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塊柴扛燒,丟進爐膛里兩大塊,能燒半日。
如果燒細碎的枝條或不耐燒的秸稈,得有個專人一會兒一添柴,總守著爐子。
云村在北地,冬天很冷,真正入了寒冬,幾乎要全天不停的燒火取暖。
一直有人專門守著爐子,也不現實。所以當地人祖祖輩輩鉆研,把燒爐子這事研究了個明明白白,自成一套技巧,又實用又方便。地火龍、火墻、火炕,也都很有訣竅。
葉青青和滿倉砍了一上午柴,下午了,兩人背著柴回家,一捆一捆的摞在驢棚里。
滿倉趕緊看看爐子,明明壓得好好的,怎么滅了。下次不能出去這么久了。他算了算,這次上山三個時辰,下次試試兩個半時辰。
旺火添柴容易,冷爐生火麻煩。
他重新生了火,坐小板凳上,守著灶火,又吹又扇的,燒了兩刻鐘,終于把火燒旺了,坐上一鍋水。稍有熱乎勁兒了,倒出半盆溫水,端著進屋。
葉青青歪在床上,蓋著厚被子,睡著了。
梁滿倉擰了熱手巾,輕輕給葉青青擦臉擦手。重新給她掖好被子。
這幾年她也砍柴,但不用砍這么多。一天一爐火,煙囪冒點煙,偶爾露個面,裝裝樣子就行。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在空間里的,空間里四季如春,衣食無憂,何苦在村里受罪。
可今年不同,有滿倉在,她又暫時沒打算跟滿倉說空間的事,就得像模像樣的籌備過冬。備柴不能馬虎。
她瞇了一會兒,感覺滿倉給她擦了臉,還握著她的手仔細的擦,忍不住勾起嘴角,她的男人知冷知熱的。
等她睡醒了,飯桌挪到床邊了,屋子里也熱乎了,她坐起身,見滿倉端著一大盆窩頭進來,還燉了一盆土豆塊。昨夜磨的玉米面,這會兒就成了窩頭了。
兩人都餓了,好好吃了一頓。
葉青青艱難的咽下去,窩頭確實是不如白面饅頭和大米好吃,它粗糙,刮嗓子。她囑咐滿倉:“以后做窩頭,摻上一半白面吧。”
滿倉比劃:好,給你做幾個摻白面的。我不用。
葉青青笑起來:“我家男人又疼媳婦,又會干活,還節省。過日子的一把好手。不過,不用在吃上節省,我供得起你。”
滿倉又比劃:你有二畝地,打多少糧食,俺心里有數。不精打細算,俺會把你吃窮。
葉青青樂得不行:“你就放開了吃,能把我吃窮,算你本事大。”
梁滿倉呆呆點頭,可他并不想本事大,他就想日子過得仔細點。
飯后,梁滿倉刷碗,葉青青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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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滿彩氣喘吁吁的跑來,在院門口推推院門,推不開,大喊:“哥!哥!”
滿倉進廚房洗碗了,沒聽見。
葉青青出去開了院門,拉著滿彩進屋:“別著急,跟嫂子說,怎么了?”
滿彩愣了愣,這是丑女嫂子?咋變樣了?不僅不丑,還怪好看的。
滿彩顧不得問嫂子的臉,趕緊說正事:“俺娘肚子疼。俺爹不給抓藥。”
滿彩道:“好幾天了。一直疼,一開始只是絲絲拉拉的疼,還能干活,不耽誤什么。昨個下午就開始躺被窩里不愛動了。爹讓她忍著。”
“今天好像疼得厲害了。爹還說躺一躺就好了,不用管。”
“二哥見娘疼得一頭汗,趁爹不在家,悄悄去請了陳郎中,他說俺娘是因為喝了河水,跟村里那些中毒的一樣。”
“可陳郎中說,診脈可以分文不取,藥總不能白給。二哥去找爹,爹不肯掏錢,還把陳郎中打發走了。”
滿倉回屋,聽明白了原委,急得轉圈。
他朝著滿彩比劃:你跟郎中說,我給他家干活,先抓藥。
梁滿彩看了看葉青青的臉色,她已經打聽過了,大哥的事,說好聽點叫入贅成親,其實,等于是被爹賣給嫂子了,什么都得聽嫂子的。
她小聲問:“嫂子,行嗎?”
葉青青皺著眉,掐著腰,心里暗暗罵著老梁頭不是東西,非要摳搜,讓滿倉娘受罪。
滿倉搖了搖她的袖子,著急的看著她,雙手作揖。
葉青青一把攥住他的手。
“我管。走。”
葉青青帶著滿倉滿彩到了郎中家,給了郎中三十個銅錢,請著郎中去了梁家。
郎中心里有數,該用什么藥,早分好包帶過來了,讓滿彩去煎藥,又囑咐了幾句。
喝了藥,滿倉娘臉色明顯有好轉了。脈象也平穩了。每天一劑藥,三日之后就能好了大半,再養幾天,也就沒事了。
陳郎中道:“一直拖著不治,只會越拖越重,很難熬過去。”
送走了陳郎中,梁老爹正巧晃晃悠悠的回來了,不知去誰家喝了酒,一身酒氣,裝模作樣道:“一點小毛病,何必請郎中?真是嬌矜。咬咬牙不就過去了嗎。”
葉青青心說,有你咬牙的時候。
梁老爹覺得自己是講究人,喝的都是最白的瓦上雪,化成的無根水,還燒開了。他自己是不會中招的。責怪老婆子在河邊洗衣裳時喝了河水,徒增麻煩。
滿倉瞪著后爹,比劃道:俺娘都叫不醒了,為啥不給抓藥?
滿彩也哭著道:“爹,你咋這么狠心。多虧哥嫂給抓了藥,不然娘還得遭罪。陳郎中都說了,這病越拖越重。”
滿福也心疼道:“是啊,俺娘臉上都沒血色了。”
梁老爹卻道:“咬咬牙的事,你們一個個都是沒吃過苦。一點小病小痛就了不得了。”
又瞥著葉青青,知道是她出的錢。這便宜這不就占上了嗎。
一看她的臉,梁老爹心里一驚,她臉上的黑記沒了。模樣十分水靈,白凈細嫩。怪不得滿倉說她好看。
葉青青道:“娘跟了你半輩子,生兒育女,操持家事。你該管她治病吃藥。”
梁老爹的上唇顫了顫,這葉青青再細嫩,也還是個討人厭的潑辣貨。跑別人家當家來了,毛病!
他不耐煩道:“這是俺老梁家的事。用得著你上門來管嗎?根本不該花這個錢。你愛做好人,你就做。別想著好人讓你做了,錢還讓老子出。”
他瞪著滿福滿彩:“以后哪難受,不許去請郎中,給老子忍著。”
他抓起明天后天的兩包藥,嘀咕著:“這能退不?”
原來,關起門來,梁老爹是這么對待滿倉娘倆的。他就是欺負滿倉不會說話,不能鬧翻天。
今天必須治治他,不然滿倉娘明后天的藥吃不到嘴里。
葉青青咬著牙站起身,快步去院里找了個鐵鍬,到梁家門前一站,咚咚咚,鐵鍬砸門。聲音很大,很刺耳。
左右鄰居都出來看看出什么事了。
葉青青嚷道:“梁老爹不給滿倉娘看病!眼睜睜看著她遭罪。他心疼三十個銅錢,比人命看得還重!滿倉娘都疼得不省人事了,陳郎中說了,不治只會越來越重。他還不給治,簡直是想害死滿倉娘。心太狠了!滿倉娘跟他過了半輩子了,病了,他不管。還是出贅的兒子給花錢抓藥的!!大家給評評理!!!”
住得遠的村鄰,聽見嚷嚷聲,紛紛圍過來。人越聚越多。
梁老爹要沖上去抓葉青青,滿倉往葉青青前面一站,張開雙臂,左右擋著,梁老爹橫豎夠不著葉青青。
氣得咬牙切齒,懟了滿倉兩拳,惡狠狠道:“滾開!”
“葉青青,老子撕爛你的嘴!”
梁滿倉像座山似的,遮著葉青青,后爹咋推搡暴躁,他也一寸不讓。
滿福滿彩死命拉著親爹的棉襖,不讓他撲過去打哥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