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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廟山下,方洛姝被兩個保鏢壓著肩膀摁在臺階上。
天空烏云密布,抬頭竟看不到臺階的終點。
原來沈裴司曾經跪了這么久嗎?
據說,寺廟有九百九十九個臺階,每個臺階都要在心里默念一遍祝福才能靈驗。
“夫人,開始吧。”
保鏢冷聲提醒。
轟隆隆——
震聵的雷聲響起,冰涼的雨水落在方洛姝的臉側,淚水似得劃過。
第一個臺階,她重重磕了個頭。
心里想,愿我的昭安下輩子平安喜樂。
當初懷上昭安,他們也曾是那樣幸福,沈裴司會早早下班學著做月子餐給她吃,在深夜把耳朵輕輕貼在她的肚皮上和孩子打招呼。
跪著爬上第二個臺階,她再次磕頭,想起當初自己流產,沈裴司慌張地抱著自己上救護車,拉著她的手一刻不肯放開,手心全是冷汗,仍然聲音顫抖地安慰她,“沒事,我在呢,孩子也會沒事的。”
他盡他所能聯系了全國頂尖婦產醫生,安排最好的手術器械,甚至從不信鬼神之說的人跑到寺廟山下用最虔誠的方式只為求一個手串。
可惜跪破了昂貴的西裝褲,額頭鮮血淋漓,打理精致的發絲亂成一團也沒能換來孩子的平安。
第三個臺階,第四個臺階......
每個臺階,方洛姝都想起曾經和沈裴司的往事,隨著頭重重磕下逐漸消散。
雨勢逐漸變大,山下的游客都跑去避雨。
不少路過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
她渾身濕透,瘦弱的身影在雨中一點點挪動,膝蓋和額頭滲出的血絲在臺階上拖成紅痕。
跪完最后一個臺階時,她的膝蓋已經失去知覺。
一個和尚打著傘站在她面前,嘆了口氣把手串遞給她。
“施主,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放下執念,心靈才會獲得自由。
昭安是她求而不得的執念,沈裴司是得而即失的執念。
方洛姝顫抖著接過手串,再站起身時已搖搖欲墜,忽然腳下一空,在保鏢驚恐地眼神中摔下臺階。
“夫人!”
“快,快通知沈總,立刻送夫人去醫院!”
她麻木地倒在臺階下,眼前發黑,聽見保鏢給沈裴司打去電話。
“方洛姝,別用一些裝可憐的把戲騙我。”
“摔了就送人去醫院,難不成你也懷孕大出血了?”
對面那人熟悉又淡漠的聲音讓她頭痛欲裂。
明明從前,他最怕她受傷,最恨自己保護不了她。
初見時,她不小心打翻咖啡弄臟了他的衣服,在提出要賠償時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你賠不起”就低頭繼續工作,他的話沒有不屑和嫌棄,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她也不惱,只是安靜地待在不遠處等他處理完工作,用另一種方式“賠償。”
她帶他去吃了小巷里難以被發覺的美食,帶他把那件臟了的衣服要扔掉的用彩繪做成藝術品,帶他看深夜摩天輪最高處的星空。
她笑著說,“我不喜歡欠別人的,可能你不需要金錢的補償,希望你以后多笑笑。”
方洛姝看出男人淡漠外表下如死灰般的心,忽然就想讓那顆心為她鮮活起來。
那天結束后,沈裴司開始頻繁地找她。
有時候會帶一些新奇的東西給她玩,有時候只是坐在她打工的地方發呆,和她相處時,嘴角偶爾會掛上如沐春風的笑。
直到沈家發現沈裴司竟然和一個打工女廝混,派人要給她點教訓。
沈裴司為了保護她,后腦被木棍打到中度腦震蕩,昏迷前還牢牢把她護在懷里,口中喃喃。
“我絕不會讓你受傷。”
淚水被大雨不斷沖刷,那個說絕不會讓她受傷的身影被沖淡。
世界陷入昏暗前,她想,她再也不會相信他的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