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晚!你今天就是死,也得給我死在顧家!我們收了顧家一百塊彩禮,
那能養(yǎng)活你弟弟妹妹一年!你現(xiàn)在給我滾進去!”尖利刻薄的聲音像淬了毒的釘子,
狠狠扎進林晚的耳膜。娘親王桂芬正用她那粗壯的身體,死死將她往一間破敗的土坯房里推。
門楣上,連個喜字都沒有。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他們的眼神里,有同情,
但更多的是幸災(zāi)樂禍的鄙夷。“嘖嘖,林家真是造孽,把好好的閨女嫁給顧家那個煞星。
”“可不是嘛,聽說那顧深從戰(zhàn)場上下來,腿瘸了,性子也變得古怪,半夜還會發(fā)瘋呢!
”“他娘的就是個活閻王,林晚這小身板,還不夠他一巴掌拍的。
”議論聲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林晚的心,一寸寸沉入冰窖。她知道,她的人生,從今天起,
徹底毀了。被推進門的那一刻,她最后看到的是,她娘拿了錢,頭也不回地走了,
弟弟妹妹們麻木的臉上,沒有一絲不舍。“砰”的一聲,木門被重重關(guān)上,
隔絕了屋外所有的光和聲音?;璋档奈葑永?,
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草藥味和男人身上凜冽的氣息。林晚僵在原地,不敢動彈。角落的床邊,
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一條腿不自然地伸著,
另一條腿微微彎曲,裸露的小臂上,肌肉線條緊實,一道猙獰的疤痕從手腕蜿蜒至臂彎深處。
他沒有看她,只是低頭,用一塊破布,極其緩慢地擦拭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金屬摩擦的“沙沙”聲,在死寂的房間里,像是催命的符咒。林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渾身冰冷。這就是她的丈夫,顧深。一個傳說中會殺人的,瘋子。許久,他終于停下了動作,
抬起頭。那是一張怎樣英俊卻又駭人的臉。五官深邃如刀刻,鼻梁高挺,薄唇緊抿。
但那雙眼睛,黑得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
濃稠如墨的占有欲和瘋狂。他盯著她,像是盯著一件失而復(fù)得,絕不容許再失去的珍寶。
“過來。”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林晚嚇得一哆嗦,腿像灌了鉛一樣,
挪不動步子。男人的耐心似乎耗盡了,他將匕首“當(dāng)”的一聲插在床頭的木板上,站了起來。
他走路一瘸一拐,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的心尖上,帶著沉重的壓迫感。他走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林晚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煙味。
她怕得快要哭出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帶著滾燙的溫度,
輕輕擦過她的眼角。“不準哭。”他命令道,語氣卻莫名地放軟了一絲,
“也……不準離開我?!彼穆曇衾?,帶著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卑微的乞求?!皬慕裉炱?,
你林晚,是我顧深的女人?!薄斑@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你都只能是我的。
”那雙深邃的黑眸里,是偏執(zhí)到極致的瘋狂。2_新婚第一夜,
林晚是在無邊的恐懼中度過的。顧深沒有碰她,他只是睡在外側(cè),將她牢牢地圈在床角。
他的呼吸沉重而灼熱,像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將她籠罩。林晚整晚都不敢合眼,
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只要她稍微動一下,身旁的男人就會收緊手臂,將她勒得更緊。
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占有。天蒙蒙亮,林晚就聽到了院子里傳來的劈柴聲。她悄悄睜開眼,
身邊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她松了一口氣,像是從溺水的邊緣被拉了回來。她坐起身,
打量著這個所謂的“新房”。家徒四壁,除了一張床,一張破桌子,和兩個搖搖晃晃的板凳,
再無他物。桌上放著一個豁了口的碗,碗里是半碗已經(jīng)冷掉的玉米糊糊。
林晚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她從昨天被抓來,就沒吃過任何東西。她猶豫了一下,
還是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冰冷的玉米糊糊劃過喉嚨,帶著一絲苦澀,
卻也讓她恢復(fù)了些許力氣。吃完東西,一個念頭瘋狂地在她腦海里滋長——逃!
必須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個瘋子!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從門縫里往外看。
顧深正赤裸著上身,在院子里劈柴。清晨的陽光灑在他寬闊的背上,
汗水順著他結(jié)實的肌肉線條滑落,那道從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側(cè)的傷疤,像一條丑陋的蜈蚣,
盤踞在他身上,觸目驚心。他劈柴的動作很猛,仿佛在發(fā)泄著什么。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她悄悄拉開門栓,閃身溜了出去,沿著墻根,拼命地往村外跑。
七零年代的農(nóng)村,到處都是泥濘小路。林晚深一腳淺一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腦子里只有一個字:跑!只要跑出這個村子,她就自由了!然而,她還沒跑出多遠,
身后就傳來了一道陰冷的聲音?!澳阋ツ??”林晚渾身一僵,緩緩回頭。
顧深就站在不遠處,他沒有追,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黑眸里,風(fēng)暴正在醞釀。他的手里,
還拿著那把劈柴的斧頭。林晚嚇得腿都軟了,聲音顫抖:“我……我回家……”“回家?
”顧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森冷的笑,“這里,就是你的家。”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
瘸著腿,卻帶著千軍萬馬般的氣勢。“我昨天說過的話,你忘了?”“我說過,不準離開我。
”林晚被他眼中的瘋狂嚇得連連后退,“你別過來!你這個瘋子!”“瘋子?
”顧深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里充滿了悲涼和自嘲,“是啊,我是瘋子。”“可你,
是瘋子的藥?!彼偷貨_上前,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啊!”林晚痛呼出聲?!盀槭裁匆??”他紅著眼,死死地盯著她,“你也要像他們一樣,
拋棄我嗎?”“我告訴你,林晚,不可能!”“你生是我顧深的人,死是我顧深的鬼!想跑?
除非我死!”他粗暴地將她扛在肩上,大步往回走。林晚在他肩上拼命掙扎,拳打腳踢,
可對于這個上過戰(zhàn)場的男人來說,她的力氣就像是撓癢癢。村民們遠遠地看著,指指點點,
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氐侥莻€令人窒息的家,顧深“砰”地一聲把她扔在床上。
林晚摔得頭暈眼花,還沒反應(yīng)過來,男人高大的身軀就壓了下來,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cè),
將她牢牢地禁錮住?!澳阍倥芤淮卧囋?。”他俯下身,滾燙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下一次,
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鎖在床上,讓你哪兒也去不了。”他的話,不像是威脅,
更像是一個承諾。林晚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她的人生,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顧深眼中的瘋狂和暴戾,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慌亂和無措。
他伸出手,想為她擦去眼淚,可手伸到一半,又猛地收了回去,仿佛怕自己弄臟了她。
他從床上下來,背對著她,聲音沙啞?!皠e哭了?!薄爸灰愎怨缘模慌埽也粫δ恪?/p>
”說完,他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扔在床上。是一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林-晚抽噎著打開,
里面竟然是一個熱乎乎的,白面饅頭。在這個年代,白面饅頭,是過年才能吃上的稀罕物。
他是什么時候買的?林晚愣住了。而顧深,只是沉默地走到門口,從外面,用一把大鎖,
將門“咔噠”一聲,鎖上了。3林晚被關(guān)起來了。顧深每天會按時從窗戶遞進來食物和水。
有時候是粗糙的玉米餅子,有時候是他上山打回來的野雞燉的湯。不管是什么,
都比她在娘家吃的好上百倍??闪滞硪稽c也高興不起來。這和坐牢有什么區(qū)別?她試過砸門,
用盡全身力氣去撞,可那扇破舊的木門,被顧深加固過,紋絲不動。她也試過絕食抗議。
第一天,顧深只是沉默地把飯菜放在窗臺,然后離開。第二天,他開始在窗外守著,
一言不發(fā),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像兩把利劍,穿透木窗的縫隙,牢牢地釘在她身上。第三天,
林晚餓得頭暈眼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芭椋 币宦暰揄懀T被他一腳踹開。
顧深沖了進來,一把將她從床上撈起來,眼眶紅得嚇人?!澳阆胨??”他咬著牙,
一字一句地問。林晚虛弱地看著他,扯出一個蒼白的笑:“死在這里,總比當(dāng)你的囚犯好。
”“囚犯?”顧深像是被這兩個字刺痛了,他抓著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我只是……只是怕你跑了?!彼穆曇衾铮瑤е鴿鉂獾目只??!傲滞恚燥垺?/p>
”他端過窗臺已經(jīng)冷掉的飯菜,用命令的語氣說。林晚偏過頭,不看他。
顧深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死死地盯著她倔強的側(cè)臉,眼中的掙扎幾乎要溢出來。最終,
他像是泄了氣一般,松開了她。他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走了出去。沒過多久,他又回來了,
手里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羹。金黃的雞蛋羹上,還滴了幾滴珍貴的香油,
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在這個連雞蛋都要攢著換鹽的年代,這一碗雞蛋羹,堪稱奢侈。
“趁熱吃?!彼淹肴剿掷?,語氣生硬。林晚看著碗里的雞蛋羹,眼眶一熱。在娘家,
雞蛋是弟弟的專屬,她連蛋殼都舔不著??蛇@個男人,這個把她當(dāng)囚犯一樣關(guān)起來的男人,
卻舍得給她做雞蛋羹。她不懂,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是那個會用斧頭威脅她,
會把她鎖起來的瘋子,還是這個會笨拙地給她做雞蛋羹的男人?“為什么……要對我好?
”她終于忍不住,啞著嗓子問。顧深背對著她,高大的身影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有些落寞。
“你是我媳婦。”他很久才回答,聲音悶悶的。說完,他便走了出去,這一次,他沒有鎖門。
林晚端著那碗雞蛋羹,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著。雞蛋羹很滑,很嫩,
帶著香油的霸道和男人笨拙的溫柔,一直暖到了她的心里。也許,他沒有傳說中那么可怕。
4門雖然沒有鎖,但林晚知道,她還是逃不掉。顧深就像個影子,她走到哪兒,
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兒。她去院子里透氣,他就坐在屋檐下擦他的匕首。她去后山挖野菜,
他就隔著不遠的距離,跟在她身后。他從不靠近,也從不說話,但那無處不在的視線,
像一張網(wǎng),讓她喘不過氣。村里的長舌婦們又有了新的談資。“看,
顧家那瘋子又在看他媳婦了,跟看犯人似的?!薄傲滞硪舱媸强蓱z,嫁了這么個男人,
一輩子都毀了?!边@些話,像針一樣,扎在林晚心上。她開始刻意地躲著顧深,
寧愿待在昏暗的屋子里,也不想出去面對他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和村民們的指指點點。這天,
林晚在屋里整理東西,無意間在床下的一個破木箱里,翻出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軍裝。
軍裝的胸口,掛著好幾枚軍功章。在陽光下,那些軍功章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每一枚,
都代表著一次舍生忘死的功勛。林晚拿起其中一枚,上面刻著“一等功”。她的心,
猛地一顫。一等功,那是要用命去換的。這個被全村人當(dāng)成瘋子的男人,曾經(jīng),
也是一個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那他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林晚正失神,
顧深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到她手里的軍功章,臉色瞬間一變,沖過來一把奪了過去,
小心翼翼地放回箱子里,動作像是對待什么稀世珍寶。“誰讓你動我東西的!”他低吼道,
眼里的戒備和警惕,像是被侵犯了領(lǐng)地的野獸?!拔摇绷滞肀凰麌樍艘惶??!俺鋈?!
”他指著門口,聲音冰冷。林晚咬著唇,第一次沒有順從他。她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
鼓起勇氣問:“你的腿……是在戰(zhàn)場上傷的嗎?”顧深身體一僵,沒有回答?!澳切┸姽φ拢?/p>
也是在戰(zhàn)場上得的?”林-晚追問。顧深的拳頭,猛地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滾出去!
”他幾乎是咆哮出聲,眼里的猩紅,讓林晚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
那是痛苦和瘋狂交織的顏色。林晚被他吼得眼眶一紅,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為什么他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那天晚上,顧深沒有回來吃飯。
林晚一個人坐在桌前,看著一桌子他白天打回來的野味,心里空落落的。深夜,
她被一陣壓抑的,痛苦的呻吟聲驚醒。聲音是從院子里傳來的。她披上衣服,悄悄走到門口,
透過門縫,她看到了令她終生難忘的一幕。顧深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抱著他那條受傷的腿,疼得滿頭大汗,身體不住地顫抖。他的嘴里,死死咬著一塊布,
不讓自己發(fā)出太大的聲音??赡菈阂衷诤韲瞪钐幍膯柩剩瑓s像一頭受傷的困獸,
在寂靜的夜里,悲鳴。原來,他的腿,每到陰雨天,都會疼得這么厲害。原來,他不是瘋子,
他只是……太疼了。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她喘不過氣。
她終于明白,他白天的失控,不是因為她碰了他的東西,而是因為她揭開了他血淋淋的傷疤。
她轉(zhuǎn)身回到屋里,翻箱倒柜,找到了她陪嫁過來的一瓶紅花油。然后,她端著一盆熱水,
走了出去。顧深聽到動靜,警惕地抬起頭,看到是她,眼中的防備才卸下半分。
“你出來干什么?”他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林晚沒有說話,只是把熱水放在他腳邊,
蹲下身,輕輕地挽起他的褲腿。他的小腿,因為常年不愈的傷,已經(jīng)有些萎縮,
上面布滿了青紫色的痕跡。林晚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皠e動?!彼煅手f,
然后用熱毛巾,輕輕地敷在他的膝蓋上。顧深的身體,瞬間僵硬。他低頭看著蹲在自己面前,
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女人,那顆早已冰封的心,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他想推開她,
手抬到一半,卻又無力地垂下。他貪戀這突如其來的,一絲絲溫暖。
林晚用熱毛巾幫他反復(fù)熱敷,又倒出紅花油,用她那雙柔軟的小手,笨拙地,
卻又極盡溫柔地,為他按摩著僵硬的肌肉?!耙院蟆哿耍透嬖V我?!彼椭^,
聲音悶悶的,“別一個人扛著。”顧深沒有說話,只是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有什么東西,
正在悄然融化。5從那天晚上起,林晚和顧深之間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顧深不再用那種令人窒息的目光時時刻刻盯著她。他依然會跟著她,但距離拉遠了,
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許多。他開始嘗試著和她說話。“今天……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