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是個守村人,叫朱八。村里人都說我是個沒出息的光棍,貪財好色,
整天講些葷段子逗得大姑娘小媳婦兒臉紅心跳。他們不知道的是,
我守著這個村子已經二十年了,守著那些嘲笑我、看不起我的人。"朱八,
又去寡婦家蹭飯啊?"村口的老李頭叼著煙袋,瞇著眼睛看我。我咧嘴一笑,
露出兩顆發黃的門牙:"李叔,您這話說的,我是去幫王寡婦修房頂,
她家那屋頂漏得跟篩子似的。""修房頂?"老李頭嗤笑一聲,
"怕是修著修著就修到炕上去了吧?"我哈哈大笑,也不否認,晃著膀子往村里走。
太陽快落山了,我得趕在天黑前把村口的符咒檢查一遍。這些年來,
村里人只知道我是個游手好閑的光棍,卻不知道每到月圓之夜,我都要在村口撒雄黃酒,
在每家每戶的門楣上畫符。今天不一樣。今天我在王寡婦家的炕上聞到了血腥味。"王姐,
你這炕上怎么有股子腥味?"我坐在炕沿上,接過她遞來的熱茶。王寡婦臉色一變,
手里的茶碗差點掉在地上:"你、你聞錯了,是...是我今天殺了一只雞。
"我盯著她的眼睛看。王寡婦今年三十有五,風韻猶存,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
她男人五年前進山打獵,再沒回來。從那以后,村里不少光棍都惦記著她,包括我。"王姐,
"我放下茶碗,聲音壓低,"你脖子上的紅印子,不是蚊子咬的吧?
"王寡婦的手猛地捂住脖子,眼睛里閃過一絲恐懼。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不由分說地拉開她的衣領。兩個細小的牙印赫然在目,周圍的皮膚已經泛青。"她回來了。
"我喃喃道。"誰、誰回來了?"王寡婦的聲音發抖。我沒回答,從懷里掏出一包藥粉,
倒進茶碗里:"喝了它,能解毒。"王寡婦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茶碗一飲而盡。
我看著她喉頭滾動,心里卻在想另一件事——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穿著紅嫁衣的女人。
"朱八,到底怎么回事?"王寡婦放下碗,臉色已經好了些。我咧嘴一笑,
又恢復了那副沒正經的樣子:"王姐,你被吸血鬼咬了。不過別怕,有我朱八在,
保準讓你舒舒服服地解毒。"王寡婦紅著臉啐了我一口:"沒正經!"我哈哈大笑,
心里卻沉甸甸的。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孩子,
親眼看著那個穿紅嫁衣的女人吸干了三個壯漢的血。我爹是上一任守村人,
他用桃木劍刺穿了那女人的心臟,自己也被咬斷了脖子。那天晚上,我繼承了守村人的身份,
也繼承了這個秘密。離開王寡婦家,天色已晚。我繞到村后的老槐樹下,挖出一個油布包。
里面是一把銹跡斑斑的短劍,劍身上刻著古怪的符文。這是我爹留給我的唯一遺產。
"老東西,"我摸著短劍嘟囔,"你倒是死得痛快,留我在這受罪。"月亮升起來了,
又大又圓。我揣著短劍,拎著一壺摻了銀粉的雄黃酒,晃晃悠悠地往村口的破廟走。
破廟早就沒了香火,連乞丐都不愿住,卻是我每次"辦事"的地方。廟里陰冷潮濕,
我點起一盞油燈,把雄黃酒倒在破碗里,擺在供桌上。然后我解開褲腰帶,
對著墻角撒了泡尿。"出來吧,"我系好褲子,頭也不回地說,"跟了我一路,不累嗎?
"身后傳來一聲輕笑,像是風吹過鈴鐺的聲音。我轉過身,
看見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站在廟門口。月光照在她身上,紅衣像血一樣鮮艷。"朱八,
"她叫我的名字,聲音甜得發膩,"好久不見。"我瞇起眼睛看她。二十年前那個夜晚,
她也穿著這樣的紅嫁衣,也是這樣站在月光下。不同的是,當年她臉上滿是血,而現在,
她美得讓人心顫。"二十年了,"我說,"你還是這么漂亮。"她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兩顆犬齒格外尖銳:"你長大了,朱八。當年那個哭鼻子的小男孩,
現在成了個油嘴滑舌的光棍。"我聳聳肩:"沒辦法,要吃飯的嘛。"她緩步走進廟里,
紅衣拂過地上的灰塵,卻沒有沾上一絲污漬。我在供桌后退了一步,手摸向懷里的短劍。
"別緊張,"她笑著說,"我只是想和你敘敘舊。""敘舊?"我冷笑,
"你咬了我村里的女人,這叫敘舊?"她歪著頭,像是不明白我在說什么:"那個寡婦?
我只是餓了,朱八。二十年沒進食,我很餓。"我盯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黑得像是沒有瞳孔,卻又亮得驚人。二十年前,我就是被這雙眼睛嚇暈的。
"你為什么要回來?"我問,"我爹已經把你趕走了。"她的笑容消失了:"你爹死了,
朱八。現在沒人能阻止我。"我猛地抽出短劍,劍尖指向她:"我能。"她看著短劍,
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破廟里回蕩,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就憑這把破銅爛鐵?
朱八,你比你爹差遠了。"我沒說話,突然把短劍往供桌上一插,
劍尖刺穿了那個盛著雄黃酒的破碗。酒液濺出來,有幾滴落在她的紅衣上,
立刻冒出一縷青煙。她尖叫一聲,后退幾步,臉上的優雅蕩然無存:"銀粉?
你竟然——"我沒給她說完的機會,抄起供桌上的酒壺就朝她潑去。她躲閃不及,
半邊身子都被潑濕,頓時發出凄厲的慘叫。紅衣冒起更多的青煙,她美麗的臉開始扭曲,
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你以為我只會講葷段子嗎?"我冷笑道,"二十年了,
我每天都在準備這一天。"她的身體開始變形,指甲變長,頭發散開,
像活物一樣在空中舞動。她的嘴裂開到耳根,露出滿口尖牙。"我要殺了你,朱八!
"她的聲音已經不像人類,"我要吸干你的血!"我握緊短劍,心跳如鼓。
二十年前那個夜晚的記憶涌上心頭——我爹的血噴在我臉上,
溫熱腥甜;那個女人的尖牙離我的脖子只有一寸;我尿了褲子,哭得像個傻子。現在,
我站在這里,褲子是干的。她撲過來時,我側身避開,短劍劃過她的手臂。
黑色的血濺在地上,發出嗤嗤的響聲,腐蝕了磚石。我聞到了一股腐爛的味道,
混合著某種奇異的香氣,像是陳年的胭脂。"你比以前快了,"她說,舔了舔手臂上的傷口,
"但還不夠快。"我喘著氣,感覺后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二十年的準備,真到了這一刻,
我才發現自己遠沒有想象中那么勇敢。"為什么是我?"我突然問,
"為什么二十年前你放過我?"她的動作頓了一下,
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因為你哭的樣子很可愛。"我差點笑出聲來。
這是什么狗屁理由?她沒給我思考的時間,再次撲來。這次我沒能完全躲開,
她的指甲劃過我的胸口,火辣辣的疼。我聞到了自己血的味道,
同時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氣——那種陳年胭脂的味道,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桂花香。
奇怪的是,這味道讓我想起我娘。我娘死得早,我只記得她身上總有桂花香。
這個念頭讓我分了神,她的尖牙已經逼近我的脖子。千鈞一發之際,我抓起地上的酒壺碎片,
狠狠扎進她的肩膀。她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猛地推開我。我撞在供桌上,
后背疼得像是斷了骨頭。供桌倒塌,油燈打翻,火苗立刻竄上了破廟的帷帳。"你瘋了!
"她尖叫,"火會燒死我們兩個!"我咧嘴一笑,嘴里有血的味道:"那就一起死唄,
黃泉路上還有個伴兒。"火勢迅速蔓延,濃煙充滿了破廟。我咳嗽著,
看見她在火光中扭曲的身影。她的紅衣著火了,但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著我。
"朱八,"她說,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你真的很像你爹。"然后她轉身沖出了破廟,
消失在夜色中。我想追,但一根燃燒的房梁砸下來,擋住了去路。我只能從窗戶跳出去,
在地上滾了幾圈才撲滅身上的火星。破廟在身后熊熊燃燒,照亮了半個村子。我躺在地上,
胸口火辣辣地疼,卻忍不住大笑起來。村里人肯定以為我又喝多了鬧事,明天少不了挨罵。
但至少今晚,村子安全了。我摸索著懷里的短劍,卻發現它不見了。正著急時,
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是一塊玉佩,不知道什么時候掛在了我的腰帶上。
玉佩上刻著一個"月"字,邊緣沾著黑色的血跡。這是她的東西。我盯著玉佩看了很久,
直到村里的鐘聲響起,有人喊著救火。我趕緊把玉佩藏好,掙扎著爬起來,
一瘸一拐地往村外走。今晚不能回村了,得找個地方處理傷口。走到半路,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二十年前那個夜晚,我娘好像也穿著一件紅嫁衣。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冷。我搖搖頭,把它趕出腦海。不可能的,我娘早就死了,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月光下,我摸著那塊玉佩,感覺上面的"月"字格外刺眼。
我記得我爹說過,我娘的名字里也有個月字。"見鬼,"我喃喃自語,"這下事情復雜了。
"遠處,村里的火把連成一片,像是一條火龍。我轉身走進樹林,胸口疼得厲害,
但心里更亂。二十年來,我第一次懷疑,自己守護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章:血月之約我躲在村外的破窯洞里,胸口疼得像被烙鐵燙過。
那塊刻著"月"字的玉佩在油燈下泛著詭異的光,讓我想起王寡婦脖子上的牙印。
天亮前我用狗尿拌香灰涂在傷口上,這是爹留下的偏方,能防尸毒攻心。"朱八!
你個殺千刀的!"村長的破鑼嗓子在窯洞外炸響,"昨晚是不是你燒了山神廟?
"我叼著半塊發霉的窩頭鉆出去,看見全村老少舉著火把圍在外面。王寡婦躲在人群最后,
脖子上系著條藍布巾。
老李頭的煙袋鍋子差點戳到我鼻梁上:"祠堂供桌底下那灘黑血也是你弄的?""李叔,
"我嬉皮笑臉地抓住煙袋,"那是我昨兒吐的,喝了假酒。"人群突然分開條道。
村長提著個麻袋往地上一倒——嘩啦啦倒出十幾只死雞,每只脖子上都有兩個細小的血洞。
"從村東頭到西頭,"村長的手在發抖,"誰家牲口都沒逃過。"我蹲下扒拉雞脖子,
假裝驚訝:"喲,黃鼠狼成精了?"其實心里門清,那女妖在報復我。破廟一戰她傷得不輕,
需要大量鮮血療傷。"放屁!"老李頭一腳踢飛死雞,"黃鼠狼能吸干三頭牛的血?
"他忽然壓低聲音,"朱八,你實話告訴叔...是不是二十年前那東西回來了?
"油燈的光在眾人臉上跳動,我看到二十張蒼白的臉同時繃緊。
當年幸存的老人們開始交頭接耳,有個抱孩子的媳婦當場哭出聲。
"要真是她..."村長從懷里摸出個褪色的紅布包,
"你爹留下的..."我搶過布包抖開——是把生銹的銅鑰匙,拴著半截紅繩。
這玩意我太熟悉了,是開我家祖墳的鑰匙。爹臨死前塞給我的,說萬一那女妖回來,
就去墳里取"那東西"。"我去去就回。"我把鑰匙揣進褲襠里,故意擠眉弄眼,
"各位先把死雞埋了,記得撒石灰。"趁著月色,我溜到后山墳地。路過王寡婦家時,
看見她窗臺上擺著碗黑狗血——聰明女人,知道防吸血鬼要備這個。我翻墻進去順走半碗,
順便在她晾的肚兜上擦了擦手。朱家祖墳的封土堆上長滿荊棘,
我拿短劍砍了半天才露出青石門。鑰匙插進鎖眼的瞬間,突然聽見背后有腳步聲。
"就知道你會來。"王寡婦舉著油燈站在三步外,藍布巾不知何時解開了,
露出青紫色的咬痕,"她給我托夢了,說你們朱家欠她三百年血債。"我后背唰地冒冷汗。
這不對勁,被吸血鬼咬過的人只會變成傀儡,不可能保留神志。
除非...那女妖故意讓王寡婦保持清醒。石門轟然洞開,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墳里沒有棺材,只有個貼滿符咒的鐵籠子,籠子里擺著個紅漆馬桶。"哈哈哈!
"我笑得直拍大腿,"我爹真他娘是個人才!"王寡婦湊近看,
馬桶蓋上用金漆寫著"鎮妖圣器",側面還有行小字:"逆子切記,用前須焚香沐浴,
心誠則靈"。我爹這輩子兩大愛好:吹牛逼和惡作劇。有次他把村口土地廟的香爐換成夜壺,
害得老族長磕頭時被尿騷味熏暈過去。但眼前這個...我摸著馬桶邊緣暗紅色的污漬,
聞出是摻了朱砂的黑驢血——老東西這次是玩真的。"聽著,"我拽過王寡婦,
"你回去把全村狗都集中到祠堂,再弄十斤糯米..."話沒說完,她突然掐住我脖子,
力氣大得不像人。"她讓我帶話,"王寡婦的眼白變成血紅色,"明晚血月,要么交出玉佩,
要么全村陪葬。"我猛踹她膝蓋,趁她吃痛彎腰,
從褲襠掏出個臭烘烘的布包——雄黃粉拌大蒜,專破邪祟。粉末糊在她臉上滋滋冒煙,
她慘叫松手,我趁機扛起紅漆馬桶就跑。下山路上,馬桶底突然掉出本發黃的冊子。
我邊跑邊翻,差點被樹根絆個狗吃屎。冊子上是我爹的狗爬字:"吾兒親啟:若見此書,
說明那娘們又來了。當年老子沒說實話,她不是普通吸血鬼,
是湘西尸王與西洋血族的雜交品種,怕雄黃也怕十字架。關鍵在玉佩,
那玩意本是她的內丹..."后面幾頁被血污糊住了。我對著月光使勁辨認,
只看出"中元節""血誓"幾個詞。翻到最后突然掉出張照片——二十歲的爹穿著中山裝,
旁邊站著穿紅嫁衣的女人,兩人手挽手,背景是村口的槐樹。我坐在路邊發了半天呆。
爹的短劍、女人的玉佩、紅漆馬桶...還有照片上那女人腕子上的玉鐲,
跟我娘下葬時戴的一模一樣。回村時天已蒙蒙亮。祠堂門口堆滿死狗,
老李頭正帶人往墻上刷黑狗血。我把紅漆馬桶供在神龕上,
往里頭倒了三斤糯米、兩瓶雄黃酒,最后澆上順來的那半碗黑狗血。"朱八,
"村長盯著這鍋"驅邪粥"直咧嘴,"你爹當年真用這玩意兒降妖?""可不,
"我攪著木棍嘿嘿笑,"那女妖剛撲上來,我爹就掀開馬桶蓋——好家伙,當場被熏暈過去!
"眾人哄笑中,我看見王寡婦蹲在角落舔手腕上的血。她發現我在看,
伸出舌頭慢慢舔著嘴唇,那動作讓我褲襠一緊。要命,這娘們被附身后更帶勁了。
血月當空的夜晚來得比想象中快。我在祠堂門口擺了三十六碗雄黃酒,
每個碗底壓著張爹畫的符。紅漆馬桶擺在正中央,蓋子上插著那把銹跡斑斑的短劍。
子時剛到,村口的狗突然集體慘叫。陰風卷著枯葉撲進祠堂,油燈齊刷刷熄滅。
我握緊從馬桶里撈出的青銅鏡——這玩意藏在糯米底下,背面刻著八卦圖。
"朱八..."王寡婦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的玉佩..."三十六碗雄黃酒同時沸騰,咕嘟嘟冒出血泡。我抄起馬桶蓋當盾牌,
看見一道紅影掠過房梁——她今天換了身打扮,紅嫁衣變成洋裝,頭發燙成卷,
活像月份牌上的摩登女郎。"喲,改走西洋路線了?"我吹個口哨,"可惜皮鞋配白襪,
土掉渣。"女妖尖嘯著撲來,指甲暴漲三寸。我掄起馬桶蓋砸過去,她靈巧躲開,
卻踩中地上潑的雄黃酒,鞋底冒起青煙。好機會!我掏出青銅鏡照她臉,她慘叫捂眼,
指縫滲出黑血。"乾坤鏡?"她聲音突然變得蒼老,"朱老三連這個都偷給兒子了?
"我愣神的功夫,她閃到供桌前,抓起紅漆馬桶就要砸。千鈞一發之際,祠堂大門被撞開,
老李頭帶著十幾個青壯年沖進來,人人舉著糞叉——叉尖上全綁著銀十字架。
"洋玩意兒治洋妖怪!"老李頭喊得唾沫橫飛,"給我扎!"女妖被逼到墻角,
旗袍下擺沾滿雄黃粉。我正要上前補刀,
她突然撕開衣領——雪白胸口上赫然刻著個"朱"字,跟我爹胳膊上的刺青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