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府。
秦翊側(cè)倚在書案前,指尖輕敲著桌面,目光落在手中的折子上,聽著扶風(fēng)匯報著今夜在國公府的搜查結(jié)果。
“大人,屬下無能,國公府并未搜出任何私鑄兵器的證據(jù)。”
秦翊抬手制止了他。
“與你無關(guān)。”
他拿起燭臺旁展開的密信,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雖然有著明顯的遮掩痕跡,卻依舊能看得出字跡很娟秀。
不知為何,他的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的竟然是,謝錦昭那張囂張的小臉。
金鱗衛(wèi)的辦事效率他很清楚,若國公府真有問題,斷然不會空手而歸。
如今看來,要么是謝威藏得太深,要么就是這封匿名信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秦翊的目光掃過擺在面前的一箱箱金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過好像無論真相如何,今晚他都沒有空手而歸。
他指著那幾口大箱子,語氣平靜的問道。
“這是謝威派人送來的?”
扶風(fēng)恭敬地點頭。
“謝國公說,今夜辛苦大人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望大人笑納。”
謝家與鎮(zhèn)南侯一向水火不容,政見相左,這也是他連查都不查,就搜查國公府的原因之一。
就算搜不出私鑄的兵器,給謝威一個下馬威,順便撈點油水,何樂而不為?
總之謝威不舒坦,他這心里就覺得暢快。
秦翊將手中的密信遞給扶風(fēng)。
“去查查,是誰送的這封信。”
扶風(fēng)接過信,點頭應(yīng)下,轉(zhuǎn)身便退了出去。
翌日,一大早。
謝錦昭便在崔嬤嬤陪同下,來到了金陵城最大的布莊,云行布莊。
其實謝錦昭帶來了很多衣服和首飾,根本就沒必要再添置什么。
在外人看來她被送去陵州好像是受盡了苦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對自己一直是如珠如寶。
宋家雖說是商賈之家,但世家女子應(yīng)該學(xué)習(xí)的東西,他們都會請一頂一的師傅來教謝錦昭。
吃穿用度也從不苛待她,否則她哪能出落得如此清秀。
就算她不來金陵,在陵州也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完一生。
“小姐,您看那匹布怎么樣?”
霜絮的聲音將謝錦昭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
她順著霜絮指的方向,看到一匹水藍(lán)色的香云紗,顏色清透,確實是上好的布料。
謝錦昭正欲開口,身后卻傳來一陣嬉笑聲。
“老板,那匹布,本小姐要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謝清瑤帶著兩名丫鬟,正雙手叉腰站在門前,面帶挑釁的看著她。
布莊老板本在招呼其他客人,一聽這聲音,再看清來人,幾乎是小跑著迎了上去。
“哎喲!原來是謝小姐大駕光臨!小的這就叫人給您把那匹香云紗取下來!”
店里的伙計得了老板示意,就要上前去取布。
霜絮見狀,急忙一步上前擋在伙計面前。
“凡事總有個先來后到吧?那紗明明是我家小姐先看中的!”
可那老板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只對伙計遞了個的眼色,自己則繼續(xù)對著謝清瑤點頭哈腰。
謝清瑤根本沒去搭理那老板,而是得意地冷哼了一聲,繞過霜絮,徑直走到謝錦昭面前。
“姐姐,這云行布莊的布料向來都是價高者得。”
“誒呀!我怎么忘了,姐姐你是從鄉(xiāng)下來的,不知道這布莊的規(guī)矩也在情理之中。”
說著,她便將一張二百兩的銀票放在了桌上。
“這匹香云紗五十兩,我出四倍的價錢,還請姐姐讓一讓妹妹!”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謝清瑤在拿錢來壓人。
可也都顧忌著她的身份,不敢多言。
“你!”
一旁的霜絮氣得渾身發(fā)抖,差點破口大罵起來,卻被謝錦昭強(qiáng)行拉了回來。
她看向謝清瑤,神色平靜無波,甚至還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既然妹妹如此喜歡,做姐姐的自然不能奪人所愛。清瑤你慢慢挑選,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她便拉著氣鼓鼓的霜絮出了布莊。
看著謝錦昭的身影消失在布莊外,謝清瑤不由的望向那匹顏色極佳的香云紗,輕輕呸了一聲。
身后跟著的小丫鬟夏竹也隨之附和。
“你瞧大小姐那窮酸樣,就憑她也想與我們二小姐爭。”
這話聽得謝清瑤無比的舒服,從袖中掏出一顆金豆子就賞給了夏竹。
夏竹接過賞賜,簡直笑的合不攏嘴,連連點頭道謝。
回到馬車旁,崔嬤嬤見她們兩手空空,眼神微微一動,默不作聲地幫著掀開車簾。
待謝錦昭坐穩(wěn),崔嬤嬤才跟著上了車。
“大小姐,可是沒挑到合心意的料子?”
謝錦昭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只將目光投向窗外。
可身旁的霜絮卻是個憋不住話的,一股腦地抱怨起來。
“哪里是沒挑到!分明是那位二小姐,仗勢欺人,硬生生搶了小姐看上的香云紗!還說什么價高者得,拿銀子砸人,真是……”
謝錦昭見她還想繼續(xù)說,連忙伸出手捂住了霜絮那張還在叭叭的小嘴,低聲道:“好了霜絮,少說兩句。”
話雖被打斷,但該聽的,崔嬤嬤都聽清楚了。
她在國公府待了數(shù)十年,謝清瑤是什么性子,崔嬤嬤心中自是清楚。
霜絮的話有沒有添油加醋,她一聽便知。
崔嬤嬤伸出布滿薄繭的手,輕輕覆在謝錦昭捂著霜絮嘴的手背上,掌心的粗糙磨得謝錦昭的手背有些發(fā)癢。
“大小姐受委屈了。”
看著眼前少女明明受了氣,卻依舊強(qiáng)作鎮(zhèn)定的模樣,崔嬤嬤心中一陣嘆息,眼前仿佛又出現(xiàn)了當(dāng)年大夫人宋憐月的影子。
這母女倆不僅容貌相似,連這與世無爭的性子也像了個十足。
大夫人多好的一個人,最終卻是那般凄慘的結(jié)局,崔嬤嬤閉了閉眼,強(qiáng)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
今日之事,她定要原原本本告知世子爺。
她一個奴婢動不得二小姐,但世子爺絕不會容許自家妹妹受這等閑氣。
思及此處,她立刻對著車外揚聲道:“車夫,先回國公府。”
馬車緩緩啟動,剛駛出幾步,謝錦昭卻忽然掀開車窗簾子一角,對著外面的車夫輕聲說了幾句。
“小姐?”
崔嬤嬤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謝錦昭放下簾子,轉(zhuǎn)過頭,臉上帶著一絲暖暖的笑意。
“嬤嬤,我聽府里人說,哥哥今日在尚書苑教習(xí)騎射。算算時辰,也該結(jié)束了。我想著,不如順路去接哥哥一同回府。”
謝書聿自幼喪母,生活起居都是崔嬤嬤照顧的。
聽聞大小姐要去接世子爺,崔嬤嬤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緊繃的線條柔和下來。
兄妹二人關(guān)系親近,這是好事。
她看著謝錦昭,滿意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