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瘋了。豆大的雨點砸在柏油路上,濺起渾濁的水花,又被更狂暴的雨幕瞬間吞沒。
整個世界只剩下一種聲音:嘩——,永無止境,像是天空破了個巨大的窟窿,
要把整個城市都灌滿。街燈在瓢潑的雨簾后暈開一團團昏黃模糊的光,
勉強照亮人行道濕滑的反光。林默站在街角,像一尊被雨水泡透的石雕。廉價外套吸飽了水,
沉甸甸地墜在身上,冰冷刺骨,寒意順著脊椎一路往上爬,鉆進骨頭縫里。可他感覺不到,
或者說,身體那點冷,根本壓不住心臟深處某個地方傳來的、更尖銳的麻木鈍痛。
手機屏幕幽幽地亮著,像黑暗里一只窺探的眼。屏幕上,一個定位的小紅點,
固執地釘在一個地方——本市最頂級的酒店之一,“君悅”的金字招牌在雨夜里模糊不清。
旁邊,是蘇晚十分鐘前發來的最后一條信息,簡短得殘忍:“加班,別等,早點睡。
”雨水順著林默濕透的黑發淌下來,滑過額頭,流進眼睛,澀得發疼。他用力眨掉,
視線死死鎖著那個紅點。一個荒謬的、帶著自虐般殘酷的念頭在腦海里瘋長,
像藤蔓纏住了他的喉嚨,勒得他喘不過氣:去親眼看看。看看她所謂的“加班”,
究竟加在了哪里。雙腳像灌了鉛,又像被那冰冷的雨水凍在了原地。每一次邁步,
都牽扯著胸腔里那塊麻木的地方,傳來一陣悶悶的、遲鈍的痛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過那幾條街的,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水洼里,濺起的水打濕褲腿,
寒意更甚。君悅酒店富麗堂皇的旋轉門,此刻像一個巨大的嘲諷。
門內是隔絕風雨的溫暖奢靡,門外是他一身狼狽的冰冷。隔著厚厚的玻璃門和喧鬧的雨聲,
大堂里水晶吊燈的光芒柔和得有些虛假。林默沒有進去,他像一抹潮濕的陰影,
貼著冰冷的玻璃外墻,挪到了酒店側面。巨大的落地窗,清晰地映出里面餐廳的景象。
暖黃的燈光,精致的餐具,低聲談笑的人群,構成一幅與他格格不入的世界。然后,
他看見了。靠窗的位置,視野絕佳。蘇晚穿著一件他從未見過的酒紅色吊帶裙,
絲綢的料子在燈光下流淌著誘人的光澤。她笑得那樣明媚,
眼角眉梢都飛揚著一種林默許久未曾見過的、生動的喜悅。她微微側著身子,一只手托著腮,
另一只手正親昵地搭在旁邊一個年輕男人的手臂上。那男人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裝,
手腕上露出一塊金燦燦的名表。他微微仰著頭,姿態隨意中帶著富家子弟特有的倨傲。
林默認得那張臉——趙天豪。學校里出了名的紈绔,趙氏集團董事長的獨子。此刻,
趙天豪的手正放在蘇晚白皙的大腿上,指尖曖昧地摩挲著。蘇晚沒有躲開,
反而將身體更貼近了一些,嘴唇湊近趙天豪耳邊,不知說了句什么,
惹得趙天豪哈哈大笑起來,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紅酒杯,姿態狎昵地遞到蘇晚唇邊。
蘇晚嬌笑著,就著他的手,輕輕抿了一口。隔著冰冷的玻璃,隔著喧囂的雨幕,
那親昵的畫面像一把燒紅的鈍刀,狠狠捅進了林默的胸膛,然后殘忍地攪動。心臟猛地一抽,
隨即是鋪天蓋地的窒息感。那畫面無聲,卻比任何聲音都刺耳,
比窗外的暴雨更猛烈地沖刷著他搖搖欲墜的世界。雨水沖刷著玻璃,模糊了視線,但那張臉,
那刺眼的笑,那親昵的姿態,卻像烙印一樣清晰地燙在林默的視網膜上。
冰冷的雨水順著脖頸流進衣領,他卻感覺不到,
胸膛里翻騰的只有巖漿般灼熱的痛楚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憤怒。
就在他快要被這無聲的酷刑壓垮時,餐廳里那對男女似乎準備離開了。
趙天豪姿態隨意地攬著蘇晚的腰,蘇晚依偎著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甜蜜笑容。
兩人有說有笑地朝門口走來。林默像被無形的繩索牽引著,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將自己更深地藏進酒店側面一小片凸起的廊檐陰影里。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擂動,
撞擊著胸腔,發出沉悶的回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躲,也許是那點殘存的自尊在作祟,
不想讓自己此刻的狼狽成為他們眼中的笑料。旋轉門無聲地滑開。趙天豪摟著蘇晚走了出來,
酒店門童早已殷勤地撐開一把巨大的黑傘,遮在他們頭頂,隔絕了外面傾盆的暴雨。“豪哥,
剛才那酒真好喝!”蘇晚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拉長的嬌嗲,清晰地穿透雨聲傳來,
像針一樣扎進林默的耳朵。“喜歡?改天帶你去我爸的酒窖,讓你喝個夠。
”趙天豪語氣輕佻,帶著施舍般的得意。他摟著蘇晚腰肢的手緊了緊,幾乎把她半抱在懷里,
目光掃過蘇晚光潔的脖頸和鎖骨,毫不掩飾其中的占有欲。“今晚…更得好好喝點。
”蘇晚咯咯地笑起來,身體像沒骨頭似的貼得更緊,臉頰泛起紅暈,
不知是酒意還是興奮:“討厭!”他們根本沒留意到幾米外廊檐陰影里那個僵立的身影,
徑直朝停在酒店門口雨棚下的一輛亮黃色的蘭博基尼走去。跑車線條囂張,
即使在昏暗的雨夜也異常扎眼。就在趙天豪掏出車鑰匙解鎖,
炫酷的剪刀門緩緩向上開啟的瞬間,林默終于動了。他猛地從陰影里跨了出來,
幾步就沖到了他們面前,冰冷的雨水瞬間再次將他澆透。“蘇晚!”他的聲音嘶啞,
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顫抖,在嘩嘩的雨聲中顯得有些微弱,卻又異常清晰。
蘇晚和趙天豪同時轉過身。蘇晚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是被人迎面潑了一盆冰水,
隨即被巨大的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取代。她下意識地想從趙天豪懷里掙脫出來,
但趙天豪的手臂卻紋絲不動,反而將她摟得更緊,臉上露出玩味又輕蔑的神情,
上下打量著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林默。“林默?你…你怎么在這兒?
”蘇晚的聲音有些發緊,眼神躲閃。林默的目光死死釘在她臉上,
仿佛要穿透那層精致的妝容,看清底下的東西:“‘加班’?加到趙公子的懷里來了?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砸進水里。蘇晚的臉瞬間漲紅,是羞憤也是難堪。她還沒開口,
趙天豪卻先嗤笑出聲,那笑聲在雨夜里格外刺耳。“呵,我當是誰呢?”趙天豪歪著頭,
眼神像看路邊的垃圾,“原來是你這個窮酸啊。怎么,跟蹤我女朋友?
”他刻意加重了“女朋友”三個字,帶著赤裸裸的挑釁和占有欲。林默沒有看趙天豪,
他的視線依舊鎖著蘇晚,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蘇晚,給我個解釋。
”“解釋?”蘇晚似乎被林默的態度和趙天豪的在場刺激到了,
那點慌亂迅速被一種急于撇清的尖利取代。她猛地揚起下巴,
涂著艷紅唇膏的嘴唇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刻薄,“林默,你也不照照鏡子!我們早就結束了!
你這種窮鬼,連給我提鞋都不配!還解釋?你配嗎?”她越說越激動,
仿佛要把過去所有的積怨都發泄出來:“跟你在一起,我過的是什么日子?擠公交,
吃路邊攤,連買個像樣的包都要省吃儉用幾個月!你看看豪哥,再看看你自己!
你拿什么跟人比?你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趙天豪在一旁聽得舒坦極了,嘴角咧開,
露出一口白牙,看向林默的眼神充滿了戲謔和勝利者的優越感。他甚至故意低頭,
在蘇晚的額頭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示威似的。林默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蘇晚那一聲聲“窮鬼”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扎進心里。他深吸了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混合著雨水灌入肺腑,帶來一陣刺痛。他緩緩抬起手,
從濕透的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深藍色的絲絨盒子,已經被雨水打濕,
顯得有些黯淡。他打開盒子,里面靜靜躺著一枚小巧的玉墜。玉質算不上頂級,但溫潤細膩,
雕刻著一只展翅的蝴蝶,線條流暢。這是他省吃儉用,打了整整一個暑假的工,
又咬牙預支了三個月的生活費才湊夠錢買的。選了很久,因為蘇晚曾經說過,蝴蝶很美,
向往自由。他當時想,這玉蝶,會守護她的自由和快樂。他把盒子往前遞了遞,
聲音干澀得厲害,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今天,是你生日。
”蘇晚的目光掃過那枚玉墜,眼神里沒有絲毫溫情,只有濃濃的不屑和厭煩。
她甚至沒有伸手去接。“生日?就送這種破爛地攤貨?”她嗤笑一聲,語氣刻薄到了極點,
“林默,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這種垃圾,扔街上都沒人撿!”話音未落,她突然伸出手,
動作快得驚人,一把奪過林默手中的絲絨盒子!然后,
在趙天豪看好戲的獰笑和林默錯愕的目光中,她猛地揚起手,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地將盒子連同里面的玉墜,砸向林默腳下濕漉漉的地面!“啪嗒!”盒子摔開了,
那枚小小的玉蝶彈跳出來,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滾了幾圈,沾滿了泥水,
最后無力地停在林默濕透的鞋尖前。蝴蝶的翅膀似乎磕缺了一小塊,
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卑微可憐。“窮鬼,就只配用我剩下的破爛!看到你就惡心!
”蘇晚尖利的聲音劃破雨幕,帶著一種發泄般的快意,“滾!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趙天豪哈哈大笑,摟著蘇晚的腰,像欣賞一出精彩的鬧劇:“寶貝兒,摔得好!
這種垃圾就該這么處理!走,別讓這晦氣東西壞了興致!
”他半推半抱地把還在激動喘息的蘇晚塞進了蘭博基尼的副駕駛,自己也繞到駕駛座。
剪刀門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聲響,徹底隔絕了內外。引擎發出低沉的咆哮,
黃色的跑車囂張地碾過路面的積水,濺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無情地潑向依舊僵立在原地的林默,然后迅速消失在雨夜的霓虹深處。
冰冷、骯臟的泥水劈頭蓋臉地澆下來,順著林默的頭發、臉頰往下淌。他沒有抬手去擦,
只是死死地盯著腳下那枚躺在泥水里的玉蝴蝶。缺了一角的翅膀,沾滿了污泥,
在積水的倒影里,扭曲變形。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雨聲、車聲、人聲…一切嘈雜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種尖銳的耳鳴,嗡嗡作響,在顱腔內震蕩。
極致的羞辱。冰冷,粘稠,帶著令人窒息的重量,從頭頂澆下,順著脊椎蔓延到四肢百骸,
最終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臟上。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那沉重的東西,
帶來一陣陣麻木又尖銳的痛楚。蘇晚那刻薄的話語,趙天豪輕蔑的獰笑,
玉墜砸落在地的脆響,還有那濺起的、帶著侮辱意味的冰冷泥水……所有的畫面和聲音,
都在他腦海里瘋狂地旋轉、切割、放大。窮鬼。垃圾。惡心。只配用剩下的破爛!
這些詞像淬了毒的鋼針,反復穿刺著他僅存的自尊,將它碾得粉碎。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站在瓢潑的雨里,站在自己尊嚴的碎片上。雨水沖刷著身體,
卻沖不走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恥辱。他微微佝僂著背,雙手緊緊攥成拳頭,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刺痛,試圖抵抗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虛無感。
就在這時——【叮!】一個冰冷、毫無感情、仿佛直接在他大腦深處響起的電子合成音,
毫無征兆地炸開!這聲音是如此突兀,如此清晰,
瞬間蓋過了他腦海里的所有轟鳴和雨聲的喧囂。林默猛地一顫,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
渙散失焦的瞳孔驟然收縮。【檢測到極致羞辱情緒!符合‘不屈之心’系統綁定標準!
】【系統綁定中……1%……25%……50%……】【綁定成功!】【宿主:林默。
】【新手大禮包發放中……】【恭喜宿主,獲得‘神級鑒寶術’(永久被動)!
】一連串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涌入他的意識。根本來不及反應,也無需理解,
關于古玩、玉石、字畫、瓷器……無數龐雜到難以想象的知識、經驗、判斷標準、歷史淵源,
瞬間烙印在他的腦海深處,清晰無比,仿佛與生俱來。前一秒,
他還沉浸在無邊無際的冰冷和恥辱中,痛得無法呼吸。下一秒,
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明和力量感,如同溫熱的泉水,猛地從大腦深處迸發出來,
瞬間驅散了所有的陰霾和麻木!神級鑒寶術?林默下意識地低下頭,
目光再次落在那枚被污泥包裹、缺了一角的玉蝴蝶上。視線觸及玉墜的剎那,
一種奇異的感覺瞬間籠罩了他。不再是之前的卑微和心痛,而是……一種洞悉!
玉墜在他眼中仿佛被無形的X光層層透視。
)、甚至那處磕碰缺角對整體價值的影響(約貶值15%)……無數精確到令人發指的信息,
如同瀑布般自動在他意識中流淌而過,清晰無比。這感覺……太詭異了!卻又無比真實!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掃過周圍的世界。視線掠過酒店門口那對巨大的石獅子——明代中后期,
官窯青石,匠作水準中等,風化程度顯示至少露天擺放了四十年以上,
底座有細微修復痕跡……目光掃過酒店旋轉門旁裝飾用的一個青花瓷大缸——現代高仿品,
景德鎮民窯出品,不超過五年,釉面火氣未退,畫工呆板,
款刻意做舊但破綻明顯……目光掃過遠處雨幕中匆匆駛過的一輛黑色轎車——后座車窗半開,
一個中年男人手腕上露出的半截表鏈……百達翡麗Ref.5170鉑金款,
2018年限量版,真品,保存完好,價值約……信息!爆炸的信息!整個世界在他眼中,
仿佛被瞬間拆解成了無數帶著年代、材質、價值標簽的碎片!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不是因為憤怒和羞辱,而是因為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狂喜!
冰冷麻木的身體重新被一股灼熱的血液沖刷,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栗,都在咆哮!
他緩緩地彎下腰,動作不再僵硬,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感。他伸出手,
小心地撥開地上的污泥,撿起了那枚小小的、殘缺的玉蝴蝶。冰冷的玉石入手,
帶著雨水的濕意。他用拇指指腹,輕輕摩挲過蝴蝶那缺了一角的翅膀,動作輕柔,
卻帶著一種冰冷的意味。“垃圾?”林默看著掌心的玉蝶,
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那笑容里沒有溫度,
只有深不見底的冰寒和一絲剛剛蘇醒的、令人心悸的銳利。“蘇晚,
趙天豪……你們很快就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他抬起頭,目光穿透厚重的雨幕,
投向城市中心某個燈火輝煌的方向。神級鑒寶術賦予他的龐雜知識里,
清晰地標注著這座城市最頂級的玉石交易場所——翡翠坊,
以及它今晚的重頭戲:一場匯聚了各方富豪、風險與機遇并存的賭石夜場。
冰冷的雨水依舊打在身上,林默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
他最后看了一眼君悅酒店那奢華的門口,那里曾是他尊嚴破碎的起點。然后,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將那枚殘缺的玉蝴蝶緊緊攥在手心,大步流星地沖入無邊的雨幕之中。
每一步踏在積水里,都濺起帶著決絕的水花。濕透的廉價外套緊貼在身上,
勾勒出他此刻挺直的脊背,像一把剛剛出鞘、渴飲鮮血的利劍。目的地:翡翠坊。
目標:用這雙剛剛覺醒的眼睛,攫取他失去的一切!---翡翠坊,
藏在本市寸土寸金的CBD深處,外表并不張揚,只有一塊低調的墨玉招牌。
但推開那扇沉重的黃銅大門,喧囂的熱浪和金錢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
將外面的風雨徹底隔絕。巨大的空間被精心分割成數個區域,
柔和的射燈聚焦在展柜和原石上。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昂貴香薰、雪茄煙霧以及石料本身特有的、微帶土腥的奇異味道。
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低聲交談,眼神銳利的行家拿著強光手電在石料前凝神細看,
穿著統一制服的服務生托著香檳穿梭其中。這里的熱鬧帶著一種內斂的緊張和貪婪。
林默渾身濕透地走進來,與這里精致奢華的環境格格不入。廉價外套滴著水,
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水漬。幾道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嫌棄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
像探照燈一樣落在他身上。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經理模樣的男人眉頭緊鎖,快步朝他走來。
“先生,我們這里是……”經理的話帶著職業性的疏離,意圖明顯。林默沒看他,
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前,水珠順著臉頰滑落,但他那雙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卻亮得驚人,
像兩簇幽深的火焰。他的視線如同雷達,飛快地掃過整個大廳,
那些價值不菲、被精心陳列的原石信息瞬間涌入腦海——【莫西沙場口,灰白皮殼,
松花稀疏,蟒帶模糊,水頭干澀,出綠概率低于5%,賭垮風險極高。標價:80萬。
】【大馬坎黃沙皮,皮殼緊實,有霧層,但霧色灰暗,內部玉肉大概率發灰發暗,價值有限。
標價:120萬。】【后江小料,皮薄色深,打燈見綠,但色邪,有蘚吃綠風險,
且料小難取件。標價:30萬。】……信息流如同瀑布沖刷。
這些被擺放在顯眼位置、價格動輒幾十上百萬的“熱門”石頭,在他眼中幾乎全是坑!
要么是開窗做了假,要么是皮殼表現欺騙性強,真正有價值的寥寥無幾,且性價比極低。
經理的手已經快要搭上林默濕漉漉的肩膀,準備“請”他出去。就在這時,
林默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大廳最邊緣、靠近倉庫通道口的一個角落。那里光線昏暗,
更像是堆放雜物的區域。幾塊灰撲撲、毫不起眼甚至沾著點泥土的原石被隨意地堆在地上,
像是被遺忘的垃圾。其中最大的一塊,約莫有半人高,形狀不規則,皮殼是粗糙的灰黑色,
表面布滿了難看的癩蛤蟆皮一樣的瘤狀凸起(行話叫“癩點”),還有幾道深深的裂紋,
怎么看都是一塊廢料中的廢料。旁邊甚至立著一個不起眼的紙牌,
上面潦草地寫著:“處理品,3000元/塊”。然而,
當林默的視線落在那塊最大的“癩蛤蟆皮”原石上時,他腦海中的信息流瞬間爆炸了!
【帕敢老坑!黑烏沙皮殼!】【皮殼極厚!癩點密布(天然偽裝)!
裂綹深入但巧妙避讓核心玉肉!】【核心區域:高冰種!滿綠!色正、陽、濃、勻!
種老起膠!水頭足!無雜質!】【預估玉肉重量:不低于8公斤!
】【市場價值:保守估值——人民幣1.5億以上!】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然后又被猛地松開!一股滾燙的血流直沖頭頂!1.5億!這個數字帶著萬鈞之力,
狠狠砸在他的神經上!那塊被所有人視為垃圾的石頭,在他眼中卻如同一個蒙塵的絕世寶藏!
“就是它!”林默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瞬間壓過了經理即將出口的驅趕。
他不再理會旁邊驚愕的經理和周圍投來的、看傻子一樣的目光,
大步流星地沖向那個陰暗的角落。濕透的鞋子踩在光潔的地毯上,留下更加明顯的水漬,
但他毫不在意。目標明確——那塊灰黑色、丑陋不堪的“癩蛤蟆皮”!
他粗暴地撥開旁邊幾塊更小的、同樣被視為垃圾的石頭,
動作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急切和力量感。然后,他彎下腰,
雙手穩穩地抓住了那塊巨大原石冰冷粗糙的邊緣。“哎!你干什么?!
”經理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厲聲喝道,“那是處理區!不能亂動!快放下!
”周圍的幾個保安也警覺地圍攏過來。林默充耳不聞。他深吸一口氣,腰腿猛然發力。
那塊半人高的石頭極其沉重,但對于一個被巨大財富刺激得腎上腺素飆升的年輕人來說,
并非不可撼動。他低吼一聲,硬生生將那塊沉重的石頭從角落里拖拽了出來,
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咚!”一聲悶響,
巨大的原石被他重重地放在了稍微亮堂一點的地板上,也重重地砸在了所有圍觀者的心上。
這一番動靜,立刻吸引了整個大廳的注意。低聲的交談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像聚光燈一樣打在林默和他腳邊那塊丑陋不堪的“垃圾”上。“這人誰啊?瘋了吧?
”“處理區的廢料?他拖這個出來干嘛?”“看他那身水,別是外面混進來的神經病吧?
”“那塊石頭我看了,典型的‘癩蛤蟆皮’,裂又多又深,神仙難救,3000塊都嫌貴!
”“保安呢?趕緊把人弄出去!別在這礙眼!”竊竊私語聲四起,
充滿了驚愕、鄙夷和毫不掩飾的嘲笑。林默渾身濕透、頭發凌亂、拖著一塊公認廢料的形象,
與這金碧輝煌的賭石場形成了荒誕而刺眼的對比。就在這時,
一個略帶沙啞、卻帶著幾分玩味和威嚴的聲音響起:“慢著。”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
一個穿著考究唐裝、頭發花白、拄著一根紫檀木手杖的老者緩步走了過來。他面容清癯,
眼神卻異常銳利,像鷹隼般掃過林默和他腳下的石頭。他身后跟著幾個氣度沉穩的中年人,
顯然是隨從或弟子。“金老!”經理見到老者,立刻換上一副畢恭畢敬的面孔,
腰都彎了幾分。周圍的人也是一陣輕微的騷動。“金老來了!”“金一指!
他老人家今天也在?”“這下有好戲看了。”被稱為“金老”的老者沒理會經理,
目光落在林默臉上,帶著審視:“小伙子,火氣不小。這塊‘廢料’,你看上它哪點了?
”林默抬起頭,雨水順著下頜滴落,但他迎著金老銳利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
那雙眼睛里的火焰,反而燒得更旺了。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種異常平靜,
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語氣,清晰地說道:“麻煩,開窗。就在這里開。
”“噗……”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聲。“開窗?給這塊垃圾開窗?錢多燒的吧?”“金老,
您看這……”金老微微抬手,止住了周圍的議論。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林默,
又低頭仔細看了看那塊丑陋的原石,特別是那些密布的癩點和深邃的裂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