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聽到老太太院中的傳聞說殺小叔的竟是自己的弟弟，心驚肉跳，當下就昏死過去。
被救過來后，她平下心頭的恐懼，想著出路，輾轉反側一夜無果。次日只說自己身子不適，
去五里牌求神，偷偷往縣上的軍營里去。那天有些倒春寒的意思，沒了日頭，
余下一些倉皇的陰翳，卷攜著去歲枯葉的大風直往人臉上打。
往縣上走的船像是游了一輩子才碰著碼頭岸。張博駕在太師椅上，把玩著手中的軍刀。
張曉垂著眼，摒去下人，想著弟弟大概會跟他說些什么，但只是冷冷的，
兩人都不說話各藏著事。終于，還是她先開了口：「徐賢的事和你有關嗎？」「是我做的。」
「你有什么緣故？」「沒有什么，喜歡做就做了。」「什么，喜歡！」張曉驀地找不到話說。
只是吃驚。她不知道這話說出來的意思，覺得眼前這個人她是不認識的，明明是近在咫尺，
卻并不在一個世上喘息。她抬起眼凝視著眼前人，嘴唇打顫，「你不過去了外頭幾年，
做甚么整個人都變了。『喜歡』這是什么話，你是說你喜歡殺人不成。」
張曉一說出這話自己也害怕起來，指甲嵌進肉去卻覺不出來。「意思」，
張博翹起眉眼看向張曉，「意思，姐你錯意了，我是說我有點子喜歡那個死在我手下的人。」
張博嘴咧了一下，戴著幾分笑意，不過眼神卻是一片蒼茫。「喜歡！」張曉木了，
腦里嗡嗡響著，「你是哪里想出的這樣新奇的胡話。」「姐還記得洪嘯嗎？」張曉一顫，
心里叮咚幾下，激起漣漪，漸漸地那深埋心底的回憶也泛起來。有點幽怨，又是一點害羞的。
「你提他做什么，都是故事了，他的音訊我早已斷絕，現在只一心的侍奉你姐夫。」
「當年你還非他不嫁呢。」張博轉過臉去，看著窗外迎風扭動的竹海。「那時年少不懂事，
總有很多猖狂，想著什么天長地久，什么非你莫屬，現在看來是很可笑的。」
張曉說著自己也有點子發笑，原來自己也曾這樣幼稚嗎，她倒有點不敢信。「是啊，可笑的，
姐大概一直是以為洪嘯是為著你才頻繁地去府上罷？」「你，這話是怎么說！」
張曉覺得不可思議，并不敢往后想，只是笑紋僵在臉上，不知是要撫平了好還是裂得更大些。
「他每次找你，必要來找我，有好些時候趁著你不在專來找我的，我裝作不曉得這一層，
只同他游戲。前些年我去到上海，復又遇見，他非要同我敘舊，酒后他借著酒勁說了真話，
我說我早已曉得，他有點子木訥，問我作甚么不揭穿，我說因為我姐姐中意你。
末了他沒有多言語，只說他負了你。我說沒有什么負不負的，你自己也是苦。」
「你這話……他……」張曉本是想要對質的，卻又不知對質什么，時移世易，
當年的憤懣早已淡去，而眼前才是她該珍視的至親。沉默許久，「他過得如何。」
她淡淡地問，也不做什么表情，只一張清白的臉。「像是在上海做什么買辦，
和家族沒有聯系，本是姨娘生的沒什么地位，母親又走得早，愈發只當他是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和那個俄國逃難的貴族王子廝混在一起。不過他跟我講過他要下南洋的。」
「呵，」張曉冷笑了下，「呵呵呵，」又接連地笑了幾聲，只不過比哭還驚悚幾分。
她原以為是沒有關系的，只真相一來，還是有點唏噓，「我是有點天真的，」
這話又是帶著一點子哀腔的又有點難堪的意思，她說不下去話，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可轉念一想也并沒有什么的，不過是一段帶著點蒼涼意味的插曲，便也釋然，
心里還有點祝福的意思，希望他過得好些，也不枉曾經欽慕過他一場。「好吧，說你吧，
今番回來我倒像從沒認識過你一樣，你是徹徹底底的大不同。原來你同我是最粘的，
只那年你說走就走，我都沒來得及問過你何時起的參軍的念頭，從未聽你提起，
你便已毫無蹤影。只你這番回來，確是再也找不到過去的影子的，吾亦不知從何問起。」
張曉斜著眼復又抬頭向張博望去，他只在吃煙，吐出的煙圈氤氳繞著他的腦袋，
半寸頭發下是張曬得黝黑的臉子，眉眼處添了疤痕，高鼻薄唇；原是瘦弱的身板鋪上了肉甲，
弓著的腰身嵌進緊實的……張曉突然害羞地起了紅暈，緊趕著又被自己的驚訝壓了下去。
故作自如地微微低下媚眼，手攜帕子揩拭下臉子。這番動作卻有種欲蓋彌彰的樣子，
她心里頭是有些暈熱的，是在贊嘆張博也長成了一個丈夫。「我們姊弟是很好的。」
張博開口，依舊是那樣杵著，沒有轉過頭也沒有要轉過頭的意思，好像世界只有一個他，
「很好的，只是我看你這樣慕戀洪嘯的樣子，心里是凄然的，也沒緣故的，只是凄惶惶的。
每次我們三人作伴，你總是同他很親熱的，越發顯得我的零丁。我想你總有一天要為人妻的，
姊弟之間的恩義也會慢慢淡了去，到時候我還是孤獨。與其如此，倒不如我自己斬斷這恩義。
」「我將為人妻，你亦可為人夫，這是自然的，你作什么要去折磨自己。」
「我本想著是找個體面的緣由結束自己。」「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同你不一樣，
你只在閨房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而我是要顧著家長的臉面同族內的那些二世祖往來的，
因此也早早地知道些事情。我想做自己，但在這家里我是做不了自己的，是以我總很消沉，
見什么都是淡淡的。那日，光宗同我講南方有革命軍開的什么軍校，大丈夫當以身死國，
我本是死的，若這副皮囊還有什么用處且拿去就是，于是我倆商量著星夜去了。」
「你原是極羸弱的，時常是捧著藥罐子的，現下倒是很壯實，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
可想來這苦是對你有助益的。」說著張曉倒有些哽咽，
想著到底是心結能讓一個人如此脫胎換骨，「你實話同我講，不必隱瞞。我是知道的，
有些人逗戲子，養小相公，這都是慣有的。這些年長久冷清的日子過過來，
我倒是切身體會寂寞的滋味，因而也有幾分理解。」「噷，」張博咧開嘴，
苦情中帶點無奈的感覺，「我同你說，在軍校里，我們每人都跟由一個師兄教習，同吃同住。
嚴苛是本分，偏我那個不知是中了什么邪魅，一味的編派我，我訓練的比別人苦，
吃的卻比別人少，休息更是沒有的，我的一舉一動他都看不過去，
在他眼里我像是不配當作人的，這都是可以忍受的，偏是他的編派也不知說的是誰，
莫須有的罪狀。我原是病人的身骨，哪里是經得住的，不過幾天便累脫了，
眼前是天旋地轉的，也不知是怎么熬過的。只在一日深夜我病中醒來，不知是什么時刻，
我看一束光從窗縫傾瀉到空蕩的房間里，窗外是鋪著云霞的莽蒼的天。我坐起身，
沒有感到難過，反而很精神。那天很冷，呼出的氣都立刻結成了霧。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但卻從未這么清晰的感知這個世界。迎著窗縫，嚯地拉開簾子，蒼穹就從窗子涌了進來。
四下靜謐，好像天地間就剩我一個人了，漸漸地生出一種凄惶的意味，
我轉過頭去,不愿陷在這凄涼里，驀的發現那邊墻角棲著他，就靠在墻上，
旁邊的桌子上撒著些瓶瓶罐罐，還有臉盆毛巾什么的。他大概照顧我很久的，
是以這樣坐著也能睡得香，就這樣我也不對他起反感了。接下來的日子依舊是訓練，
依舊是被當作牲畜一樣的被辱罵，只是休息多了些，也沒再說些奇怪的辱罵。漸漸地，
我體力好了許多，也跟得上訓練了，他倒是不再罵了，夜里息下還會天南地北的跟我聊，
一切看起來都好多了。「只是過不多久，邊境又生事端，
上頭說是檢驗我們新兵的訓練結果的時候到了。我是無謂的，光宗倒是高興極了，
特地從六團跑到我這述說他的踴躍，見我淡淡的，把我罵了一頓去了。又過些時日，
他再來了一次，氣勢洶洶，腳剛著地，便質問我為什么作逃兵。我不明白，仔細問了，
方知道自己被調去駐香港政府代表處，我說我是不清楚這事的，光宗愈發氣憤，
說我做了事還不敢當，還連累我師兄被眾人嘲笑，因他是我的教官卻交出了個逃兵。
我覺得自己是受了冤屈的，有點氣不過，便拉著他去往勤政部問個清楚。
那里的值勤官說是教官過來求情叫往外處調的，說著用頗為輕蔑的眼神看我，
又說若不是我纏著教官他怎么會來求人呢，他可是這大營里的虎將，以前也帶過兵的，
沒有不勇猛的，這回倒栽我身上了。這寥寥數語像刀子似的刮我臉上，
我想著自己是多么傻的一個人，原以為他同我也是有些情分，沒想卻這樣變著法的令我難堪。
登時，我甩了光宗朝他的營房奔，房里是沒人的，不過面盆汗巾也是沒了，我便找到洗澡間。
洗澡間里也沒旁人，光他一人，像是高興極了，哼著不知是哪里的野調。我立在一旁，
他并沒察覺，便大吼了一聲教習，他登時一驚，瞪大眼，
皂角水順著眼窩流進眼睛里刺剌剌的，他忙用手指去捻，腳底一滑先砸在墻上又滑至地板，
原以為他是塊烏木一樣的，卻不成想身子倒是白凈的很，搭上黑的手臂，臉子和脖頸，
分明一縮頭烏龜的德行，往后我想起他那樣子，平白地可以笑上好一會。
只當時我光顧著質問他緣由，并沒有覺得滑稽。他癱在地上臉子一陣黑一陣紅的，
只說他做什么決斷不必向我報告的，斥令我出去。我心下不甘，可憐沒有法子，
只跺腳出了門去，一甩手把盥洗臺子上的換洗衣服給他扣到地上，他像是要發作，
卻追不出來。」「那你后來又是怎么去的？那年你托書回來，我嚇得半死又不敢同家里講，
只得每日誦經保你平安，幸而還是有些用處的。」「保我的并不是這神佛。」張博頓了頓，
只吸著煙，長久的沉默。張曉本欲問些什么，又覺得不知要問什么，也只是靜靜的。
「我托書，只為讓你們曉得我死在哪里去罷了。只是卻沒有死成。」「你又提這樣的胡話。」
「是，是胡話。現下回望確是傻得緊，是傻得透。不過對于十幾歲的少年來講，
一點點的挫折就是天塌。終日恍恍惚惚，這無緣由的自怨自艾總要害了人才算完的。
「次日我就去了團長那，堅持要上前線，團長巴不得多幾個這樣的炮灰，很是高興。
教官沒有法子只說跟緊他。只是戰場的殘酷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我有些愧疚------辜負教官的好意，還要在槍林彈雨中拖累他。雖是受了訓，
但哪里曉得靈機應變的，一個炮彈直朝我來，我只錚錚的杵著，
教官一個筋斗把我撲倒方躲過一劫。只是……只是他半邊身子都被炸爛了。」
張博有像是有點哽咽，濕了眼眶，卻莫名的笑了起來。「我一路拖他往回撤，
只他說不要強求了，叫我放下他自己走。我不肯的，但他用手勾著枝杈，
我沒有法子就坐了下來，也不走的，他擰不過，只得又讓我拖著走。
右邊的手腳都被炸得認不出樣子了，他很是痛苦，又被拖著，卻一聲也不吭死死咬著牙。
這樣也走不遠的，只徒增他的痛苦，于是我扛起他就往側邊的密林里去。那時已日薄西山，
有些寒涼，他就枕著一些樹葉，有些瑟瑟，也不知是冷還是痛，我將他抱起，讓他盡壓著我，
雙臂扣著他，盡讓他暖和些。他真的也靜了許多，絮絮地講些話。
「他說我長得像極了他的父親，是以他對我總很矛盾。他父親是個極懦弱的人，
終日的被族人編排，卻是一言不發的，只憨憨的笑。原是要考什么秀才去的，
家里本也可以支持，只那兄長說看不慣家里一個閑人，早早打發他出去做工。雖是幺兒，
老母卻不怎么待見他的，老父更是個死人只管爛醉。他父親呢，誰知道是個什么反應，
終是服命罷。成日晃晃悠悠，昏昏沉沉，沒有什么建樹，有錢沒錢都去賭兩把，
家中是怎樣的落魄也未可知。可是父親對他又是好的，他也不能確切說那是好亦或不好。
什么吃食玩意只要他嚷，就都依他，偷拿母親日夜縫補攢的一點家用寵他。
說著什么你要成才，為父亦可享福之類的話。可惜他父親是不配這樣的日子，
早些年鬧什么太平軍叫抓去給吃了。他母親是大慟，可是他卻很是茫然，也沒有什么傷心的。
沒人管教的孩子像是注定要要做地痞一樣的，他野得像是全天下都欠他，復又染上大煙，
徹底是沒救。母親一日一日追著他勸，他是不理，并不是厭惡的，是不忍看母親的淚眼，
亦是氣憤自己戒不了煙。他于是逃得愈發的遠。值一日，舅爺來尋，
說你母親去了你回去是不回去，他沒言語也不知是怎樣回去的。送葬的隊伍不長，
道上看熱鬧的不少，指指點點。他母親是梯子上摔下，起不了身，住家又偏僻，沒人曉得，
不知是凍死還是餓死的。叫人發現時，身子縮成一小團。是夜，他回到住家，空空蕩蕩，
只是母親腐尸的氣味還久久不去。他也沒有知覺的，就坐在中堂。大風卷著后院的竹林，
刺啦刺啦，復又來扯屋頂的瓦片，整座房子像是要被掀起來。堂前父親母親的像掛著，笑著，
像是一副闔家歡樂的圖景。哐當，他父親的畫像砸在地上，又被攜著往外跑了幾丈。
他起身去追，緊趕著拾起來，一回首，紅彤彤的一片，大約是蠟燭被打翻了，
火就著風勢幾下就躥上房頂，這木頭的梁子竹編的墻圍在火中噼里啪啦，像是兒時玩的爆竹，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他就杵著，忽而也不知道怎么，他拾起院子里頭一個番薯就往火里頭扔，
心里頭有點洋溢，繞著火堆跑起來，像是兒時秋耕前燒草灰一樣追著青煙。漸漸地，
遠處有幾聲喊叫，忽而成片的來，他躲進竹林里，像兒時燒了人家草垛一樣，
心里是有些驚亦有些喜。大風依舊呼呼，刮得他起寒戰，驀地，
他看到手里攥著的父親的遺像，『那就是我這輩子唯一剩的東西，
我．．．．．．我就這樣一個人了』他枕著我的脖頸哽咽，
不知是口水還是眼淚流的我滿身都是，『你答應我件事』他喘著氣喃喃，『你說，
我沒有不答應的』『我原是有一個妹妹的，只不過幾歲就叫賣給人家做丫頭，
我想我是過不了今晚的，你若回去幫我找找她，把我經年存的錢都給她，大約是夠她贖身的，
幫我替她找個人家。』我滿口答應。他又哼哼了許久，『爹，娘』的叫著，夜沉了，
他的聲息也淡了，漸漸地斷了。迷迷糊糊的入了深夜，值一刻，也不知什么緣故，
我知道他走了，整個人清醒起來，緊緊攥著他，扶起他的臉貼著我的，我數著星星，
看著星星漸漸隱去，然后東天隱隱的魚肚白。」說罷，張博依舊把玩著手中的刀。「后來，
那女孩可找到了。」張曉用帕子抹著臉上的鼻涕眼淚。「找到了。」「誰？」
「就是你的小丫頭李娟。」「她」，張曉有點子驚到，「你可查清。」
張博翻開一本筆記遞過來，里面是一對小孩的照片，形容尚小，不過眉眼確實是李娟的樣子。
「這樣子都還小，你可打聽過。」「我派人打探過，請姐姐以后多照顧她。」
「這．．．．．．好。既是與你有恩，自然也是我的恩人。」張曉心下有點戚戚，
自覺自己也可以為這可憐人出點力的。「那你這會子在家里鬧得又是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小叔會掉到井里去的。」「這我確是不曉得的，你這小叔我原是沒見過的，
只前些月登門時見過。他也是一樣的羸弱，像極了我原來的樣子，我同他講要好生保養自己，
丈夫要野蠻體魄才是，他卻不理，只當我不存在的。我絆了他一腳叫他吃土去，
沒成想就此埋下了禍根，我每次來他總要報復的做些淘氣。我原是不理，后來他愈發膽大，
我便趁家里沒人追著他打，溜著他在家里翻墻跳塘的。他這樣弱的的身子骨哪里是我的對手，
只跪地求饒的份，我便罰他做些功夫，權當鍛煉。看著他像繡花一樣軟趴趴的拳腳，
我是有些晃神，想著當年師兄也定是一樣的看我做些繡花的拳腳，這樣想著心下有些暖，
也不知是那日好日頭的緣故亦或什么竟睡了過去。我是被凍醒的，
醒來時身上披著件別人的衣裳，自己的上衣不知什么時候被人脫了去，
抬頭看去就見徐賢穿著我的衣衫不知言語什么。見我醒來拔腿就跑，我彈起追他，
他跑到那庫房的角房里正欲鎖門，我一把抵住，費了些勁才把他彈開。
他見無處可逃竟倒在地上裝死說自己跑兇了，喘不上氣要回去，我自然不讓他回去，
朝著大腿一掐，問他『喘上氣了沒』。他只哇哇的叫，整個人往我身上蹭，手腳也不安分的，
我想他是想干那事，就扒了他的衣裳，他也沒言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后來你自己想罷。
」張博抽起煙來，臉子冷冷的，看不出是喜還是傷。張曉只出神地聽，
喝口茶連茶葉也吃了下去。放下茶碗，僵僵的，臉子紅撲撲的，
虛掩地拿著帕子擦嘴卻把方才擤的鼻涕又抹到嘴上，緊趕著翻一面擦，
心下想著那些野書里的段子怎么也作真的。不過要緊的他還是沒講的，于是便問「那么后來，
小叔是怎么落井的。」「不曉得。」「如何不曉得。」「正歡頭上，叫李娟給撞見了，
她像是嚇到趔趄著往外跑，我追上去，在院子一角截住她，她只說自己什么都沒看見，
還問我什么雅致到這處來逛，只全身都在抖的。我便回說同少爺練功來了。
她也沒吱聲只僵僵地笑。我早同她言明我與她哥哥的情分，
想她這樣聰明不會多嘴就讓她去了。待我回去時，房里已沒了人影的，想他必是害怕先走了，
我亦沒多想，就從后門家去了。」「這話屬實？」張曉問著，可張博并沒有回她，捻了煙，
作出一副權憑你信不信的樣子。「那你方才為何又承認是你做的。」「若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