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記得小學有一篇課文描述了作者小時候村子里因為收成不好，很多人去摘嫩柳葉來吃。
只是在那篇文章中的柳葉需要用水泡好幾天才能吃，估計是沒處理過的柳葉有毒素。現在他們沒有那么多水來處理柳葉，只能作罷。
暮色給斷壁殘垣鍍上一層昏黃，村民們紛紛生火支起鍋，干燥的枯枝噼啪作響。
一隊青壯開始四處去尋水，不知道什么時候起隊伍形成了這個習慣。
流民們蜷縮在外圍，看著人群中躍動的火苗，喉結不住地滾動。
蔣虎突然起身，沙啞著嗓子招呼“我們去找吃的”二十多個流民攥著銹刀、斷鋤，沿著只有幾叢枯草的驛道散開。
“你說他們能找到吃的嗎”林秋蹲在火邊添柴，望著流民消失的方向。
“ 雖然天氣越來越熱了，但是現在還沒有入夏，應該還有野菜。”蕭景錚猜測。之前逃荒的時候村民也會尋找野菜，只是越往后越難找到。
林秋也知道就算能找到野菜肯定也填不飽肚子“那我們先不忙著煮飯，等他們找到野菜我想用米和他們換。”
蕭景錚覺得這個想法不錯，他們不能直接把糧食給流民，用野菜去交換流民肯定樂意。
等到村民們差不多吃完飯的時候，蔣虎他們才捧著沾滿泥土的野菜回來，外圍的空地上燃起幾簇微弱的火堆。
蕭景錚裝了大半碗米過去和他們換野菜，蔣虎盯著碗里的糙米發怔，粗糙的手掌反復摩挲“這……這咋使得？”
蕭景錚把碗遞給蔣虎“半碗米換你們一半的野菜，肚子里有東西明天才能繼續南下”蔣虎喉頭哽咽，眼眶泛紅，顫抖著接過碗，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
流民們圍聚在火堆旁，看著蔣虎將剩下的野菜和糙米倒進陶罐，渾濁的水漫過食材。火苗舔舐著陶罐底部，在“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里，野菜的味道與糙米的米香漸漸交融。
三十多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陶罐，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粥煮好后，蔣虎用豁口的陶碗給每個人都分了一碗。滾燙的粥水下肚，流民們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有人捧著碗，淚水無聲地滴入粥中。
他們從未想過，在逃荒的路上，還能喝上這樣一碗熱粥。
趙桃看著這里的動靜，他過來想看看林秋要做什么吃。大黑和李建去找水還沒有回來，趙桃要等李建回來才吃飯，所以還沒有開始做，他打算參考林秋的做法。
上次林秋烤的兔肉他現在想起來都直流口水，自覺告訴他秋哥兒現在做的這一頓肯定很好吃。
林秋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擇野菜，葉片上的泥土簌簌落在地上。聞言林秋抬起頭“我要用臘肉和野菜燜飯”想起中午那塊臘肉還是趙桃給他的，干脆道“不如你和李大哥直接在我們這里吃吧。”
“好啊好啊”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趙桃急忙跑回去拿自家的口糧。
林秋想喊住趙桃，他的意思是直接等吃就行了。可是趙桃已經跑遠了。
等趙桃回來的時候，一手提著一小袋子米，另外一只手上拿著一塊臘肉。她拿的米都夠他們四個人一起吃了。
“你這是做什么！”林秋慌忙起身，陶盆里擇好的野菜被帶得晃了晃。他望著趙桃手里鼓鼓囊囊的布袋和那塊肥瘦相間的臘肉，伸手就要推回去，“咱們幾個分著吃我準備的這些就夠了，這臘肉還是你中午拿給我的。”
趙桃倒退兩步躲開，咧著嘴露出兩排白牙“秋哥兒別跟我客氣！上次你烤的兔肉香得我三天沒忘，再說了我和建哥可是很能吃的。”
他把米袋和臘肉往石頭上重重一放，拍了拍手，“我來幫你的忙，我能干些什么？”
蕭景錚從旁過來按住林秋的肩膀，沖他搖搖頭。火光將趙桃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墻上，像棵倔強的胡楊。林秋看著他執意叉在腰間的手，終于嘆了口氣“成，等下多吃兩碗。”
林秋讓趙桃把臘肉切成片。趙桃的刀工很好，很快就把把臘肉切成薄片，放入陶鍋，火苗舔舐著陶鍋底部，油脂很快在鍋中滋滋作響。
林秋將淘洗好的米倒入陶鍋，添上清水，用淘米水洗干凈野菜之后又把切好的野菜均勻鋪在米上。鍋蓋扣緊時，縫隙里飄出的香氣引得蹲在陶鍋邊的趙桃直咽口水。
火光映得趙桃眼睛發亮“秋哥兒，等建哥回來，準得饞掉下巴！”
陶鍋底部的柴火噼啪作響，時不時爆出火星。隨著“咕嘟咕嘟”的聲音，野菜的清香與臘肉的咸香愈發濃烈。
陶罐上方騰起的熱氣裹著肉香，在斷壁殘垣間織成一張溫暖的網。林秋望著陶鍋下的火焰，忽然覺得這饑荒年月里，比食物更珍貴的，是愿意把口糧掏出來分享的心意。
找水隊伍的腳步聲混著喘息聲由遠及近，一行人的草鞋沾滿暗紅泥漿。他們遠遠就聞到了香味，喉結劇烈滾動“好香，這是誰在煮飯，還有肉香味。”
李建在心里想，這么香，不會是秋哥兒在做飯吧。
一行人回到驛站后面，李建對村長說“找到了枯河，下游河床都干得裂開了，但往上游走了沒多久就有濕潤的泥地。上游在南邊。”他話音未落，村民們“嘩啦”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的詢問著。
“真能找著水？”村長向他們確認。
“明天早上順著河走，道路偏移不了多少，找水要緊。”蕭景錚一錘定音。流民聽到明天就能找到水，眼睛里泵出希望的光。
趙桃蹦跳著迎上去，接過李建手里的空陶罐，咧嘴笑道：“秋哥兒用我們的臘肉燜了鍋好飯！”李建一愣，隨即跟著趙桃大步走向陶鍋。
飯燜的時間差不多了，林秋讓蕭景錚拿碗來裝飯。
當鍋蓋掀開用木勺攪動的剎那，蒸騰的熱氣中，臘肉的焦褐、野菜的鮮綠與米粒相互交融，油脂均勻裹住每一粒米，陶鍋內的食物在暮色中泛著誘人的光澤。
“咕咚……咕咚”不知是誰咽口水的聲音。
一鍋飯的份量很足，四個人肯定吃不完。林秋先裝了滿滿的兩碗飯想拿給村長分給村里的小孩吃。
蕭景錚接過碗，讓林秋先吃飯，他自己去送。
蕭景錚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飯，在營地間穿行。他一眼瞥見村長正蹲在一塊空地中央，趕忙加快腳步：“村長，秋哥兒讓我送些剛燜好的飯，給村里的孩子們解解饞。”
臘肉的油香裹著野菜的清冽炸開，村長看到米粒上凝著的油光：“這金貴東西，你們自己留著吃。”
“鍋里還有。”蕭景錚把碗往村長懷里一塞，“我沒有端多少來，就是給孩子們嘗嘗味。”
村長眼眶泛紅“小孩都拿著碗過來，有好吃的。”蒼老的吆喝聲劃破夜色，原本散在各處的孩童們聽到有好吃的都聚了過來。
“排好隊。”村長用樹皮般粗糙的手掌護住陶碗，“每人都有。”木勺舀起的米飯裹著油亮的臘肉，落在孩子們缺了口的陶碗里。
拿到飯的孩子小心翼翼咬下一口，突然“哇”地喊出聲“是肉，真好吃。”
有的孩子分到臘肉飯忍住口水拿回去分家人一起吃。有的孩子才分到就迫不及待把飯塞到嘴里。
有些村民嘗了一口孩子的飯，醇厚的肉香混著野菜的清爽在舌尖散開，有人感嘆道“多少年沒吃過這么香的飯了。”
“秋哥兒和蕭秀才真是實心待人。”
“就是，秋哥兒這手藝真是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