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剖樓的福爾馬林味我攥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屏幕上是我媽最新一條朋友圈，九宮格的中心位置，是沈逸穿著白大褂的照片。
他側對著鏡頭，正在低頭畫解剖圖譜，
腕骨在橡膠手套下繃出冷白的弧線——那截手腕我曾在無數個清晨握過，
指腹能摸到他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配文寫著："今年帶的實習生里總算出了個苗子，
沈逸這孩子，解剖圖譜畫得比我當年還規整。"我正在啃的蘋果"啪嗒"掉在瑜伽墊上，
果肉摔出難看的裂痕，像極了我此刻的心情。和沈逸分手已經整整八個月零十三天。
從大學校園的梧桐道，到畢業租房的小公寓，
我們的三年時光被揉碎在去年那個潮濕的梅雨季。最后一次爭吵時，他站在客廳門口，
背對著我的光，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疲憊："林微，我媽病了，需要去美國治療，
我們可能...需要暫時分開。"那時的我只覺得荒謬。
他申請美國醫學院的推薦信草稿躺在電腦回收站里，被我無意間翻到。那些措辭漂亮的句子，
字里行間都是對未來的規劃，卻唯獨沒有我。"暫時分開？"我笑起來，
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沈逸，你連一句實話都不肯給我嗎？"他沒有再解釋，
只是沉默地看著我，直到我摔門而出。再后來，聽說他跟著父母去了加州，
朋友圈停更在一片金色的海灘，配文是英文的"新開始"。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像切除一塊潰爛的傷口，強迫自己在沒有他的軌道上運行。卻沒想到，再得到他的消息，
是以我媽得意門生的身份。我媽林曼是醫學院的博導，出了名的嚴師。
能被她在朋友圈點名表揚，足以說明沈逸如今的優秀。可這優秀卻像一根細針，
精準地刺入我以為早已結痂的傷口。三天后，我以送老花鏡的名義去了醫學院。
午后的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在水磨石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影。
解剖樓特有的福爾馬林氣味彌漫在空氣里，混雜著消毒水的味道，讓我莫名地感到一陣眩暈。
就在我站在辦公室門口猶豫時，轉角處傳來腳步聲。沈逸穿著白大褂走過來，
橡膠手套還沒來得及摘，指尖沾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深色痕跡。他似乎剛從實驗室出來，
額角還帶著細密的汗珠，順著冷白的臉頰滑落，消失在領口。四目相對的瞬間，
時間仿佛凝固了。他的睫毛顫了顫，像被風驚起的蝶翅，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的樣子。
我看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微微頷首，
語氣是標準的師生距離："林老師，您怎么來了？""我來給我媽送眼鏡。
"我把眼鏡盒遞過去，指尖不小心擦過他手背，那熟悉的觸感讓我心臟猛地一縮，
幾乎是下意識地縮回手。他接過去時刻意屈了指節，避免了直接接觸。"謝謝。"他頓了頓，
似乎在斟酌措辭，最終還是吐出那兩個字，"師姐。"師姐。這個稱呼像一把鈍刀，
在我心口反復拉鋸。曾幾何時，他總是在我耳邊低笑，喊我"微微"，
或者耍賴似的叫"林微同學"。我們曾在這棟樓的天臺上分吃過同一盒章魚小丸子，
他把我圈在懷里看晚霞時說："等我穿上白大褂，就來向你媽提親。"那時的他，
眼睛里有整片星空。而現在，他穿著筆挺的白大褂，站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叫我師姐。
"師母在辦公室嗎？"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在的，剛開完會。
"他側身讓出路，"我帶您過去。"走在他身后，看著他挺拔的背影，
白大褂隨著步伐輕輕擺動。我突然想起以前他穿著我的粉色圍裙在廚房笨拙地煎蛋，
頭發上還沾著蔥花，卻非要把煎糊的蛋塞進我嘴里，說"這是愛的味道"。
心口的鈍痛變成了密密麻麻的針砭。第二章 餐桌上的獅子頭我媽見到我時，
正對著電腦批改論文。"囡囡來了？"她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快坐，媽剛忙完。
"沈逸把眼鏡遞給她，輕聲說："師母，您的眼鏡。""哎，謝謝小逸。
"我媽笑瞇瞇地接過，轉頭又對我說，"你看我這記性，還是小逸提醒我落家里了。
"我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沒接話。沈逸站在一旁，顯得有些拘謹。
他脫下白大褂搭在手臂上，里面是件淺灰色的T恤，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精致的鎖骨。
這個穿法，和他大學時一模一樣。他以前總說，這樣顯得隨性又利落。"小逸啊，
"我媽突然開口，"周末有空嗎？來家里吃飯，阿姨給你燉你最愛吃的獅子頭。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看向沈逸。他最愛吃的獅子頭，是我媽獨家秘方，
以前我們每周都要回我家蹭飯，他能一口氣吃掉三個。沈逸顯然也沒想到我媽會突然邀請，
愣了一下，隨即溫聲應道："謝謝您師母，我周末不值班，一定去。""那就說定了！
"我媽笑得眼睛都彎了，"囡囡，你周末也回來，正好陪陪小逸。"我張了張嘴，
想說"我周末加班"，卻被我媽一個眼神堵了回去。從醫學院出來，陽光正好。我走在前面，
沈逸跟在身后，兩人之間隔著微妙的距離。"那個...周末..."他突然開口，
聲音有些不自然，"師母她不知道我們...""我知道。"我打斷他，語氣有些生硬，
"你不用解釋。"他沉默了幾秒，走到我身邊，和我并肩而行。"當年的事，
我...""都過去了。"我加快腳步，"沈醫生現在前途無量，何必再提以前的事。
"他伸手想拉我，指尖剛碰到我的袖子，我就像被燙到一樣躲開了。"沈逸，"我停下腳步，
認真地看著他，"我們已經分手了。你是我媽的學生，以后我們就是師生...不，
是師姐和師弟的關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好嗎？"他的眼神暗了暗，
像被烏云遮住的星辰。"好。"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周末很快就到了。我硬著頭皮回到家，剛進門就聞到了熟悉的肉香。
我媽系著圍裙在廚房忙活，沈逸居然也在，穿著我爸的舊圍裙，正在幫忙擇菜。
這幅畫面太過和諧，和諧到讓我覺得刺眼。"囡囡回來啦？"我媽回頭看見我，"快洗手，
馬上開飯了。小逸，你看這孩子，磨磨蹭蹭的。"沈逸抬起頭，沖我笑了笑，
那笑容溫和又疏離，仿佛我們真的只是普通的師姐弟。"師姐。"我敷衍地應了一聲，
逃也似的進了洗手間。餐桌上，氣氛熱絡得詭異。我媽不停地給沈逸夾菜，
尤其是那碗她引以為傲的獅子頭。"小逸啊，多吃點，看你都瘦了。
"我媽夾了個最大的獅子頭放進他碗里，"在醫院實習辛苦吧？""還好，師母，
能跟著您學習，我覺得很幸運。"沈逸小口吃著，嘴角沾了點醬汁。
我下意識地想伸手幫他擦掉，指尖剛動，就猛地反應過來，尷尬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對了小逸，"我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爸媽什么時候從美國回來啊？上次通電話，
你媽媽還說想讓我給你介紹對象呢。"我差點把嘴里的湯噴出來，手一抖，勺子掉進了碗里，
發出清脆的響聲。沈逸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然后才對我媽說："他們...年底應該能回來。到時候我一定帶他們來拜訪您。
""好啊好啊，"我媽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孩子這么優秀，可得早點定下來。
我們家囡囡...唉，不說她了，讓她自己慢慢晃吧。"我再也坐不住了，
猛地站起來："媽，我去洗手間。"沖進洗手間，我靠在門上，心臟狂跳不止。
我媽的話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而沈逸剛才看我的那一眼，復雜得讓我捉摸不透。
他爸媽不是在美國定居了嗎？怎么又說年底回來？還有，
他媽媽要給他介紹對象...無數個問號在我腦子里盤旋。我和沈逸分手，
不就是因為他要跟著父母去美國嗎？現在算什么？
第三章 器材室的低語我在洗手間待了很久，直到聽見我媽在外面喊："囡囡，你干嘛呢？
菜都要涼了。"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門走了出去。沈逸正站在走廊里，手里拿著我的手機。
"你的手機落餐廳了。"他把手機遞給我，指尖觸碰到我的掌心，
那熟悉的溫度讓我心頭一顫。"謝謝。"我接過手機，不敢看他的眼睛。
"師母她...不知道我們的事。"他又一次重復這句話，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
"我沒告訴她。""我知道。"我低著頭，盯著手機屏幕，"你沒必要解釋。
""可是..."他頓了頓，似乎在掙扎，"當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沈逸，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我們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他的眼神黯淡下來，像被風吹滅的燭火。"是，結束了。"他低聲說，
然后轉身朝餐廳走去。看著他的背影，我突然覺得一陣無力。明明是我先提出的分手，
明明是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可為什么現在感到難過的人，是我？那一晚的飯，
我吃得味同嚼蠟。我媽還在不停地給沈逸介紹各種"優秀的女孩子"，沈逸只是禮貌地笑著，
偶爾看我一眼，眼神里的情緒我讀不懂。飯后，沈逸主動留下來幫忙收拾碗筷。
我媽拉著我在客廳看電視，嘴里還在念叨："你看小逸多懂事，又聰明又能干，
比你那幾個前男友強多了..."我猛地站起來："媽，我公司還有事，先回去了。""哎？
這么晚了有什么事..."我沒等我媽說完，抓起包就往外走。走到樓下，晚風吹在臉上，
帶著一絲涼意。我正準備打車，身后傳來腳步聲。"師姐。"沈逸追了出來，
手里拿著我的外套。"晚上涼，穿上吧。"我看著那件熟悉的米白色風衣，
是去年他送我的生日禮物。"我不冷。""林微！"他突然提高了聲音，
語氣里帶著一絲急切，"你能不能別這樣？"我愣住了，轉過頭看他。月光下，
他的眼睛里映著我的影子，帶著濃濃的疲憊和...委屈？"我哪樣了？"我反問。
"你一直在躲著我。"他上前一步，離我更近了，"從在醫學院見到我開始，你就在躲。
""我沒有。"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你有！"他步步緊逼，"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生氣！"我的聲音也提高了，"沈逸，我們已經分手了！你現在是我媽的學生，
我們之間除了師生關系，沒有任何別的關系！""沒有別的關系？"他笑了，
笑聲里帶著一絲苦澀，"林微，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我對上他的視線，
那雙曾盛滿星辰大海的眼睛，此刻正緊緊地盯著我，里面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痛苦，
有思念，還有...我不敢深究的愛意。我的心跳得飛快，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在這時，我媽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囡囡？小逸？你們在樓下干嘛呢？
"沈逸猛地回過神，松開了我。他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平時的冷靜："沒什么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