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豪門的上門女婿,妻子三年來從不讓我的身體觸碰婚床。每月只有她打排卵針那夜,
我才能進入她的臥室完成傳宗接代的義務。昨晚我又被拒之門外時,
聽到了臥室里她對著手機甜膩的笑聲:“想聽什么情話?
嗯...那件襯衫下的腹肌真讓人腿軟...”寒冬的夜我逃向街角KTV,
花八百塊點了位穿紅裙的姑娘。當她把暖茶遞給我說“先生別喝冰酒,傷胃”時,
我像個委屈的孩子紅了眼眶。后來妻子終于發(fā)現(xiàn)我的轉(zhuǎn)賬記錄。
她踩著高跟鞋沖進KTV抓奸,卻看到那姑娘把我護在身后:“他花錢買我的時間,
但我更想買他的心。”離婚那天我凈身出戶,
卻在破舊出租屋外看見卸了濃妝的她守著一籠湯包:“現(xiàn)在換我養(yǎng)你啦,陳先生。
”我盯著眼前那一小片光潔溫熱的瓷磚——這是主臥衛(wèi)生間與主臥連接處,
我每晚休息的地方。妻子蘇雯剛剛擦過這里,帶著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每一塊地磚都冰冷堅硬。我裹著剛從自己身上扯下的浴巾,
那點可憐的溫熱幾乎已經(jīng)蕩然無存。主臥的磨砂玻璃門開了一條縫,柔和的燈光下,
蘇雯的身影朦朦朧朧地移動著。空氣中飄來一股混合著昂貴香水的玫瑰淡香。
我的視線只能捕捉到她在落地鏡前短暫停留的姿態(tài),腰肢如柳,
帶著對這份精致生活的篤定享受。“你磨蹭什么呢?”她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清晰卻不帶任何多余的溫度。我用力吸了口氣,讓干冷的空氣充斥整個胸腔:“洗好了,
雯雯。”每次叫她,我的心口都像壓了塊大石頭般沉重,生怕她不耐煩的眼神投向我。
玻璃門被拉開,溫熱氣流裹著濃郁的香氛撲鼻而來。蘇雯就站在門口,
穿著藕荷色的香奈兒真絲睡袍,頭發(fā)挽在腦后,幾縷碎發(fā)被燈光勾勒出曖昧的光暈,
更襯得側(cè)臉輪廓清冷優(yōu)美。她沒有看我,目光似乎在我沾著水汽的赤裸胸膛上停頓了一瞬,
又飛快地移開了。“快躺下吧。”她的聲音平板得像在讀說明書,“明天安排打針,
排卵期到了。”那聲命令輕飄飄的,卻狠狠擊中我的心房,讓我胸口一陣憋悶。這三年,
就像是一個精心設計、反復循環(huán)的侮辱儀式。我身體的唯一“價值”,
似乎就是在她打了那支昂貴的排卵針后的特定夜晚,像完成一項技術指標般進入這個房間,
完成一次沒有情感的交媾。其他時候,我,陳默,這個男人,
這片精裝修空間里一個昂貴的裝飾品,或者說一件必須被隔離在安全距離之外的行李,
唯一被允許棲身的,只有這門口地板和旁邊這間只能稱之為更衣室的房間,
一個連一張真正意義上的床都沒有的空間。我不再說話,像個被輸入指令的機器,
僵硬地屈膝,在那冰涼堅硬的地磚上慢慢躺下。
浴室?guī)淼哪屈c微不足道的溫度迅速被身下的寒意吞噬。瓷磚的棱角硌著肩胛骨,透骨生涼。
我側(cè)著身體,盡可能把自己蜷縮起來,減少和冰冷地面的接觸面積。
主臥的門在我眼前無聲地關緊,徹底鎖住了那邊的暖光和馨香,也隔絕了那個女人。很快,
房內(nèi)響起了她打電話的聲音,語調(diào)是極少在我面前展露的綿軟,摻著一種刻意的甜美。
“……嗯?想聽什么情話呀……”她似乎在輕笑,聲音從門縫里漏出來,
像針一樣刺著我的耳膜,“……討厭……哦,那件襯衫下的腹肌?呵……是很結(jié)實,
看得人心里直跳呢……”我的心重重往下沉,胃里像被誰狠狠攥住后又用力擰緊。
喉頭腥甜一片,指甲死死摳進手掌的肉里,
那刺痛感卻絲毫無法緩解心口的憋痛和被羞辱的灼燒感。三年來,這間臥室里,
屬于我的時間少得可憐,而她卻在屬于我的深夜里,對著電話那邊不知是誰的男人,
用那種我做夢都沒聽到過的甜膩語氣說著情話,討論著其他男人的腹肌?我算什么?
一個在她需要時被精準調(diào)用的工具?一個需要時出現(xiàn),用完立刻抹掉痕跡的活體配件?
身體因為寒冷和憤怒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牙齒輕輕磕碰在一起。
我把臉埋在冰冷的浴巾褶皺里,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點點自己剛洗過的水汽,
可這點微弱的熱度根本無法驅(qū)散周身刺骨的冰寒和心口的絞痛。那個家,
那張被嚴密保護的婚床,
蘇雯綿軟的情話和她討論的他人腹肌……一幕幕在腦海里瘋狂盤旋、撕扯,
像是要把我徹底攪碎在這片逼仄的冰冷地板上。我終于忍不下去,
巨大的沖動蓋過了所有平日里的謹小慎微。我猛地坐起來,抓起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
胡亂往身上套。羊毛衫冰涼貼在濕冷的皮膚上,帶來另一層不適。
我沖到屬于我的那間狹小的更衣室,像個亡命徒,
跌跌撞撞地撲向門背后的臨時臥鋪——一張半舊的折疊行軍床。顧不上仔細整理,
我手腳并用地在上面鋪開墊褥,蓋上一床薄被,把自己摔了進去。
簡陋的行軍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但至少,這張粗糙的、帶著腐朽木頭氣息的窄床,
是此時此刻唯一不嫌棄我、能容納我的地方。眼睛干澀發(fā)痛,身體深處的燥熱卻瘋狂上涌,
在四肢百骸間奔騰沖撞,找不到出口,與身下這張軍床的冰冷僵硬形成絕望的拉鋸。
那股憋悶燃燒的火焰幾乎要把胸膛灼穿。我需要呼吸。冰冷的、自由的空氣。
還有那灼熱的火焰,必須找到一個地方釋放,哪怕它終將燒毀所有。我拉開門,
赤著腳踩過光滑冰冷的走廊地板、走下旋轉(zhuǎn)樓梯。沒有驚動二樓盡頭的主臥。
寒冷而寂靜的冬夜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裹挾著零星的雪粒子,撲面而來。我闖進院子里,
冷氣像刀子一樣切割著裸露的脖頸。別墅沉重的雕花大鐵門被我拉開一條縫,
閃身出去的那一刻,我狠狠吸了一口凜冽的空氣,像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
身后那扇門沉重地自動合攏,將“蘇宅”兩個字和它所代表的一切冰冷徹底關在門內(nèi)。
街道空曠得駭人,只有路燈在雪粒子細密的飄舞中灑下昏黃的孤光,把我的影子拖在身后,
忽短忽長,更顯出形單影只。寒風吹在臉上,雪粒子無孔不入地鉆進衣領,
方才那股瘋狂涌動的燥熱在酷寒的逼迫下暫時蟄伏,卻并未消退,它們蜷縮在骨子里,
醞釀著更猛烈的爆發(fā)。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該去哪里。深冬的街道,
絕大多數(shù)店鋪都已打烊,櫥窗里黑暗沉寂。只有“帝豪”兩個巨大的霓虹字,
在街角兀自閃爍,妖異的紅光像黑暗中野獸貪婪的眼。
震耳欲聾的音樂節(jié)奏隱隱從厚重的門簾后滲出,撞在冰冷寂靜的空氣里。
門口站著兩個穿著緊身西裝外套、體格壯碩的保安,百無聊賴地跺著腳,
呼出的氣息立刻變成白霧。這就是我需要的地方——熱鬧、喧囂,
淹沒的震耳欲聾;這里也有我需要的東西——一種短暫的、純粹的、身體層面的慰藉和釋放,
哪怕它帶著骯臟的交易氣味,哪怕它只是飲鴆止渴。蘇雯和她那個世界的精致冰冷,
此刻讓我只想一頭扎進這最粗俗、最赤裸的喧囂里。厚重的隔音門被拉開一道縫隙時,
迎面撲來的熱浪幾乎讓我窒息。
一股混雜著廉價香水、濃烈煙味、酒精和某種不明食物殘留的濃稠氣味瞬間沖入鼻腔。
巨大的鼓點聲震動著地板,昏暗、跳躍的燈光下,人影憧憧,
尖叫聲、嘶喊聲、放蕩的調(diào)笑聲攪拌在一起,形成一種巨大的、令人精神恍惚的噪音渦流。
西裝保安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身上的巴寶莉大衣上停留片刻,沒有阻攔。
一個穿黑色馬甲、打著領結(jié)的年輕男人立刻迎上來,臉上堆著無可挑剔的笑,
眼睛卻像探照燈般迅速掃過我的穿著打扮:“老板,幾位?有預定嗎?”“一個人。
”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幾乎被震天的音樂淹沒,“給我個能唱歌的包間,安靜點最好。
”“好的老板,小包給您安排一個,絕對清凈舒坦!您這邊請!”他熱情地在前面引路,
帶著我繞過舞池里瘋狂扭動的人群,走向迷宮般的內(nèi)部走廊。走廊兩邊包間的門大多緊閉著,
深色的磨砂玻璃后面不時有晃動的人影和更響的音樂聲泄露出來。偶爾有門被拉開,
一群醉醺醺的人涌出或是穿得極為清涼的女人拿著酒水進出。
領班把我?guī)У揭粋€標著“999”的包間門口,推開厚重的門。包間不大,
但裝修極盡俗艷奢華之能事。巨大的皮沙發(fā),水晶吊燈,墻上掛滿了亮片裝飾畫。
巨大的液晶屏幕播放著香艷的MV。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新鋪地毯和殘余清潔劑的味道。
音樂倒是被調(diào)低了不少。“老板您先坐,看看喝點什么?美女馬上安排!
”領班遞上燙金的酒水單,上面的價格高得離譜。我根本沒心思看,揮揮手,
從錢包里抽出幾張鈔票遞過去:“酒水隨便上幾個,叫個人就行。”領班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動作麻利地接過錢:“老板敞亮!您稍等,姑娘馬上就到!”他飛快退出去。
我把自己重重摔在巨大的沙發(fā)角落。冰涼的皮質(zhì)觸感隔著襯衫傳來。
巨大的屏幕光怪陸離地變幻著色彩,屏幕上穿著暴露的女人在搔首弄姿地唱著情歌。
震動的節(jié)奏敲打著我的心臟,但我耳中,
蘇雯那句甜膩輕佻的“那件襯衫下的腹肌真讓人腿軟”卻陰魂不散,循環(huán)往復,
伴隨著電話里她放蕩的輕笑,一遍遍撕扯著我的神經(jīng)。燥熱感又升騰起來,
像蟄伏的火龍開始蘇醒,急需用眼前赤裸的放縱來撲滅。我要醉,
要用一種陌生而強烈的感官刺激來覆蓋掉腦中那些羞辱的、冰冷的畫面。
我拿起旁邊矮幾上送來的啤酒,冰冷的瓶身刺手,我仰頭就灌了一大口,
苦澀冰涼的液體灼燒著喉嚨沖下去,沒有帶來預想中的麻痹,反而讓那團火燃燒得更旺盛了。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個怯生生的女聲從門外傳來:“打擾了老板?”聲音不高,
但在包廂略顯單調(diào)的背景音樂襯托下,顯得格外清晰,甚至帶著一點微微的試探和小心翼翼。
“進來。”我頭也沒抬,啞著嗓子應道。心頭那團暴戾的火苗躍動了一下。門被完全推開。
她沒有立刻進來,似乎遲疑了一下,像是在門口適應了一下里面黯淡的光線。
我煩躁地又灌了一口冰啤酒,胃里難受地抽搐了一下。抬眼瞥向門口。她的身影慢慢走進來,
背光勾勒出一個有些纖瘦的輪廓,穿得是一條并不那么暴露的紅裙,裙擺有些松垮,
像是大了不止一碼。臉上化著和這里每一個女人差不多的濃妝,深重的眼影,猩紅的嘴唇,
高聳的發(fā)髻上別著閃亮的蝴蝶水鉆發(fā)卡。但很奇怪,
這份濃妝在她臉上并沒有顯出慣常的媚俗或性感,反而因為那過于蒼白消瘦的臉頰,
有種說不出的違和和…脆弱。尤其是那雙眼睛,在厚重的假睫毛和煙熏妝的包裹下,
眼神卻像被水洗過的黑曜石,怯生生地望著我。“老板晚上好。”她細聲細氣地說了一句,
走到點歌臺的角落坐下,似乎不敢離我太近。腿并得很攏,腰背挺直,
帶著一種不屬于這里的小心翼翼。我心底那點僅存的、可憐的耐心迅速消磨殆盡。八百塊?
就給我這樣一個貨色?畏畏縮縮,一點也沒有想象中那種主動的、火辣的妖嬈。
我要的是放浪,是酣暢淋漓的發(fā)泄,
是能立刻把腦子里那些煩人畫面都擠出去的強烈感官刺激!不是這么一個鵪鶉似的東西!
一股無名火直沖頭頂。我想也沒想,隨手抓起剛打開的一罐啤酒,用力往她那邊推了一下。
鐵罐在玻璃茶幾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直沖向她坐著的位置。“啪”的一聲,
罐子停在了她的腿邊,冰涼的泡沫濺了出來,弄臟了她那條俗氣的紅色紗裙邊緣。
“少他媽裝!”我的聲音因為酒精和怒氣,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八百塊點的,
又不是請你來坐板凳的!酒端起來,陪我喝!”我粗暴地命令著,
眼神里的不耐和煩躁幾乎要溢出來。
她很明顯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粗暴動作和聲音嚇得縮了一下肩膀,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眼神里的那點水光晃了晃,垂了下去。她沒有立刻去碰那罐酒,
那只涂著艷俗指甲油的手有些發(fā)抖,慢慢抬起,
摸索著端起茶幾上另一杯冒著氣泡的金色啤酒。玻璃杯的邊緣被她的手指捏得有些發(fā)白。
她低頭看著杯中金黃跳動的液體,濃妝也掩蓋不了下巴線條的緊繃。我靠在沙發(fā)上,
像個殘忍的看客,等著她低頭服從,仰頭灌酒。
就在我以為她會認命地屈服于我的暴躁脾氣時,她卻做了件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事。
她沒有碰那杯酒。那只手,那只涂著猩紅指甲的手,卻伸向了旁邊的水壺。
那是一個廉價的不銹鋼電燒水壺,壺嘴處還裊裊冒著熱氣。她站起身,
小心翼翼地避開被我推過去的啤酒罐,繞過我面前,走到靠墻擺放的玻璃櫥柜邊。
那里整齊地碼放著各種酒水和飲料,但她沒看那些五光十色的瓶子。
只是輕手輕腳地打開頂上的柜門,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紙盒。我瞇起眼睛,
那似乎是一盒袋裝的速溶茶葉。她取出一個小紙袋,撕開。
包廂里沒有飲水機或熱水壺插座的插座,她端著之前拿過來的鋼壺,
目光在房間內(nèi)梭巡了一圈,最終走到矮幾旁,拿起一個客人通常會用的大號玻璃酒杯。
她把那個紙袋里的速溶茶粉,小心地倒了進去。橘色的粉末帶著一股濃郁的橙皮檸檬香精味。
然后,她提起那壺水。剛燒開的水汽蒸騰起來,在屏幕變換的光線下形成一片朦朧的白霧。
她手腕有點不穩(wěn),滾燙的水流被緩緩注入玻璃杯,混著橙色的粉末旋轉(zhuǎn)起來。做完這一切,
她放下水壺,端起那杯冒著騰騰熱氣的杯子,小心翼翼地避開杯壁最燙的部分,兩只手捧著,
轉(zhuǎn)過身來。她沒有再回到點歌臺那邊的角落。
而是走到我沙發(fā)的位置——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彎下腰,輕輕將那杯熱茶放在了我面前,
緊挨著我隨手擱下的冰啤酒罐旁邊。一股帶著廉價茶粉味兒的熱氣升騰起來,
和啤酒罐滲出的冷意、空氣中濃烈的香薰氣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沖突。“先生,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被背景音樂掩蓋了大半,但因為離得很近,我還是聽見了。
那聲音依舊是細細軟軟的,沒有絲毫討好或者職業(yè)性的甜膩感。
“這種季節(jié)……喝太多冰啤酒,傷胃。”她把杯子又往前推了推,
杯底輕磕了一下我那罐啤酒的邊緣,發(fā)出細小的叮響。“熱的……稍微好點。”我愣住了。
是真的愣住了。所有的暴躁、不耐煩、酒精帶來的眩暈感,仿佛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腦子里那些盤旋不去的羞辱感和蘇雯刺耳的嬌笑聲也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了一下。
那杯冒煙的熱水杯就杵在我手邊上,橘黃色液體帶著濃郁的、顯然來自廉價茶包的香精味,
在昏暗迷幻的燈光下顯得格格不入。
可她剛剛說話時的眼神……隔著劣質(zhì)的假睫毛和濃重的眼影,里面透出的光卻異常清晰,
沒有一絲職業(yè)的討好媚俗或者麻木敷衍。只有一種近乎笨拙的,帶著怯意的小心翼翼。傷胃?
在這種地方?對一個花了八百塊點了她、只想尋歡作樂發(fā)泄怒氣的男人,勸告他別喝冰酒,
傷胃?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低下頭,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那只手剛才還粗暴地推過啤酒罐,
指甲修剪整齊,皮膚保養(yǎng)得連一個硬繭都沒有——這都是蘇家給我的。多么可笑?
一個在豪門里衣食無憂、物質(zhì)極度豐厚的男人,
一個只需要躺在冰冷地上完成“播種”任務的男人,竟然會在深夜的寒風中,
在一個最低等的KTV包廂里,從一個渾身散發(fā)著廉價茶粉味和劣質(zhì)香水味的女人口中,
聽到一句關切的“傷胃”。這關切如此卑微,如此不合時宜,卻像一根帶著銹跡的針,
猝不及防地狠狠戳進了我心頭那片麻木冰封的荒漠。那荒漠深處,
、壓抑、不被當人看的屈辱、渴望被一絲絲溫情觸碰的卑微愿望……剎那間被這根針撬動了。
鼻子里猛地沖上一股強烈的酸楚感。毫無防備,勢不可擋。喉嚨瞬間堵住了,
一股熱流毫無章法地直沖眼眶。三年了,被當成工具的那三年,
在冰冷地上蜷縮的那些漫漫長夜,
聽著妻子與其他男人調(diào)情的痛苦……所有刻意筑起的冷漠堤防,
竟然在這一杯廉價熱茶的霧氣里,在一個陌生風塵女子一句“傷胃”面前,瞬間分崩離析。
我猛地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的眼瞼燙得嚇人,睫毛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滾燙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劃過冰涼的臉頰,那熱度清晰得如同熔巖。我倉促地低下頭,
不敢再看她,更不敢讓她看見自己的狼狽。我用盡全力克制著喉嚨深處幾乎要沖出來的嗚咽。
吸鼻子的聲音很響,連我自己都聽見了。太丟臉了,太不像話了!
在風月場里像個被丟棄的小孩一樣哭出來?我真他媽瘋了!一只手,帶著一點猶豫,輕輕的,
試探性地伸了過來,觸碰到了我攥緊的、冰冷的拳頭。那指尖也是涼的。
她似乎沒有立刻放下什么,只是碰了一下,好像是在確認我會不會因為觸碰而暴跳如雷。
見我身體猛地一僵,卻沒有進一步的反應,那只手才遲疑地離開了我的拳頭。接著,
一個帶著點粗糙感的、薄薄的東西被輕輕搭在了我的手背上。是一條……毛巾?或者說,
更像一條干巴巴、硬邦邦的普通抹布。質(zhì)地很普通,甚至有點僵硬。但它確實是干的。
上面沒有殘留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只有一種淡淡的皂粉味。她搭過來之后就立刻縮回了手。
沒有再說一個字。包廂里只剩下震耳欲聾的節(jié)奏樂和屏幕上夸張扭動的光影。
那杯廉價熱茶的霧氣,還在無聲地向上飄散,慢慢模糊了我的視線。
那杯橙色的熱茶最終喝完了,帶著一股廉價的甜澀感滑下喉嚨,留下一點人造香精的回味。
八百塊,時間有限,我付了錢,沒再點她第二檔。離開帝豪那扇沉重、噪音喧囂的大門時,
冷空氣撲面而來,我才驚覺臉上的肌肉因為長時間緊繃都有些麻木酸痛。可奇怪的是,
心頭那團幾乎要焚燒理智的憋悶暴躁,卻仿佛隨著那幾滴羞恥的眼淚流走了一些。
很細微的一點松動,卻在冰冷沉重的夜色里顯得格外醒目。我不明白那感覺具體是什么。
大概就是一種最粗糲的砂紙突然變得柔軟了,不再狠狠磨礪著血肉的感覺?
又或是一塊浸在冰冷鹽水里的舊傷口,被一陣微弱卻陌生的暖風輕輕拂過?無法描述,
難以理解,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無聲地渴求著,渴望再次觸碰那股暖風,
即使它來自一個叫林晚的風塵女子。林晚。這是她遞過毛巾時,小聲告訴我的名字。
像一片落入滾油的水珠,在我心上炸開,又迅速蒸發(fā)消失。可痕跡還在。一周后,
那冰窟般的“家”徹底讓我窒息。蘇雯的漠視和冰冷是常態(tài),而她那通電話,
以及那句“那件襯衫下的腹肌”的殺傷力卻絲毫未減。
我再次坐進那輛從蘇家車庫借出的保時捷卡宴時,身體幾乎是僵硬的。
我向領班再次點了林晚。這一次,我預定了三個小時。包間還是那一個,999號。推開門,
依舊是那俗艷的水晶吊燈和巨大的皮沙發(fā)。但空氣里好像有什么不一樣了。
那股新地毯混合廉價香精的刺鼻氣味似乎淡了些。林晚已經(jīng)在了。
她依舊縮在點歌臺旁邊的沙發(fā)角落里,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蓋上。
這次換了一條款式保守很多的白色連衣裙,外面罩著件淺粉色的開衫毛衣,
臉上還是那厚厚的濃妝,但或許是昏暗的光線掩飾,
那種濃妝與瘦削臉型的違和感似乎沒那么強烈了。我默不作聲地在她對面的沙發(fā)區(qū)坐下,
身體陷進柔軟的靠背里。巨大的屏幕安靜著,沒有播放那些艷俗的MV,
只有一些預設的藍色光點在游弋旋轉(zhuǎn)。“老板……”她細聲開口了,微微坐直了身體。
我沒看她,視線落在面前擺滿的酒水上,語氣平平,
帶著點連我自己都沒察覺的疲憊:“先點歌吧。聲音……不用太大。”她顯然有些意外,
點了點頭,起身走到點歌屏前。她沒有點那些節(jié)奏強烈或情情愛愛的東西,
手指在屏幕上小心地劃拉著,似乎在認真挑選。過了半晌,
悠揚的鋼琴前奏在包廂里流瀉開來,是陳奕迅的《好久不見》。“我來到,你的城市,
走過你來時的路……”舒緩的旋律像一個溫柔的漩渦,將密閉空間里的空氣一點點沉淀下來。
我的身體也仿佛被這音樂牽引著,緊繃的神經(jīng)微微放松。
后背的僵硬感似乎得到了難得的緩解。她不說話,就靜靜地坐在點歌臺那邊。我閉上眼睛,
沉浸在音樂和難得的靜謐里。時間像流水一樣緩慢淌過。“老板……茶快涼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我睜開眼。還是那只廉價的玻璃杯,
里面盛著滾燙的白水,她不知道何時放進去了一小袋新的速溶茶粉。這次是淺綠色,
標簽上有“抹茶”兩個字。熱水把杯子燙得有些模糊。“謝謝。”聲音干澀,
甚至有點陌生的溫和。她微微抿了抿唇,低下頭,濃密的假睫毛顫動了一下,
嘴角似乎極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很快又繃緊了。音樂又響了幾首。這次輪到她點了,
是王菲空靈飄渺的《容易受傷的女人》。歌聲在包間里流淌,莫名的貼合此刻的氛圍。
“我們……玩骰子嗎?”她等一首歌間隙,試探著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我其實沒興趣。
但看著她那雙隔著厚重眼影依然澄澈的眼睛,不知怎么就點了點頭。“輸?shù)暮染疲?/p>
”她起身走到我這邊的區(qū)域,在單人沙發(fā)旁邊的小凳上坐下,拿起骰盅。“輸?shù)牧P真心話,
敢嗎?”我也不知道怎么冒出了這么一句。在這個買醉求歡的污濁地方玩真心話?簡直荒謬。
她顯然愣住了,拿著骰盅的手停在半空。那雙漂亮得過分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許多,
假睫毛顫得厲害,里面流露出真實的驚愕和…一絲慌亂?
像是突然被推到了舞臺中央的聚光燈下。她飛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咬住了涂得過于艷麗的嘴唇。沉默了幾秒鐘,她才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嗯……”聲音細若蚊蚋。第一局,她搖了四個點。我贏了。“問吧。
”她垂著眼,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交握著,指節(jié)都微微泛白。我看著她緊張的模樣,
一時竟不知該問什么。
那些帶著粗野試探的“出臺費多少”、“有沒有被騷擾過”之類的問題,在喉嚨里滾了滾,
最終咽了下去。“在這里,累嗎?”這問題脫口而出,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平常溫和的問題,錯愕地抬起頭,
那雙被濃妝包裹的眼睛里寫滿了驚訝。隨即,一絲黯淡至極的灰敗浮了上來,
又被她努力眨了下去。她再次低下頭,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嗯……還好。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帶著鼻音。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毛衣上一個小小的毛球。還好?
怎么可能還好。第二局,我的點數(shù)更小。她贏了。她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手指捻著骰盅的邊緣,遲疑了很久。包間里流淌的柔和背景音樂也掩蓋不了這份不安的寂靜。
我的心跳莫名有些快,不知道她會問出什么。她終于抬起頭,鼓起勇氣般飛快地瞥了我一眼,
又立刻移開視線。“老板……你是做什么的?”聲音依舊很小,帶著猶豫和不自知的顫抖。
做什么的?一個吃軟飯的上門女婿?一個連主臥地板都睡不穩(wěn)的高級廢物?
這話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得我心頭一抽。但很奇怪,對著她這雙眼睛,我不太想撒謊,
又不想剖開那令人作嘔的真相。“給人打工的。”我含糊地回答,拿起旁邊未開的啤酒罐,
用拉開拉環(huán)的聲音掩飾心里的波瀾。冰冷的金屬罐壁,卻驅(qū)不散此刻的異樣感受。
她輕輕“哦”了一聲,頭垂得更低了。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然后她小聲說:“那……挺好的。”第三局,我搖出了三個“1”。豹子通殺。
她沒有輸?shù)木趩剩炊玑屩刎摪闱那乃闪丝跉猓恢训氖忠菜沙谙聛怼?/p>
目光依舊垂在她那沾了一點灰的地板邊緣。我看著眼前這個濃妝艷抹卻渾身透著怯懦的女孩,
看著她縮在沙發(fā)角落里的單薄肩膀,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忽然跳了出來,
甚至沒經(jīng)過大腦思考。“想離開這里嗎?”話音剛落,
我就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多么冒失、多么不合時宜的問題。在這種地方,
對僅僅見過兩面的風塵女,問這種涉及生存根基的沉重話題,簡直愚蠢至極,
甚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殘忍。林晚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電流擊中。她驟然抬頭看向我,
那雙在濃重眼影包圍下的眼睛里,
瞬間閃過了太多東西:驚愕、難以置信、像是聽到天方夜譚般的荒謬感,隨即,
仿佛最幽暗的角落被這束強光直接穿透,一絲深得不見底的痛楚和灰暗猝然涌現(xiàn)出來。
那份死氣沉沉,甚至帶上了驚懼。那濃妝后的眼睛,在昏昧的光線下,死死地盯著我。
這目光看得我心頭一凜,莫名地發(fā)虛。我是不是太想當然了?以為那晚那點廉價的溫情,
就能撬動生活的枷鎖?就在我后悔自己多嘴,想要說點什么掩飾過去時——她的嘴唇,
涂著艷俗正紅色的、微微有些干裂脫皮的嘴唇,極其艱難地動了一下。“……想。
”這個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單音節(jié),輕得幾乎被背景音樂吞沒。
但其中蘊含的絕望和巨大的重量,卻像投入心湖的沉重石子,激蕩開無聲的悲涼余波。
她迅速低下頭,下巴幾乎要埋進胸口。整個人縮得更緊了,
像個試圖躲避天敵傷害的脆弱幼獸。空氣驟然安靜下來,
只剩下背景音樂還在徒勞地填補著巨大的空洞。那震耳欲聾的喧囂仿佛離我們很遙遠,
包廂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寂。那句絕望的“想”,如同懸在頭頂?shù)谋F,融化著,
滴著冰冷的水珠,不斷落入我的意識深處。我一時說不出話。口袋里沉甸甸的,
是準備好的、嶄新的一沓鈔票。一個荒謬到極點的念頭在我腦子里瘋狂滋長,
像藤蔓一樣瞬間纏繞住所有理智。救她?帶她走?就像自己需要一個喘息之機一樣?
這想法帶著一種飲鴆止渴的瘋狂。那沓鈔票,在我手心微微發(fā)燙。像是握著一塊燃燒的火炭。
我用力攥緊,指關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這動作似乎驚動了她。她終于抬起頭,
濃妝下的臉異常蒼白,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巨大的屏幕,
上面滾動的歌詞五顏六色卻毫無意義。然后,她站了起來,動作很慢,甚至有些晃悠。
她繞過矮幾,走到我坐著的沙發(fā)前——沒有靠近一步,而是保持著一步的距離。她彎下腰。
這個姿態(tài)讓我神經(jīng)瞬間繃緊,
某種屬于這個場所的惡劣預判不受控制地在腦中閃現(xiàn)——索要小費?更進一步的暗示?
我喉結(jié)下意識地滾動了一下。然而什么都沒有。她只是伸出手,
越過了那被我攥出汗來的鈔票,
拿起茶幾上那瓶已經(jīng)被我喝得只剩瓶底、散發(fā)著刺鼻酒精味的威士忌。她的手很小,
指甲上褪色的劣質(zhì)甲油清晰可見,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凸起。“要……要加冰嗎?
”她細聲細氣地問,聲音有些發(fā)顫,卻努力維持著平靜。那雙眼睛始終回避著我的視線,
只看著酒瓶的標簽。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想”,還有我那句危險的“離開這里”,
從未發(fā)生過。我心里那點剛萌芽的、瘋狂的、或許帶著病態(tài)拯救欲的念頭,
就像被戳破的氣球,嗖地一聲就癟了下去。只剩下濃烈的挫敗感和更深的自我厭惡。看,
這就是現(xiàn)實。一個花了錢就是上帝的客人,一個為生計不得不在酒精里掙扎的“公主”。
界限分明得如同天塹。“不加了。”我的聲音恢復了冷硬,帶著連我自己都嫌棄的疏離。
我把手里那沓鈔票直接扔在茶幾上,“拿著吧。你應得的。”嶄新的鈔票撒開,
邊緣鋒利得像是割人的紙片。林晚的身體明顯僵住了。她放下酒瓶,
目光終于轉(zhuǎn)向那沓鮮紅的鈔票,眼里沒有任何驚喜,反而……更像是一種無措?
還有飛快閃過的一絲……受傷?很快又被濃重的麻木覆蓋。她沒說話,只是順從地伸手,
一張一張,把那些散落的鈔票拾掇起來,動作很慢,指尖甚至在輕微地抖。她把錢規(guī)整好,
很厚的一沓。然后,她在我的注視下,摸索著自己那個印著卡通小熊的劣質(zhì)布包,
從里面掏出一個粉紅色的、邊角已經(jīng)磨毛的小錢包。她打開錢包,
里面塞著幾張小面額紙幣和硬幣。
她把那沓厚厚的新鈔一張一張、小心翼翼地、極其認真地捋平折角,對整齊,
然后慢慢地、分幾次才全部塞進那個已經(jīng)撐得快要脹破的小錢包里。拉上拉鏈,
緊緊攥在手里。做完這一切,她又沉默地回到點歌臺旁的角落坐了下來,
雙手捧著自己那個廉價水杯,低著頭小口喝著白水,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時間在無聲流淌。包間預訂的三個小時,眼看就要走到盡頭。“我該走了。”我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