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巴黎的雨季剛剛結束。虞歸晚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潮濕的風拂過她額前的碎發。
十二小時的飛行讓她精疲力盡,右手的燙傷還在隱隱作痛。
“虞小姐?”
一道溫和的男聲從側面傳來。虞歸晚轉頭,看見一個高挑的法國男人舉著寫有她名字的接機牌。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卡其褲,栗色卷發在陽光下泛著金光。
“維立安·杜蘭德。”男人微笑著伸出手,“歡迎來到法國。”
虞歸晚剛要握手,突然意識到自己手腕上的淤青還沒消退。
她下意識縮了縮手,但維立安已經看見了。他的目光從她手腕移到頸側的傷痕,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行李就這些嗎?”他自然地接過推車,仿佛沒注意到那些傷痕。
“嗯。”虞歸晚點頭,聲音有些啞,“我只帶了必需品。”
去停車場的路上,維立安體貼地放慢腳步。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下來,虞歸晚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睛是那種很淺的灰藍色,像雨后的天空。
“劇組已經給你安排了公寓,離拍攝地很近。”維立安打開車門,“你需要先休息還是直接去見大家?”
虞歸晚猶豫了一下:“直接去吧,我想盡快開始工作。”
車子駛過塞納河時,維立安突然開口:“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他說話很慢,似乎在斟酌著詞句,“法國對家庭暴力有很完善的法律保護。”
虞歸晚怔住了。她看向后視鏡,這才發現自己鎖骨處的掐痕從衣領里露了出來。
她下意識拉了拉衣領,擠出一個笑容:“都過去了。”
維立安沒有再問。但他悄悄調高了空調溫度,又遞給她一條羊絨披肩:“巴黎的夏天有時也會冷。”
片場設在蒙馬特高地的一個老工作室里。虞歸晚跟著維立安走進去時,二十幾個工作人員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各位,這就是我們的東方玫瑰。”維立安用法語介紹道,“虞歸晚小姐。”
短暫的寂靜后,一個紅發女孩率先鼓掌:“太棒了!我看過你的《春逝》,演得太好了!”
其他人也跟著鼓起掌來。場記送上鮮花,化妝師熱情地擁抱她,連一向嚴肅的攝影指導都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虞歸晚站在人群中央,突然鼻子一酸——她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純粹的善意包圍了。
“別害怕,我們會照顧好你。”維立安在她耳邊輕聲說,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
那天晚上,劇組在附近的小酒館為虞歸晚舉辦歡迎派對。
她喝了一點紅酒,正專心聽美術指導講述關于巴黎的趣事,看燈光師和場記為了足球爭論不休。沒有人問她的過去,沒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手腕上的傷疤。
“還習慣嗎?”維立安端著兩杯咖啡坐到她身邊,遞給她一杯。
虞歸晚接過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那一小塊皮膚突然變得滾燙,她慌忙縮回手,卻不小心打翻了咖啡。
“對不起!我……”她手忙腳亂地擦拭,卻看見維立安笑了。
“沒關系。”他掏出方巾幫她擦拭裙擺,“咖啡漬很容易洗掉,而且充足的陽光也可以讓這些污漬褪去。”
他話里似乎是意有所指。
金發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虞歸晚突然發現,他左耳垂上有一顆小小的痣,像是無意間濺上的墨水。
“明天早上九點,我會來接你去試妝。”送她回公寓的路上,維立安這樣說。
虞歸晚點點頭。電梯門關上前,她鼓起勇氣:“維立安……謝謝你。”
“為什么謝我?”
“為……”她抿了抿嘴唇,“為了不問。”
維立安的眼神柔軟下來。他輕輕按上電梯門:“晚安,虞。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