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歲那年，一場車禍奪走了爸媽的生命。肇事者賠償了300萬。年幼的我，
哪懂這300萬意味著什么。我只知道哭著、喊著，用盡全力拍打肇事者：「我不要錢，
我只要爸爸媽媽！你把他們還給我！」可無論我怎么鬧，都改變不了爸媽再也回不來的事實。
警察看我年紀小，沒辦法獨立生活……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查后。家中最親的只有我姑媽一人。
警察當即撥通姑媽電話，把前因后果講個明白。起初，姑媽對當我的監(jiān)護人十分抗拒。
因為她和爸爸本就不和睦?？僧斅犝f有?300?萬賠償金后，她立刻改口，
愿意成為我的監(jiān)護人。就這樣，姑媽接替爸媽?「贍養(yǎng)」?我，那?300?萬賠償金，
順理成章成了?「我的贍養(yǎng)費」，落進姑媽口袋?。剛到姑媽家時，她對我百般呵護，
像親生母親一樣。連隔壁街坊鄰居，都夸姑媽待我好?？蓻]人知道，那些「好」，
都是我用一張張欠條換來的。第一張欠條：【沈熙熙，因?qū)W校書費，借款280元，
日期9月10日】第二張欠條：【沈熙熙，因買一根鉛筆，借款2元，
日期11月8日】第三張欠條：【沈熙熙，因買手機，借款1000元，
日期1月12日】……第499張……抽屜里的欠條越積越多，
密密麻麻地記錄著我的「債務(wù)」。直到21歲這年，我查出胃癌晚期，準備交手術(shù)費時，
發(fā)現(xiàn)卡里只剩50塊生活費。我重重嘆了口氣。我上哪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獲得10萬呢？
出去打工，顯然是不可能的。走投無路之際，只能去求姑媽。翻開手機通訊錄，找到「姑媽」
，手指停在撥通鍵上，猶豫許久?？山K究為了有繼續(xù)活下去的丁點可能。咬咬牙，
按下?lián)芡ㄦI。「嘟——」?幾聲等待后……電話那頭，
姑媽不耐的聲音傳過來：「這次借多少？」我喉嚨發(fā)緊，艱澀擠出：「10萬……」緊接著，
電話那頭炸開了鍋，麻將碰撞的脆響、刺耳的嬉笑聲里，
姑媽尖銳的斥責劈頭蓋臉砸來：「10萬？沒有！你當我是提款機嗎？自己不會出去掙？」
「掛了，掛了，沒其他事別煩我！」不等我解釋，「啪」?的一聲，電話掛斷了。霎時，
劇痛如洶涌的潮水，瘋狂席卷全身。我強忍著鉆心的胃痛，緩緩蹲下身子，眼前的世界，
也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再睜眼時……潔白的墻面映入眼簾，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不自覺皺了皺眉頭。「你醒了？」一道溫柔的男聲響起。我循聲望去，
頓時愣住—— 這人，怎么長得這么帥！那張年輕又充滿朝氣的臉，
胸牌上清晰寫著：祁彥?。2、他凝視著我，目光沉靜：「你叫沈熙熙？現(xiàn)在感覺好點了嗎？
」祁彥的聲音里，帶著透著安撫的力量。我虛弱地點點頭。他得到回應(yīng)后，
手往口袋里摸索了會兒，掏出一張賬單和檢查報告，遞到我面前?！改銊偛艜灥沽恕?/p>
從報告看，是胃癌引發(fā)的疼痛導(dǎo)致暈厥，還有營養(yǎng)不良的情況。
我剛給你開了營養(yǎng)液穩(wěn)住癥狀，麻煩沈小姐把費用結(jié)一下?！刮液韲蛋l(fā)緊，
沙啞地應(yīng)了一聲?。顫巍巍掏出手機。輸入三個數(shù)字。按下支付密碼的瞬間，
手機頁面彈出【余額不足】的提示。我忘了，卡里僅剩50塊的事。尷尬與窘迫瞬間涌上來，
我放下手機，看向祁彥，聲音低得像蚊子叫：「祁醫(yī)生，能不能……先幫我墊付？」
話一出口，就后悔了。畢竟我們素不相識，他沒理由幫我。沒想到，祁彥笑了笑，拿過賬單，
快速操作手機?！父逗昧耍愫煤眯菹ⅰ！刮以尞惖赝?，心里泛起一陣暖意?。
我還沒來得及道謝，他轉(zhuǎn)身要走。「祁醫(yī)生！」我趕忙叫住他，「方便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
等我湊夠錢就還你。」他腳步一頓，快速在紙條上寫下一串數(shù)字，
只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祁彥離開后，我收拾好衣物，出了醫(yī)院，往姑媽家走。
還沒進門，刺耳的麻將聲就傳了出來?！讣t中！」「碰！」「胡！」「沈姐，
你這手氣也太旺啦！」「哎呀，哪有哪有，難得今兒財神爺站我這兒一回。行了行了，
趕緊接著來啊。」她們嘴里的「沈姐」，是我姑媽，沈英英。姑媽早年喪偶的原因，
便是她自己。我姑父，在姑媽嫁給他第二年，被活活氣死的。姑媽打從一開始就愛搓麻將，
后來更是嗜賭成性，不管在家在外，成天泡在麻將堆里。時間長了。
把家里資產(chǎn)敗得一干二凈，姑父被氣得一命嗚呼。姑父走后，她沒了資金來源。為了活下去，
為了能繼續(xù)上桌搓麻將，她開始在夜深人靜時，在外小偷小摸，把偷來的東西變賣換錢。
一開始沒人發(fā)現(xiàn)，可次數(shù)多了，街坊鄰居察覺到家里進賊，紛紛做好防范。最終，姑媽落網(wǎng)，
被判了兩年。而她從警察局把我領(lǐng)回來那天，正巧是她出獄的第三天。就這樣，七歲的我，
住進了姑媽家。之后，我像個仆人，洗衣、做飯、掃地、拖地，伺候著她。伺候了十四年。
3、從今天開始，我不想再伺候她了。反正我快要死了，何不好好享受最后的時光？推開門，
房間里煙霧彌漫，濃烈的煙味猛地鉆進鼻腔，嗆得我直咳嗽。姑媽聽到動靜，
說道：「沈輕輕，你一整晚沒回來，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現(xiàn)在既然回來了，
就趕緊去給我和姐妹們煮飯，再切點水果。還有，把昨天的臟衣服洗了?！刮覜]回應(yīng)，
緩緩走到她身旁，扯著嗓子喊：「我！不！干！了！」我的反抗瞬間點燃她的怒火，
她停下動作，瞥我一眼，嘲諷道：「喲，翅膀長硬了？」另外三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盯著我。
「對，就是硬了！」?我回懟，手也沒閑著猛地掀翻麻將桌，怒吼：「讓你成天打麻將！
拿我爸媽的死亡賠償金賭錢！」姑媽被我這舉動驚得愣住，緊接著怒喝：「沈熙熙！你瘋了？
皮癢了是不是？」「看我不收拾你！」?她抬手就要扇我臉，卻被我反手抓住手腕。「姑媽，
一把年紀了，別總動手動腳的?！?我空著的手，狠狠甩向她。「啪！」?清脆一聲，
結(jié)結(jié)實實打在她臉上。她滿臉不可置信，顯然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十四年了，
我對她一直逆來順受，她指東，我不敢往西；她指西，我絕不去東?？涩F(xiàn)在，我不想再忍了，
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姑媽面對我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好半天，
她才吼道：「沈熙熙，你個賤蹄子、掃把星，竟敢打我！」?接著又說，
「我……我今天非教訓(xùn)你不可！」很快，我們扭打在一起。我扯住她頭發(fā)往后拽，
她疼得大叫：「沈熙熙，你今天吃錯藥了？敢在我面前撒野！」
「原來姑媽你腦子還沒壞透啊？還能一眼知道我沒吃藥？」「我可聽說了精神病打人不犯法。
」要能唬住你，被認為精神病也何樂而不為。她拼命掙扎，想掙脫我的控制，可我死死摁住，
讓她動彈不得。姑媽沖另外三人喊：「你們傻站著干啥？還不快來幫我！」三人對視一眼，
就要上來抓我。我猛地起身，抄起昨晚她們喝空的酒瓶，朝她們砸去。玻璃碎了一地，
三人嚇得四處逃竄。尖叫聲引來了周圍鄰居，紛紛前來看戲。也不知誰報了警，
警車很快就到了小區(qū)樓下。警笛聲呼嘯著，瞬間穿透小區(qū)。她們眼睛瞬間發(fā)亮，
臉上那副劫后余生的狂喜。「警察來了！警察來了！」?聲音尖得能劃破耳膜，
像是終于等到能治我的?「救兵」。「讓警察把你這瘋子抓走！」?惡狠狠的咒罵里，
藏著掩飾不住的得意，仿佛我馬上就要被拖進牢里。我扯起嘴角，
漾出一抹帶著嘲諷與不屑的笑：「那就看看，你們有沒有本事讓警察信你們這套?！?/p>
4、警察剛踏進這片混亂。姑媽和那三人跟見著主子的哈巴狗似的，一窩蜂地涌上去，
七嘴八舌地編排我的?「惡行」，那唾沫星子橫飛的架勢，仿佛我是什么十惡不赦的魔鬼。
警察眉頭一皺，威嚴地呵斥：「都給我安靜！」??瞬間，喧鬧的控訴聲被生生掐斷?。
「我們會展開調(diào)查，麻煩你們先配合去警局做筆錄。」警察面無表情，
語調(diào)平穩(wěn)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姑媽幾人立刻揚起臉，那副洋洋得意的神態(tài)，
仿佛已經(jīng)看見我被定罪的下場，眼神里透著?「你死定了」?的囂張勁兒。到了警察局，
聽著姑媽他們顛倒黑白做筆錄，每一秒都像在熬刑。終于。兩小時后，輪到我走進問詢室。
警察抬眼，公事公辦開口：「姓名。」「沈熙熙」我攥緊衣角，聲音盡量穩(wěn)著。
「你為什么毆打他人？」?警察的問題剛落地，問詢室里的空氣瞬間繃緊，
那些被歪曲的委屈，涌到喉頭?。淚水不受控地奪眶而出，我哭得梨花帶雨，
肩膀止不住地發(fā)顫?！肝覄倧尼t(yī)院回到家，就撞見姑媽她們在屋里喝酒、抽煙，更過分的是，
還聚眾堵伯?。」「這不是第一次了，姑媽長期堵伯，把我爸媽留下的賠償金，
輸?shù)弥皇Ａ泐^??！?提到這筆錢，喉嚨像被掐住，酸澀和憤怒瘋狂往上涌?！冈龠@么下去，
我和姑媽遲早得流落街頭，我沒辦法，只能去攔著她?。」「可姑媽根本不聽勸，
上來就甩我一巴掌，還叫其他人一起對我拳打腳踢??！埂肝艺娴臎]辦法了，只能還手自衛(wèi)，
想保護自己……」警察聽完，面色凝重：「好，我們會進一步調(diào)查清楚?！拐垓v到凌晨三點，
因雙方都拿不出充足證據(jù)，警察對我們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便放我們離開了警局。
我沒回姑媽家——那地方早已不是能給我遮風(fēng)擋雨的港灣。轉(zhuǎn)而走向離學(xué)校最近的早餐店，
在店門前的角落蜷成一團。困意如潮水般，鋪天蓋地襲來，眼皮沉重得不停往下墜，
神經(jīng)卻還繃著，這一夜，注定睡不安穩(wěn)。后半夜，秋天的風(fēng)像淬了冰碴，呼呼往骨頭縫里鉆。
身體止不住地打顫，意識在半夢半醒間徘徊。夢里，七歲的我跪在血泊中，
小小的身子止不住發(fā)顫，稚嫩雙手瘋狂搖晃爸媽的尸體。「爸爸媽媽，你們快醒醒！
明明說好了明天去游樂園，還要給我買生日蛋糕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以后一定乖乖聽話，再也不吵著要玩具、不鬧騰你們陪我了……」
?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混著血污，把衣襟都濕透了，可懷里的身軀還是冷冰冰的。
「爸爸媽媽…… 別丟下我走好不好……」?嗓子喊得快要啞掉，回應(yīng)我的只有一片死寂。
「不要！別走！」?猛地從夢里驚坐起，冷汗把后背浸透，淚水還在止不住地從臉頰滑落，
砸在水泥地上，洇出小小的濕痕。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聽見生銹的卷簾門?「吱呀——」
?發(fā)出刺耳聲響，一點點往上爬升?。我猛地從夢魘中驚醒。抬手摸到臉頰的濕意，
匆忙抹去。深吸口氣，把那些翻涌的情緒強壓下去，起身站定。轉(zhuǎn)身，對上祁爺爺?shù)哪抗鈺r，
我已經(jīng)調(diào)整出了笑意。5、「祁爺爺早??！」?我脆生生打著招呼，聲音里還帶著剛醒的啞，
卻努力把禮貌穩(wěn)穩(wěn)托住。祁爺爺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沈丫頭，
今兒咋這么早就守在店門口啦？」??他眼角的皺紋里都盛著溫和，像清晨剛熬好的粥，
暖乎乎的?！甘遣皇嵌亲映粘怯嬂?？」?這話問得親昵，帶著長輩特有的疼惜?！竵韥韥?！
」?嗓門亮堂起來，「爺爺今早新熬的皮蛋瘦肉粥，你不是最饞這個了嗎？還熱乎著呢，
爺爺這就給你盛去！」??說著就往店里走。我乖乖點頭，輕聲應(yīng)：「嗯嗯?！?/p>
??望著他背影，剛才那些冰冷的噩夢，好像被這股子熱乎勁兒，烘得淡了些?。
祁爺爺顫巍巍的背影，時光好似突然倒流，恍惚間，我回到了十二年前。我與祁爺爺?shù)木壏郑?/p>
始于十二年前祁奶奶剛離世的那段日子。那時我每天上下學(xué)，都會路過這家早餐店。
最初祁奶奶還在，夫妻倆守著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共同經(jīng)營。祁爺爺和祁奶奶的手藝是真好，
做出來的早餐，帶著讓人踏實的煙火氣。每天清晨，好多學(xué)生和家長都在店門前排隊，
就盼著能吃上祁爺爺親手做的健康包子、酥脆油條，還有那一碗暖乎乎、能熨帖人心的粥?。
突然有段日子，早餐店接連好多天沒開門。家長們在店門口議論，
都猜祁爺爺是不是回家養(yǎng)老享清福了，就連我也這么覺得。半年后的某天，我像往常路過，
竟看見店門開著！只是這回，只有祁爺爺孤零零守在店里，做早餐時眉間壓著化不開的郁氣，
招呼客人也沒了往日的熱乎勁兒?？粗淠臉幼?，我想起當年自己失去爸媽時，
也是這般被悲傷狠狠攥住，喘不過氣。心里猛地一揪，我快步走到祁爺爺身邊。
他以為我是來買早餐的，忙把眼底的哀傷藏起來，勉強笑著問：「小朋友，想吃點啥呀？」
那笑比哭還讓人心酸。我輕輕搖頭，仰起臉，聲音軟軟的：「爺爺，奶奶呢？
是不是去天堂玩耍啦？」話音剛落，祁爺爺眼眶瞬間漫上紅意，眼角的褶皺里，
悄悄蓄滿了潮濕。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忙不迭開口安慰：「爺爺，
我想奶奶在天堂，肯定也盼著您別總這么難過呀。她肯定希望您能開開心心，
好好過每一天呢，就像…… 就像我爸媽在天堂，也不希望我成天哭鼻子呀。
這是我們梁老師說的，要帶著對生活的熱愛好好活下去。」從那以后，只要一有空，
我就往祁爺爺?shù)脑绮偷昱?。想陪伴他，慢慢從那些傷心的過往里走出來。隨著時間推移，
祁爺爺也在和我一次次的相伴里，漸漸與祁奶奶的離去和解，把心情重新捋順，
不再被悲傷沉甸甸壓著。我剛踏進店里，就瞅見桌臺上那碗皮蛋瘦肉粥，色澤誘人，
香氣直往鼻子里鉆。肚子也很應(yīng)景地?「咕咕」?叫起來，那聲音大得我都怕吵著店里安靜。
「洛丫頭，桌上這碗粥還熱乎，快喝！」?祁爺爺眼角笑出深深的紋路，語氣里全是疼惜。
得到允許，我迫不及待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喝著。那副狼吞虎咽的樣子，
像是許久沒吃過飯似的，沒一會兒，一碗粥就見了底。祁爺爺看我這風(fēng)卷殘云的架勢，
估摸我是餓狠了，也不多話，轉(zhuǎn)身又從鍋里舀了滿滿一碗，輕輕放到我面前，「這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