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暮色裹著桂花香滲進圖書館的百葉窗,程硯跪在臺階上撿拾梧桐葉,
指節在褪色的磚縫間微微發白。身后傳來運動鞋與大理石摩擦的輕響,
帶著獨特韻律的腳步聲——那是許承川特有的節奏,像他揮毫時提按轉折的力道。
“又在收集秋天?”帶著雪松氣息的陰影籠罩下來,程硯仰頭,正對上許承川汗濕的額發。
對方黑色運動外套半敞著,露出浸著鹽漬的白色速干衣,小臂肌肉隨著抱書的動作微微隆起,
金邊眼鏡歪斜地架在高挺鼻梁上,倒像是從熱血漫畫里走出來的人物。
程硯拍了拍牛仔褲上的灰,
目光掃過許承川懷里的《商周甲骨文摹釋總集》:“下周要做課題,得找點具象靈感。
”他的視線突然被對方襯衫上歪斜的紐扣拽住,喉結滾動著伸出手,
卻在距離布料半寸處猛然頓住。許承川仿佛洞悉他的窘迫,骨節分明的手指靈巧地旋正紐扣,
指尖殘留的墨漬在暮色里泛著紫光:“幫陳教授修復唐代碑帖拓片蹭的。
”他晃了晃懷里的書,“倒是你,總撿這些枯葉,不如...”話音未落,
電梯間突然傳來金屬撞擊聲,驚飛了樹梢棲息的夜鷺。程硯的手機在掌心瘋狂震動,
社團群里紅色感嘆號刺眼——書法大賽提前至今晚七點,逾期視為棄權。
冷汗順著脊椎滑進牛仔褲,他盯著屏幕上的消息,
眼前浮現出宿舍抽屜里那幅未完成的《赤壁賦》,硯臺里的墨怕是早已干涸。“用我的。
”許承川冰涼的指尖擦過程硯發燙的手腕,拿走手機時,
健身房特有的柑橘香混著雪松味撲面而來,“昨晚在工作室寫的《蘭亭序》摹本,還沒蓋章。
”他挑眉,鏡片后的琥珀色瞳孔映著即將熄滅的晚霞,“你該不會以為,我每天健身兩小時,
就為了秀肌肉?”深灰色邁巴赫在書法教室外急剎,輪胎碾過滿地碎金般的銀杏葉。
許承川扯開安全帶時,程硯瞥見他鎖骨處還凝著未擦凈的水珠,運動手環在腕間泛著冷光。
工作室的密碼鎖發出滴聲,暖黃燈光瞬間漫過整面書法墻——宣紙卷軸整齊排列,
中央案幾上狼毫筆鋒未干,空氣中浮動著松煙墨與檀香混合的氣息?!靶堃伻龑?。
”許承川扯開運動外套,露出精瘦有力的腰線,抓起鎮紙壓住微微卷起的紙角,“用宿墨,
寫出來才有層次感?!彼麖澭{試臺燈角度時,后頸薄汗在燈光下泛著珍珠光澤,
“記得去年迎新晚會?你在后臺緊張到握不穩毛筆,我...”“那是意外!
”程硯耳尖通紅,蘸墨的手卻在發抖。宣紙上許承川的字跡如行云流水,
每個轉折都暗藏筋骨,卻在“之”字捺腳處突然柔成春水。他想起白天在圖書館,
對方說甲骨文是先民刻在龜甲上的秘密,此刻卻覺得,眼前墨跡里藏著更洶涌的暗潮。
“落款寫你名字?!痹S承川將刻刀塞進程硯掌心,金屬涼意混著他手心的溫度,
“我參加過太多比賽,獎杯都快堆成山了。”他忽然傾身,溫熱呼吸掃過程硯泛紅的耳垂,
“但給你磨墨,我想當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痹鹿鈴牡窕ù皺袈┻M來,
將兩人交疊的影子拓在《蘭亭序》殘卷上。程硯握著刻刀的手突然收緊,
刀鋒在“程”字起筆處劃出細小缺口——就像他此刻紊亂的心跳,將那些未說出口的情愫,
永遠鐫刻進了宣紙纖維里。硯底藏春書法大賽頒獎禮在三天后舉行。程硯站在領獎臺上,
水晶獎杯折射的光斑晃得人眼暈。他攥著獲獎證書的指尖發顫,
目光穿過禮堂穹頂垂落的水晶燈,與觀眾席第三排的許承川對上視線。
對方穿著熨燙筆挺的藏青西裝,腕間運動手環的熒光綠在暗色布料下格外醒目,
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極了他寫"之"字時的收尾。慶功宴散場時,
程硯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攔住許承川。夜風卷著滿地碎金掠過兩人腳邊,
他鼓起勇氣掏出個錦盒:"這是給你的謝禮。"打開盒子,
一枚刻著"承川"二字的青田石印章靜靜躺著。許承川指尖撫過篆刻的鳥蟲篆,
喉結滾動:"你什么時候......""那天晚上,用你教我的刀法刻的。
"程硯耳尖發紅,想起那晚月光下對方俯身指導的溫度,"不過刻壞了好幾個,
這是最像樣的。"許承川突然笑出聲,鏡片后的眼睛彎成月牙。他伸手扣住程硯的手腕,
將人往操場方向帶:"去健身房。""???"程硯被拽得踉蹌,
"這么晚......""你握筆太弱。"許承川回頭,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幾乎要把程硯包裹進去,"教你寫書法前,得先教你舉鐵。
"他 健身房的落地窗外飄起細雨,器械區零星亮著幾盞地燈。
許承川幫程硯調整啞鈴重量時,溫熱的呼吸掃過他后頸:"肩膀放松,像控筆一樣穩住力道。
"他掌心貼著程硯顫抖的小臂,"記住這種肌肉緊繃的感覺,寫懸腕長橫時也要用到。
"程硯盯著鏡中兩人交疊的身影,啞鈴舉起又落下的節奏逐漸與心跳重合。
汗水順著許承川下頜滴落,在鎖骨處匯成細流,浸濕的襯衫緊貼著精瘦的腰腹線條。
器械碰撞的聲響里,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那天你說想幫我磨墨......是認真的?
"金屬撞擊聲戛然而止。許承川將啞鈴重重擱在器械架上,
轉身時帶起的風掀動程硯額前碎發。他伸手摘下眼鏡,露出那雙總藏在鏡片后的眼睛,
琥珀色瞳孔里翻涌著比墨更濃的情緒:"要不要試試?"程硯還未反應過來,
后腰已抵上冰冷的器械臺。許承川撐在他身側,沾著薄汗的額頭相抵:"從今天起,
你的硯臺歸我管。"溫熱的呼吸擦過唇角,
"包括......幫你糾正所有拿不穩筆的時刻。"窗外的雨突然下得急了,
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音里,程硯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仰頭望進那雙盛滿星光的眼睛,
鬼使神差地踮起腳,在兩人之間最后的空隙消失前,
輕聲說:"硯臺早就空了......在等你填滿。"入秋后的第一個寒潮來得猝不及防,
程硯縮在書法社的舊沙發里整理參賽作品,手指被空調吹得發僵。玻璃門突然被撞開,
裹挾著寒氣的雪松氣息撲面而來,許承川裹著灰色連帽衫闖進來,發梢還沾著未化的雪粒。
“手給我。”他扯下針織手套,不由分說將程硯冰涼的手指按在自己腹肌上,
溫熱的觸感驚得程硯差點跳起來。許承川笑得眉眼彎彎,從帆布包里掏出個保溫壺,
“生姜紅棗茶,加了雙倍紅糖?!彪硽锜釟庵?,程硯瞥見許承川衛衣袖口露出的繃帶,
還沒開口詢問,對方已經將字帖拍在他膝頭:“臨《寒食帖》,我看著。
”他在旁邊的蒲團坐下,解開衛衣露出纏著繃帶的小臂,“攀巖時蹭的,不礙事。
”筆尖懸在宣紙上方遲遲未落,程硯盯著許承川小臂蜿蜒的傷口,
想起上周深夜的健身房——對方手把手教他引體向上時,
也是這樣毫不設防地將后頸暴露在他面前。墨滴墜入硯臺的輕響里,
他聽見自己悶聲說:“下次別這么拼命。”許承川伸手揉亂他的頭發,
繃帶擦過程硯發燙的耳尖:“那你得快點變強,不然誰保護我?”他突然傾身,
雪松味將人徹底籠罩,“比如......先學會用這個?!背閷媳焕_的輕響中,
程硯看見一把嶄新的篆刻刀。許承川握住他的手覆上刀柄,
在他掌心慢慢刻下一道弧線:“這是‘永’字的點,也是......”話音未落,
窗外突然炸開絢麗的煙花,映得兩人交疊的影子在宣紙上輕輕搖晃。
跨年晚會的音樂從操場飄來,混著遠處學生們的歡呼聲。許承川松開手時,
程硯掌心多了枚刻壞的“川”字印章——邊角歪斜,卻被紅繩仔細穿起?!鞍氤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