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老天爺在發飆,瘋狂抽打著“西北宏圖實業集團”總部頂層那號稱能防導彈的落地窗。
水幕模糊了窗外的世界,郭言成親手參與設計、監工建造的摩天樓群,扭曲得像一堆被熊孩子踩爛的積木,丑得驚心動魄。
他站在窗前,指尖夾著的煙頭在昏暗中明明滅滅,像個孤獨的信號燈。
“嘖,當年設計費沒少花,就整出這玩意兒?”
郭言成心里嘀咕。
突然,手機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屏幕上“安保部李禿子”的名字瘋狂跳動。
李禿子,真名李強,因為早年火拼被人一啤酒瓶開了瓢,從此地中海锃亮,得此雅號。
郭言成眼皮都沒抬,懶洋洋地接通:
“喂?禿子,大半夜的,你老婆又跟人跑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李禿子那標志性的諂媚腔調,而是一種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瀕臨窒息的嘶嚎:
“郭...郭總!出...出大事了!帝...帝豪!頂層!董事長...董事長他...他沒了!被人...被人給拿散彈槍給轟了!血...全是血??!”
“沒了?”
郭言成心臟猛地一跳,不是悲傷,是瞬間炸開的、幾乎壓抑不住的狂喜!
像憋了八年的超級響屁,終于找到了釋放的出口!
“臥槽!天亮了!老子的任務完成了!收網!老子要親手給這群王八蛋戴手銬!”
他差點原地蹦起來,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幸好及時用咳嗽掩飾了過去。
他一把抓起椅背上那件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裝外套,旋風般沖進專屬電梯。
他此刻的表情——
三分震驚,七分“老子終于熬出頭了”的狂喜,剩下九十分是強行壓下去的深沉。
電梯飛速下降,他對著反光壁齜牙咧嘴地做了幾個鬼臉,慶祝這歷史性的一刻。
“孫老頭,一路走好,監獄床位給你留好了...哦不,你直接下地獄了,省了!”
八年前,國防大學階梯教室。
窗外蟬鳴聒噪,悶熱得像蒸籠。
系主任站在講臺上,頂著稀疏的地中海,聲音刻意壓低,帶著一種傳銷頭子忽悠人入伙的神秘感:
“...特殊選拔!提前畢業!直通編制!為國效力的絕佳機會,名額...極其有限!錯過這村,沒這店了!”
臺下,二十歲的郭言成,眼神灼灼,像看見肉骨頭的二哈。
提前畢業!正式編制!鐵飯碗!這誘惑,比食堂阿姨打菜時手不抖還大!
他幾乎是搶過報名表,龍飛鳳舞地寫下“郭言成”三個大字,筆尖差點把紙戳穿,帶著一種“老子要去拯救世界”的悲壯(現在想想,純屬中二)。
冰冷的鐵門“哐當”打開,慘白的燈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幾個穿著像銀行押運員、臉卻像剛參加完追悼會的男人杵在那里。
為首那位,聲音平板得像AI朗讀器:
“代號‘深淵’。從現在起,你們是影子。過去的名字、身份、關系,包括你媽給你織的愛心毛衣,全部抹除?!?/p>
“你們的任務,是融入黑暗,成為黑暗的一部分,直到...”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直到它被徹底照亮的那一天,或者你們先被黑暗消化了?!?/p>
冰冷的任務檔案袋像丟垃圾一樣塞進手里。
郭言成打開一看:
目的地:金州市,目標:“灰狼幫”。
帝豪酒店頂層總統套房,平時連空氣都飄著人民幣味兒的地方,此刻卻被濃重的鐵銹味和一種甜膩到發齁的皮革、香水混合氣味占據,聞一口能讓人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孫振邦——這個踩著無數人(包括郭言成差點被踩扁的尊嚴)尸骨登上“董事長”寶座的矮小男人,以一種極其不雅觀的姿勢扭曲著癱在能躺下三個人的意大利進口手工地毯上。
那身據說能換輛跑車的真絲睡衣,被暗紅發黑的血漿浸透,黏膩地貼在胸口那個巨大的、邊緣不規則的窟窿上,像被熊瞎子掏了一爪子。
他那雙平時總是瞇著、閃爍著算計光芒的小眼睛,此刻瞪得溜圓,凝固著一種“老子錢還沒花完/哪個王八蛋敢動我”的極致驚愕和憤怒。
死不瞑目地瞪著天花板上那盞據說鑲了幾百顆施華洛世奇水晶、能閃瞎人狗眼的吊燈。
郭言成站在門口,沒立刻上前。
門外隱約傳來的警方交涉聲(“我們是金州刑警!請配合調查!”)。
他強行壓下想給孫振邦尸首比個耶的沖動。
混亂中,集團元老、法律總顧問陳伯,拄著那根據說能當兇器的紫檀木拐杖,在助理攙扶下,步履沉重得像在踩地雷區,走了進來。
“各位,”
陳伯的聲音沙啞得像破風箱,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陰冷,
“集團大樓會議室,立刻集合。董事長...的后事,得有個說法?!?/p>
他頓了頓,拐杖輕輕點了點染血的地毯,補充了一句讓郭言成差點破功的話:
“順便,把保潔叫上來,地毯...得換新的了,進口的,挺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