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蘇若的寬慰,宋今棠緊繃著的神經松了松:“但愿如此?!?/p>
蘇若在她身旁坐下,拉過她手,語重心長道:“姑娘,我知你善良,不愿利用旁人或使用手段。”
“可這都大半個月了,你與溫公子還沒有多余進展。”
“你這樣溫水煮青蛙是不行的,時間不等人,為了你性命著想,有些人該利用就得利用?!?/p>
“當初奴婢特地為你安排柳小丫這個身份,不僅是因為這個身份最合適,還因為她有個青梅竹馬周望山?!?/p>
“你不能一味想著去獲得溫公子好感,還要讓他有危機感?!?/p>
“無論男子還是女子,只要動了心,看到對方與別的男子或女子在一起就會生氣吃醋。”
“眼下溫公子對你已經有了不一樣的情愫,你利用周望山再激一激他,才能讓他更快喜歡上你?!?/p>
“不可。”宋今棠想也未想就駁回了她的話:“蘇若,周望山是對柳小丫一往情深,不是對我,我不能這樣做?!?/p>
“姑娘——”
“你不必說了,我不會同意的。”宋今棠固執己見。
隨即又軟了語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周望山是個好人,我不能把他牽扯進來,這對他不公平?!?/p>
蘇若語塞,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么好。
見兩人陷入僵持,一旁的蟬衣湊到蘇若身邊,弱弱開口:“蘇姑姑,何必那么麻煩,周望山不行,你不是會易容術嗎,你隨便易容成一名男子,假扮成姑娘的愛慕者演幾場戲不就行了?”
蘇若頓時茅塞頓開。
姑娘不想利用周望山無非就是因為他對“柳小丫”本就有情。
怕到時候把他扯進來他真以為姑娘對他有意,無法抽身。
要是她易容成別人就完全沒有這個顧慮了。
“姑娘,你意下如何?”
宋今棠思前想后覺得這個辦法確實不錯,點頭:“便依蟬衣所言?!?/p>
蘇若松了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姑娘想通就好,想通就好。”
她從袖中拿出青色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培元丹半月一服,只剩最后三顆了?!?/p>
宋今棠從她手心捻起藥丸放進口中,就著桌上茶水咽了下去:“蘇若,你已經做的夠多了,若是此遭取藥引失敗,那也是我的命,怪不了任何人?!?/p>
“姑娘……”蘇若喉間一陣發堵:“不會的,一定能成功,你要相信自己?!?/p>
蟬衣眼淚在眼中打轉:“蘇姑姑說的沒錯,姑娘,你出生時大夫就說你活不過十八歲,可你不也熬過來了嘛,說明上天都眷顧你,你一定會沒事的。”
宋今棠拉住兩人的手,露出一抹艱澀的笑來:“嗯,會的。”
……
又是一場春雨后,天氣越發暖和。
溫熱的光照在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增添了幾分靜謐。
溫鶴卿一身雪青常服端坐在靠窗的書桌旁,望著花瓶中已然有些枯萎的梨花出神。
齊安端著茶水進來,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他將茶放下,問:“公子,這花都蔫了,要不要屬下幫你扔了?”
見溫鶴卿沒作聲,他以為是默認了。
看到花瓶從眼前移走,溫鶴卿倏地出聲:“你做什么?”
齊安動作一頓:“公子,屬下看這花都蔫了,想扔了再折新鮮的來。”
“不用了,你出去?!彼曇裘C了幾分:“以后沒有我的允許,我的東西不要隨意亂動?!?/p>
到底是從小按照世家繼承人來培養的,他聲音雖淡,卻自帶威嚴。
齊安后背一緊,忙放回原位:“是。”
他轉身欲走,身后傳來溫鶴卿詢問:“幾時了?”
“午時三刻過了?!?/p>
溫鶴卿抬起修長如玉的手輕撫枯萎的梨花花瓣,垂下眸子黯然一片,自語:“她三天沒來了?!?/p>
齊安沒聽清:“什么?”
“沒什么,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著?!?/p>
齊安為難:“公子,萬一遇到刺客……”
溫鶴卿扭頭看向窗外。
翠竹環繞,鳥雀啼鳴。
不像京城,一眼看去全是密集的屋脊。
“齊安,我現在無官無職,連自由都沒有,誰會浪費錢財和精力來刺殺我?”
齊安還想說什么,他已起身往外走。
“我的傷已好的差不多了,散會兒心就回來,你不必過于擔憂?!?/p>
第一次踏出院門,溫鶴卿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春風迎面而來,拂動他寬大襟袖。
他臨風而立,回頭看了眼住了半個月的小院,耳畔回蕩兄長的話。
“蘊玉,你太固執了。”
“父親說了,只要你跟他服個軟,發誓不再查太子巫蠱案,等你傷徹底好了,他就允你回京?!?/p>
“到時再讓人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幾句,你照舊能官復原職,依舊還是外人心中光風霽月的溫家三公子?!?/p>
“你因為太子和父親賭氣,不僅會埋葬自己的大好仕途,還讓溫家在朝中也跟著抬不起頭來,你何苦呢!”
……
是啊,何苦呢?
梨花簌簌而落,溫鶴卿攤開掌心,兩片潔白如雪花瓣躺在了他手心。
忠君愛國,這不是父親教他的嗎?
可從什么時候起,他們都變了?
他敬仰的父親。
在外剛正不阿的父親,為了明哲保身,不惜配合他人一起顛倒黑白,把罪責往太子身上推。
那一刻,他信仰崩塌了。
難以置信自己一直當做榜樣的父親是那樣一個見風倒的人。
踩在青石板路上,聽著林間沙沙聲,他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說他與父親賭氣也好,逃避現實也罷,他只想耽于此刻的寧靜與美好。
思緒放空間,一抹紅色闖入他眼簾。
——是野生海棠。
且不止一棵。
看到海棠,他情不自禁想起了那個清靈毓秀的女子。
真是巧,她說她喜歡垂絲海棠,他就遇到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也能遇見她呢?
或許,從他決定出門那一刻起就是抱著這樣的心理。
只是他未曾發覺而已。
信步走到海棠樹下。
他看著垂著的花苞和花朵,清矜眉眼含笑:“原來她說的是真的?!?/p>
垂絲海棠真的像春日睡美人。
他正欲折下一枝,突然聽到林深處有人說話,動作一僵。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他鬼使神差挪動步子。
循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