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程墨,是在一個下著細雨的傍晚。咖啡廳里人不多,
我正百無聊賴地擦拭著咖啡機,門鈴清脆地響起。抬頭時,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收起黑色長柄傘,雨水順著傘面滑落,在門口的地墊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痕跡。“一杯美食,
謝謝。“1他的聲音很低沉,像是大提琴的弦音。我注意到他修長的手指在柜臺上輕輕敲擊,
指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茍。當他接過咖啡杯時,我們的指尖短暫相觸,他的皮膚冰涼,
讓我不由自主地縮了縮手。“今天雨很大。“他突然說,目光落在我胸前的名牌上,
“林小滿...很好聽的名字。“我沒想到他會主動搭話,有些慌亂地笑了笑:“謝謝,
天氣預報說明天還會下雨。““希望不會。“他抿了一口咖啡,嘴角微微上揚,
“我討厭雨天。“那天之后,程墨成了咖啡廳的常客。他總是坐在靠窗的角落,
有時帶著筆記本電腦工作,更多時候只是安靜地看書。我注意到他喜歡穿深色系的衣服,
襯衫的領口永遠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一顆,袖口偶爾會露出精致的手表。
“你今天換了香水。“三周后的某個下午,他突然在我放下咖啡時說道。我愣住了,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你...聞得出來?““柑橘調,前調是佛手柑和橙花,
中調有些茉莉的味道。“他微微前傾身體,深褐色的眼睛直視著我,“很適合你,
比上次那款木質調的好。“我的臉突然熱了起來。上周我確實換過香水,但沒想到他會記得。
更沒想到他能分辨出香調變化。“你對香水很了解?“我試圖掩飾自己的驚訝。
“只是對美好的事物有記憶。“他笑了笑,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名片推給我,“程墨,
鋼琴師。“名片很簡潔,黑底燙金字,除了名字和職業(yè),只有一個電話號碼。
我小心地接過來,指尖再次觸碰到他的,這次他的手指不再那么冰涼。“林小滿,咖啡師。
“我半開玩笑地說。“我知道。“他的目光讓我感到一陣微妙的緊張,“我觀察你很久了。
“這句話本該讓我警惕,但當時我只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程墨身上有種危險的吸引力,
就像站在懸崖邊緣往下看時的眩暈感。我們開始約會是在認識一個月后。那天我下班時,
發(fā)現他站在咖啡廳門外,手里拿著一把黑傘。“下雨了。“他簡單地說,
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們共撐一把傘走在雨中,
他刻意放慢腳步配合我的步調。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像某種私密的低語,
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你彈什么類型的鋼琴曲?“我試圖打破沉默。“肖邦,
李斯特,偶爾也自己創(chuàng)作。“他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你喜歡音樂嗎?““喜歡,
但我對古典音樂了解不多。““沒關系,“他突然停下腳步,轉向我,“我可以教你。
“路燈的光透過雨幕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踮起腳尖,
吻了他的臉頰。他的皮膚在雨中微微濕潤,帶著涼意。程墨顯然沒預料到我的舉動,
他的身體僵了一瞬,然后突然扣住我的后腦勺,回以一個近乎掠奪性的吻。
2他的嘴唇冰涼卻柔軟,帶著咖啡的苦澀和一絲薄荷的味道。當我喘不過氣來推開他時,
他的眼睛里閃爍著某種我讀不懂的情緒。“抱歉,“他說,但語氣里毫無歉意,
“我情不自禁。“我們的關系從那晚開始迅速升溫。
程墨是個完美的戀人——如果忽略那些細微的異常之處。他記得我所有的喜好,
會在深夜發(fā)信息問我是否安全到家,在我生理期時送來熱巧克力和止痛藥。但有時,
他的體貼會讓我感到一絲不適。比如第三次約會時,他點了我最喜歡的菜,
卻在我驚訝時淡淡地說:“上周二你和同事聊天時提到喜歡這道菜。““你記得真清楚。
“我勉強笑了笑。“關于你的一切我都記得。“他的表情無比認真,“比你自己記得更清楚。
“又比如有一次,我在他家過夜時,
發(fā)現浴室里已經準備好了我的尺寸的睡衣和全套洗漱用品,
甚至是我常用的那個小眾品牌的護膚品。“你怎么知道我用這個牌子?“我拿著面霜問他。
“你包里的那支護手霜是這個系列的。“他從背后環(huán)抱住我,下巴擱在我肩上,
“我希望你在這里也能感到舒適。“這種關注本該令人感動,但不知為何,
我心底涌起一絲不安。程墨對我的了解似乎超出了正常范圍,
仿佛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將我研究透徹。“你談過幾次戀愛?“某天晚上,
躺在他公寓的沙發(fā)上,我突然問道。
程墨的手指在我發(fā)間穿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為什么問這個?““只是好奇。
“我翻過身面對他,“像你這么...完美的人,應該有很多前任吧?
“月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他的臉半明半暗,表情難以辨認。“只有一個。“最后他說,
聲音異常平靜,“大學時的女友,談了三年。““為什么分手?““她死了。
“這個答案讓我渾身一僵。程墨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車禍。“他補充道,手指重新開始梳理我的頭發(fā),“雨天,司機酒駕。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握住他的手。他的皮膚依然冰涼。“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突然露出一個微笑,轉變之快讓我措手不及,“別提這個了。
明天晚上音樂廳有我的演出,你要來嗎?“就這樣,話題被輕描淡寫地帶過。但那天晚上,
當我獨自回到自己的公寓時,程墨說起前任女友時的平靜眼神仍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音樂會的票第二天一早送到了我的住處,
附帶一束白色郁金香和一張手寫卡片:「期待與你分享我的世界。——墨」
我花了一下午挑選衣服,最終決定穿一條簡約的黑色連衣裙——程墨曾說過喜歡我穿黑色。
音樂會七點開始,我六點半到達時,發(fā)現自己的座位是第一排正中央。3程墨出場時,
全場燈光暗了下來,只有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他穿著正式的黑色燕尾服,
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梳向腦后,整個人散發(fā)著冷冽而優(yōu)雅的氣息。當他在鋼琴前坐下時,
目光似乎掃過觀眾席,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他彈的是肖邦的《夜曲》,
音符如流水般從他指尖傾瀉而出。我雖然不懂古典音樂,
但仍能感受到那旋律中蘊含的情感——某種深沉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渴望與哀傷。
在某個瞬間,我確信他在透過音樂向我傳達什么,但我說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演出結束后,
我被工作人員帶到后臺。程墨正在休息室卸妝,看到我進來,他立刻站起身。“喜歡嗎?
“他問,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太美了。“我由衷地說,“我從沒聽過這樣的音樂。
“他看起來對我的回答很滿意,伸手撫摸我的臉頰:“這只是開始,小滿。
我會讓你了解真正的音樂,真正的藝術...真正的我。“這句話讓我心頭一顫,
但還沒來得及細想,他已經吻了上來。這個吻與雨夜那個不同,更加溫柔卻也更加占有,
仿佛在無聲地宣告所有權。那天之后,程墨開始越來越多地介入我的生活。
起初是一些小建議——“這件裙子不適合你“,“你的頭發(fā)放下來更好看“。
然后是更大的干涉——“那個朋友對你不好“,“這份兼職太辛苦了,辭掉吧“。奇怪的是,
我發(fā)現自己越來越難以拒絕他的要求。每次我表現出猶豫,程墨就會露出受傷的表情,
問我是不是不夠愛他,是不是不相信他。而當我最終妥協時,他又會變得無比溫柔,
用禮物和甜言蜜語淹沒我。“我這么做只是因為愛你。“他總這樣說,手指輕撫我的發(fā)絲,
“我想給你最好的生活。“4三個月后,我搬進了程墨的公寓。
他說服我的理由很充分——我的住處離學校太遠,房租又貴;而他家不僅寬敞舒適,
離我上課的地方也近。更何況,我們已經幾乎每天都在一起了。搬家那天,
程墨親自整理了我的所有物品。他對我?guī)淼拿恳粯訓|西都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特別是相冊和日記本。“我想了解你的全部。“他一邊翻閱我的童年照片一邊說,
“你的過去,你的想法,你的一切。“當他拿起我的日記本時,
我下意識地伸手想拿回來:“這個...有點私人。
“程墨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對我也有秘密?““不是...只是...“沒等我說完,
他已經打開本子開始閱讀。我的臉燒了起來,那本日記里記錄了我最私密的思緒,
包括對程墨的一些疑慮和不安。“原來如此。“看完后,他輕輕合上本子,表情難以捉摸,
“你對我有這么多懷疑。““不是懷疑,只是...有時候我會覺得...““覺得什么?
覺得我太控制你了?“他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小滿,愛就是互相擁有。
如果你不能接受全部的我,又怎么能說愛我?“那天晚上,程墨異常熱情,
仿佛要用身體證明什么。事后,當我精疲力盡地躺在他懷里時,
他在我耳邊低語:“永遠不要離開我,小滿。我不能再次失去。
““再次“這個詞讓我心頭一緊,我想起了他死去的前女友。但困意很快襲來,
這個念頭也隨之飄遠。同居生活起初很美好。程墨包攬了所有家務,每天準備精致的早餐,
在我下課回家時總有熱茶和點心等著。他甚至開始接送我上下學,
說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坐公交。“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有一次我開玩笑說。
“那正是我想要的。“他認真回答,“讓你依賴我,離不開我。“這句話本該是甜蜜的,
卻讓我感到一絲寒意。我開始注意到更多異常之處——程墨似乎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
我沒告訴他我的計劃;我的手機偶爾會出現我沒用過的應用;公寓里總有些角落干凈得過分,
仿佛經常被檢查。最奇怪的是那扇永遠鎖著的門。程墨的公寓有三間臥室,
但他只允許我進入主臥和書房,第三間房的門永遠緊鎖。當我問起時,他說那是儲藏室,
堆滿了雜物不值得一看。“真的只是儲藏室?“一次晚餐時,我再次提起這個話題。
程墨放下刀叉,眼神變得銳利:“為什么對這個這么感興趣?
““只是好奇...我們住在一起這么久了,卻有一個房間我從來沒進去過。
““每個人都有秘密,小滿。“他的語氣緩和下來,“相信我,那里沒什么有趣的。
“我點點頭不再追問,但好奇心已經被點燃。那天晚上,等程墨睡著后,我悄悄起身,
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了那串他隨身攜帶的鑰匙。
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我屏住呼吸,慢慢轉動鑰匙,
門鎖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推開門的一瞬間,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氣撲面而來,
與公寓其他區(qū)域使用的雪松香氛截然不同。月光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
足以讓我看清房間的輪廓。這不是什么儲藏室,而是一間精心布置的臥室。墻上貼滿了照片,
書桌上整齊擺放著化妝品和首飾,床上甚至鋪著干凈的被褥,仿佛隨時有人會回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