嶼的聲音傳了過來,低沉,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
背景的喧囂襯得他的聲音更加冰冷疏離,“你在哪?
協議……”他的話被一陣劇烈的、無法抑制的痛呼打斷。我再也控制不住,
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呻吟沖口而出:“呃啊——!”“你怎么了?”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一下,
似乎有一瞬間的凝滯,但那絲微弱的遲疑很快被慣有的冰冷覆蓋,“又在耍什么花樣?
”花樣?巨大的痛楚和這句冰冷的質疑像兩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太陽穴上。眼前陣陣發黑,
耳朵里嗡嗡作響。我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只能發出破碎的、帶著濃重哭腔的抽氣聲。
冷汗如瀑,順著鬢角滑落。就在這時,電話那頭,清晰地傳來另一個女人柔媚入骨的聲音,
帶著撒嬌的甜膩,穿透了背景的鋼琴曲和喧鬧:“行嶼哥哥,是誰呀?快點嘛,
大家都等著你切蛋糕呢!我的生日愿望要你第一個聽哦!”是林晚晚。
她的聲音像淬了毒的蜜糖,精準地灌入我的耳中。電話那端沉默了一瞬。極短暫的沉默,
卻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然后,我聽到了賀行嶼的聲音再次響起,隔著冰冷的電波,
清晰無比地傳來。那聲音里,所有的不耐煩和冰冷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擁有過的、近乎寵溺的溫柔,像羽毛一樣輕柔地拂過話筒:“好,
晚晚,別怕,”他安撫著電話那頭的人,聲音低柔得能滴出水來,“我馬上過來。”“乖,
等我。”最后兩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和溫存,清晰地敲進我的鼓膜。
“嘀——”通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忙音短促而冰冷,像一把小錘,在我早已碎裂的心上,
敲下了最后一擊。別怕?乖?等我?原來,我的痛不欲生,我的瀕臨絕境,在他眼里,
甚至比不上林晚晚一句嬌嗔的催促,比不上一個生日蛋糕的儀式。他讓她“別怕”,而對我,
只有一句“耍什么花樣”。腹部撕裂般的劇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像有什么東西在體內猛地崩斷了。一股溫熱的暖流洶涌地沖破了最后的堤壩,
瞬間浸透了下身的衣物,帶著濃重的、令人作嘔的鐵銹氣息。那溫熱粘稠的液體,
帶著我身體里最后一絲溫度,迅速蔓延開。“啊——!”我再也支撐不住,
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叫,身體痛苦地痙攣著,蜷縮著從座椅上滑落下去,
重重地跌在冰冷堅硬的車底墊上。“姑娘!姑娘!你撐住啊!
”司機驚恐的呼喊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扭曲變形。車窗外瘋狂倒退的霓虹光影,
破碎成一片片沒有意義的色塊。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在劇痛和冰冷的雙重夾擊下,
迅速被無邊的黑暗吞噬。徹底失去意識前,只有那股濃重的血腥味,
還有他最后那句溫柔到殘忍的“乖,等我”,如同跗骨之蛆,纏繞著墜入深淵。
---消毒水的氣味無孔不入,鉆進鼻腔,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
慘白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照亮病房里的一切,也照亮了我空洞的雙眼。我躺在病床上,
蓋著同樣慘白的被子,身體輕飄飄的,像一片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落葉。小腹的位置是空的,
一種巨大而虛無的空洞感,比之前的墜痛更讓人窒息。幾個小時前,
這里曾有一個小小的、脆弱的心跳。現在,只剩下冰冷的儀器曾經連接過的痕跡,
和醫生平靜宣告的“流產”兩個字。病房門被輕輕推開,高跟鞋踩在光潔地面上的聲音,
清脆而富有節奏,帶著一種刻意的優雅。我木然地轉動眼珠。林晚晚站在門口。
她穿了一件當季最新款的香檳色小禮服裙,剪裁完美地勾勒出纖細的腰身,
肩上隨意搭著一條價值不菲的羊絨披肩。臉上妝容精致得無懈可擊,眉眼彎彎,
唇瓣是嬌嫩的玫瑰色。她手里拎著一個精致的紙袋,
上面印著某個奢侈珠寶品牌的燙金Logo。她款款走進來,
高跟鞋的聲音在空曠的病房里顯得格外刺耳。目光掃過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我,
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勝利者的微笑,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簡小姐,”她開口,
聲音甜美,像裹著糖霜的毒藥,“聽說你出了點事,行嶼哥哥很擔心呢。不過你也知道,
他剛接手一個大項目,實在抽不開身,就讓我替他來看看你。”她說著,
將那個印著巨大Logo的紙袋輕輕放在床頭柜上,動作優雅得像在擺放一件藝術品。
“一點心意,希望你喜歡。”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我平坦的、被被子覆蓋的小腹,
笑容加深,“畢竟,經歷了這種事,女人更要對自己好一點,不是嗎?買點珠寶,
心情也能好起來。”擔心?賀行嶼的擔心?我看著她那張妝容精致的臉,
看著她眼底毫不掩飾的得意和輕蔑。胃里一陣翻騰,不是因為難過,
而是一種純粹的生理性惡心。那紙袋上耀眼的Logo,像一塊燒紅的烙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