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葉聽霜坐在秦老研究室的燈下,反復檢查陸沉淵留下的那封信。信紙已經泛黃,但祖父的筆跡她絕不會認錯——那獨特的"捺"畫末尾微微上挑的寫法,是葉家獨有的書寫習慣。
"信是真的。"她輕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信中提到"玄陰宗"的部分。
秦老靠在藤椅上,腿上蓋著毛毯,臉色仍有些蒼白。他接過信仔細閱讀,眉頭越皺越緊:"'玄鳥西來,太陰東現,兩儀相沖,必有大變'...這說的難道是..."
"是什么?"葉聽霜追問。
秦老搖搖頭:"只是古籍上的一些零散記載。陸家...確實有些淵源。據說他們祖上是周王室的守藏史,專門負責保管一些禁忌典籍。"他看向葉聽霜,"你祖父在信中提到兩家祖上有盟約,看來不假。"
老管家端來熱茶,憂心忡忡地說:"小姐,那陸少爺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恐防有詐。"
葉聽霜將信折好,放入懷中。《山海經》在她膝上微微發熱,似乎對即將到來的會面有所感應。"但他知道《山海經》的存在,還知道它能感應太陰鏡碎片。這些連您和秦老都是最近才發現的。"
"不如這樣,"秦老沉吟道,"讓老李遠遠跟著,若有異動,立刻回來報信。我雖行動不便,但還能聯系幾個老友接應。"
葉聽霜點點頭,取出陸沉淵留下的瓷片放在燈下觀察。那些符文在光線下泛著奇特的色澤,像是摻入了某種金屬粉末。當她用指尖輕輕描摹紋路時,符文會短暫地亮起微光,與《山海經》上的符號交相呼應。
"這些瓷片..."她突然想到什么,轉向秦老,"您說它們是太陰鏡的碎片?"
"古籍中確有'太陰玄鏡'的記載,據說是上古時期用來觀測天象的神器,后來碎裂散落。"秦老推了推老花鏡,"若玄陰宗在收集這些碎片,恐怕所圖非小。"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已是亥時三刻。葉聽霜起身整理衣衫,將《山海經》貼身藏好,又檢查了袖中的銅錢。
"小心為上。"秦老遞給她一個小瓷瓶,"這是提神醒腦的藥丸,若覺頭暈目眩,立刻含服。"
醉仙樓是城南最大的酒樓,即便臨近子時,依然燈火通明,絲竹之聲不絕于耳。葉聽霜在街角下了馬車,老管家扮作尋常食客,遠遠跟在后面。
剛踏入酒樓大門,一位小二就迎了上來:"姑娘可是葉小姐?陸少爺在二樓雅間等您。"
跟著小二上樓,葉聽霜的"聆音"天賦讓她能清晰分辨出每個雅間內的動靜——左邊是幾個商賈在談生意,右邊是一群文人在吟詩作對,最里面的雅間卻安靜得出奇,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
小二在盡頭那間掛著"聽雨軒"牌子的雅間前停下,輕輕叩門:"陸少爺,您等的客人到了。"
門從里面打開,陸沉淵一身墨藍色長衫,比白天見面時更顯沉穩。他揮手示意小二退下,側身讓葉聽霜進入。
雅間內陳設典雅,一桌酒菜已經備好,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墻上掛著的一幅古畫——畫中一只玄鳥展翅高飛,爪下抓著一面破碎的銅鏡。
"《玄鳥負鏡圖》。"陸沉淵順著她的目光解釋道,"家傳之物,畫的就是太陰鏡被玄鳥銜走的傳說。"
葉聽霜沒有入座,而是站在門邊,手按在藏著《山海經》的位置:"陸少爺不妨直說,找我何事?"
陸沉淵不慌不忙地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葉小姐不必戒備。我找你來,是為了商量如何阻止玄陰宗集齊太陰鏡碎片。"
他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隙。透過縫隙,能看到對面街角幾個穿暗紅色衣服的人影在徘徊。
"他們已經盯上你了。"陸沉淵的聲音低沉,"從你踏入博古軒那一刻起。"
葉聽霜心頭一緊,下意識看向窗外。那些紅袍人雖然裝作尋常路人,但舉止間透著詭異——他們不時抬頭看向醉仙樓,卻又刻意避開正門。
"為什么帶我來這里?"她警覺地問。
"醉仙樓是青龍幫的地盤。"陸沉淵回到桌前,"玄陰宗再猖狂,也不敢在這里動手。我們可以安心交談。"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折疊的紙,攤開后是一幅京城地圖,上面標注了十幾個紅點:"這些是最近三個月古物失竊的地點,連起來看..."
葉聽霜湊近觀察,發現那些紅點隱約形成一個環形,中心正是她和秦老之前探查過的那座古宅。
"他們在布陣?"她想起古宅地下室那個詭異的祭壇。
陸沉淵點點頭:"太陰鏡每收集一片碎片,力量就會增強一分。玄陰宗大祭司想借滿月之夜,用活人鮮血激活鏡中殘存的力量。"
他指向地圖邊緣的一個藍點:"這里是博古軒,而這里..."手指移到另一個位置,"是你和秦教授的研究室。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葉聽霜倒吸一口冷氣,突然明白為什么《山海經》最近總是無故震動——它是在感應太陰鏡碎片的靠近!
"為什么要幫我?"她直視陸沉淵的眼睛,"陸家與葉家的盟約究竟是什么?"
陸沉淵沉默片刻,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她:"看看這個。"
玉佩上雕刻著與《山海經》邊緣完全相同的符號。葉聽霜接過玉佩的瞬間,懷中的書劇烈震動起來,一股暖流從指尖傳遍全身。
"這是..."
"守約之證。"陸沉淵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千年前,葉家先祖與陸家先祖共同封印了太陰鏡,約定世代守護這個秘密。葉家保管《山海經》,陸家保管密鑰,只有兩者合一,才能找到完整的太陰鏡。"
葉聽霜震驚地看著他:"所以玄陰宗要找的不只是碎片,還有..."
"你的書。"陸沉淵點頭,"他們想用《山海經》定位所有碎片,重現完整的太陰鏡。"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陸沉淵臉色一變,猛地推開窗戶——街角的紅袍人正在迅速集結,其中一人手持銅鈴,急促地搖晃著。
"不好,他們發現你了!"陸沉淵一把抓住葉聽霜的手腕,"后門走!"
兩人剛沖出雅間,樓下就傳來一陣騷動。葉聽霜的"聆音"天賦捕捉到老管家焦急的喊聲,隨即是一聲悶響。
"李叔!"她轉身就要下樓,被陸沉淵死死拉住。
"來不及了!"他指向走廊盡頭的窗戶,"從那里跳下去,后面是運河,我的船在等著!"
葉聽霜猶豫了一瞬,但樓下傳來的打斗聲和紅袍人詭異的吟誦聲讓她下定決心。她跟著陸沉淵跑到窗邊,只見下面是一條狹窄的巷道,距離地面約有兩丈高。
"跳!"陸沉淵率先躍下,落地后一個翻滾卸去沖力。
葉聽霜深吸一口氣,將《山海經》在懷中固定好,縱身躍下。夜風在耳邊呼嘯,她本能地調整姿勢,卻在即將落地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了一下,輕巧地站在地上。
"你的天賦..."陸沉淵驚訝地看著她,"比我想象的還要強。"
兩人沿著巷道疾奔,身后傳來紅袍人的追趕聲。拐過幾個彎后,一條黑黢黢的運河出現在眼前,岸邊停著一艘不起眼的小船。
"上去!"陸沉淵推著葉聽霜跳上船,自己則解開纜繩,撐船離岸。
小船剛駛入河道中心,岸上就出現了十幾個紅袍人的身影。他們站在岸邊,卻沒有繼續追趕,只是靜靜地目送小船遠去。
"他們為什么不追了?"葉聽霜喘息著問。
陸沉淵面色凝重:"玄陰宗的人...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