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著洗得發白的病號服,闖進前夫周應淮和嫩模蘇晚晚的盛大訂婚宴時,全場死寂了三秒。
水晶吊燈晃得我眼睛疼。空氣里飄著昂貴的香檳味、香水味,還有蛋糕的甜膩味。
周應淮那張英俊得人神共憤的臉,在看到我的瞬間,冰封。他摟著蘇晚晚細腰的手,
下意識地收緊。蘇晚晚穿著鑲滿碎鉆的魚尾婚紗,小鳥依人地靠著他,此刻,
漂亮的眼睛里全是驚恐和鄙夷。“保安!保安呢!”她尖聲叫道,往周應淮懷里縮。
我像個剛從垃圾堆里爬出來的瘋子,頭發油膩打結,臉色慘白,
腳上還趿拉著醫院那種藍色塑料拖鞋。和這里光鮮亮麗、衣香鬢影的一切,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目光,像無數根針,扎在我身上。有驚訝,有厭惡,有看好戲的興奮。“姜穗?
”周應淮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被冒犯的怒意,“誰放你出來的?
滾回去!”他連我的名字都叫錯了。我是姜禾。姜穗,
是他曾經養在別墅后院的一株名貴蘭花,早就死了。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喉嚨里卻只發出嗬嗬的、破風箱一樣的聲音。心口那塊早就腐爛的地方,又被狠狠捅了一刀。
十年。我陪著他,從出租屋啃冷饅頭,到如今坐擁商業帝國。他窮的時候,我一天打三份工,
累到暈倒也要把他的西裝熨得筆挺。他被人坑騙背債,我賣掉父母留給我唯一的金鐲子,
陪他睡了三晚地下通道。他胃出血住院,我衣不解帶伺候,瘦脫了形。他說:“禾禾,
等我發達了,讓你住最大的房子,穿最美的裙子,讓所有人都羨慕你。”房子是夠大,
像個冰冷的宮殿。裙子也夠多,掛滿了衣帽間。可住進去的,是別的女人。穿那些裙子的,
也是別的女人。他發跡后,身邊的女人就沒斷過。秘書、明星、名媛……流水一樣。我哭過,
鬧過,像個潑婦一樣去公司撕過小三。換來的是他越來越深的厭惡。“姜禾,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市井潑婦!哪有一點周太太該有的體面?”“應酬而已,
逢場作戲,你懂不懂?”“你除了會疑神疑鬼,還會什么?能不能給我一點空間?”空間?
后來,他給我的空間越來越大。從分房睡,到一個月回一次家,再到半年。我的電話,
他永遠在忙。我的消息,石沉大海。他回家的日子,我精心準備的飯菜,熱了又涼。
他要么醉醺醺地回來倒頭就睡,要么帶著陌生的香水味,敷衍地抱我一下,說“別等我了”。
再后來,蘇晚晚出現了。她年輕,漂亮,會撒嬌,懂風情。周應淮看她的眼神,
是我久違的、只在創業初期見過的熱烈。他給她買包,買車,買熱搜,甚至為了捧她,
專門投資了一部電影。媒體拍到他們出入酒店,標題是“周氏總裁新戀情曝光,
與嫩模蘇晚晚好事將近”。我拿著報紙,手抖得不成樣子,沖到他公司。他當時正在開會,
我不管不顧地闖進去。當著所有高管的面,我把報紙摔在他昂貴的紅木辦公桌上。“周應淮!
你還要不要臉!我才是你老婆!”他抬頭,眼神里的冷漠和嫌惡,像看一堆惡心的垃圾。
“把她弄出去。”他聲音平靜,對旁邊的助理說。兩個保安架著我往外拖。我掙扎,哭喊,
像個真正的瘋子。“周應淮!你沒良心!你會遭報應的!”他在我絕望的嘶吼里,
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眼神都沒再給我一個。那一次之后,我就病了。
整夜整夜睡不著,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對著空蕩蕩的別墅說話。幻聽,幻覺。
總覺得他在喊我“禾禾”,總覺得他回來了。傭人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和害怕。
直到那天,我在浴室里摔倒了,額頭磕在浴缸邊緣,流了好多血。醒來時,
已經在精神病院的單間病房里。穿著束縛衣。醫生說我得了重度抑郁癥,
伴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癥狀,有自殘和傷人傾向。是周應淮簽的字。他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隔著鐵柵欄一樣的窗戶,我聽到護士們小聲議論。“周先生真是仁至義盡了,
給他太太用的都是最好的藥。”“是啊,攤上這么個瘋老婆,也夠倒霉的。
聽說他今天和蘇小姐訂婚呢,排場可大了……”訂婚。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
燙穿了我僅剩的理智。十年付出,換來一紙精神鑒定,和一座華麗的囚籠。而他在外面,
抱著新人,風光無限。憑什么?憑什么我要爛在這里,無聲無息地腐爛?
憑什么他可以揮霍著我的青春和血淚,去開啟他的新生活?
一股從未有過的、混雜著毀滅欲的恨意,從骨頭縫里鉆出來。我要出去。我要看看,
他周應淮的“好日子”,到底有多好!……此刻,我就站在這里。
站在他精心為另一個女人打造的、夢幻般的訂婚宴上。像個闖入童話世界的怪物。“保安!
快把這個瘋子拖出去!”蘇晚晚的聲音帶著哭腔,緊緊抓著周應淮的胳膊,
仿佛我是會吃人的洪水猛獸。幾個穿著黑西裝的安保人員迅速圍攏過來,神情警惕。“周總,
姜女士她……”為首的那個有些為難地看向周應淮,似乎認識我。
周應淮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大概覺得我丟盡了他的臉。他松開蘇晚晚,大步朝我走來,
每一步都帶著雷霆般的怒氣。皮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冰冷的回響。“姜禾,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把我完全籠罩。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濃濃的威脅,“別在這里發瘋。自己滾,或者我讓人‘請’你滾,
選一個。”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香水味,混合著蘇晚晚身上甜膩的花香,
鉆進我的鼻子,讓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抬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這張臉,
曾經是我全部的光和信仰。如今,只剩下刻骨的冰冷和厭惡。心,好像已經不會痛了。
只剩下麻木的、燒盡一切的灰燼。我咧開嘴,對他露出了一個極其扭曲的笑容。然后,
猛地抬起手!用盡全身力氣,
朝著旁邊那張堆滿精致甜點、足足有三層高的訂婚蛋糕——狠狠推了過去!“嘩啦——轟!
”巨大的蛋糕塔像雪崩一樣,轟然倒塌!
昂貴的奶油、翻糖裝飾、新鮮水果……天女散花般砸落在地,濺得到處都是。
白色的奶油糊滿了昂貴的地毯,也濺到了離得最近的幾個賓客身上。“啊——!
”“我的裙子!”“天哪!”尖叫聲此起彼伏。蘇晚晚捂著嘴,
發出一聲凄厲的哭喊:“我的蛋糕!我的訂婚蛋糕!” 她精心打理的頭發上都沾了點奶油,
狼狽不堪。周應淮離我最近,他那身私人定制、價值不菲的黑色西裝前襟,
也沾染了一大片刺目的白色奶油。他僵在原地,似乎完全沒預料到我敢這么做。
那張萬年冰山臉,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痕,是震驚,是難以置信,是滔天的怒火!“姜!
禾!”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我的名字,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將我凌遲。
周圍的安保人員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一時間忘了動作。趁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
我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撲向穿著婚紗的蘇晚晚!
目標明確——她頭上那頂閃閃發光的鉆石小皇冠!“啊!救命!應淮!
”蘇晚晚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躲避。混亂中,我抓住了她精心盤起的頭發,用力一扯!
“嘶啦——”昂貴的頭紗連帶幾縷頭發被扯了下來。那頂小小的鉆石皇冠也歪斜著掉落在地,
發出清脆的聲響。“瘋子!你這個瘋子!我的頭發!我的婚紗!”蘇晚晚痛得眼淚直流,
捂著頭皮,看著被扯壞的頭紗,聲音都變了調。場面徹底失控了。閃光燈瘋狂地亮起,
是混進來的記者在抓拍這勁爆的一幕。賓客們驚呼著后退,生怕被波及。
安保人員終于沖了上來,粗暴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反剪到身后。力道很大,骨頭被捏得生疼。
但我感覺不到疼。我只是死死地盯著周應淮。盯著他西裝上那片刺眼的奶油污漬,
盯著他臉上那副面具終于碎裂、只剩下暴怒和難堪的表情。痛快!真他媽痛快!
“哈哈哈哈……”我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嘶啞難聽,像個真正的瘋子,
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周應淮!好看嗎?你的訂婚宴!還滿意嗎?
”“這就是你逼我的!是你把我逼瘋的!”我的聲音穿透混亂,帶著血淋淋的控訴。“十年!
我姜禾跟了你十年!最好的十年!給你當牛做馬!陪你吃苦受罪!你他媽沒錢的時候,是我!
你他媽被人追債躲在地下通道的時候,是我!你他媽胃出血快死的時候,還是我!
”“現在你發達了!你有錢了!你嫌我老了!嫌我煩了!嫌我不夠體面了!
你就把我一腳踹開!像扔垃圾一樣把我扔進精神病院!好給你的新歡騰地方!”“周應淮!
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嗎?!”“你忘了你當初跪在我面前發的誓了嗎?
你說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你說絕不負我!你他媽放的都是狗屁!!”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
每一個字都像從心肺里挖出來,帶著血沫。積壓了太久的委屈、痛苦、怨恨,在這一刻,
如同火山般噴發出來。整個宴會廳,只剩下我歇斯底里的哭喊和控訴。所有人都安靜了。
震驚地看著我,又看向臉色鐵青、難看到極點的周應淮。
那些曾經羨慕、仰望周應淮的眼神里,此刻摻雜了復雜的東西:鄙夷,探究,幸災樂禍。
周應淮站在那里,成了風暴的中心。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節捏得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翻涌著劇烈的情緒,
憤怒、震驚、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狼狽?蘇晚晚撲到他身邊,
哭得梨花帶雨:“應淮!應淮你聽她胡說八道什么呀!她就是個瘋子!快讓她閉嘴!
把她抓走啊!”周應淮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壓制著瀕臨爆發的怒火。他對著安保,
聲音冷得像冰渣:“還愣著干什么?把她給我弄出去!送回醫院!鎖起來!”“是!周總!
”安保人員如蒙大赦,更加用力地拖拽我。我被他們架著,踉踉蹌蹌地往外拖。
經過周應淮身邊時,我猛地停住,用盡最后的力氣,朝他臉上狠狠啐了一口!
帶著血絲的唾沫,黏在他冰冷英俊的臉上。“周應淮,我祝你和你的小情人……婊子配狗,
天長地久!”“我等著看你的報應!”“哈哈哈哈哈……報應!報應啊!
”我的笑聲凄厲絕望,回蕩在死寂的宴會廳里。然后,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鼻尖縈繞的還是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消毒水味。頭頂是慘白的天花板,
身下是硬邦邦的病床。厚重的窗簾拉著,只有縫隙透進一絲微弱的光。
手腕和腳踝處傳來冰冷的金屬觸感——是束縛帶。我又被綁起來了。比上次綁得更緊。
喉嚨干得冒煙,火辣辣地疼,像被砂紙磨過。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著酸痛。
特別是被安保粗暴扭過的手臂和肩膀,動一下都鉆心地疼。訂婚宴上那場瘋狂的鬧劇,
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卻又清晰地刻在腦子里。蛋糕倒塌的聲音,蘇晚晚的尖叫,
閃光燈刺眼的白光,周應淮那張暴怒扭曲的臉……還有我最后那口唾沫。呵。值了。
病房門被推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走了進來,表情嚴肅。
后面跟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面色同樣嚴肅的男人——周應淮的特助,林森。林森看著我,
眼神復雜,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公事公辦的疏離。“姜女士,您醒了。”醫生走到床邊,
翻開病歷夾,“您情緒過于激動,有嚴重的自毀和攻擊傾向,
我們需要繼續對您進行約束保護,并加大鎮定藥物的劑量。”保護?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是保護我,還是保護他周應淮的面子,不再讓我出去“丟人現眼”?
“周總讓我轉告您,”林森開口,聲音平板無波,公式化地傳達著主人的命令,
“這次訂婚宴的損失,以及蘇小姐受到的精神傷害,他會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我眼皮都沒抬一下。追究?好啊,最好把我送進監獄。反正這里和監獄,也沒什么區別。
“另外,”林森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周總希望您能認清現實,安分治療。
不要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否則……”“否則怎么樣?”我猛地抬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再把我關起來?關一輩子?還是直接弄死我?
”林森被我眼中的恨意懾了一下,移開目光:“姜女士,請您配合治療。周總也是為您好。
”為我好?多么諷刺的三個字。“滾。”我閉上眼,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林森沒再多說,
對醫生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醫生嘆了口氣,示意護士給我注射鎮靜劑。
冰冷的液體推入血管。意識開始模糊。在徹底陷入黑暗前,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周應淮,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爬出去,我就不會讓你好過!……接下來的日子,更加難熬。
束縛帶大部分時間都綁著。每天的“放風”時間很短,而且有兩個護士寸步不離地盯著。
藥物劑量加大后,我大部分時間都昏昏沉沉,思緒混亂。清醒的時候,
那種蝕骨的恨意和絕望,就像毒藤一樣纏繞著心臟,越收越緊。周應淮再也沒有出現過。
連林森也沒再來過。我被徹底遺忘在這個白色的牢籠里。只有偶爾護士換班時的閑聊,
會像風一樣,刮進我混沌的耳朵里。“嘖,周總真是大手筆,為了哄蘇小姐開心,
把城郊那個剛開發完的臨湖別墅區,直接劃了一套最大的到她名下了。
”“聽說蘇小姐嫌之前那套鉆戒不夠大,
周總立馬讓品牌方送了一顆十克拉的粉鉆過去挑……”“蘇小姐想演的那部大制作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