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的目光追隨著白那抹融入黑暗的素白身影,直至徹底消失。
喉間似有千言萬語滾動,最終卻只化作一聲沉甸甸的嘆息,消散在寂靜的黎明前。
她轉身,步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走向那散發著濃郁藥草氣息的木桶。
時間不多了,如果杰再不回來...她攥緊了拳,指節微微發白——狩獵,已是迫在眉睫的最后選擇,有些悲劇,無論如何也不能發生第二次。
藥浴桶內,墨綠色的汁液翻涌著細密的氣泡,濃烈的安神草藥力如無形的鎖鏈,將林默的身體牢牢禁錮在沉睡的深淵。
然而,他的精神,早在傷口初愈的那一刻,便已掙脫了軀體的束縛,墜入一片令人窒息的純黑。
這并非普通的黑暗,而是意識的囚籠。他像是一個深陷噩夢的囚徒,無比清晰地知道自己被困在意識的牢籠里,周遭是伸手不見五指、粘稠如墨的虛無。
他拼命掙扎,試圖喚醒沉睡的肢體,卻如同溺水者撲向水面,每一次努力都只換來更深的無力與絕望。這無盡的、剝奪一切感官的黑暗,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碾碎、逼瘋!
同時一段段碎片化的記憶再次出現,那也是一片相似的黑暗,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躺在少年的懷中,“逃,默哥,逃!”
這里是?孤兒院嗎?到底發生了什么?
隨著記憶退去,虛無的黑暗再次襲來...
就在意識的臨界點即將崩潰之際——
“轟!”
他腦海深處,一扇塵封的、銘刻著“波動”二字的神秘大門, 轟然洞開!
沒有預兆,沒有引導。海量的信息、感悟、對“波動”本質的理解,如同決堤的洪流,狂暴地涌入他幾近枯竭的意識。
與“血氣”那焚盡一切的狂暴、“劍術”那需要千錘百煉的技藝截然不同,“波動”之力甫一領悟,便如呼吸般自然流轉,成為意識深處的一種本能。
剎那間,感官被徹底打敗!
周圍世界的“波動”,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在他漆黑一片的意識視界中,具象化了!
首先感知到的,是一道光。它本該純凈無瑕,象征著溫暖與守護。然而,在這光的核心深處,卻盤踞著一抹刺眼、粘稠的猩紅!
緊接著,是那道一直守候在旁的身影。她的“波動”強大而穩定,色彩斑斕卻秩序井然,如同最精密的魔法陣列在意識中鋪展開來,清晰地勾勒出一個半人馬的形象——萱。
她像一座沉默的山岳,散發著令人安心的守護力量,但林默也能“看”到她力量核心處那不易察覺的創傷,細小卻深入骨髓。
然后,他“看”到了一團火。一團曾經無比耀眼、散發著強大生命氣息的火焰!
這團火并非恒定存在,而是每隔數日才猛烈地燃燒一次,每一次的燃燒都仿佛在透支著本源,光芒也隨之黯淡一分...
直到昨日,那頑強的火苗終于劇烈搖曳了幾下,徹底地、無聲無息地...熄滅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淡淡的悲傷,如同冰冷的溪流,悄然漫過林默的心頭。
黃...那位蒼老的狗頭人。林默與他的交集實在短暫得可憐。
僅僅是初到村莊時,杰大叔匆忙介紹下的倉促一瞥;以及第一次外出狩獵前,對方簡短的幾句提點。
深厚的感情?林默捫心自問,確實談不上。但這團火,每一次短暫的、強力的燃燒,都仿佛在為他這攤幾乎停滯的“死水”注入一絲生機與活力。
那是黃在用自己殘余的生命力,試圖為他鋪平一點道路。
這份恩情,沉重得讓他感到窒息,更讓他痛感...無以回報!
強行壓下心頭翻涌的復雜情緒,林默的意識開始審視自身。
在波動之力的洞察下,他的身體內部景象讓他觸目驚心!
這哪里是血肉之軀?分明是一片混亂的戰場!
代表“劍術”的凜冽鋒芒,如同無數細小的劍氣碎片,在經絡間橫沖直撞;
“血氣”之力狂暴肆虐,像失控的巖漿,灼燒著每一寸血肉;
“龍之力”沉凝厚重,如同奔流的地脈,帶著改造一切的蠻橫;
還有那“淡淡的光”,似乎是某種潛藏的能量,溫和卻倔強地占據著一隅。
而剛剛涌入的“波動之力”,則如同投入沸水的新油,瞬間加劇了這場混戰!
除了被血氣之力獨占的“鬼手”,以及背后那個仍在生長的充滿的龍的氣息的器官外,身體的每一處角落,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力量的對抗與撕扯!
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在他體內留下無數細微卻真實的傷口!
雖然身旁浸泡的藥浴蘊含著強大的生機,總能及時修復這些損傷,并潛移默化地強化著他的體魄,但這終究是飲鴆止渴!
隨著體內各種力量的日益壯大,每一次內部沖突造成的破壞也必然愈發嚴重。
林默清晰地“預見”到那個可怕的未來——終有一天,修復的速度會跟不上破壞的速度,他會被自己體內這幾種桀驁不馴的力量,活活地從內部磨滅!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地籠罩在意識的囚籠之上。
在這漫長的、被迫的“內視”中,林默的思維從未停止運轉。一個整合力量、擺脫這必死困局的方案,終于在他心中逐漸清晰起來。
核心思路:必須確立一種主導力量!
身體的“王國”不能再是群雄割據的戰場,需要一位強大的“君主”來統御全局,賦予秩序。這位“君主”必須具備兩個關鍵特質:
強大的本體力量: 足以對抗其他力量。
極高的包容性: 能夠容納甚至引導其他力量,而非排斥對抗。
龍之力無疑是最佳選擇!
它對身體的改造和強化最為霸道直接,潛力無窮。
龍族血脈的包容性更是有目共睹——看看那些形態各異、能力千奇百怪的龍血亞種就知道了。它像一片浩瀚深邃的海洋,足以容納百川。
血氣之力是柄無堅不摧的雙刃劍。其威力毋庸置疑,但代價同樣慘重。林默的構想是:將其轉化為“單刃劍”。
以包容萬象的龍之力為堅固的“劍柄”,提供根基和掌控力。
利用鬼手作為核心的“轉化熔爐”和力量輸出通道,將狂暴的血氣轉化為可控的殺傷力。
而實現這種精妙轉化與控制的關鍵,就在于剛剛覺醒的波動之力!
這是一種根植于精神與感知的力量,敏銳而細膩。
林默決定將其全部收束于腦海意識深處,不參與身體的能量爭奪。
它的使命是:成為最強大的“后勤”與“指揮官”!負責全盤的感知、分析、協調與控制,如同大腦指揮身體,精確引導龍之力壓制血氣,驅動鬼手進行轉化,確保整個力量體系如臂使指,高效運轉。
最后是劍術。
林默沒有試圖在體內為“劍術”預留能量空間。在他眼中,劍術并非一種具體的能量形態,而是一門運用力量的至高技藝,一種將能量轉化為極致殺傷力的“方法”。
難題在于:如何掌握這門技藝? 在意識囚籠中空想、推演,終究是紙上談兵。沒有真實的對手,沒有生死的壓力,沒有劍鋒破空的手感反饋,再精妙的構想也只是空中樓閣。
“需要實戰...真正的實戰...” 這個念頭在林默困頓的意識中盤旋,帶著強烈的渴望和一絲無奈。
仿佛是感應到了他意識深處最迫切的渴求與困頓...
嗤啦——!
一道純粹到極致、仿佛能撕裂一切虛妄的銀白色光芒,毫無征兆地刺破了林默意識中那無盡的黑暗!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賽麗亞——以一種完全“不講道理”的方式,強行闖入了這片被禁錮的意識空間!
只見少女輕輕的一抬手,耀眼的銀光在黑暗的空間中閃耀,空間和時間肆意的改造著這片虛無的黑暗。
隨后,一座宏偉、古樸、散發著凜冽戰意與神秘光輝的銀白色競技場,轟然降臨在林默的意識之海中,取代了原本的虛無!
“賽麗亞?這...這是...?” 林默的意識發出震撼的疑問,波動之力本能地掃描著這憑空出現的奇跡,反饋回來的信息龐大而混沌,充滿了歷史的厚重與力量的沉淀。
賽麗亞的身影輕盈地落在競技場中央,她環顧四周,那雙清澈的眼眸中也帶著一絲淡淡的困惑與追憶,仿佛在努力看清水中的倒影。
“這是一座...沉睡在我記憶最深處的競技場。” 她的聲音空靈,如同穿過層層迷霧傳來。
“抱歉...我記不得它是什么時候在那里的...里面似乎有很多強大存在戰斗過后留下的剪影...”
她微微停頓,目光轉向林默意識所在的方向,那困惑漸漸被一種溫柔的堅定取代,“或許,它能為你開辟出...通往劍術真諦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