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進(jìn)全員惡人的虐文里,系統(tǒng)說必須拯救他們。瘋癲的爸每天砸古董,
我給他建立情緒管理表。有病的媽總說有人下毒,我給她辦防迫害培訓(xùn)班。
油膩的哥天天騷擾我,我罰他抄寫男德經(jīng)。我累得精疲力竭,他們卻總在關(guān)鍵時刻破功。
直到臺風(fēng)夜,我在哥哥電腦發(fā)現(xiàn)《演技訓(xùn)練手冊》。
沖進(jìn)主宅卻聽見爸媽討論:“晚晚今天差點發(fā)現(xiàn)。”“爸,媽,哥?”我顫抖著問,
“你們一直在裝?”全家瞬間切換正常模式:“不然怎么保護(hù)你?”“那個跳樓結(jié)局,
我們絕不會讓它發(fā)生。”————空氣里有種燒焦蛋白質(zhì)的奇特氣味,濃烈得讓人喉嚨發(fā)緊。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滾燙的灰燼,每一次電流竄過身體,
都帶來一種靈魂被粗暴撕扯又強(qiáng)行摁回的恐怖鈍感。視野里只有一片刺目的、晃動的白,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嗡嗡蜂鳴,持續(xù)不斷地沖擊著耳膜。
“呃……”喉嚨里擠出一絲不成調(diào)的呻吟,如同破舊風(fēng)箱的嘶鳴。
意識在無邊無際的麻木和尖銳的刺痛之間沉浮,每一次短暫的清醒都伴隨著更深的恐懼。
【叮!檢測到適配靈魂波動……綁定‘救贖反派’系統(tǒng)成功。
載入世界信息中……】冰冷的、毫無起伏的機(jī)械音,像一把手術(shù)刀,
精準(zhǔn)地切入她混亂的思維。不屬于她的記憶碎片,裹挾著濃稠的絕望與痛苦,瞬間洶涌而至。
《蝕骨危情:總裁的囚愛嬌妻》。
一本她臨睡前在手機(jī)APP上隨手翻開的、集狗血與虐身虐心于一體的古早都市虐文。而她,
蘇晚,現(xiàn)在成了書中那個與她同名同姓、結(jié)局最為凄慘的炮灰女配。書中的蘇家,
是S市聲名顯赫的頂級豪門,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院重癥病房。父親蘇振邦,
蘇氏集團(tuán)掌舵人,表面光鮮,內(nèi)里卻是個徹頭徹尾的躁郁癥瘋子,情緒極端不穩(wěn)定,
上一秒可能還在和顏悅色地談著上億的生意,
下一秒就能因為秘書遞咖啡時杯柄方向不對而暴跳如雷,將價值連城的古董砸個粉碎。
母親林婉,曾經(jīng)的社交名媛,如今深陷嚴(yán)重的被害妄想癥泥沼。她篤信身邊所有人,
包括丈夫和兒女,都在處心積慮地要毒死她,奪取她的財產(chǎn)。
她拒絕進(jìn)食任何未經(jīng)她本人反復(fù)“試毒”的東西,
臥室里常年彌漫著消毒水和各種古怪“解毒藥水”混合的刺鼻氣味。哥哥蘇衍,
一個頂著頂級豪門繼承人光環(huán)、外表英俊非凡的……人間油物。
對原主蘇晚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他有著令人作嘔的、超越倫理的強(qiáng)烈占有欲和騷擾行為,
言語輕佻,動作曖昧,是原主恐懼和惡心的主要來源。而原主蘇晚自己,
在這樣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里長大,心理早已千瘡百孔,敏感脆弱得像塊布滿裂紋的玻璃。
書里的結(jié)局,就是在經(jīng)歷了一系列被利用、被背叛、被推向深淵的絕望后,
她選擇在一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從蘇家老宅最高的露臺一躍而下,
結(jié)束了自己年輕而破碎的生命。【宿主任務(wù):阻止蘇家全員走向既定毀滅結(jié)局。
救目標(biāo)人物:蘇振邦(瘋癲)、林婉(被害妄想)、蘇衍(油膩騷擾)、蘇晚(自我破碎)。
】【任務(wù)期限:一年。】【任務(wù)失敗懲罰:宿主靈魂抹殺(跳樓死亡)。
】“跳樓死亡”四個字,帶著血淋淋的實感,重重砸在她的意識上。
求生欲瞬間壓倒了所有的不適和恐懼。【新手引導(dǎo)啟動。】【當(dāng)前坐標(biāo):仁愛精神康復(fù)中心,
VIP病房。】【身份:蘇晚(因嚴(yán)重抑郁及自殺傾向入院治療)。】視野終于艱難地聚焦。
慘白的天花板,慘白的墻壁,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也無法完全掩蓋的、若有似無的怪異藥味。
手腕上傳來束縛帶的粗糙觸感。她猛地側(cè)頭,看到床邊的點滴架上懸掛著透明的藥液袋子,
冰冷的液體正一滴滴輸入她青色的血管。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穿著粉色護(hù)士服、表情帶著職業(yè)化憐憫的年輕女人走了進(jìn)來。“蘇小姐,您醒了?
”護(hù)士的聲音放得很柔,仿佛怕驚擾了什么易碎品,“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特別不舒服?
”她張了張嘴,喉嚨干得發(fā)不出清晰的聲音。護(hù)士似乎習(xí)以為常,
熟練地拿起旁邊托盤上的水杯和吸管,小心地遞到她唇邊。冰涼的清水滋潤了干涸的喉嚨,
帶來一絲清明。“這是……哪里?”她艱難地問,聲音嘶啞得厲害。“仁愛康復(fù)中心,
您已經(jīng)在這里接受治療一周了。”護(hù)士輕聲回答,目光落在她蒼白憔悴的臉上,
“蘇先生和林太太非常擔(dān)心您,蘇衍少爺也來過好幾次。您要快點好起來,
他們都在等您回家呢。”回家?回那個比地獄好不了多少的蘇家?護(hù)士像是想起了什么,
從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一張照片,遞到她眼前:“您看,這是您入院時手里緊緊攥著的全家福。
蘇先生說,這或許能讓您感覺好點。”照片不大,邊緣已經(jīng)有些卷曲磨損,
似乎被反復(fù)摩挲過。照片的背景是蘇家老宅奢華卻冰冷的客廳。正中央,
父親蘇振邦穿著一身昂貴的定制西裝,本該是威嚴(yán)沉穩(wěn)的模樣,此刻卻面容扭曲,眼神狂亂,
他高高揚(yáng)起一只手,手里抓著一個青花瓷瓶,瓶口正對著光滑昂貴的大理石地面,
顯然下一秒就要狠狠砸下去。母親林婉蜷縮在巨大的歐式沙發(fā)一角,
穿著一件過分華麗的絲絨長裙,臉色蒼白如紙,雙手神經(jīng)質(zhì)地緊緊捂住自己的嘴,
一雙美麗卻驚恐過度的眼睛瞪得極大,死死盯著鏡頭方向,
仿佛透過相紙看到了什么致命的毒物正在逼近。哥哥蘇衍站在照片的左側(cè),
嘴角掛著那抹她記憶里、小說描寫中標(biāo)志性的、玩世不恭又帶著邪氣的笑容。他的一條手臂,
正以一種極其親昵、甚至帶著強(qiáng)烈占有意味的姿態(tài),繞過原主蘇晚的肩膀,緊緊摟著她。
那姿勢,完全超越了兄妹間該有的界限。而被摟著的原主蘇晚,穿著一條洗得發(fā)白的舊裙子,
站在三人之間,像一株被狂風(fēng)暴雨摧殘得即將折斷的小草。
她的身體在蘇衍的手臂下顯得異常僵硬,頭微微低垂著,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露出一個尖尖的、毫無血色的下巴。照片的右下角,靠近她手腕的位置,
有一小片刺目的、已經(jīng)干涸發(fā)暗的紅色污漬——那是凝固的血跡。這根本不是全家福。
這是一張凝固了蘇家所有瘋狂與絕望的控訴書。“啪嗒。
”一滴滾燙的液體毫無預(yù)兆地落在照片上,
在父親蘇振邦那張狂怒扭曲的臉上暈開一小團(tuán)濕痕。護(hù)士嚇了一跳,
慌忙抽了紙巾想幫她擦拭:“蘇小姐?您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閉上眼,
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一種近乎窒息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憤怒。穿書?
系統(tǒng)?拯救這群瘋子?失敗就跳樓?哈。她猛地睜開眼,
眼底最后一絲茫然和無措被徹底燒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兇狠的決絕光芒。
她死死盯著照片上那個破碎的自己,看著那點刺目的暗紅。想讓我跳樓?想抹殺我?沒門!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帶著消毒水和眼淚咸澀的味道,一字一句,聲音雖嘶啞,
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道:“我要出院。現(xiàn)在。”一周后,
蘇家老宅那扇沉重的、雕琢著繁復(fù)花紋的鎏金大門,在蘇晚面前緩緩打開。
撲面而來的不是家的溫馨,
一種混合了昂貴香薰、古董木料、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深藏于角落里的陳舊壓抑氣息。
挑高的穹頂,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冰冷的光,
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她孤零零的身影,空曠得能聽到自己腳步的回聲。奢華,
卻更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籠。“晚晚!我的寶貝女兒!你可算回來了!
” 一個帶著夸張哭腔的女聲陡然響起,打破了死寂。
母親林婉像一陣風(fēng)似的從旋轉(zhuǎn)樓梯上沖了下來。她穿著一件藕荷色的真絲睡袍,長發(fā)披散,
臉上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和激動過度的紅暈。她張開雙臂,目標(biāo)明確地?fù)湎蛱K晚。
蘇晚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猛地向旁邊側(cè)開一大步,動作迅捷得讓撲過來的林婉撲了個空,
差點一個趔趄。“媽,”蘇晚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我回來了。
”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林婉的臉——那激動是真的,
但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如同受驚小鹿般的警惕和打量,也異常清晰。那眼神,
似乎并不全然聚焦在女兒身上,更像是在評估周圍無形的空氣是否安全。
林婉撲空的尷尬只持續(xù)了一瞬,立刻又被洶涌的“擔(dān)憂”淹沒。她一把抓住蘇晚的手腕,
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蘇晚的皮膚里,眼神驚恐地四下張望,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神經(jīng)質(zhì)的顫抖:“晚晚,你小心!小心他們!他們知道你今天回來,
肯定……肯定在準(zhǔn)備動手了!食物!水!空氣!都危險!你要相信媽媽!
”蘇晚忍著腕骨傳來的疼痛,沒有立刻掙脫,
只是靜靜地看著林婉那雙寫滿“被害妄想”的眼睛。那恐懼太真實了,
真實到讓她幾乎要動搖。但系統(tǒng)冰冷的任務(wù)提示和那張染血的全家福,像兩根冰冷的鋼針,
刺穿了這層看似真實的瘋狂泡沫。“媽,沒人要害你,也沒人要害我。”蘇晚的聲音不高,
卻異常清晰堅定,試圖用平靜去安撫那顯而易見的驚濤駭浪,“我很好,你也很好。
這里很安全。”“安全?”林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尖利地嗤笑一聲,
猛地松開蘇晚的手,神經(jīng)質(zhì)地揪住自己的睡袍領(lǐng)口,“安全?你懂什么!他們無處不在!
他們……”她的控訴戛然而止,目光驚恐地越過蘇晚的肩頭,投向門口的方向,
身體瞬間僵硬。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一種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從玄關(guān)傳來。
父親蘇振邦回來了。他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裝,頭發(fā)一絲不茍地向后梳攏,
露出寬闊飽滿的額頭。如果不看他此刻的神情,他完全符合一個頂級商業(yè)巨鱷的威嚴(yán)形象。
然而,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此刻卻籠罩著一層山雨欲來的陰鷙風(fēng)暴,濃眉緊鎖,
下顎線繃得像塊石頭,眼神銳利如刀,掃過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最后釘在蘇晚和林婉身上。
“吵什么?”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被強(qiáng)行壓抑的、即將爆發(fā)的怒意,
像悶雷在云層中滾動,“我在門外就聽見了!這個家,還有沒有一點清凈?!
”他的目光落在林婉身上,那眼神里沒有溫情,只有濃濃的不耐煩和一種被侵?jǐn)_的暴怒。
林婉被他看得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躲到了蘇晚身后,雙手緊緊抓住蘇晚的胳膊,
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浮木,嘴里發(fā)出小動物般的嗚咽聲。蘇振邦的視線隨即轉(zhuǎn)向蘇晚,
那審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在評估這個剛出院的女兒是否又帶來了新的麻煩。
他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回來了就安分點!”他丟下這句冰冷的話,
大步流星地朝著客廳走去,昂貴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篤篤的脆響,
每一步都敲在人心上。就在他經(jīng)過客廳中央那張擺放著昂貴藝術(shù)品的巴洛克風(fēng)格邊桌時,
意外發(fā)生了。或許是他步伐太大帶起的風(fēng),
又或許是他揮動的手臂無意中碰到了桌角——“哐當(dāng)!!!”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伴隨著無數(shù)清脆的碎裂聲,瞬間撕裂了大廳里本就緊繃的空氣!
一只造型極其繁復(fù)、通體由整塊水晶雕刻而成、鑲嵌著金箔的昂貴天鵝擺件,
連同邊桌上幾個精致的描金骨瓷小碟,被蘇振邦的手臂狠狠掃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晶瑩剔透的碎片和金色的粉末如同煙花般炸開,飛濺得到處都是。整個大廳死寂一片,
只剩下水晶碎片在地面上滾動彈跳的細(xì)微聲響。林婉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
死死捂住耳朵,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看向那些碎片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仿佛那不是水晶,而是致命的毒藥粉塵。蘇振邦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會碰到東西。
但緊接著,那短暫的錯愕就被更加洶涌的、無處發(fā)泄的狂怒取代了!他看著滿地狼藉,
胸膛劇烈起伏,額頭青筋暴跳,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
他猛地抬起腳,就要朝著最近的一塊較大的水晶殘骸狠狠跺下去!
仿佛要將這礙眼的一切連同自己失控的情緒一同碾碎!“爸!”一個清亮的聲音,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響起。蘇晚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上前一步,
站在了那片狼藉和蘇振邦之間,距離他抬起的腳只有半步之遙。她微微仰著頭,
臉上沒有絲毫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刻板的平靜,
眼神直直地對上蘇振邦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眸子。蘇振邦的動作硬生生頓住,
那只抬起的腳懸在半空。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蘇晚,
像一頭被強(qiáng)行勒住韁繩的暴怒雄獅,從齒縫里擠出聲音:“滾開!”“爸,您踩下去,
傷到的是您自己的腳。”蘇晚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像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而且,
您看,”她微微側(cè)身,指向散落在地板上的、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光芒的尖銳碎片,
“這些碎片很鋒利。如果等下張媽或者其他人進(jìn)來打掃,不小心踩到劃傷了,
處理起來很麻煩,耽誤大家的時間,也影響您的工作效率。”她的理由冷靜得近乎冷酷,
沒有一句安撫情緒的空話,全是從實際后果出發(fā)。
效率、麻煩、損失——這些詞匯精準(zhǔn)地戳中了蘇振邦作為商人的本能。
蘇振邦眼中的狂怒風(fēng)暴似乎凝滯了一瞬,懸在半空的腳緩緩地、極其不情愿地放了下來。
但他胸膛的起伏并未平復(fù),呼吸依舊粗重,那股無處宣泄的邪火顯然還在體內(nèi)橫沖直撞。
蘇晚沒有后退,反而又向前挪了半步,將地上最大的一塊水晶碎片擋在了身后。
她微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蘇振邦那只緊握成拳、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的手上。“爸,
”她的聲音放低了一些,帶著一種奇異的、引導(dǎo)般的語調(diào),“您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心跳是不是很快?胸口像壓著石頭?太陽穴突突地跳?”蘇振邦沒有回答,
只是用那雙噴火的眼睛瞪著她,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yīng),
腎上腺素飆升的結(jié)果。”蘇晚繼續(xù)用那種平鋪直敘、仿佛在科普的語氣說道,
“它需要一點時間消退。您試著……慢慢地,把拳頭松開一點點?對,就是這樣,
非常慢……然后,慢慢地吸氣,吸到不能再吸……好,屏住三秒鐘……現(xiàn)在,
用比吸氣更慢一倍的速度,把氣呼出來……對,再重復(fù)一次……”她像個最耐心的教練,
引導(dǎo)著一個極度抗拒的學(xué)員。蘇振邦的身體依舊僵硬緊繃,但那只緊握的拳頭,
在蘇晚清晰緩慢的指令下,竟然真的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松開了一絲縫隙。
他那如同風(fēng)箱般劇烈起伏的胸膛,似乎也隨著那刻意拉長的呼氣節(jié)奏,
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平緩跡象。雖然只是一點點,雖然那狂怒的底色依然濃重,但至少,
那毀滅性的爆發(fā)被暫時按下了暫停鍵。蘇晚暗自松了口氣,后背的襯衫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緊緊貼在皮膚上。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身后那片狼藉。剛才蘇振邦抬手掃落擺件時,
動作幅度大得驚人,
但那沉重的天鵝擺件摔碎的軌跡……似乎微妙地避開了他和林婉所站的位置,
碎片主要濺射向空曠的區(qū)域。是巧合嗎?沒等她細(xì)想,
一個刻意拖長的、帶著黏膩笑意的聲音,如同滑膩的蛇,從二樓樓梯口幽幽地傳了下來。
“喲,我們的小公主回來啦?這么大陣仗?嘖嘖嘖,爸,您這歡迎儀式可夠別致的啊。
”蘇晚的心猛地一沉,一股生理性的厭惡瞬間從胃里翻涌上來。她緩緩轉(zhuǎn)過身。蘇衍。
他姿態(tài)閑適地倚在二樓的雕花欄桿上,穿著一件騷包的酒紅色絲絨睡袍,
領(lǐng)口松松垮垮地敞開,露出線條流暢的鎖骨。他一手端著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另一只手隨意地搭在欄桿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樓下的一片混亂。
他那張繼承了父母優(yōu)點的俊臉上,掛著招牌式的、玩世不恭又帶著幾分邪氣的笑容,
目光像帶著倒刺的鉤子,精準(zhǔn)地、肆無忌憚地落在蘇晚身上,從頭到腳,
緩慢地、極具侵略性地掃視著。那目光,黏膩得如同實質(zhì),讓蘇晚渾身汗毛倒豎。“晚晚,
”蘇衍的嗓音刻意壓低,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曖昧親昵,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猩紅的酒液在杯壁上掛出痕跡,“住院辛苦了。瞧瞧這小臉,都瘦了,
哥哥看著……真是心疼死了。”他一邊說著,一邊邁著優(yōu)雅散漫的步子,
一步一步走下旋轉(zhuǎn)樓梯。皮鞋踩在光潔的臺階上,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
每一步都像踩在蘇晚緊繃的神經(jīng)上。他無視了滿地狼藉,
也完全無視了旁邊臉色依舊難看的蘇振邦和瑟瑟發(fā)抖的林婉,徑直朝著蘇晚走來。
距離越來越近,他身上那股濃烈的、混雜著高級古龍水和煙草的氣息撲面而來。
蘇晚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終于,他在蘇晚面前站定。他個子很高,
陰影幾乎將蘇晚完全籠罩。他微微俯身,那張英俊得過分的臉湊近蘇晚的耳畔,
溫?zé)岬摹е茪獾暮粑鼑姙⒃谒舾械亩稀!跋敫绺缌藳]?
” 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如同情人間的囈語,帶著濃稠的惡意和戲謔,同時,
那只空閑的手極其自然地抬起,目標(biāo)明確地朝著蘇晚的臉頰撫去,
指尖幾乎要觸碰到她的皮膚。“哥哥可是天天……”就在那只手即將碰到蘇晚臉頰的瞬間!
“啪!”一聲清脆響亮的拍擊聲,在大廳里顯得格外突兀。蘇晚猛地抬手,動作快如閃電,
精準(zhǔn)而用力地一巴掌拍在蘇衍那只伸過來的手腕上!力道之大,將他整只手都拍得蕩開,
手腕上立刻浮現(xiàn)出一道清晰的紅印。“哥!”蘇晚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冷厲和警告,如同淬了冰的刀鋒,
眼神銳利地刺向蘇衍那張瞬間錯愕的臉,“你手放錯地方了!”大廳里的空氣,
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蘇振邦停下了那艱難的深呼吸練習(xí),眼神復(fù)雜地看向?qū)χ诺男置脗z。
林婉忘記了恐懼,從蘇晚身后探出半個腦袋,驚疑不定地看著。蘇衍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抹玩世不恭瞬間被一絲真實的、難以置信的愕然取代。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道迅速泛紅的印子,又抬眼看向蘇晚。眼前的妹妹,
眼神冰冷銳利,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株驟然拔地而起、帶著尖刺的荊棘,
完全不是記憶中那個瑟縮怯懦、任他搓圓捏扁的小可憐。一絲極其隱晦的、難以捉摸的情緒,
快得如同錯覺,在他眼底深處掠過。隨即,
那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油膩笑容又如同面具般重新覆蓋上來,只是這一次,
似乎多了點別的意味。“呵,”他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揉著自己泛紅的手腕,
眼神卻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蘇晚緊繃的臉,“我們家晚晚……出院一趟,脾氣見長啊?
怎么,醫(yī)院里認(rèn)識新朋友了?教了你不少‘新規(guī)矩’?”那“新規(guī)矩”三個字,
被他咬得格外曖昧不清。蘇晚強(qiáng)壓下胃里的翻騰和心頭的殺意(如果眼神能殺人,
蘇衍此刻已經(jīng)千瘡百孔),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蘇衍,聲音冷得像冰:“哥,
我看你精神不太好,容易行為失當(dāng)。從今天起,每天抄寫《男德經(jīng)》十遍,修身養(yǎng)性,
對你、對大家都好。晚飯前,我要看到第一遍。”她頓了頓,加重語氣,“用毛筆,正楷,
一個字都不能潦草。”蘇衍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瞇起眼,盯著蘇晚,
那眼神里充滿了審視和一種被冒犯的陰沉。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
帶著無聲的噼啪火花。“呵……”半晌,蘇衍才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
他猛地仰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然后隨手將空杯“咚”地一聲重重放在旁邊的矮幾上,
震得上面的小擺件都跳了一下。他沒再看蘇晚,也沒看地上的狼藉和表情各異的父母,
只是用一種帶著刺骨寒意的語調(diào),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行啊,我的好妹妹……你說了算。
”說完,他裹緊了那件酒紅色的睡袍,帶著一身壓抑的低氣壓,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向樓梯,
身影消失在二樓的拐角。那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悶雷,一下下敲打在空曠的大廳里。
蘇晚站在原地,后背挺得筆直,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
她才緩緩地、幾乎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壓抑在胸口的濁氣。手心里,全是冰涼的冷汗。
“瘋了……都瘋了……”身后,母親林婉驚恐的低語再次響起,她神經(jīng)質(zhì)地抓著蘇晚的衣角,
眼神渙散地四下張望,仿佛那些看不見的敵人正從四面八方涌來,
鬼……連晚晚……晚晚也變了……下藥……他們一定給她下藥了……”蘇晚疲憊地閉了閉眼。
這地獄模式,才剛剛開始。接下來的日子,蘇家老宅成了蘇晚一個人的戰(zhàn)場。
她像一個孤獨(dú)的、試圖修補(bǔ)一艘處處漏水的破船的工匠,而她的“材料”,
是三個重度精神疾病患者。父親蘇振邦的“情緒管理項目”是她主攻的第一個堡壘。
她搬空了書房里所有易碎的裝飾品,只留下沉重堅固的實木家具。
她在蘇振邦巨大的紅木辦公桌最顯眼的位置,擺上了一本設(shè)計簡潔但質(zhì)感厚重的硬皮筆記本。
封面印著幾個燙金的宋體字:**情緒能量管理日志(蘇振邦)**。筆記本旁邊,
放著一支昂貴的萬寶龍簽字筆,筆尖閃著冷硬的光澤,旁邊還有一個精致小巧的沙漏計時器。
蘇晚的“治療方案”簡單粗暴:每當(dāng)蘇振邦感覺到怒氣上涌、瀕臨失控時,
立刻停止手頭一切動作,深呼吸三次(由蘇晚親自示范并監(jiān)督標(biāo)準(zhǔn)動作),
然后立刻打開這本日志,用那支沉重的筆,將他此刻想砸的東西、想罵的人、想發(fā)泄的情緒,
事無巨細(xì)地寫下來。“爸,砸東西的成本很高,
包括物品價值、清掃時間、潛在傷害賠償以及您自身的健康損耗。寫下來,零成本發(fā)泄,
還能留下記錄,方便您日后復(fù)盤,找出真正激怒您、需要解決的根源問題。
”蘇晚拿著打印好的成本分析報告,語氣如同最精明的財務(wù)顧問,
向蘇振邦闡述她的“行為替代療法”的經(jīng)濟(jì)效益。蘇振邦坐在寬大的真皮老板椅里,
臉色陰沉得像暴風(fēng)雨前的海面。他死死盯著那本筆記本和旁邊的沙漏,
仿佛那是兩個定時炸彈。蘇晚毫不懷疑,下一秒他就會把整個桌子掀翻。“胡鬧!
”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書房里回蕩,“老子做生意幾十年,
要你來教我控制情緒?寫日記?你當(dāng)我三歲小孩?!”“爸,”蘇晚面不改色,
平靜地迎視著他噴火的雙眼,“您上次砸掉的那對乾隆粉彩瓶,市場估價一千二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