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淡藍色窗簾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模糊的亮斑時，李明淵的睫毛先顫了顫。
他摸索著按掉床頭鬧鐘，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出眼尾未消的青黑——這是他連續第七天在五點半自然醒。
“小灰灰。”他閉著眼輕喚，意識如游魚般沉入御獸空間。
白霧仍在翻涌，卻比昨夜稀薄了些。
那個灰撲撲的毛球縮成更小的一團，濕潤的鼻尖埋在肚皮底下，尾巴尖隨著呼吸小幅度起伏。
李明淵“看”到它后爪無意識地蹬了蹬，像是在追夢里的蝴蝶，懸了一夜的心這才落回實處。
“周老師說新生靈獸要睡滿三天虛弱期。”他翻了個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枕套邊，“昨天是第二天，今天該醒了吧？”窗外傳來樓下早餐鋪支棚子的哐當聲，混著豆漿的甜香漫進屋子。
他盯著天花板上剝落的墻皮，突然坐起來——那片墻皮的形狀，像極了灰狼剛才蜷成的毛球。
十天后的晨光里，李明淵的掌心沁出薄汗。
“契約儀式要精神力完全交融，別怕疼。”他對著縮在御獸空間角落的灰狼輕聲說。
毛球不知何時褪去了幼崽的軟萌，脊背上的絨毛根根豎立，灰黑的毛色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只有蹭過他精神海時，尾尖還會不受控制地小幅度擺動。
當灰狼的鼻尖第三次輕觸他的精神核心時，白霧突然沸騰成旋渦。
李明淵聽見自己耳膜嗡鳴，像是有滾燙的巖漿順著脊椎往上涌，直到某個臨界點“咔”地裂開——那是契約完成的脆響。
“叮——”
熟悉的機械音在識海炸響時，他差點踉蹌著栽倒在書桌上。
【御獸師李明淵，與灰狼（幼年期）完成契約，當前等級：一階初級，當前潛力開發等級：黑鐵一星】
“黑鐵一星...”他攥緊桌角，指節泛白。
樓下傳來收廢品的吆喝聲，混著媽媽切菜的“咚咚”響，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周文清說過，正常御獸師首契約至少黑鐵三星，可他的精神力明明強到能看見隱藏進化路線...
“嗷嗚。”
帶著水汽的舔舐漫過精神海。
小灰灰不知何時擠到他腳邊，濕潤的鼻尖拱他手腕，尾尖掃過他手背時，在皮膚表面留下淡灰色的殘影——那是加速能力初步覺醒的征兆。
李明淵忽然笑了，他彎腰把灰狼抱進懷里，幼獸的體溫透過校服滲進來，比十天前更燙了些：“沒關系，我們走隱藏路線。”
“明淵！早餐要涼了——”鄭婉兒的喊聲響徹整層樓。
李明淵剛推開房門，就被撲面而來的香氣裹住。
餐桌上擺著煎得金黃的太陽蛋，旁邊是特意用模具壓成狼形的紫薯糕——這是媽媽研究了三天的“靈獸師專屬早餐”。
“來，讓媽媽看看！”鄭婉兒的聲音帶著顫音。
她手里的湯勺“當啷”掉在瓷碗里，濺起的豆漿在桌布上洇出深褐色的圓斑。
灰狼剛從李明淵懷里探出頭，她就撲過來要抱，發梢的茉莉香水味混著豆漿香劈頭蓋臉砸下來。
“嗚——”
小灰灰炸成毛球。
它后爪在地板上劃出兩道白痕，“嗖”地竄到李明淵身后，只露出雙濕漉漉的琥珀色眼睛，尾巴尖還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媽你嚇到它了。”李明淵蹲下，掌心攤開遞到灰狼鼻前。
幼獸猶豫著嗅了嗅，這才用腦袋輕輕頂他手心，喉嚨里發出委屈的呼嚕聲。
“哎呀哎呀，是媽媽不好。”鄭婉兒慌忙后退兩步，手指絞著圍裙角，“就是...就是太高興了。
我們小淵終于成御獸師了，還是和這么漂亮的小狼...”
“明淵啊，今天是不是得去協會登記契約信息？”鄭婉兒突然想起這事兒。李明淵點點頭，“嗯，登記完才能算正式的御獸師。”
吃完早飯，李明淵帶著小灰灰出了門。街道上，行人紛紛側目，不少人認出了李明淵契約的是少見的灰影狼。“這孩子運氣真好，契約了這么厲害的靈獸。”“就是，這灰影狼以后肯定大有可為。”周圍的議論聲傳入李明淵耳中，他只是緊緊握著小灰灰的爪子，步伐堅定地朝著協會走去。
到了協會，登記處人山人海。工作人員看到李明淵和小灰灰，眼睛瞬間瞪大。“黑鐵一星？這潛力...”工作人員忍不住皺眉，周圍人也開始小聲議論。“才黑鐵一星，這御獸師估計沒什么前途。”“就是，說不定這狼以后也就那樣了。”李明淵握緊了拳頭，小灰灰感受到他的情緒，低聲咆哮起來。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潛力并非一成不變，未來如何，誰又能說得準呢。”
時間飛逝，十天之后。
“等等。”一直沉默的李問突然放下筷子。
他推了推眼鏡，蹲下來與灰影狼平視。
晨光透過窗紗落在幼獸身上，能清晰看見它脊背上的肌肉線條——那不該是幼年期靈獸該有的輪廓，“明淵，它...是不是太大了？”
小灰灰今天剛滿十二天，可體型已經接近普通灰狼一月齡的大小。
它伏在地上時，前爪幾乎能碰到餐桌腿，而根據《初級靈獸培育手冊》，同階段的灰狼最多只有成人手掌長。
“可能...可能是御獸空間的關系？”他聽見自己聲音發緊，“周老師說我的空間...有點特殊。”
“特殊也不能違反生長規律！”李問突然站起來，從玄關柜里抽出車鑰匙，“現在就去中心醫院，找張醫生做全項檢查。
要是發育異常...“他頓了頓，鏡片后的目光突然變得鋒利，”必須查清楚原因。“
“老公說的對！”鄭婉兒立刻翻出背包，把給灰影狼準備的毛毯、羊奶粉一股腦塞進去，“上次隔壁王嬸家的火狐就是發育過快，結果查出來是基因缺陷...”
“媽，真的不用——”
“淵淵。”李問打斷他，聲音放軟了些，“我們不是懷疑你。只是...你從小到大發燒都要跑三趟醫院，何況是關系你一輩子的靈獸？”
李明淵喉結動了動。
他低頭看向腳邊的小灰灰，幼獸正用腦袋蹭他褲腳，尾巴尖掃過他腳踝時，又留下一道淺灰色的殘影。
御獸空間的秘密像塊燒紅的炭，在他喉嚨里滾來滾去——說不說？
說了父母會信嗎？
“走吧。”他彎腰抱起小灰灰，幼獸立刻蜷成毛球，把腦袋埋進他頸窩。
那里有塊淡粉色的胎記，是他出生時就有的，“聽爸媽的。”
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漫進鼻腔時，李明淵好像聽見身后傳來清脆的笑聲。
“靈珊姐！你的小鹿好漂亮——”
他下意識回頭，只來得及看見一抹淺綠色的影子閃過走廊轉角。
那是團裹著軟毛的小團子，脊背有藤蔓狀的淺綠條紋，跑起來像片被風卷起的嫩葉。
“明天開學，”他摸著小灰灰后頸的絨毛，輕聲說，“該去見見新同學了。”
晨光漫過御獸學院外的梧桐道，石板路還沾著昨夜的露水，泛著濕潤的青灰色。
李明淵站在路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校服第二顆紐扣——那下面貼著小灰灰的絨毛，是今早出門時幼獸用腦袋蹭掉的。
“明淵！”
清甜的喚聲裹著風撲來。
他抬頭，就見穿淺綠裙的少女抱著團淺綠毛球跑近，發梢沾著晨露，發繩上還掛著片新鮮的梧桐葉。“靈珊。”他下意識后退半步，卻被那團毛球撞了個正著——是武靈珊新孵化的青木鹿，正從少女臂彎里探出腦袋，濕潤的鼻尖輕蹭他手背。
“看！這是阿木！”武靈珊把小鹿舉高些，晨光透過它脊背的藤蔓狀條紋，在地面投下淡綠的網。
小鹿忽然掙開她手，在石板路上蹦跳，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星星點點的草汁，“之前破殼時，它臍帶都是纏在我手腕上的，醫生說這是‘共生印記’呢！”她蹲下身跟著跑，發尾掃過李明淵褲腳，“阿木最乖了是不是？”
“最會撒嬌的倒是你。”
略帶調侃的男聲從身后傳來。
武云錚單手插兜走來，另一只手托著團雪白的毛球——是只巴掌大的赤焰駒，耳朵蜷成小團，尾巴尖還沾著奶漬。“云錚哥的赤焰駒好小！”武靈珊立刻撲過去，赤焰駒卻“吱”地縮成雪球，把腦袋埋進武云錚掌心。
“赤焰才剛破殼七天。”武云錚屈指輕彈妹妹額頭，“不像某些人，天沒亮就抱著小鹿在院子里背《初級培育手冊》。”他話音未落，武靈珊已湊到赤焰駒跟前，鼻尖幾乎要貼上那團白毛。
赤焰駒突然炸毛，“唰”地竄上武云錚肩頭，雪毛炸成蒲公英，嚇得他踉蹌兩步，撞得路邊垃圾桶哐當響。
“哈哈哈哈赤焰怕你！”武靈珊笑彎了腰，發繩上的梧桐葉掉下來，被小鹿銜在嘴里晃悠。
李明淵望著這對兄妹，喉結動了動——他從小到大都是獨生子，第一次見這樣熱熱鬧鬧的相處。
小灰灰在他腳邊蹭了蹭，他蹲下身摸幼獸耳朵，掌心傳來比普通幼獸更緊實的肌肉線條，心跳又快了半拍。
“明淵！”武靈珊忽然撲到他面前，小鹿“阿木”正用腦袋拱她手背，“你戰寵呢？周老師說新生都要帶戰寵報道的！”
李明淵的手指在褲縫上擦了擦。
小灰灰似乎察覺到他的緊張，輕輕咬他鞋帶。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按在胸口——那是御獸空間的共鳴點。
一道淺灰色光霧騰起，幼獸落地時，石板路都震了震。
“這、這是灰狼？”武云錚的聲音突然拔高。
他肩頭的赤焰抖了抖，從他脖子上滑下來，縮在他腳邊，像片被風吹落的雪。
武靈珊后退半步，指尖攥住裙角。
青木鹿“阿木”也安靜下來，藤蔓條紋泛起淺黃，是靈獸警惕時的自然反應。
小灰灰此刻正伏在李明淵腳邊，前爪幾乎能碰到武靈珊的鞋尖——它才十二天，體型卻比同齡灰狼大了一倍不止，脊背上的肌肉線條在晨光里清晰可見，連尾巴掃過地面時，都拖著淡灰色的殘影。
“怎么會這么大？”武靈珊伸手又縮回來，“我查過資料，灰狼幼年期最多...”
“可能是御獸空間的問題。”李明淵聽見自己聲音發緊。
父母昨天帶小灰灰去醫院做了基因檢測，結果顯示“無明顯缺陷”，但醫生盯著檢測報告看了足足十分鐘，最后只說“再觀察看看”。
此刻他望著兩個同學震驚的眼神，喉嚨里像塞了團棉花，“周老師說我的空間...有點特殊。”
武云錚蹲下來，指尖懸在小灰灰頭頂半寸處。
赤焰試探著湊過來，在小灰灰爪邊聞了聞，又“吱”地竄回他懷里。“我家赤焰才到我的小腿，你這都快到你的腰上了。”他笑了笑，可眼角的細紋卻沒展開，“該不會...你偷偷給它喂了十全大補湯？”
“才沒有。”李明淵摸小灰灰后頸，幼獸立刻翻肚皮，露出柔軟的灰毛——這是只對他才有的信任。
武靈珊慢慢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小灰灰的耳朵尖。
幼獸瞇起眼，尾巴在地面拍出殘影，倒把她嚇了一跳，“它、它好像不兇！”
“小淵的戰寵怎么會兇。”李明淵聽見自己說，聲音比剛才穩了些。
他望著武靈珊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天在醫院走廊，那道閃過的淺綠色影子——原來就是這只青木鹿。
“那...能摸摸它嗎？”武靈珊仰起臉，發梢還沾著剛才跑跳時蹭的草屑，“就摸一下！”
小灰灰忽然站起來，腦袋蹭過李明淵手背，然后慢慢走到武靈珊跟前。
它伏下身子，把下巴擱在少女膝頭，尾巴尖掃過她腳邊的“阿木”。
青木鹿歪著腦袋，用鼻子碰了碰小灰灰的耳朵，藤蔓條紋重新泛起清淺的綠。
武云錚望著這幕，喉結動了動。
他低頭看懷里縮成毛球的“小絨”，又抬頭看小灰灰——那幼獸雖然體型大，眼神卻比任何幼崽都清澈，像汪剛融的雪水。
他無意識攥緊校服口袋里的培育手冊，里面夾著今早母親寫的便簽：“云錚，別和別人比，你和赤焰慢慢來。”
“要遲到了！”武靈珊突然跳起來，發繩上不知何時多了根小灰灰的絨毛。
她抱起“阿木”就跑，小灰灰立刻跟在她腳邊，尾巴掃起的殘影在石板路上畫著圈。
李明淵望著幼獸跑遠的背影，摸了摸胸口——那里有塊淡粉色的胎記，是他出生時就有的。
此刻他忽然想起周老師說過的話：“御獸師和戰寵的羈絆，從第一次眼神交匯就開始了。”
武云錚拍了拍他肩膀：“走啊，難不成要讓靈珊那丫頭第一個到教室？”他語氣輕松，可李明淵注意到他攥著培育手冊的指節泛白。
兩人加快腳步，晨風吹過，帶起地上幾片梧桐葉——其中一片沾著淡綠草汁，另一片纏著淺灰色絨毛。
前方，武靈珊正蹲在臺階上，把阿木放在小灰灰背上。
小鹿有些踉蹌，小灰灰立刻放緩腳步，像塊會移動的軟墊。
少女回頭沖他們笑，發繩上的絨毛在風里輕輕晃動：“明淵，你家小灰灰借我抱會兒好不好？
就一會兒！“
李明淵望著她發亮的眼睛，又看看小灰灰——那幼獸正用腦袋蹭武靈珊手背，尾巴尖掃過她手腕，在皮膚上留下淡灰色的殘影。
他忽然想起昨夜小灰灰在御獸空間里的模樣：月光透過空間里那棵他從未見過的古樹，照在幼獸背上，竟在地面投下類似藤蔓的影子。
“好。”他說，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