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神尊剖開我小腹時，血濺上他霜雪般的衣襟。“借你腹中骨血，救云瑤一命。
”七個月大的仙胎被生生剜出，我聽見自己骨肉碎裂的聲響。
他擦著染血的手指：“你不過是個容器。”后來我抱著死胎拉著滄溟一起跳下滅魂臺。
直到我的魂魄在凡間重聚。腹中突然傳來熟悉的胎動。——那個孩子，自己回來了。1.血。
溫熱的，粘稠的，帶著生命最后一絲掙扎的熱度，
濺上滄溟神尊那件不染塵埃、霜雪織就的衣襟。那抹猩紅刺眼極了，
像是九天寒冰上綻開的詛咒，又像是我被徹底碾碎的心，潑灑出的最后控訴。
劇痛從丹田處炸開，瞬間撕裂四肢百骸。那痛楚太過霸道，
蠻橫地沖垮了所有感官構筑的堤壩。眼前不再是九重天闕清冷的玉宇瓊樓，
而是一片混沌的血色旋渦，旋轉著，拉扯著，要將我最后一點意識也徹底吞噬。
耳邊轟鳴作響，仿佛有千萬道天雷在我顱骨內肆虐，
又夾雜著一種……一種令人牙酸的、令人靈魂都在顫栗的碎裂聲。咔嚓……微不可聞，
卻又清晰得如同命運在耳邊的獰笑。那是我骨肉碎裂的聲音。是我腹中，
那個與我血脈相連七個月，日夜汲取我精元仙力，一點點長大成形的小小生命，
被某種冰冷、鋒利、毫無憐憫的東西，硬生生從溫暖的庇護所里剝離、碾碎的聲音。
“呃啊——！”喉嚨深處迸出的不是慘叫，而是瀕死野獸般干涸的嘶鳴，帶著血沫的腥甜。
我的身體在玄鐵鎖鏈的禁錮下劇烈地抽搐，每一塊肌肉都在背叛意志，徒勞地想要蜷縮起來，
護住那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巨大創口的小腹。冰冷的鎖鏈深深勒進皮肉，
磨得腕骨咯咯作響，卻遠不及小腹深處那被生生挖空的、撕裂靈魂的萬分之一。
2.視野模糊，血色彌漫。唯有滄溟的身影，在血色的混沌中依舊清晰得如同冰雕。
他站在離我幾步之遙的地方，微微垂著眼瞼，動作優雅得近乎殘酷。一方雪白的鮫綃帕子，
正被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捻著，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沾染的、屬于我和我孩子的血。
每一寸指節，每一個指甲縫，都被他擦拭得極其認真、極其專注，
仿佛那是什么令人作嘔的污穢。他的聲音，穿透了我耳中的轟鳴和劇痛的嘶吼，
清晰地、毫無波瀾地砸落下來，每一個字都帶著九幽寒冰的冷硬：“借你腹中骨血，
救云瑤一命。”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天經地義的事情。
沒有一絲愧疚，沒有半分憐憫，只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屬于至高神祇的冰冷裁決。
鮫綃帕子被他隨意丟棄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如同丟棄一件無用的垃圾。那抹刺目的紅，
在純白的帕子上暈開，像一朵猙獰的花。他抬起了眼，
那雙曾讓我沉溺、讓我以為蘊藏著星海浩瀚的銀灰色眸子，
此刻只倒映著我扭曲、狼狽、瀕死的模樣。那眼神，比昆侖山頂終年不化的凍雪更冷，
比滅魂臺下呼嘯的罡風更厲。“青梧，”他喚著我的名字，聲音里淬著冰渣，
“認清你的本分。”他微微頓了頓，薄唇吐出最后一句，徹底將我打入無間地獄：“你，
不過是個容器罷了。
…”這個詞在我空蕩的腹腔里、在破碎的胸腔里、在每一寸被碾碎的靈魂里瘋狂回蕩、撞擊，
發出空洞而絕望的回響。身體里奔流的血，仿佛瞬間凝固，化作億萬根冰針，
刺穿了我所有的知覺。小腹處那個巨大的、仍在汩汩涌出溫熱血漿的傷口，
反而感覺不到疼了。一種更深沉、更徹底的冰冷，從骨髓深處蔓延出來，凍結了血液，
凍結了呼吸，也凍結了這數百年癡纏苦戀的所有余燼！3.原來如此。
原來那些他偶爾流露的、足以讓我雀躍許久的目光，并非錯覺，只是看一件合用的器物。
原來那些我耗盡心血為他尋來的、能增補神力的天材地寶，他并非不知，
只是覺得器物為主人效力，理所應當。原來……這七個月里，
我每一次小心翼翼撫摸著腹部的隆起，每一次感知到那微弱卻有力的胎動時，
心中涌起的巨大歡喜與期待，落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容器在履行它承載的職責。
多么可笑啊，青梧。我癱在冰冷的玄鐵鎖鏈下，粘稠的血液在身下緩慢蔓延，
浸透了單薄的仙裳，在地面冰冷的玉磚上暈開一片刺目的暗紅沼澤。視線艱難地抬起，
越過那灘不斷擴大的血泊，落向不遠處的玉榻。4.云瑤躺在那里，
被柔和的、充滿生機的仙光籠罩著，宛如沉睡在春日的花苞里。她臉色依舊蒼白，呼吸微弱，
卻透著一股被精心呵護、被全天下珍視的脆弱美感。一個精致的琉璃玉盞，
就放在玉榻邊的矮幾上。盞內，懸浮著一團微弱卻純凈無比的生命源光，柔和地跳動著，
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蓬勃氣息。那是……我七個月大的仙胎，被強行剝離、碾碎后，
由滄溟親手提煉出的、最精粹的生命本源。我的孩子。我的骨肉。他存在的唯一價值，
就是此刻被盛放在那個冰冷的玉盞里，作為一味救命的藥引，去滋養另一個女人的生命。
呵……容器。我扯了扯嘴角，喉嚨里涌上一股濃烈的腥甜，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連血，
怕是都不配再污染這方屬于滄溟和云瑤的潔凈之地吧。玄鐵鎖鏈的禁錮不知何時消失了。
也許是滄溟覺得我這個“容器”已經徹底報廢，再無利用價值，連禁錮都顯得多余。
也許是……他急著去救他心尖上的云瑤了。身體像一灘徹底失去支撐的爛泥，
軟倒在冰冷粘稠的血泊里。每一次細微的挪動，都牽扯著小腹處那個巨大的空洞，
帶來一陣撕裂般的鈍痛。但這痛，比起方才剜心取胎的酷刑，又算得了什么？
比起此刻心中那片被徹底焚毀、只剩下無盡死寂的荒原，更是微不足道。我的手指，
在血泊中摸索著，觸碰到了一團冰冷、柔軟、毫無生氣的……東西。我的指尖猛地一顫。
那是我被強行剜出、又被滄溟視作“藥渣”丟棄在一旁的……胎兒。那么小，蜷縮著，
青紫色的皮膚上還沾著斑駁的血跡和粘液，脆弱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消散。他早已沒了氣息，
小小的身體冰冷僵硬，維持著在母體中被驟然剝離、承受巨大痛苦時的扭曲姿態。
5.我的孩子。他還沒來得及看這世間一眼，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啼哭，就被他的生父，
為了另一個女人，親手扼殺了。一股巨大的、足以撕裂蒼穹的悲慟，如同滅頂的海嘯，
瞬間將我吞沒。沒有眼淚，沒有嘶喊，只有一種靈魂被生生碾成齏粉的極致絕望。就在這時，
一股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帶著毀滅氣息的陰風，不知從何處悄然拂過。是滅魂臺的氣息。
那座矗立在九重天最邊緣、通向永恒虛無的禁忌之地。據說跳下去，便是真正的魂飛魄散，
萬劫不復，連輪回轉世的機會都不會有。這縷氣息，像是一簇冰冷的火苗，
猛地投入了我心中那片死寂的荒原。絕望的灰燼深處，有什么東西被點燃了。不是生的渴望，
而是毀滅。是徹底的、不留一絲痕跡的、永恒的毀滅！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
不知從身體的哪個角落、靈魂的哪個縫隙里猛地涌出。或許是最后燃燒的生命本源，
或許是那無邊恨意凝聚的絕唱。我猛地從血泊中支起殘破的上身，用盡全身僅存的所有力氣，
將那冰冷僵硬的小小軀體，死死地、緊緊地抱在了懷里。他的身體那么小，那么冷，
冰冷地貼著我的胸口，那寒意幾乎要將我僅存的熱量也徹底吸走。我抬起頭，
視線越過冰冷的玉磚，越過那片刺目的血泊，直直地投向玉榻邊的滄溟。
他正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盞琉璃玉盞，動作輕柔得如同捧著世間最珍貴的瑰寶。
那團屬于我孩子的生命源光，在他掌心上方柔和地懸浮、流轉，
純凈的光芒映照著他那張完美無瑕、此刻卻專注得近乎虔誠的側臉。他所有的注意力，
所有的溫柔，都傾注在那團光上，傾注在玉榻上那個等待救贖的云瑤身上。
至于我這個躺在血泊里、抱著死胎的“容器”，早已被他遺忘在視野之外。也好。
我看著他手中那團柔和跳動的光——那是我孩子存在過的最后證明。然后，
我的目光掠過滄溟專注的側影，掠過云瑤蒼白的睡顏，
最終定格在滄溟那雙映著生命源光的銀灰色眸子上。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撲上去搶走那團生命源光，我一手握著生命源光，一手抱著懷中那冰冷僵硬的小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