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下著雨,瓢潑的那種,像是老天想洗干凈這個城市的秘密。凌晨兩點三十三分,
江念瑤的家中燈光還亮著。她的鄰居在雨聲中聽見了一聲悶響和玻璃碎裂的聲音,
像是有人摔倒,也像是——有人在掙扎。半小時后,顧硯深的車出現在小區門口。
他披著黑色風衣,傘沒撐,只是低著頭沖進了樓道,像是奔赴什么結局一樣急切。
再出現的時候,是一個小時后。他站在雨里,渾身濕透,臉上沒有表情,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不敢回頭。車燈照亮他時,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上面,有一道細細的血痕,
像是她曾掙脫他的那一刻留下的。他開車離開了,沒人知道他去哪。第二天早晨,
江念瑤失蹤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小區。她的門虛掩著,客廳干凈整齊,唯獨沙發前地毯上,
有一攤沒完全擦干凈的血。警方趕到時,顧硯深已經在警局。他主動報案,
說江念瑤昨晚沒回家,手機關機,人找不到。“她是不是出事了?”他聲音低啞,
眼睛一整夜都沒合,眼白充血,像是喝了太多咖啡。警官看了他一眼:“你是她什么人?
”顧硯深頓了頓,說:“男朋友。”“住在一起?”“……偶爾。”警官點頭,
翻開記錄本:“昨晚兩點,你出現在她小區門口。你說你不知道她去哪,
但你在她家門口待了一個小時,你進過她家?”顧硯深沉默幾秒,
說:“……她讓我來拿東西。”“她人呢?”“……我不知道。
”警官盯著他:“那你為什么手上有血?案發現場也有。”顧硯深垂下眼睫,
呼吸微亂:“她……摔倒了,我扶她起來的時候劃傷的。”那一刻,警官心里有了懷疑。
再加上女主突然失蹤、家中血跡、門沒鎖、手機未開……所有線索,指向的是最簡單的可能。
——她,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他,是最后見過她的人。---“她是自殺的嗎?
”“她是被你推倒的嗎?”“你有沒有掐過她?”“你們吵架了嗎?”每一個問題,
像一把刀,一寸一寸割開顧硯深的神經。他低頭沉默,手指繃得發白。終于,
他喃喃一句:“她……說要離開我。可她不該這么走。”“她連一句再見都沒說。
”---江念瑤,就這樣從人間蒸發。沒有遺書,沒有目擊者。手機關機,銀行卡未動,
監控停電,連最后一條微信記錄都在凌晨兩點十三分。“我累了。”四個字,像一把鎖,
將顧硯深困在過去七年的回憶牢籠里。從甜,到裂痕,到失控,再到如今的“失蹤”,
他終于意識到,那個他以為永遠不會走的女孩,真的在某一個時刻,悄無聲息地,
把自己從他生命中抹去了。只是他還不肯相信。“她不是那樣的人。”他反復告訴自己。
但這個世界上最諷刺的事就是:你以為你了解一個人,其實你只是習慣了她對你的忍讓。
人們總說,愛是溫柔的,是治愈的。可江念瑤的愛,卻是窒息的,是慢慢將她焚盡的火。
她愛顧硯深,從二十三歲那年開始。那時她剛畢業,在一場商業活動中當臨時翻譯,
站在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中間,緊張得臉色發白。顧硯深坐在會議桌對面,冷眼旁觀,
直到會議散場,他才朝她走來,丟下一句話:“你說‘final decision’時,
發音不標準。”她羞得耳根通紅,以為他會責備,卻沒想到,他停頓了一下,
又低聲說了句:“但你眼神很堅定,我喜歡。”從那天開始,
她的世界里多了一個坐在黑色奔馳里的男人,打電話時總喜歡咬著香煙,
不笑的時候像壓著情緒,但一笑起來,又讓人忍不住靠近。顧硯深帶她去吃路邊攤,
送她回家時會繞最遠的路,只為讓她多說幾句話。他親手為她調制濃縮美式,
看著她苦得皺眉才輕聲笑:“你不是說要長大一點?那得學著喝點苦的。
”她以為那就是愛情,甚至以為,那是她一生都不會后悔的開始。—可那之后,
她才慢慢明白,**顧硯深的愛,是帶著鋒利邊角的**。他愛她,卻總想掌控她。
她加班太晚,他會把她從辦公室門口拉出來,冷著臉說:“江念瑤,
我說了幾點后不許一個人走夜路。”她跟朋友聚會,
他會讓她報每一位在場男性的名字:“別玩失蹤,這世界沒那么安全。”他怕她生病,
卻不允許她說“累”這個字;他說她是他的“唯一”,可他從未真的信任過她的選擇。
她每一次的抗議,換來的都是沉默,和他一句:“我這是為你好。”“你可以不用努力太多,
有我在。”“我會保護你,你只需要聽話。”聽話。這個詞像咒語,鎖在她生活的每一處。
久而久之,她開始不說話了。連“今天過得好嗎”這種問題,她也學會了用微笑和點頭敷衍。
—他們相戀第五年的冬天,她第一次因神經衰弱住進醫院。醫生問她:“你是因為壓力大,
失眠多久了?”她低聲答:“……三個月。”醫生又問:“你有沒有想過……逃開這一切?
”她遲疑很久,然后點了點頭。“可我走不了。”她聲音輕得像空氣,
“他對我太好……我走了,他會瘋的。”醫生盯著她看了幾秒,
寫下一行字:**“患者具備一定共情型創傷依賴,存在人格壓抑與消融傾向。
”**顧硯深來探病那天,帶了一束白玫瑰。她看著花時,眼里有光。可當他轉頭問醫生,
“她什么時候能出院”,聲音強硬、態度不容置疑時,那點光又悄悄熄滅了。
醫生說:“她需要靜養,最好不要讓她情緒波動。”顧硯深點點頭:“我會替她安排所有,
她不用擔心。”可沒人問她想不想讓他安排。—出院那天,他給她戴了一條項鏈,銀色的,
很細,像是一圈看不見的鎖鏈。“以后別離開我。”他說。她笑著點頭。可她知道,
那一刻起,她心里已經種下了逃跑的種子。她只是還在等——等一個可以走的時機,
一個足夠安靜,不會被他察覺的出口。就像溫水煮青蛙,她已經在水里泡了太久,
連逃跑的力氣都在消失。但她還記得疼,記得窒息的感覺。她知道,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江念瑤失蹤的前一天,天氣晴好。她做了很久沒有做過的事——換了新發型,
的長發;穿上那件顧硯深從不喜歡的紅裙子;還一個人走進那家他們曾爭吵過的法式甜品店,
點了最甜的拿鐵。店里播放著她最愛的老歌,是張懸的《寶貝》。她靠在窗邊,望著街景,
眼角噙著笑,像是一個終于下定決心的逃犯。手機亮了一下,
是顧硯深的消息:【晚上回家嗎?我做了你愛吃的西梅牛排。】她沒有回。
只是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刪掉了所有草擬好的回答。
——她知道自己再也吃不下他做的任何一頓飯了。那晚她回家,打開衣柜,
把幾件舊衣塞進背包,又在書架上抽出一本空白日記本,寫下短短幾行:>“我愛他,
但我必須走。>他對我太好了,好到我快不能呼吸。>如果有來世,我寧愿從沒遇見。
”字跡潦草,是故意的,像一個失控邊緣的女孩留下的訣別。她翻出廚房里的生牛肉,
割下一小塊,用刀在自己手臂內側劃出一道淺口,擠出幾滴血,染在白地毯邊緣。那一瞬間,
她沒哭。她只是淡淡地想起醫生曾說過:“你不是瘋子,你只是太久沒有被允許自己呼吸。
”她打開客廳監控電源開關,將線路拔掉。她知道顧硯深有備用密碼,
可以看她家里的監控畫面。可這一次,她要切斷他所有的“控制”。她打開手機定位系統,
悄悄把SIM卡拔出,換上了另一個早就準備好的號碼。然后,
她發出最后一條信息:【我累了。】時間是凌晨兩點十三分。她站在門口,
回頭望了一眼客廳——那個她曾以為是“家”的地方,如今看起來像一座空殼牢籠。
她拎起包,從后門離開,順著消防通道,走入雨夜。她知道顧硯深會來,會找,會瘋。
她也知道警方會懷疑他,甚至會懷疑這場失蹤是他一手制造。她都清楚。但她還是走了。
因為她明白——如果她再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與此同時,顧硯深在床上翻來覆去,
心里隱隱不安。他翻開微信,看到她的“我累了”,一瞬間心臟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撥電話,她不接。他看監控,畫面黑屏。他沖進雨夜,直奔她的小區,
按響門鈴——沒人開門。他有她家鑰匙,但他還是敲了五分鐘,才敢打開。屋里空無一人。
燈亮著,飯未動,浴室蒸汽未干,沙發旁地毯上有血跡。他瞬間腦海空白。那一刻,
他知道了。她真的離開了——不是出差,不是旅游,不是躲他,
而是**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他癱坐在地上,撿起那本日記,翻開第一頁,
看著那些字,愣了許久。日記的最后一行:>“請別再找我。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他握緊那本本子,手背青筋暴起,臉色蒼白,嘴唇在發顫。“你怎么能……不告而別?
”“你說愛我,江念瑤,你說愛我——”他聲音在顫抖,像是喊出來的。可回應他的,
只有窗外的雨聲。江念瑤消失后的第七天。城市開始恢復正常節奏,
連小區保安也習慣了那位“顧先生”每天凌晨在雨中坐在車里抽煙的身影。
警方調查一度中止。沒有監控、沒有消費記錄、沒有目擊者,一切都如她從未存在。
可顧硯深沒有停下。他把她所有的朋友約了一遍,從大學到研究生,
從實習同事到健身教練——他甚至找到了她小學時的班主任。所有人都說:“她是個好姑娘。
”可沒人知道她去哪。——這是江念瑤真正“消失”的第一重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