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孫朗憑借一幅《雀引九霄》的刺繡作品，拿下了市青年工藝美術大賽的金獎。
我爸媽在家族群里瘋狂刷屏，配文是：「我兒子就是牛！老祖宗的手藝后繼有人了！」
七大姑八大姨的紅包和吹捧像潮水般涌來?！笇O朗真是天才！這配色，這構圖，
簡直是神來之G筆！」「是啊，比他姐強多了，他姐繡了十幾年，也沒見繡出個什么名堂。」
我爸媽笑得合不攏嘴，立刻回復：「女孩子家家的，學著玩玩罷了，光宗耀祖還得靠兒子！」
我看著手機屏幕，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因為那幅獲獎作品，根本不是我弟繡的。
那是我通宵一個月，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初稿。而他，只是用手機拍了張高清照片，
喂給了AI繪圖軟件，然后用打印機打在了絲綢上。他甚至懶得偽裝，
連AI生成時右下角那幾排細小的英文水印都忘了P掉。他管這叫，
「科技與傳統的完美結合」。我管這叫，欺世盜名的無恥詐騙。當我拿著證據質問他時，
他正用比賽獎金買的新款游戲機打游戲，頭也不抬地對我說：「孫瑤，你格局打開點行不行？
現在是AI時代，誰還傻乎乎地一針一線繡??？」「再說了，你的創意，我的技術，
咱們這是強強聯合，懂嗎？」「你那套老古董，早該被淘汰了！」1.我的心，在那一刻，
像是被泡進了冰窖。我們孫家，是云錦刺繡的傳人。這門手藝，傳女不傳男，
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因為奶奶說，只有女兒家的心思，
才能繡出云錦那亦真亦幻的細膩與靈動。奶奶是上一代唯一的傳人，她將畢生所學，
都傾囊相授于我。從我五歲記事起，我的童年就沒有洋娃娃和動畫片。
只有繃架、絲線和一雙被針扎得滿是窟窿的小手。奶奶說：「瑤瑤，我們繡的不是布，是云，
是光，是風，是稍縱即逝的剎那芳華?！埂改阋眯娜ジ惺?，才能讓它們在你的指尖重生。」
我將奶奶的每一句話都刻在心里。我愛這門手藝，愛絲線穿過錦緞時的微小聲音，
愛看著一幅空白的畫卷在自己手中慢慢綻放出生命。而我的弟弟孫朗，
他從小就對這些嗤之以鼻。他覺得這些花花綠綠的線團是女孩子才玩的東西。
他寧愿花一天時間在游戲里廝殺，也不愿意拿起繡花針哪怕一分鐘。爸媽對此樂見其成。
在他們眼里，祖傳的手藝是「女人的活計」，上不得臺面。男人，就應該干大事。
什么是大事？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光宗耀祖。所以，孫朗可以心安理得地打游戲，
美其名曰「放松大腦，為了更好地學習」。而我，只要拿起繡繃，就會被我媽念叨?！笇O瑤！
一天到晚就知道鼓搗你那些破布，作業寫完了嗎？」「繡這玩意兒能當飯吃嗎？
將來能給你找個好婆家嗎？」「你看看你弟弟，多上進！你能不能學學他？」可笑的是，
孫朗的學習成績一塌糊涂。而我，年年都是班級第一。我的獎學金，
被我媽拿去給孫朗買了最新款的手機。她給出的理由是：「男孩子在外面，手機不好，
會被人看不起的?！刮仪诠€學攢下的錢，被我爸拿去給孫朗報了昂貴的補習班。
他給出的理由是：「你一個女孩子，要那么多錢干什么？你弟的前途才是大事?！?/p>
奶奶在世時，還能為我撐腰。她會把爸媽罵得狗血淋頭，然后偷偷塞給我零花錢，
給我買最好看的絲線。她說：「瑤瑤，別聽他們的。我們孫家的手藝，是無價之寶。你，
就是咱們家的寶?！谷昵埃棠倘ナ懒?。臨終前，她將一個上了鎖的黃花梨木盒子交給我，
鑰匙給了我爸。她拉著我的手，眼睛里滿是期許和擔憂。「瑤瑤，這個家……以后要靠你了。
」奶奶走后，這個家，再也沒有人護著我了。我成了這個家最底層的存在，
一個會喘氣的工具人。我考上了全國頂尖的設計學院，他們卻想讓我放棄，去讀個師范。
「女孩子當老師多好，穩定，還有寒暑假，方便顧家。」我媽說?！改阕x那個什么設計，
花錢多，以后工作還不好找，凈整些沒用的?！刮野终f。我以絕食抗議，
才換來了去大學報到的機會。但他們斷了我的生活費?！赣斜臼伦约哼x，
就有本事自己養活自己?！勾髮W四年，我活得像個陀螺。上課，去圖書館，去工作室，
去兼職。我給影樓做過服裝道具，給漢服店繡過花樣，給私人訂制工坊打過下手。
我用賺來的錢交學費，買材料，剩下的，還要被我媽以各種理由要走大半。
「你弟要換電腦了，你這個當姐姐的，不得表示一下？」「你爸最近身體不好，要買點補品，
你先轉五千過來?！埂讣依锶饲橥鶃?，要花錢，你手里有多少，先都給我?！刮疑杂胁粡?，
她就在電話里哭天搶地，罵我是白眼狼，是不孝女。而孫朗，他考了個三本院校，
卻成了全家的驕傲。爸媽為他辦了隆重的升學宴，逢人便夸他有出息。
他們每個月給他五千塊的生活費，還嫌不夠，時常偷偷給他加餐。孫朗在大學里呼朋引伴，
吃喝玩樂，一身名牌。而我，連買一管好點的顏料都要猶豫半天。畢業后，孫朗不肯找工作，
天天待在家里，說要「考公」。實際上，他每天睡到中午才起，下午打游戲，
晚上跟朋友出去喝酒。爸媽卻說：「我兒子是在為國家做貢獻，壓力大，需要放松。」而我，
畢業設計拿了金獎，被一家頂尖的設計公司當場簽下。我以為，我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可我媽一通電話，又將我打回原形?！笇O瑤，你一個月工資多少？一萬五？那正好，
每個月給你弟打一萬，他考公需要營養，需要安靜的環境，不能讓他為錢發愁?！?/p>
「你一個女孩子，住宿舍就行了，要那么錢干什么？存著以后當嫁妝嗎？不如先幫幫你弟。」
我拒絕了。那是第一次，我明確地、大聲地拒絕了她。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
然后是我爸的怒吼：「反了你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訴你孫瑤，你要是不給你弟打錢，
就別認我們這個爹媽！」我掛了電話，拉黑了他們所有的聯系方式。我以為，
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直到一個月后，我看到了那條刺眼的新聞?！柑觳派倌陮O朗，
以一幅《雀引九霄》驚艷全場，將傳統云錦與現代審美完美融合，斬獲金獎！」新聞配圖里，
孫朗意氣風發地舉著獎杯和證書。他身邊，是我那笑得滿臉褶子的父母。
而那幅所謂的獲獎作品，正是我大學時期的畢業設計。我為了它，熬了三個月，扎了上萬針，
廢掉的手稿堆起來比我還高。那是我心血的結晶，是我視若珍寶的夢想?，F在，
它成了我弟弟沽名釣譽的工具。我再也無法忍受。我買了最快的車票，
回到了那個闊別已久的「家」。推開門，我正好聽見孫朗在客廳里高談闊論?！赴?，媽，
跟你們說，我已經聯系好了一家投資公司，他們對我的『AI云錦』項目非常感興趣！」
「他們準備投五百萬，讓我成立一個工作室，專門搞這個。」「到時候，
我們把AI生成的圖樣批量打印出來，貼上『孫氏云錦』的標簽，一張賣個幾千塊，
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比我姐那個傻乎乎的守著破爛強多了！她繡一年，
有我一天賺得多嗎？」2.我爸聽得兩眼放光，一拍大腿：「好！好??！
我兒子就是有商業頭腦！這才是干大事的樣子！」我媽也附和道：「就是！瑤瑤那死腦筋，
一輩子都沒出息！還是我兒子厲害，知道用高科技賺錢！」我站在門口，渾身冰冷。原來，
他們什么都知道。他們不是被騙了，他們是同謀。為了錢，
他們可以眼睜睜地看著祖宗傳下來的手藝被踐踏，被羞辱?！改銈冊谡f什么？」
我冷冷地開口?？蛷d里的三個人，同時回過頭?？吹轿遥麄兊谋砬楦鞑幌嗤?。我爸是驚訝，
我媽是心虛，而孫朗，是赤裸裸的不屑和挑釁?！竼?，稀客啊?！箤O朗陰陽怪氣地說，
「我們家的大設計師回來了？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來要飯了？」
我媽趕緊打圓場：「瑤瑤，你回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吃飯了嗎？」我沒有理她，
徑直走到孫朗面前，將手機里的新聞頁面懟到他臉上?！笇O朗，你給我解釋一下，
這是怎么回事？」孫朗瞥了一眼，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甘裁丛趺椿厥拢?/p>
不就是我拿了個獎嗎？怎么，你嫉妒了？」「你拿獎？你憑什么拿獎？」
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這幅《雀引九霄》明明是我的作品！」「是你的又怎么樣？」
孫朗笑得一臉無賴，「現在它署著我的名字，獲獎人是我，不是你。」「你這是抄襲！
是詐騙！」「別說得那么難聽嘛，姐。」他湊近我，壓低聲音，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我這是『合理利用資源』。
你的東西放在那里也是發霉，我拿來給它創造價值，你應該感謝我才對。」「你無恥！」
我氣得揚手就要打他。「你干什么！」我爸一個箭步沖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笇O瑤！你瘋了是不是！敢對你弟弟動手！」他怒目圓睜，
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我媽也尖叫著撲過來：「反了天了！你這個白眼狼！
你弟弟拿獎是為我們家爭光，你不支持就算了，還想打他？你的心怎么這么歹毒??！」
他們一左一右地鉗制著我，像是在對待一個窮兇極惡的犯人。而孫朗，就站在他們身后，
抱著胳膊，臉上是得意的、看好戲的笑容。那一刻，我徹底心死了。我對這個家，
對所謂的親情，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我甩開他們的手，冷冷地看著他們。「好，很好。
」「孫朗，你不是說你的技術很厲害嗎？」「三天后，
市文化館有一場非遺傳承的現場展演活動，我給你報了名?！埂傅綍r候，會有媒體，有專家，
有無數雙眼睛看著你?！埂改愀也桓遥斨腥说拿妫涯氵@『科技與傳統結合』的絕活，
再表演一次？」孫朗的臉色瞬間變了。我媽也急了：「孫瑤，你安的什么心？
你弟弟馬上要談大項目了，哪有時間去搞那些東西！」「怎么，不敢嗎？」我盯著孫朗，
一字一句地說，「你不是天才嗎？你不是比我強嗎？怎么一個現場展演就把你嚇成這樣了？」
「誰……誰說我不敢了！」孫朗被我一激，梗著脖子喊道，「去就去！
我倒要讓那些老古董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創新！」我爸顯然也覺得這是個出風頭的好機會，
立刻拍板：「去！必須去！讓我兒子好好給他們露一手！」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自以為是的蠢樣，我心中冷笑。孫朗，還有我親愛的父母。你們的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