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愛就像藍天白云,晴空萬里,突然暴風雨……”我哼著小曲兒走在回家路上,
滿心歡喜地想著今天是我和女友的兩周年紀念日,兜里揣著我省吃儉用買的戒指。
街角的梧桐樹影在夕陽里晃成金箔,我摸了摸口袋里絲絨盒子的棱角,
那枚鑲著碎鉆的戒指在掌心焐得發燙。路過常去的甜品店時,我特意買了她最愛的芒果班戟,
透明包裝盒上還凝著冷氣,像我們第一次約會時她眼角掛著的笑淚。手機在褲兜震了一下,
我以為是她催問到家沒,掏出來卻看見大學室友阿凱發來的消息,
附帶一張模糊的抓拍——市中心商場的旋轉木馬前,
林薇正踮腳給一個穿白襯衫的男生整理領帶,男生側過臉時,
我認出那是她公司新來的項目主管。照片背景里,
她手腕上戴著的銀鐲子晃出白光——那是我去年生日送她的,她說要戴到結婚那天。
芒果班戟在手里墜得像塊石頭,奶油從盒縫里擠出來,蹭在牛仔褲上洇成奶黃色的漬。
我站在十字路口,紅綠燈在瞳孔里炸開明明滅滅的光斑,剛才還哼著的調子卡在喉嚨里,
變成尖銳的癢。歌詞里的“暴風雨”原來不是比喻,是真的有豆大的雨點砸在眼鏡片上,
模糊了街對面“真愛珠寶”的霓虹招牌。口袋里的絲絨盒子突然變得硌人,
我蹲在公交站臺的屋檐下,看雨水順著地磚縫匯成小溪,沖走一片沾著泥的梧桐葉。
手機又亮起來,是林薇的來電,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像根細針,扎得眼眶發酸。
我深吸一口氣劃開接聽鍵,卻聽見她輕快的聲音混著商場的背景音:“阿哲你到哪啦?
我在老地方等你呀,給你準備了驚喜呢!”驚喜。我盯著馬路對面櫥窗里倒映的自己,
雨水順著發梢滴在領帶上,那是她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碎鉆戒指還在口袋里沉甸甸地墜著,
可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大學操場,她抱著吉他唱這首歌時,陽光穿過她的發隙,
說最討厭突然變卦的人。雨越下越大,沖刷著城市的霓虹,也沖散了我哼到一半的曲調。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通話中”的字樣,突然覺得口袋里的戒指像塊燒紅的烙鐵,
燙得我無處安放這顆突然空了一半的心。2我捏著手機站在雨幕里,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林薇的聲音還在聽筒里雀躍:“你怎么不說話呀?是不是路上堵車啦?我跟你說哦,
我今天特意提前下班去挑了禮物——”她的話音突然頓住,
背景音里傳來男生含笑的招呼:“林薇,這邊還有份文件需要你確認。
”是照片里那個白襯衫的聲音。我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耳膜上擂鼓,
雨水順著傘骨流成透明的簾幕,隔開了街對面“塞納左岸”咖啡館的暖黃燈光。
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她曾指著墻上的情侶畫像說:“以后每個紀念日都要來這里打卡哦。”“阿哲?你還在聽嗎?
”林薇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疑惑。我抬腳踩進積雨,皮鞋底碾過梧桐葉的脆響格外清晰。
“我在老地方路口,”喉嚨像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鐵銹味,“你和……同事在一起?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她輕快的解釋:“啊是王主管,項目臨時出了點狀況,
他正好也在商場吃飯就遇上了。你快過來呀,我坐在靠窗的老位置,
給你點了你最愛的焦糖瑪奇朵。”焦糖瑪奇朵。我想起第一次帶她來這里,
她把自己杯里的棉花糖偷偷放進我咖啡里,說甜的東西要分享才夠味。
此刻那杯咖啡大概正擺在原木桌上,奶泡上的焦糖紋路像道嘲諷的笑。推開咖啡館的門時,
暖濕的空氣混著咖啡香撲面而來。林薇坐在靠窗的位置,白色連衣裙襯得她像片云,
桌上果然放著兩杯咖啡,還有一個系著蝴蝶結的禮盒。她看見我,眼睛亮起來,
起身時發梢的珍珠發卡晃了晃——那是我去年在精品店排了兩小時隊買到的。“你可算來了,
渾身都濕透了!”她連忙抽紙巾替我擦額角的雨水,指尖觸到皮膚時,
我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她的手僵在半空,笑容淡了些:“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我沒說話,把懷里的芒果班戟放在桌上。奶油已經完全化了,黃色的醬汁滲滿盒底,
像一灘過期的眼淚。她看見包裝盒,眼睛彎起來:“呀,你還記得我愛吃這個……”“林薇,
”我打斷她,從褲兜里摸出那張被雨水浸得發皺的照片,輕輕推到她面前,
“他幫你整理領帶的時候,你手腕上的銀鐲子晃得挺亮。”空氣瞬間凝固。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下去,像被抽走顏料的畫布。窗外的雨突然變大,
砸在玻璃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蓋過了咖啡館里流淌的爵士樂。“阿哲,
你聽我解釋……”她的聲音發顫,手指緊緊攥著連衣裙的褶皺。“解釋什么?
”我看著她無名指上空空的指節,那里本該戴上我準備的戒指,
“解釋你說要戴到結婚的銀鐲子,現在陪你給別的男人整理領帶?還是解釋你準備的驚喜,
剛好和他的項目文件撞在一起?”禮盒被她碰倒在地,
紅色絲絨里掉出一塊手表——我上個月在購物車躺了很久的那款機械表,
她當時說太貴了別買。現在它躺在地板上,秒針還在不知疲倦地轉動,
像極了我們這兩年被精心計算過的時光。
“那塊表……我是想給你生日驚喜的……”她蹲下身去撿,眼淚砸在表盒上,
“王主管他……他是我表哥,親表哥,剛從國外回來入職我們公司,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
我給他整理領帶是因為他不會打……”表哥?我想起照片里男生側頭時那熟稔的姿態,
想起她接電話時背景音里的自然。口袋里的絲絨盒子突然變得冰涼,
碎鉆在陰影里失去了光澤。“是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輕飄飄的,像雨夜里的一縷煙,
“那你怎么不早說?”“我……我看你最近加班太累,
想等紀念日給你個輕松的晚上……”她抬起頭,睫毛上掛著淚珠,“阿哲,你相信我,
我們之間真的沒什么,他就是我表哥——”“林薇,”我彎腰撿起那塊表,放回禮盒里,
推到她面前,“其實你說什么都沒關系了。”雨還在下,沖刷著城市的霓虹,
也沖刷著我掌心里那枚焐了一路的戒指。它現在冷得像塊冰,硌得掌心生疼。
我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突然想起三年前操場邊,她抱著吉他唱“愛就像藍天白云”時,
陽光正好落在她發梢,那時我以為所有的“突然暴風雨”都只是歌詞里的比喻。“這個給你,
”我從口袋里掏出絲絨盒子,卻沒有打開,只是輕輕放在她面前的咖啡杯旁,“兩周年快樂。
”她的眼睛猛地睜大,淚水決堤般涌出來。“阿哲,你聽我解釋,
真的是表哥——”我轉身推開咖啡館的門,冰冷的雨水瞬間將我吞沒。
身后傳來她追出來的腳步聲,還有那句被風雨撕碎的呼喊。但我沒有回頭,
只是把口袋里的戒指攥得更緊,任它的棱角深深嵌進掌心。街角的梧桐樹葉在雨里簌簌作響,
我終于明白,有些愛情不是無處安放,而是在某個猝不及防的瞬間,
早已被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沖散在了人潮洶涌的十字街頭。而我掌心里的這枚戒指,
終究沒能等到它該去的指節,就像歌里唱的那樣,愛已散作云影,
消失在晴空萬里后的驟雨里。3雨幕在路燈下織成細密的銀網,我攥著戒指的手心沁出冷汗,
指縫間硌著的棱角漸漸麻木。身后林薇的呼喊聲被車流聲碾碎,我拐進小巷時,
聽見她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接著是物品散落的脆響——大概是追得太急摔在了積水里。
腳步猛地頓住。巷口的老槐樹在雨里搖晃,枝椏上掛著半片褪色的紅綢,
像極了大學時我們系在許愿樹上的情侶繩。那時她踮腳系繩結,發尾掃過我鼻尖,
說要一起走到畢業、走到結婚、走到銀婚紀念日。褲兜里的手機又在震動,
這次是阿凱的電話。我接起時,聽筒里傳來他咋舌的聲音:“我靠阿哲你看見熱搜沒?
林薇她表哥上新聞了!就是那個剛從MIT回國的AI專家,
今天下午還在我們學校開講座呢,跟你倆合照過的,你忘了?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攥緊。我踉蹌著靠在濕漉漉的磚墻上,雨水順著衣領灌進后背,
卻燙得人發顫。想起來了——去年校慶時,林薇確實拉著個戴眼鏡的男生跟我合影,
說那是她最崇拜的表哥王辰,當時他還笑著拍我肩膀,說“以后替我照顧好薇薇”。
指尖顫抖著點開熱搜,置頂詞條赫然是“MIT華裔專家王辰歸國加盟XX科技”,
配圖里他穿著白襯衫站在發布會上,領口的溫莎結打得一絲不茍。往下翻,
評論區有人曬出講座現場照片,角落里穿著淡藍色連衣裙的林薇正仰頭望著講臺,
手腕上的銀鐲子在閃光燈下晃出熟悉的白光。原來不是主管,是表哥。原來她急著解釋時,
我眼里只有被背叛的猩紅。芒果班戟的甜膩味還殘留在指尖,
我想起剛才咖啡館里她蹲在地上撿手表的樣子,珍珠發卡掉在積水中,像顆破碎的淚。
她說“他是我表哥”時,聲音里的急切被我當成了掩飾,
就像三年前她抱怨我總把“下次再說”掛在嘴邊時,我以為只是小姑娘的撒嬌。
雨勢漸漸小了,巷尾的便利店透出暖光。我盯著手機屏幕上王辰的照片,
突然想起林薇上個月偷偷在購物車加了男士領帶,當時我問她,
她紅著臉說是給同事買的生日禮物。現在想來,那個“同事”大概就是剛回國的表哥。
口袋里的戒指突然變得滾燙。我轉身往回跑,雨水在運動鞋底濺起水花,
梧桐葉上的水珠紛紛墜落,砸在眼鏡片上開出透明的花。
遠遠看見“塞納左岸”的霓虹還亮著,門口的積水里躺著那枚珍珠發卡,
旁邊散落著幾張被雨水泡皺的紙巾。咖啡館里已經空無一人,
林薇的座位上只留下那杯沒動過的焦糖瑪奇朵,奶泡上的焦糖紋路暈開成模糊的圓。
柜臺上放著那個絲絨盒子,旁邊壓著張便簽,她的字跡被水浸得發糊,
卻依然清晰——“阿哲,對不起讓你誤會了。表哥的領帶是我教他打的,
因為他說想給暗戀的女生留個好印象。銀鐲子我會一直戴著,就像你說的,要戴到結婚那天。
戒指我放在這里了,如果你愿意聽我說完,明天早上七點,老地方的梧桐樹下,我等你。
”窗外的雨徹底停了,一彎月牙從云層里探出頭,把梧桐葉的影子投在便簽紙上。
我拿起絲絨盒子,打開時,碎鉆在月光下折射出溫柔的光,
像極了她每次笑起來時眼底的星子。原來那場“突然暴風雨”不是愛情的終結,
而是讓我看清,那些被猜疑蒙塵的信任,才是需要小心安放的珍寶。我把戒指緊緊攥在掌心,
推開門時,夜風吹散了最后一絲雨氣。街角的梧桐樹枝椏在月光里輕輕搖晃,
仿佛在低語著某個關于誤解與重逢的約定,而我知道,明天清晨的陽光里,
會有個扎著珍珠發卡的姑娘,在老地方的樹下,等著我給她戴上那枚遲到的戒指。
4清晨六點半的陽光穿過梧桐葉隙,在青石板路上織成跳動的光斑。
我攥著絲絨盒子的手心沁出薄汗,
指腹反復摩挲著盒蓋上刻著的藤蔓花紋——那是林薇去年生日時非要拉著我在珠寶店刻下的,
說要“把我們的名字纏在一起”。此刻藤蔓紋路硌著掌心,像某種無聲的催促。
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小時,梧桐樹下卻已經站著個穿淡藍色連衣裙的身影。林薇背對著我,
發尾用根簡單的皮筋束著,珍珠發卡別在鬢邊,大概是昨晚從積水里撿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