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云層漫進青藤市,李明淵把校服外套搭在臂彎,背著帆布包站在“雷耀御獸訓練館”的玻璃門前。
小灰灰從他腳邊的獸籠里探出頭,濕潤的鼻尖動了動,喉間發出短促的輕鳴——這是它第一次離開小區附近,混雜著消毒水與青草香的空氣讓幼獸耳朵微微豎起。
“早。”他彎腰摸了摸小灰灰的腦袋,掌心觸到那片淡粉色印記時,胸前的胎記跟著微微發燙。
昨晚數錢時摸到的紙幣邊角還硌著指腹,他特意把月卡費用單獨用橡皮筋扎好,藏在包內層的暗袋里。
訓練館前臺的電子屏閃爍著紅光,穿制服的姑娘抬頭掃了眼他胸前的學生卡:“青藤中學的?
學生月卡五千八百八,包含一階戰寵訓練區使用權,能量補給站八折。“
李明淵把錢推過去時,指尖在顫抖。
這幾乎是他好幾個月的飯錢,但武云錚昨天發來的訓練方案里寫著,一階戰寵的肌肉群開發黃金期只有三個月——小灰灰已經快一個月大了。
“滴。”月卡機吐出一張藍色卡片,姑娘遞過來時,目光掃過他腳邊的獸籠:“你這狼崽品相不錯,毛色油亮。最近有不少家長帶孩子來測資質,像你這樣自己來訓練的學生不多。”
李明淵接過卡,喉嚨發緊。
他想起昨天在陽臺看到的小灰灰瞳孔,想起它肚皮上那枚和自己胎記一樣的印記,把到嘴邊的“謝謝”咽了回去。
訓練區在二樓。
推開玻璃門的瞬間,此起彼伏的獸吼混著器械碰撞聲涌過來。
左邊的沙坑里,一只火狐正追著滾動的能量球跳躍,火焰在尾尖忽明忽暗;右邊的攀巖墻上,只穿山甲用爪子摳著巖縫,背上的鱗片反射冷光。
小灰灰從獸籠里鉆出來,尾巴繃成直線,耳朵轉向右側——那里有個穿墨綠訓練服的女人正彎腰調整跑步機參數,發梢別著枚銀色徽章,是高級訓練師的標識。
“小同學。”女人直起身子時,發梢的徽章閃了閃,她眼角帶笑,聲音像浸了蜂蜜:“第一次來訓練?需要我幫忙看看戰寵的狀態嗎?”
李明淵頓住腳步。
小灰灰貼著他褲管,溫熱的鼻息蹭著他腳踝。
他記得訓練館價目表上,私人指導每小時收費八百,足夠買一顆一階能量核。
“不用了,謝謝。”他彎腰把小灰灰抱到訓練墊上,動作刻意放輕,“我自己能行。”
女人沒退開,反而蹲下來平視小灰灰。
她指節細長,指甲涂著淡粉色甲油,卻沒有一點訓練師常見的繭子。“這是灰狼吧?一階敏捷型戰寵,標準成年體長六十厘米。”她指尖懸在小灰灰耳后三厘米處,”但看這骨架,肩高已經有二十三厘米了,比同齡幼獸大四五厘米。”
小灰灰突然扭頭,露出尖細的犬齒。
它喉嚨里滾出威脅的低鳴,剛才還溫順的眼睛此刻縮成豎線——和昨晚陽臺那刻的幽藍不同,這次是純粹的警惕。
女人的手頓在半空,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溫和:“小狼崽護主呢。”她起身時拍了拍運動褲上的灰,“我是林若寒,高級訓練師。
其實新手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過度依賴本能訓練,像灰狼的尾椎神經叢需要特定頻率的按摩才能開發敏捷性,自己亂按可能會......”
“我查過《一階戰寵訓練手冊》。”李明淵打斷她,指尖無意識地捏緊帆布包帶,“第三章第四節寫了神經叢按摩的手法和頻率。”
林若寒的瞳孔微微收縮。
訓練手冊是聯盟統一發的基礎教材,里面的內容籠統得像說明書,但能記住具體章節的學生......她掃過李明淵發白的校服袖口,那里有塊小小的破洞——看來是個家境普通卻肯下苦功的學生。
“手冊上可沒寫,不同個體的神經叢敏感點會有偏差。”她從口袋里摸出個銀色儀器,“我這臺戰寵狀態分析儀能測到0.1毫米的肌肉震顫,測一次只要五十......”
“我沒錢。”李明淵直視她的眼睛,聲音輕卻清晰,“月卡已經花光了我的零用錢。”
訓練區的空調突然嗡鳴起來。
林若寒保持了十年的職業微笑終于裂開道縫,她望著少年緊繃的下頜線,突然想起上周那個開著懸浮車來的闊太太,對方聽她推薦課程時眼睛都沒眨,直接刷了十萬預存。
可眼前這個學生,連五十塊的測試費都要計較。
“這樣啊。”她把分析儀收回去,指甲在金屬外殼上敲了兩下,“那有問題可以來休息區找我,畢竟......”她低頭看了眼小灰灰,“這小狼崽有點特別。”
李明淵沒接話。
他蹲下來把小灰灰抱到跑步機前,調整速度到二檔。
幼獸的爪子剛搭上跑帶,原本平穩的機器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轉速表從2直接跳到4,紅色警報燈在操作臺上瘋狂閃爍。
“怎么回事?”旁邊訓練火狐的男生探過頭,“這臺跑步機是一階專用的,最多承重三十公斤。”
李明淵手忙腳亂地按停機器,額頭冒出薄汗。
小灰灰卻歪著腦袋,尾巴尖輕輕搖晃,像是覺得剛才的震動很好玩。
他這才注意到,幼獸的爪子在跑帶上壓出了五道半厘米深的抓痕——一階戰寵的爪力通常只能在橡膠墊上留下淺淺印記。
“讓我看看。”林若寒不知何時又站到了身后。
她蹲下來摸了摸跑帶上的抓痕,指尖在最深處停頓兩秒,“爪力測試的話,普通一階灰狼平均是八十牛,這小狼崽......”她抬頭看向李明淵,“至少一百二十牛。”
訓練區突然安靜了一瞬。
旁邊的火狐訓練師停下手中的動作,攀巖區的穿山甲也垂下腦袋,仿佛連戰寵都察覺到了異常。
李明淵能聽見自己心跳聲在耳膜上擂鼓,他想起昨晚小灰灰吞掉二階能量核時的理所當然,想起張醫生說的“空間可能比你想的更重要”,喉嚨發澀:“可能......可能是我調錯了參數?”
“參數沒問題。”林若寒站起來,目光掃過他心口的位置——那里的校服紐扣沒系緊,露出一點淡青色胎記的邊緣,“我做訓練師七年了,第一次見一階幼獸能壓壞一階跑步機。”
小灰灰突然跳上訓練墊,前爪按在地面。
它仰頭發出一聲長嚎,聲音比昨晚更清亮,尾音里帶著金屬般的顫音,像是某種古老的獸語。
原本在沙坑訓練的火狐猛地炸毛,尾巴上的火焰“噗”地熄滅;攀巖的穿山甲則縮成球,順著巖壁滾了下來。
“它......它是不是要進化了?”前臺姑娘不知何時跑了過來,眼睛瞪得溜圓。
進化?
李明淵腦子“轟”地炸開。
他記得課本上說,一階戰寵進化至少需要三個月的系統訓練,小灰灰才一個月大,而且......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月卡,那是他能給的全部資源。
“不是進化。”林若寒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校服滲進來,“是潛力。這小狼崽的潛力,比看起來大得多。”
李明淵猛地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器械架上。
金屬架發出“哐當”一聲,小灰灰立刻轉身擋在他前面,喉間的低鳴像滾動的雷。
林若寒的手懸在半空,笑容里終于沒了職業化的溫度:“別怕,我只是......”
“訓練時間快到了。”李明淵彎腰抱起小灰灰,帆布包帶子勒得肩膀生疼,“我該走了。”
他幾乎是逃著沖進電梯的。
小灰灰在他懷里蹭了蹭,溫熱的舌頭舔過他耳尖,像是在安慰。
電梯門閉合的瞬間,他看見林若寒站在訓練區中央,低頭翻著剛才的訓練記錄,發梢的高級訓練師徽章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出訓練館時,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
李明淵摸了摸小灰灰的耳朵,那里還殘留著訓練時蹭到的草屑。
幼獸突然抬頭,望著西邊的天空,瞳孔里又閃過一點幽藍——和昨晚陽臺那刻一樣,像有細碎的星子在流轉。
他摸了摸胸前的胎記,那里的溫度比早上更燙了些。
遠處傳來放學的鈴聲,某個教室的窗戶反射著陽光,亮得刺眼。
李明淵瞇起眼,忽然想起林若寒說的“潛力”,想起跑步機上的抓痕,想起小灰灰剛才那聲不像一階幼獸的長嚎。
或許,有些秘密真的要等到訓練館的晨光——但此刻,他忽然覺得,可能等不到晨光了。
小灰灰在他懷里動了動,肚皮上的淡粉色印記隨著呼吸起伏。
李明淵低頭時,恰好看見那枚印記邊緣,隱約浮現出一道淡青色的紋路——像藤蔓,又像某種獸類的骨絡。
他加快腳步往家走,背后傳來訓練館自動門關閉的輕響。
某個窗口,林若寒的身影映在玻璃上,她對著手機屏幕快速打字,指尖在“特殊案例”四個字上停頓片刻,最終按下發送鍵。
晚風掀起他的校服衣角,小灰灰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低嚎,那聲音里帶著某種蓄勢待發的銳利,像劍刃從劍鞘里抽出半寸。
李明淵摸了摸它的脊背,那里的肌肉緊繃如弦——他忽然意識到,或許不是秘密在等晨光,而是晨光在等秘密揭曉。
而他,和他的小灰灰,已經站在破曉前的最暗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