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團總部大樓的氣氛,比郭言成的臉色還要詭異凝重。
孫振邦的尸骨未寒(字面意義上的,法醫還在帝豪酒店頂層跟那灘抽象派血畫較勁),但權力的真空已經讓整個宏圖帝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即將沸騰的火鍋,而郭言成感覺自己就是那根即將被丟進去涮的鴨腸。
他剛踏進自己那間寬敞得能踢五人制足球的副總裁辦公室,門就被撞開了。
“郭總!郭總!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孫子剛像一顆裹著昂貴西裝的肉彈沖了進來,臉上的橫肉因為過于激動的笑容而微微顫抖,手里還揮舞著一沓……粉紅色的紙?
他身后跟著兩個同樣西裝革履但氣質更像打手的小弟,抬著一個巨大的紙箱。
郭言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這位孫大少,主管著宏圖的**和娛樂產業,審美一直在線——土到掉渣的那種在線。
“孫少,節哀。”郭言成干巴巴地說,
目光落在那沓粉紙上。上面印著他自己的照片,旁邊是金光閃閃的藝術字:“宏圖新紀元,子剛領航!堅定支持孫總(子剛)!投出您神圣的一票!”
照片下方還有一行小字:“憑此券,帝豪酒店VIP包廂酒水八折!”郭言成嘴角抽搐了一下。
神圣的一票?八折酒水券?這他媽是選黑幫老大還是酒店經理?
“哎呀,郭總,我爸走得突然,我這心里……是難受!”
孫子剛努力擠出一絲哀傷,但很快又被競選的興奮取代。
“但是!宏圖不能亂!這擔子,兄弟我責無旁貸啊!你看,我連夜讓人趕制的應援物料!”
他獻寶似的把那沓粉紅紙塞到郭言成手里,又指揮小弟打開紙箱。
箱子里赫然是碼放整齊的……熒光棒?還是粉紅色的!棒體上同樣印著“孫子剛”三個大字和一個潦草的Q版頭像。
“怎么樣?郭總!”
孫子剛拿起一根熒光棒,啪地一聲掰亮,粉紅色的光芒映著他油光滿面的胖臉。
“三天后選舉大會!我要讓整個會議室都亮起來!都閃耀著支持我的光芒!郭總,你和你手下兄弟們的票,至關重要!只要支持我,以后集團里,你就是一人之下!不,咱倆就是親兄弟!不分彼此!娛樂城的分紅,我給你這個數!”
他伸出兩根胖手指,做了個“V”字手勢。
郭言成看著那根在自己眼前晃悠的粉紅熒光棒,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他想象了一下三天后的場景:一群紋龍畫虎、滿臉橫肉的黑幫頭馬,人手一根粉紅熒光棒,在嚴肅的選舉現場揮舞……那畫面太美,他不敢想。
“孫少有心了。”
郭言成把那沓酒水券輕輕放在桌上,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
“投票的事,我會慎重考慮。”
他現在只想這活寶趕緊滾蛋。
孫子剛還想再說什么,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發出一聲巨響,仿佛被攻城錘砸了一下,轟然洞開!
“慎重個屁!”炸雷般的怒吼響起。
趙鐵山像一頭發怒的棕熊堵在門口,他穿著件緊繃的黑色彈力背心,露出虬結的肌肉和猙獰的紋身,眼神兇悍地掃過孫子剛和他那箱粉紅熒光棒,嘴角咧出一個充滿鄙夷的獰笑:
“孫子剛!你他媽擱這兒賣藝呢?還是給娘們兒開派對?選龍頭大哥,靠這玩意兒?”
趙鐵山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每一步都讓地板微微震動,身后跟著四個同樣彪悍、眼神不善的壯漢。
他看都沒看郭言成,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拍在郭言成那張價值不菲的紅木辦公桌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震得桌上的鋼筆都跳了起來。
“姓郭的!”趙鐵山聲如洪鐘,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郭言成臉上。
“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老子趙鐵山,講的就是個實在!你和你手下那些兄弟,票都投我!三天后,老子坐穩了那個位子,城西那塊肥得流油的地皮,拆遷的活兒,全歸你!油水有多大,你心里清楚!誰敢扎刺,老子親自帶人去‘說服’!保證讓你賺得盆滿缽滿,順順當當!”
他捏著拳頭,指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聲,威脅意味十足。
“跟著這繡花枕頭粉紅豬?他能給你啥?打折酒水?笑掉老子大牙!”
“趙鐵山!你他媽罵誰是豬?!”
孫子剛氣得滿臉通紅,手里的粉紅熒光棒都快捏斷了。
“你懂個屁!這叫企業文化!這叫凝聚力!你那套打打殺殺早過時了!”
“過時?老子拳頭硬就是真理!”趙鐵山毫不示弱地頂回去。
兩人像斗雞一樣在郭言成辦公室中間怒目而視,空氣里彌漫著火藥味。
郭言成夾在這兩個活寶中間,感覺自己的神經正在被一把生銹的鋸子來回拉扯。
一個靠熒光棒和八折券拉票,一個靠暴力拆遷項目拉票。
他只想趕緊聯系上組織,把這破攤子一鍋端了,然后帶著蓓貝遠走高飛,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開個小賣部。
“兩位。”
郭言成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聲音帶著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憊。
“董事長尸骨未寒,現在爭這個,是不是太心急了點?投票的事,容我再想想。”他現在只想清靜。
“想想?行!給你時間想!”
趙鐵山重重哼了一聲,又瞪了孫子剛一眼。
“但想清楚了!跟著老子,有肉吃!跟著這粉紅豬,等著喝刷鍋水吧!”
說完,帶著他的人,風風火火地摔門走了。
孫子剛也氣得夠嗆,指著趙鐵山離開的方向:
“野蠻!粗魯!郭總,你看見了吧?這種人怎么能領導宏圖?你好好考慮我的提議!這熒光棒……我給你留一箱!”
他示意小弟放下那箱粉紅色的光源污染源,也氣呼呼地離開了。
辦公室里終于恢復了安靜,只剩下那箱粉紅熒光棒散發著幽幽的、詭異的光芒。
郭言成疲憊地癱坐在椅子上,看著桌上那沓“神圣一票八折券”,感覺荒誕感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拿出那個老舊的安全手機,自從昨夜那通絕望的電話后,也再沒亮起過。組織……真的把他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