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洛云舒眉眼低垂,顯得十分乖順。
洛守禮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官位。
做官的人,最在乎的莫過于自己的官聲。
若官聲有損,就會頻繁被人參奏,于升遷有礙。
洛守禮在戶部侍郎的位置上待了四年,自然是想再往上爬一爬的。
若不然,當初擇婿時,也不會選擇家世最好的霍少遠。
至于她所說的新婚當日為霍少遠殉節,自然也只是權宜之計。
人沒死,殉什么節?
果然,短暫的沉默之后,洛守禮略顯急促的聲音傳來:“云舒此言有理。為父這就去跟霍家的人說?!?/p>
只是,還不等他出去,霍家的人就走了進來。
來的,是霍少遠母親身邊的一個嬤嬤,姓竇。
此刻,竇嬤嬤眼尾挑起,帶著幾分不耐:“等了這許久,洛大小姐怎么還沒懸梁?耽誤了我的時間,你們洛家擔待得起嗎?”
洛云舒面色平靜,沒說話。
這等場合,自有洛守禮出面斡旋。
不然,她剛才那番話是白說的嗎?
孫氏急了,想要上前解釋什么,被洛守禮一眼瞪住。
這會兒,洛守禮的臉色有些不喜,卻還是耐著性子說道:“竇嬤嬤,云舒尚未嫁過去,若是這般草率地懸梁,終究是不妥。還請嬤嬤回去之后,讓霍夫人盡快定下婚期,我女兒自會在新婚當日,抱著霍少將軍的牌位殉節!”
竇嬤嬤不耐煩道:“反正都是死,還折騰這一遭做什么?”
“嬤嬤此言差矣!”洛守禮神色嚴肅,慷慨陳詞,“如今云舒還是我洛家女,不曾嫁到霍家去。若是這般為霍少將軍殉節,終究是于禮不合?!?/p>
竇嬤嬤到底是個下人,見洛守禮板著臉說了這些話,到底是有些膽怯。
她縮了縮脖子,語氣依舊強硬:“此事我做不得主,須得回去請示我家夫人。可我家夫人現在正是傷心的時候,若是這時候去回稟,只怕會惹惱了她。想必洛大人也知道,我家夫人的脾氣一向不怎么好?!?/p>
說完,竇嬤嬤看了洛守禮一眼,暗含警告。
洛守禮單手背后,回看過去:“事關禮節,不是小事。”
這便是回絕的意思了。
竇嬤嬤這才訕訕地應了,出了洛家的門。
竇嬤嬤一走,孫氏再也忍不住,對洛守禮抱怨道:“老爺,何必要這樣惹惱霍家?霍家在宮里還有位貴妃娘娘呢?!?/p>
洛守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萬事,大不過一個禮字?!?/p>
說完,洛守禮再不看孫氏,徑直看向洛云舒:“云舒,你放心,為父就算是拼了這戶部侍郎的位置,也要給你爭一個名正言順,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洛云舒屈身行禮,語氣不悲不喜:“女兒謝過父親。若無事,女兒就退下了。”
洛云舒話音落下,洛守禮還沒說什么,孫氏就急不可耐道:“云舒,我也隨你過去,把府上的對牌和鑰匙都拿上!”
說完,察覺到洛守禮暗含責怪的眼神,孫氏急忙給自己找補:“老爺,我這也是替云舒著想?,F在霍少將軍沒了,她正是傷心的時候,這個時候,就別讓府上的這些俗務煩著她了?!?/p>
洛守禮正要拒絕,洛云舒已經開口:“母親此言有理?!?/p>
待回到自己的芷荷院,卻沒看到靈雀和知意。
靈雀和知意是她的貼身丫鬟。
剛才她被父親和母親叫過去的時候,恰逢莊子上的管事拿著賬本來回話,她二人須得看賬本,就沒讓她們倆跟著。
可是,沒有她的吩咐,二人絕不會擅自離開芷荷院。
除非,是被人強行帶走的。
果然,當洛云舒快步走進房間,看到倒了的桌椅,就已經心中了然。
她回身看向緊隨其后,等著拿對牌和鑰匙的孫氏:“靈雀和知意呢?”
孫氏眼神閃爍:“她們是你房里的丫鬟,我怎么會知道?許是犯了賤病,藏到哪處躲懶去了。”
洛云舒沒說話,徑直看向孫氏身后,
往日里,與孫氏形影不離的曹嬤嬤不在。
孫氏卻在這一瞬意識到了什么,轉身就往外跑,跑了兩步之后許是覺得不妥,立刻回身對洛云舒說道:“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沒辦,對牌和鑰匙先不急著拿?!?/p>
說完,孫氏忙不迭地跑了,連洛云舒跟在她身后都不知道。
洛云舒步步緊跟,看到孫氏去的大致方向之后,她猜出孫氏要去的是后院的柴房。
想到靈雀和知意,洛云舒心中不安,她繞開孫氏,迅速往后院柴房趕去。
尚未靠近柴房,她就聽到里面傳來知意的慘叫聲,其中,還夾雜著靈雀的怒罵:“老虔婆,你敢這么對我們,大小姐不會放過你!”
“哈哈,大小姐?不妨告訴你們,現在大小姐只怕都涼了?!?/p>
“你、你什么意思?”
曹嬤嬤的聲音盡顯得意:“上吊了唄。你們的主子沒了,以后須得聽我的吩咐,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頃刻間,兩聲絕望的悲鳴從柴房里傳了出來。
與之相反的,是曹嬤嬤快意的笑聲:“要不說你們兩個都是賤蹄子呢!平日里跟著大小姐,瞧瞧給你們猖狂的。如今你們的主子沒了,以后府里是夫人管家,你們一個個都給我乖乖夾著尾巴,不然,我第一個不饒你們!”
說著,有棍子打在身上的聲音傳來。
可這一次,靈雀和知意卻沒有叫。
曹嬤嬤獰笑道:“看來,你們還是識時務的。既然如此,以后乖乖聽我的話,我還能賞你們一條活路!啊……”
“知意,跟她拼了,給大小姐報仇!”
是靈雀的聲音。
但,里面很快傳來曹嬤嬤憤懣的聲音:“好哇,居然敢對我動手!真是不想活了!來人,把他們倆架起來綁在柱子上,就地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