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青磚地,浸骨頭的涼。我跪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膝蓋早就沒了知覺,
針扎似的刺痛卻一陣陣往骨頭縫里鉆。天色早已黑透,只有供桌上一對殘燭,
奄奄一息地燒著,映得祖宗牌位森然一片。前院隱隱飄來絲竹之聲,還有父親開懷的笑,
夾雜著林晚霞那把清亮又得意的嗓子在唱曲兒——那是她新學的《霓裳羽衣曲》,
特意挑了今日,在我被罰跪的時候顯擺。“好!霞兒這琵琶,越發精進了!
”父親的聲音隔著幾重院落,模糊地傳進來,帶著不加掩飾的寵溺。呵。我垂下眼,
盯著青磚上自己模糊的影子。不過是今晨在書房,我默寫的一篇《女誡》字跡工整清麗,
得了夫子一句“頗有風骨”的贊許,被林晚霞瞧見了。不過一個時辰后,
父親書案上那方珍貴的端硯就“恰好”摔了個粉碎。林晚霞哭得梨花帶雨,
指天誓地說是我撞了她,才失手打翻。父親甚至沒看我一眼,大手一揮:“孽障!心思歹毒,
沖撞長姐!滾去祠堂跪著,沒我的話,不準起來!”“嘶……”膝蓋一動,
鉆心的疼讓我倒抽一口冷氣。這祠堂,我太熟了。從記事起,這里就是我另一個“家”。
林晚霞掉一滴眼淚,是我推的;林晚霞打碎母親心愛的玉鐲,
是我沒攔住;甚至林晚霞自己貪涼得了風寒,也成了我沒“照顧好”姐姐的罪過。每一次,
父親和兩位哥哥都深信不疑,責罰如冰冷的雨點,只落在我一人頭上。
大哥林文柏板著臉訓斥:“身為嫡妹,不知恭順,該罰!
”二哥林文松則總是帶著點高高在上的憐憫:“晚晴,你怎又惹霞兒不快?父親也是為你好,
長長記性。”母親?她性子軟得像水,被父親拿捏得死死的。她心疼我,偷偷給我塞過點心,
送過傷藥,可除了換來父親更嚴厲的斥責和更久的罰跪,什么也改變不了。這個家,
像一個巨大的、華麗的囚籠,而林晚霞,就是那個握著鑰匙、隨時能把我推進冰窖的獄卒。
不知跪了多久,久到我以為雙腿已經成了兩塊硬邦邦的石頭,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喧嘩。不是宴飲的歡鬧,是尖銳的爭吵,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
還有母親……母親那從未有過的、凄厲絕望的哭喊!“林正宏!你……你對得起我嗎?!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我。掙扎著想站起來,膝蓋卻麻木得不聽使喚,
重重跌了回去。我咬著牙,手腳并用地爬到門邊,用力扒著門縫往外瞧。前院燈火通明。
父親林正宏,我那素來威嚴端正的父親,此刻衣襟散亂,臉上還帶著不正常的紅暈,
被母親死死揪住前襟。而離他們幾步之遙,
一個穿著桃紅衫子、云鬢半偏的女子正驚慌失措地掩著衣襟,
那不是我母親的陪嫁丫鬟碧桃又是誰!“放手!你這潑婦!”父親惱羞成怒,猛地推開母親。
母親踉蹌后退,撞在廊柱上,臉色慘白如紙,眼中是徹骨的痛和難以置信的絕望。“潑婦?
”母親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林正宏,你我夫妻二十載,
這門親事,是祖父當年替你求來的!沒有我趙家提攜,你何來今日的五品前程?
你竟……竟與這賤婢在此行此茍且之事!好!好得很!”她環視著聞聲趕來的大哥、二哥,
還有躲在二哥身后、一臉看好戲表情的林晚霞,目光最后釘在父親臉上:“這日子,
我趙婉儀,一天也過不下去了!和離!”“和離”二字,如同驚雷炸開在死寂的庭院里。
“娘!”大哥林文柏驚呼出聲。“娘,您消消氣,父親他……”二哥林文松想上前勸。
“閉嘴!”母親厲聲打斷,目光如冰刀掃過兩個兒子,“你們眼里,可還有我這個娘?
可還有你們這個被如此作賤的妹妹?這烏煙瘴氣的家,我一刻也待不下去!”她猛地轉身,
指向那個瑟瑟發抖的碧桃,又指向父親,每一個字都淬著寒冰:“林正宏,和離書,
明日我便差人送來!從此,你我恩斷義絕!”說完,母親竟看也不再看任何人,挺直了背脊,
決然地、一步步穿過呆若木雞的眾人,徑直朝大門外走去。夜風吹起她素色的裙裾,
單薄的身影在搖晃的燈火下,竟顯出從未有過的孤勇。“娘!”我再也忍不住,
用盡全身力氣撞開祠堂的門,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膝蓋的劇痛讓我幾乎栽倒,
我撲到母親身邊,緊緊抓住她冰涼的手。母親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那雙盛滿痛苦和憤怒的眼睛,在觸及我的瞬間,軟化了一瞬,涌上深重的悲哀和無力。
“晚晴……”她聲音哽咽,抬手想碰我的臉,卻又頹然落下,“娘……娘帶不走你。
趙家……敗落了,娘此去,自身難保……”我渾身冰冷,如墜冰窟。我知道,
母親說的是實話。外祖家早已勢微,母親當年是帶著豐厚的嫁妝嫁入林家的。
如今她與父親決裂,父親又怎會輕易放她帶走屬于林家的財物?她孑然一身離開,已是艱難。
“娘,您保重……”千言萬語堵在喉頭,只化作這一句破碎的叮嚀。
看著母親單薄的背影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我轉過身,對上庭院里幾張神色各異的臉。
父親的臉色鐵青,眼神陰鷙,顯然是被母親的決絕和當眾撕破臉皮弄得下不來臺。
大哥皺著眉,似乎在權衡利弊。二哥眼神閃爍,避開我的目光。而林晚霞,她站在二哥身后,
唇角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惡毒的快意。她款款上前一步,聲音嬌柔,
帶著慣常的無辜:“爹,您消消氣。娘……趙夫人她也是氣糊涂了。只是……”她話鋒一轉,
目光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向我,“家里出了這樣大的丑事,妹妹方才在祠堂,
也不知聽見了多少。如今娘也走了,妹妹這心里……怕是不好受吧?”她頓了頓,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刻意的驚惶:“哎呀!爹!您書房里那對御賜的羊脂玉如意呢?
我記得昨兒還瞧見的!莫不是……”父親本就怒火攻心,此刻被林晚霞一挑撥,
立刻找到了發泄口。他猛地瞪向我,那眼神像是要吃人:“林晚晴!是不是你?
定是你懷恨在心,趁亂偷了御賜之物!好個下作的東西!”“我沒有!”我矢口否認,
心沉到了谷底。“沒有?”林晚霞立刻接口,指著我的袖口,“爹您看!
妹妹袖口里鼓囊囊的,藏著什么?”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的袖口。
我下意識地伸手一摸——里面竟真有一小塊硬物!掏出來一看,
竟是一塊成色極好的羊脂玉佩!正是那對玉如意上其中一只的佩飾!“贓物在此!
你還有何話說!”父親厲聲咆哮,眼中再無半分父女之情,“來人!
將這個手腳不干凈、心懷怨懟的孽障,給我趕出去!從今往后,我林家沒有這等女兒!
她的名字,給我從族譜上劃掉!”幾個粗壯的婆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不由分說地扭住我的胳膊。大哥別開了臉,二哥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出聲。
林晚霞站在父親身側,嘴角那抹得意的、殘忍的笑容,在跳躍的燭火下,清晰得刺眼。
我被粗暴地拖拽著,推出了那扇沉重的、象征著我十八年屈辱生活的朱漆大門。身后,
是父親冰冷的怒斥和林晚霞假惺惺的勸慰:“爹,您別氣壞了身子……妹妹她……唉,
也是自甘墮落……”以及大門“哐當”一聲,無情合攏的巨響。深秋的夜風,
刀子般刮在臉上。身上單薄的衣裙根本擋不住寒意。我被丟在冰冷堅硬的石階上,
像一件被徹底丟棄的垃圾。懷里,只有那塊不知何時、被誰塞進來的玉佩,冰冷地硌著心口。
天地之大,竟無一處容身之所。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被我死死逼了回去。哭?哭給誰看?
哭給那個把我推出來的家看嗎?不,絕不!我掙扎著爬起來,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
漫無目的地向前挪動。京城深秋的夜,寒意刺骨,路上行人稀少。不知走了多久,
力氣一點點耗盡,眼前陣陣發黑。就在我搖搖欲墜,幾乎要一頭栽倒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時,
一盞溫暖的光,在前方不遠處亮起。那是一座府邸,門庭高大,氣派非凡。
借著門口燈籠的光,我看清了門匾上兩個遒勁的大字——蕭府。是母親!她今日和離,
嫁入的正是這威名赫赫的鎮國將軍府!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一股微弱的力量支撐著我,踉蹌著撲到那緊閉的朱漆大門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抬手拍響了冰冷的銅環。“開門……求求你們……開門……”聲音嘶啞微弱得如同蚊蚋。
門軸轉動,發出沉重的“吱呀”聲。一個門房模樣的人探出頭來,借著燈光看清我的狼狽,
眉頭緊鎖:“何人深夜喧嘩?
…我是林晚晴……我娘……趙婉儀……今日……今日……”寒冷和極度的疲憊讓我語不成句,
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軟倒。預想中撞上冰冷地面的疼痛并未傳來。
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了我。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松柏氣息混合著皮革的味道鉆入鼻端。
“怎么回事?”一個沉穩低沉的男聲在頭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我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扶住我的男子身形高大挺拔,穿著一身玄色勁裝,
眉目深刻,鼻梁高挺,薄唇緊抿,自有一股久經沙場的凜冽氣勢。他身后,
站著一位衣著華貴、面容慈和卻難掩憂色的中年美婦,
正是我今日才成為繼母的將軍夫人——蕭夫人。“夫人……”我張了張嘴,
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巨大的委屈和劫后余生的脆弱猛地涌上心頭,眼淚終于控制不住,
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好孩子!不哭,不哭!”蕭夫人快步上前,一把將我摟進懷里。
她的懷抱溫暖而柔軟,帶著母親身上才有的馨香,瞬間擊潰了我強撐的防線。我靠在她肩頭,
無聲地流淚,身體因寒冷和后怕而劇烈地顫抖著。“這是婉儀的女兒?
”蕭夫人心疼地拍著我的背,抬頭看向扶住我的男子,“云霆,快,把人抱進去!
凍壞了可怎么好!”那位叫蕭云霆的將軍——我的繼兄?——沒有絲毫猶豫,俯身,
有力的手臂穿過我的膝彎和后背,穩穩地將我打橫抱起。
驟然騰空的失重感讓我下意識地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襟。他的懷抱寬闊而堅實,
帶著不容置疑的安全感,隔絕了門外刺骨的寒風。“去準備熱水、姜湯,還有干凈的衣裳。
”蕭云霆的聲音簡潔有力,抱著我大步流星地穿過庭院。燈火通明的廳堂里,暖意融融,
驅散著身上的寒氣。幾個容貌俊朗、氣質各異的年輕男子正圍坐在一起,
看到蕭云霆抱著我進來,都驚訝地站起身。“大哥,
這是……”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小、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好奇地湊過來,他眉眼靈動,
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飛揚跳脫,正是蕭家最小的四少爺,蕭云朗。
蕭云霆將我輕輕放在鋪著厚厚軟墊的椅子上,動作帶著一種與他冷硬氣質不符的小心翼翼。
“林家的姑娘,晚晴。”他言簡意賅。蕭夫人已經跟了進來,
心疼地用熱毛巾擦拭我臉上冰冷的淚痕和灰塵:“造孽啊!那林家竟如此狠心,
把親生女兒趕出來!婉儀知道了,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樣!快,快把姜湯喝了!
”一碗滾燙的姜湯被遞到唇邊,辛辣的暖流順著喉嚨滑下,凍僵的身體終于找回了一絲知覺。
我捧著碗,小口啜飲著,感受著這陌生的、卻無比珍貴的暖意,抬眼怯怯地打量著周圍。
這就是將軍府了。廳堂軒敞,陳設大氣古樸,沒有林家那種堆金砌玉的浮華,
卻自有一股武將之家的厚重底蘊。蕭夫人坐在我身邊,滿眼憐惜。抱著我進來的蕭云霆,
此刻站在一旁,身姿筆挺如松,面色沉靜,目光卻若有似無地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
也有一絲探究。旁邊站著三位公子:二哥蕭云錚,儒雅斯文,眼神溫和;三哥蕭云銳,
面容俊美,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意;最小的老四蕭云朗,則毫不掩飾好奇地盯著我看。
就在這時,
—檢測到強烈生存意志與能量場契合……危機預知系統啟動……綁定成功……宿主:林晚晴。
】我渾身一僵,捧著姜湯的手微微顫抖。什么聲音?系統?預知危機?
是凍得太狠出現幻覺了嗎?【首次激活任務發布:化解即將發生的致命危機。
目標:蕭云朗(蕭府四少爺)。危機類型:生物毒素侵襲(變異赤鏈蛇咬傷)。
發生地點:府內西側小花園假山后。倒計時:一盞茶(約10分鐘)。
成功化解獎勵:基礎生存點數+10,體質微量強化。】那聲音清晰、冰冷,
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我猛地抬頭,目光精準地投向坐在我對面,
正笑嘻嘻剝著橘子的蕭云朗!變異赤鏈蛇!咬傷!一盞茶時間!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比剛才在門外凍僵時更甚!這不是幻覺!“四……四少爺!”我脫口而出,
聲音因為急切而發顫。“嗯?”蕭云朗叼著一瓣橘子,不明所以地看向我。
“你……你是不是要去小花園?就現在?”我語速飛快,心臟狂跳。蕭云朗一愣,
隨即笑起來,露出一口小白牙:“嘿,神了!你怎么知道?
我剛得了個新蛐蛐兒‘常勝將軍’,就藏在假山后頭那個最隱蔽的洞里,
說好了今晚要跟隔壁周家小子一決高下呢!正打算……”他作勢就要起身。“不能去!
”我幾乎是尖叫著喊出來,猛地站起身,連翻了椅子都渾然不覺。
廳內所有人都被我激烈的反應驚住了,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我身上。蕭云霆的眉頭瞬間蹙緊,
眼神銳利如鷹隼。“晚晴,怎么了?慢慢說。”蕭夫人也被我嚇到,連忙安撫地握住我的手,
卻發現我的手冰冷且抖得厲害。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但聲音依舊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夫人,將軍,各位公子!請信我一次!
四少爺現在千萬不能去西邊小花園的假山后!那里……那里有蛇!劇毒的蛇!會要命的!
” 我把“變異赤鏈蛇”幾個字咽了回去,只強調了最關鍵的“劇毒”、“要命”。“蛇?
”蕭云朗先是一臉不信,隨即覺得好玩,“這大冷天的,蛇早該冬眠了!林姐姐,
你是不是聽錯了?還是被凍糊涂了?”“我沒糊涂!”我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死死盯著蕭云朗,“真的!你信我!就這一次!別去!
” 那種預知到的、他痛苦抽搐、面色青紫的景象在我腦中盤旋,逼得我幾乎窒息。“胡鬧!
”一個略顯威嚴的聲音響起,是一直沉默的蕭家二公子蕭云錚開口了,他眉頭微皺,
“府中一直有人打理,從未聽聞有毒蛇盤踞。林姑娘,你初來乍到,怕是受了驚嚇,
言語有些……”他斟酌著用詞,“有些失當。”蕭云霆卻抬手,阻止了蕭云錚后面的話。
他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睛,如同最精準的尺子,緊緊鎖住我臉上每一寸細微的表情,
審視著我眼中那份幾乎要溢出來的、真實的恐懼和急迫。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腦中那個冰冷的倒計時滴答作響,如同催命符。
【倒計時:5分鐘……4分鐘……】我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眼看蕭云朗還是一副躍躍欲試、不信邪的樣子,而其他人也多持懷疑態度。
一股孤注一擲的勇氣猛地沖上頭頂!“得罪了!”我低喊一聲,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
猛地抄起旁邊小幾上一個沉重的黃銅燭臺!那燭臺分量十足,我雙手握著都覺吃力。“晚晴!
你要做什么?”蕭夫人驚呼。我沒時間解釋,抱著那沉重的燭臺,用盡全身力氣,
跌跌撞撞地朝著西側小花園的方向沖去!裙擺絆住了腳,我狠狠摔了一跤,
膝蓋磕在冰冷堅硬的石板上,鉆心地疼。但我咬著牙,一聲不吭地爬起來,拖著傷腿,
繼續往前沖!“攔住她!”蕭云錚喊道。“大哥?”蕭云銳看向蕭云霆。蕭云霆眼神一凝,
身形如電,幾步就追上了我。他沒有強行阻攔,而是跟在我身側,沉聲道:“指路!
”他的存在給了我一絲莫名的底氣。我喘著粗氣,
憑著腦中系統瞬間定位的、如同地圖般清晰的指引,直沖假山后那個最隱蔽的角落!
【倒計時:1分鐘……】假山嶙峋,枯藤纏繞。
狹小洞口——“嘶嘶……”一條通體赤紅、夾雜著詭異黑環、比尋常赤鏈蛇粗壯一圈的毒蛇,
正高昂著三角形的頭顱,冰冷的豎瞳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光,蛇信吞吐,
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它盤踞在洞口,似乎被我們急促的腳步聲驚擾,蓄勢待發!
【倒計時:30秒……目標即將進入攻擊范圍!】“啊!
”隨后趕來的蕭云朗看到那猙獰的蛇頭,嚇得小臉煞白,尖叫一聲連連后退。“孽畜!
”蕭云霆一聲低喝,眼中寒光乍現。他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我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覺眼前一花,手腕猛地一沉!“砰!”一聲悶響!
我手中那沉重的黃銅燭臺,竟被他灌注了千鈞之力,如同投石機拋出的巨石,
精準無比、狠厲絕倫地砸在了那毒蛇高高昂起的七寸之上!蛇頭瞬間被砸得稀爛,
腥臭的蛇血和破碎的骨肉濺在冰冷的假山石上。那粗壯扭曲的蛇身,
兀自在地上瘋狂地扭動、抽搐,好一會兒才徹底僵直不動。【滴——首次危機化解成功!
獎勵:生存點數+10。體質微量強化生效。】冰冷的提示音在腦中響起,如同天籟。死寂。
整個小花園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夜風吹過枯枝的嗚咽,和我自己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
蕭云朗癱坐在地,小臉煞白,看著那灘蛇尸,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蕭云錚、蕭云銳、蕭夫人,以及隨后趕來的仆婦護衛們,
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被砸得稀爛的蛇尸,又猛地看向我,最后,目光都聚焦在蕭云霆身上,
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和后怕!蕭夫人最先反應過來,她踉蹌著撲過來,
一把將驚魂未定的蕭云朗摟進懷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朗兒!我的朗兒!嚇死娘了!
嚇死娘了!”她猛地又看向我,淚水奪眶而出,充滿了無限的感激和劫后余生的慶幸,
“晚晴!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啊!是你!是你救了朗兒的命啊!”她松開蕭云朗,
上前緊緊握住我冰冷顫抖的手,力氣大得驚人,
仿佛要將我揉進骨血里:“我們蕭家……蕭家終于有個姑娘了!還是個福星!
是我們蕭家的福星啊!”蕭云朗這時也終于回過神,連滾爬爬地撲過來,抱著我的腿,
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林姐姐!哇……嚇死我了!謝謝姐姐!謝謝姐姐救命!
我再也不亂跑了!再也不去假山玩了!”蕭云錚和蕭云銳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驚和慚愧。蕭云錚對我深深一揖:“林姑娘,方才在下失言,
多有冒犯!救命大恩,云錚銘記于心!”蕭云銳也收起那玩世不恭的笑意,
難得正經地抱拳:“晚晴妹子,三哥我服了!以后誰欺負你,報我蕭云銳的名字!
”而蕭云霆,他緩緩收回手,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那目光復雜難辨,有審視,有探究,
有尚未褪去的凌厲殺意,但更多的,是一種重新評估的、帶著一絲溫度的深沉。他沒有說話,
只是彎腰,再次將我打橫抱起。這一次,他的動作比方才在門外時,
更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鄭重和小心。“腿傷了?”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膝蓋的劇痛這才清晰地傳來。我咬著唇,輕輕點了點頭。
他沒再說話,抱著我,在所有人敬畏和感激的目光注視下,一步一步,
穩穩地走向燈火通明的內院。夜風吹拂,他玄色的衣袂獵獵作響,
懷抱卻溫暖得如同避風的港灣。將軍府的生活,以一種驚心動魄的方式,在我面前轟然開啟。
那一夜之后,將軍府的天,徹底變了。我成了蕭夫人心尖尖上的寶貝疙瘩。她看我的眼神,
熾熱得能把人融化,仿佛要把過去十八年虧欠我的母愛,一股腦兒全補回來。
上好的云錦蘇綢,流水似的送進我暫住的“聽雨軒”,顏色都是最嬌嫩的桃紅、鵝黃、水綠。
各色精巧的點心果子,從早到晚就沒斷過,廚娘得了夫人嚴令,變著花樣琢磨我愛吃什么。
“晚晴啊,嘗嘗這個玫瑰酥,新來的江南師傅做的,比宮里的也不差!”“晚晴,
這匹浮光錦襯你膚色,快讓繡娘給你裁兩身新衣裳!”“晚晴,手怎么有點涼?
可是炭火不夠?云霆!云霆!讓你尋的銀霜炭呢?趕緊給聽雨軒送去!
”蕭夫人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來給我當燈使。
至于那四個便宜哥哥……蕭云朗成了我的小尾巴兼首席“吹捧官”。
救命之恩被他翻來覆去講了八百遍,每次講都添油加醋,
儼然把我塑造成了能掐會算、未卜先知的女神仙。他得了什么新奇玩意兒,
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往我這兒送,
蛐蛐罐、魯班鎖、甚至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一只通體雪白的波斯貓崽兒,一股腦兒堆在我房里。
“林姐姐!看!‘踏雪尋梅’,威風吧?送你了!”“林姐姐,這個九連環我解不開,
你肯定行!”“喵~”雪白的小貓蹭著我的裙角,軟軟地叫。蕭云銳,
那個俊美得有些妖孽的三哥,收斂了玩世不恭,隔三差五就溜達到聽雨軒。
有時是帶一匣子剛出爐、香噴噴的聚香齋點心,有時是幾本外面尋不到的傳奇話本,
更多時候,是倚在門框上,桃花眼彎著,拖長了調子逗我:“晚晴妹妹,今日氣色不錯呀?
三哥新得了壇西域葡萄釀,晚上月色好,一起嘗嘗?”二哥蕭云錚則更內斂些。
他送來的東西最是實在——幾冊難得的孤本棋譜,一方溫潤澄澈的田黃凍石印章料子,
還有他親手謄抄的、字跡工整如印刷的幾卷佛經。他總說:“晚晴心靜,看看這些,
或許有益。” 偶爾還會邀我對弈一局,落子無聲,卻自有一份兄長的關懷。
而蕭云霆……這位繼兄,依舊沉默如山。但他出現在聽雨軒附近的頻率,明顯高了許多。
有時是清晨,我剛推開窗,便見他一身勁裝在院中練槍,矯若游龍,寒光點點,
槍風掃過庭前落葉,颯颯作響。他練完收勢,目光不經意般掃過我的窗口,微微頷首,
便轉身離去,留下一地清冷的松柏氣息。有時是深夜,我挑燈看書,
會聽到窗外極輕微的、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的腳步聲停留片刻,然后悄然遠去。第二天,
窗臺上總會多出一小包安神的香料,或是一碟溫在暖籠里、甜度剛好的杏仁酪。將軍府上下,
從管事嬤嬤到灑掃小廝,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和善意。“聽雨軒的林姑娘”,
成了府里最不能怠慢的主子。這一切,像一場溫暖得不真實的美夢。然而,
腦中那個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卻時時提醒我,這平靜之下暗藏的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