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那雙保養得宜的手,此刻正緊緊圈著我的腰,力道之大,
差點讓我剛咽下去的奶茶原地噴出來。她保養得當的臉頰親昵地貼著我耳側,
聲音裹了蜜糖般又甜又軟,還帶著點江南水鄉特有的糯:“囡囡,乖囡囡,
幫薛姨一個小忙嘛,好不好?”她身上昂貴的香水味,混合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親昵,
把我牢牢釘在原地,“你薛姨我啊,有七個頂頂好的侄子,喏,也就是你的七個哥哥嘛!
他們今天特意從國外飛回來,參加我和你爸的婚禮,飛機眼看就要落地啦!你看薛姨現在,
忙得腳不沾地,實在抽不開身去接他們……”七個?哥哥?
我的大腦瞬間像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嗡嗡作響,一片混沌。
薛姨那張笑靨如花的臉在我眼前模糊又清晰。七個?哪來的七個?
這龐大的數量直接擊穿了我二十年來對“親戚”這個詞的認知天花板!我僵硬地扭過頭,
試圖從我爸臉上找到一絲“這很荒謬”的認同感。我爸,沐建國同志,
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里的財經新聞,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沙發扶手,
對身旁這場關乎他親閨女未來命運的“人口販賣”交易充耳不聞。他臉上那副“歲月靜好,
與我無關”的淡定表情,看得我心頭火起。我用力清了清嗓子,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爸……”我拖長了調子,帶著最后一絲掙扎。薛姨的胳膊又收緊了些,
幾乎把我勒進她柔軟的懷里,她搶先一步截斷我的話頭,
聲音里揉進了十二萬分的委屈:“哎呀,老沐,你看囡囡是不是不樂意幫她姨這個忙呀?
我這心里頭,怎么突然就空落落的……”她一邊說,一邊用那雙描畫精致的眼睛,
幽幽地瞥向我爸。我爸終于舍得把目光從納斯達克指數上拔下來,掃了我一眼,
那眼神平靜無波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小暖,聽你薛姨的。去接下你哥哥們,應該的。
機場路不堵,你開車小心點。”說完,視線又粘回了電視屏幕。“……”我張了張嘴,
所有抗議的話都被我爸這輕飄飄的“應該的”三個字堵死在了喉嚨里。得,在這個家,
薛姨的撒嬌和我爸的“應該”,就是最高指令。薛姨立刻多云轉晴,變臉速度堪稱一絕。
她“吧唧”一聲在我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留下一個淡淡的唇膏印,
然后像只歡快的蝴蝶般飄開:“就知道我們囡囡最貼心!航班信息發你手機啦,
接機牌……哎呀,我忘了做!不過沒關系!我家那七個小子,個頂個的醒目,你往那兒一站,
他們準能一眼認出你這漂亮妹妹!快去吧快去吧!”她一邊說著,
一邊不由分說地把我的包塞進我懷里,順手把我推出了家門。
防盜門“砰”地一聲在我身后關上,
隔絕了屋里溫暖的燈光和薛姨那句余音裊裊的“路上小心哦囡囡”。我站在樓道里,
捏著手機,屏幕上刺眼地顯示著航班信息,以及薛姨一分鐘前發來的補充信息:「囡囡,
放心接,都是你親親的哥哥,一家人!」
七……個……哥……哥……這四個字在我腦子里瘋狂刷屏,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砸得我眼冒金星。我深吸了一口樓道里微涼的空氣,認命地走向車庫。行吧,不就是接機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七個哥哥……就當是提前體驗一把葫蘆娃大家庭的熱鬧好了。
我努力安慰著自己,發動了車子,引擎的轟鳴聲暫時蓋過了心底那點越來越大的不安。
國際到達大廳永遠像一個巨大的、嘈雜的蜂巢。電子屏上航班狀態不斷刷新,
廣播聲、行李箱輪子滾過地面的轟隆聲、各種語言的交談聲混雜在一起,沖擊著耳膜。
我攥著手機,像個誤入巨人國的小矮人,
在洶涌的人潮里艱難地尋找一個可以立足、又能看清出口通道的角落。手機屏幕亮著,
停留在薛姨發來的七張照片上。照片明顯是多年前拍的,像素不高,背景也各異,
但照片上的七個少年,眉眼間依稀能辨認出薛姨的影子,氣質卻天差地別。
我試圖把照片上的青澀面孔和現實中對號入座,
腦子里卻不受控制地開始天馬行空:霸道總裁?冰山學霸?嘴炮王者?傲嬌小王子?
病嬌美少年?冷酷校霸?陽光暖男?
這配置……薛姨的娘家基因是照著少女漫畫男主角標準長的嗎?還是說……我用力甩甩頭,
試圖把這離譜的聯想甩出去——都怪薛姨那句含糊不清的“親上加親”,害我思維都跑偏了!
蘭克福飛抵本站的LH728次航班已經到達……”廣播聲像一道電流擊穿了我的胡思亂想。
來了!我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隨即像擂鼓一樣瘋狂加速。我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踮起腳尖,
伸長脖子,目光死死鎖住那個不斷吐出旅客的通道口。人流如開閘的洪水般涌出。
商務精英步履匆匆,旅行團的大爺大媽喧嘩熱鬧,
推著嬰兒車的父母滿臉疲憊……我像個高度緊張的雷達,在無數陌生的面孔中飛速掃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腿開始發酸,脖子也開始僵硬,通道口的人流漸漸變得稀疏。
難道錯過了?還是他們走了別的出口?就在我幾乎要懷疑人生,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薛姨時,
通道口最后涌出了一小撮人。不是一小撮。是七個。七個身高腿長、風格迥異的年輕男人,
像一道驟然劈開喧囂的、極具壓迫感的風景線,瞬間攫取了整個到達大廳的目光。
他們走在一起,步伐并不完全一致,卻奇異地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場。仿佛自帶聚光燈,
周圍的嘈雜人聲、行李箱的噪音,在他們出現的剎那,都詭異地被削弱了。我的呼吸,
停滯了。為首的男子,身量最高,肩背寬闊,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襯得他氣勢迫人。
他微微側頭聽著身旁人說話,下頜線繃得有些冷硬,濃眉下是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睛,
目光隨意掃過人群,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審視感——大哥,姜珩。
照片上那個眼神倔強的少年輪廓,此刻被時間淬煉成了沉穩的鋒芒。
他旁邊稍落后半步的男人,穿著質感極佳的淺灰色羊絨衫,外面隨意搭了件長款風衣。
鼻梁上架著一副細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神清冽如寒潭,
仿佛周遭所有的喧囂都被他隔絕在外,自成一方冰雪世界。他推著一個低調的登機箱,
動作不疾不徐——二哥,姜珣。照片里那個安靜看書的少年,氣質被沉淀得更加清冷疏離。
一個染著幾縷囂張銀灰色頭發的高個青年插著兜走在二哥另一側,薄唇微勾,
帶著點玩世不恭的邪氣,眼神像帶著鉤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
他忽然側頭對身邊一個穿著亮色潮牌衛衣、頭發精心抓出造型的青年說了句什么,
后者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白皙的臉上浮起一層薄紅,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三哥姜銳,
和四哥姜晞。照片里那個對著鏡頭做鬼臉的和那個別扭地不看鏡頭的少年,
性格特征被歲月放大得淋漓盡致。再往后,是一個穿著米白色高領毛衣的男人,
皮膚有種久不見陽光的蒼白,身形略顯單薄,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眼神卻像浸了水的琉璃,幽幽地望過來,帶著點奇異的專注——五哥姜璃。
照片上那個對著鏡頭微笑卻眼神空洞的少年,那份脆弱感似乎更深了。
他身邊是一個穿著黑色機車皮夾克的男人,身形精悍,短發利落,下頜線如刀削斧劈,
眼神銳利得像鷹隼,面無表情,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六哥姜礪。
照片里那個抱著籃球、眼神桀驁不馴的少年,如今更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走在最后的是一個穿著淺藍色針織衫的男人,氣質溫潤如水,眉眼彎彎,
嘴角天然帶著溫和的笑意,推著兩個大行李箱,步履從容,
仿佛能將周圍所有的不安都熨帖撫平——七哥姜鈺。
照片上那個對著鏡頭笑得毫無陰霾的少年,那份溫暖被時光釀得更加醇厚。七個男人,
七種截然不同的強大氣場,像七道強烈的、波長各異的光束,同時聚焦。然后,幾乎是同時,
他們的目光穿透了涌動的人潮,精準無比地落在我身上。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我僵在原地,手腳冰涼,血液卻一股腦地往臉上沖。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蹦迪,撞得肋骨生疼。
來了來了來了……這陣仗比我想象的還要恐怖一百倍!他們真的看到我了?
薛姨說的“一眼認出”居然是真的?我現在跑還來得及嗎?就在我雙腿發軟,
幾乎要支撐不住身體重量的那一刻——七道視線牢牢鎖住我。
七個低沉悅耳、或磁性或清冽或慵懶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音中,
竟奇跡般地匯成了一道清晰無比、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聲浪,
溫和又篤定地朝我涌來:“妹妹。”“……”嗡——我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耳朵里只剩下那兩個字在無限循環播放,帶著令人心悸的回響。腿肚子不受控制地開始打顫,
我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腳跟卻撞在冰冷的金屬隔離柱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完了。
芭比Q了。我像一只被七頭頂級掠食者同時盯上的小鹿斑比,
連逃跑的本能都被那整齊劃一、帶著奇異親昵的“妹妹”給凍結了。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黏膩膩地貼在衣服上。腳步聲由遠及近,沉穩地敲打在大理石地面上,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帶著淡淡的雪松與皮革混合的凜冽氣息。
是大哥姜珩。他站定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我完全覆蓋。
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睛微微低垂,落在我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種理所當然的熟稔。
然后,一只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大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極其自然地落在了我的頭頂。
“小暖?”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長途飛行后的沙啞,卻有著奇異的穿透力,
清晰地落在我耳中。那只手并沒有立刻拿開,而是帶著一種近乎評估的意味,
在我柔軟的頭發上揉了兩下。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有點粗魯,指腹擦過頭皮,
帶來一陣細微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觸感。“嘖,頭發挺軟。”他評價道,
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轟!一股熱流從被他觸碰的頭頂瞬間炸開,直沖臉頰。我敢打賭,
我的臉現在一定紅得能滴血!這……這就是傳說中的摸頭殺?還是霸道總裁強制版?
我像個被按了暫停鍵的木偶,僵硬地仰著頭,完全忘了反應,只感覺頭頂那塊皮膚燙得嚇人。
“大哥,你嚇著妹妹了。”一道清冽如冰泉的聲音響起,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是二哥姜珣。他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站在大哥身側稍后一點的位置。
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我臉上,沒有任何攻擊性,卻像最精密的掃描儀,
一寸寸地掠過我的眉眼、鼻尖,最后停在我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嘴唇上。他的眼神太過專注,
太過平靜,反而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巨大的壓力。被他這樣看著,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放在解剖臺上,無所遁形。臉頰的溫度非但沒有降下去,
反而燒得更旺了,連耳根都開始發燙。“呵,”一聲短促的、帶著明顯戲謔的笑聲插了進來。
染著銀灰發梢的三哥姜銳雙手插在褲兜里,微微歪著頭,薄唇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
視線在我和大、二哥之間掃了個來回,“大哥這手法,跟擼貓似的。
二哥你這眼神……”他拖長了調子,故意停頓了一下,才慢悠悠地接上,“知道的,
是在看妹妹。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挑童養媳呢?”“童養媳”三個字像三根冰針,
精準地扎進我的神經末梢!轟隆!腦子里仿佛炸開了一個驚雷!
薛姨那句讓我輾轉反側、百思不得其解的“親上加親”瞬間和這三個字完美對接!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骨猛地竄上來,讓我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瞬間從臉紅心跳的窘迫中清醒過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荒謬的驚恐!“三哥!
你胡說什么呢!”四哥姜晞立刻炸毛,他那張白皙精致的臉漲得通紅,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漂亮布偶貓,狠狠瞪了姜銳一眼,聲音都拔高了幾度,
“誰、誰挑童養媳了!妹妹就是妹妹!”他嘴上反駁得激烈,眼神卻飛快地瞟了我一眼,
帶著一種奇異的、混合著羞惱和被戳中心事的別扭,隨即又迅速移開,
只留下一個泛紅的耳尖對著我。混亂!太混亂了!我的大腦CPU已經完全過載,
信息量爆炸。霸道大哥的揉頭,清冷二哥的凝視,毒舌三哥的“童養媳”暴擊,
傲嬌四哥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駁……信息流像脫韁的野馬在我腦子里橫沖直撞,
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危險!就在這時,一股混合著淡淡消毒水味的清冷氣息悄然靠近。
是五哥姜璃。他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繞到了我的身側,距離近得有些危險。蒼白的臉上,
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許,琉璃般的眼眸里,專注的光芒更盛,
幾乎帶著點粘稠的意味。“妹妹,”他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耳膜,
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穿透力。一只冰涼的手,
極其自然地、甚至帶著點親昵地搭在了我的右肩上。
那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春裝布料滲入皮膚,激得我渾身汗毛倒豎!
我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瞬間僵直,連呼吸都屏住了,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搭在我肩上的、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上。他微微傾身,
溫熱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拂過我的耳廓,聲音壓得更低,
帶著一種奇異的、引人沉淪的蠱惑意味,清晰地鉆入我的耳朵:“別理他們。
以后……我們有很多時間,慢慢培養感情。”“培養感情”!這四個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錐,
狠狠鑿穿了我最后一絲僥幸!
、冰涼又執著的“培養感情”……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成一條清晰無比、卻荒謬絕倫的鏈條!
一股巨大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心臟,勒得我幾乎窒息。
我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幾乎是憑借著求生的本能,猛地一矮身,像只滑溜的泥鰍,
驚險萬分地從五哥那只冰涼的手掌下滑脫出來!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隔離柱上,
冰冷的觸感讓我混亂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瞬。我顧不上被撞得生疼的肩胛骨,
也顧不上大、二、三、四、六、七哥那瞬間變得無比微妙復雜的目光,
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指尖因為過度驚恐而抖得不成樣子,
幾乎握不住那小小的機身,解鎖屏幕時滑了好幾次才成功。我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機場大廳所有的喧囂——廣播聲、人聲、行李箱輪子聲——都瞬間退潮,變得模糊不清,
遙遠得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沉重地撞擊著耳膜,震得指尖都在發麻。我背靠著冰冷堅硬的金屬柱子,
那點微不足道的支撐感聊勝于無。視線死死鎖定在手機屏幕上,
薛姨的號碼被我的指尖顫抖著戳中,撥了出去。
“嘟…嘟…嘟…”等待接通的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像鈍刀子割肉。
霸道的、清冷的、戲謔的、別扭的、幽深的、銳利的、溫和的——如同實質般聚焦在我身上,
沉甸甸地壓著我的脊背,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五哥姜璃那只冰涼的、帶著奇異粘稠感的手,
仿佛還殘留在我肩頭的皮膚上,揮之不去。“喂?囡囡呀!”電話終于通了,
薛姨那熟悉又帶著點慵懶笑意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背景音里似乎還隱約有喜慶的音樂聲,
“接到你哥哥們啦?怎么樣?是不是個個都帥得晃眼?路上還順利吧?
”她輕松愉快的語調像一根針,狠狠扎破了我緊繃到極限的神經。
所有的混亂、驚嚇、難以置信的荒謬感,混合著巨大的委屈和恐慌,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化為一股不管不顧的洪流,沖口而出!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尖銳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薛姨!
您說的‘親上加親’……到底是什么意思?!”電話那頭,薛姨那輕松帶笑的尾音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剪刀“咔嚓”剪斷。時間仿佛凝固了。
連我這邊機場大廳那遙遠的背景噪音都徹底消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通過電波蔓延過來。
一秒。兩秒。三秒。就在我幾乎以為電話已經斷線,或者薛姨被我的質問嚇暈過去的時候,
聽筒里終于傳來一絲細微的動靜。是薛姨極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那聲“咳”,短促、突兀,
帶著一種被當場抓包的心虛和極力掩飾的尷尬。然后,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語調明顯低了下去,語速也放慢了,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了反復斟酌,
帶著一種小心翼翼、欲蓋彌彰的試探意味:“呃……囡囡啊,這個嘛……”她頓了頓,
仿佛在艱難地組織語言,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最終,
用一種近乎破罐子破摔的、飛快而含糊的語速,
吐出了那句讓我瞬間血液凍結、眼前發黑的話:“咳,老家……老家那邊,
確實……是有那么點老規矩……你那些哥哥們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最后幾個字幾乎含在了喉嚨里,卻又清晰地如同驚雷炸響在我耳邊,
“……也確實是都……還沒找著媳婦兒呢!”轟——!!!老家規矩?都沒找著媳婦兒?!
薛姨那含糊其辭又石破天驚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冰碴的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天靈蓋上!
眼前瞬間一片漆黑,金星亂冒,耳朵里嗡嗡作響,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逆流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原來如此!什么“親上加親”!什么“都是你哥哥”!
…這分明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針對我的、大型的、豪華的、買一送六的……相親大會啊!
!!“嗡——”大腦徹底死機。世界天旋地轉。我猛地抬起頭,
像一只被逼到懸崖邊、瀕臨崩潰的小獸,帶著最后一絲驚駭欲絕的求生本能,
驚恐萬狀地看向那七個將我包圍的男人。七張風格迥異卻同樣出色的面孔。
七雙此刻都聚焦在我身上的眼睛。大哥姜珩眉頭微蹙,
深邃的眼眸里銳利的光芒似乎凝滯了一瞬,那總是帶著掌控一切氣勢的臉上,
竟罕見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他搭在行李箱拉桿上的手,
指節似乎無意識地收緊了些。二哥姜珣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依舊清冷,
但那份仿佛能穿透一切的平靜似乎被打破了,眼底深處有什么東西飛快地閃爍了一下,
快得讓人抓不住,像是精密儀器瞬間的卡殼。
三哥姜銳嘴角那抹標志性的、玩世不恭的戲謔笑容,此刻完全僵在了臉上。
他插在褲兜里的手不知何時抽了出來,懸在半空,指尖微微蜷曲著,
臉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劣質電影畫面,混雜著驚愕和一絲……被戳穿的狼狽?
四哥姜晞那張漂亮的臉蛋“唰”地一下,從耳根紅到了脖子,像只被蒸熟了的蝦子。
他猛地別開臉,不敢與我對視,只留下一個線條緊繃的側臉和紅得滴血的耳朵,
仿佛恨不得立刻挖個地洞鉆進去。剛才還激烈反駁“童養媳”的他,此刻只剩下無聲的羞窘。
而五哥姜璃……他距離我最近。那張蒼白俊美的臉上,那抹幽深莫測的笑意非但沒有消失,
反而在聽到薛姨的話后,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漾開了一圈更深、更難以捉摸的漣漪。
他琉璃般的眼眸牢牢鎖定著我,里面的專注和熱度不僅沒有因為被揭穿而退卻,
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種確認,變得更加粘稠、更加具有侵略性,甚至……帶著點病態的興奮?
那只剛剛搭過我肩膀的、冰涼的手,此刻正輕輕摩挲著自己的指尖。
六哥姜礪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酷帥模樣,只是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
瞳孔似乎不易察覺地收縮了一下,緊抿的薄唇線條繃得更直,
周身散發的低氣壓仿佛凝滯了一瞬,變得更加厚重逼人。他抱著手臂的動作顯得格外僵硬。
七哥姜鈺臉上那溫潤如水的笑容也僵住了,眼底閃過一絲清晰可見的慌亂。
他下意識地推了推并沒有滑落的眼鏡,嘴角努力想維持那抹溫和的弧度,
卻顯得有些勉強和尷尬,像是一幅精心描繪的暖色調油畫突然被潑上了一滴刺目的污跡。
七張臉,七種表情,
七份瞬間暴露的僵硬、尷尬、心虛、羞惱、灼熱……以及那份被猝不及防揭穿后,
再也無法掩飾的、赤裸裸的意圖!空氣凝固了。時間停滯了。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們八個人。
機場大廳遙遠的喧囂被徹底隔絕在外,只剩下彼此清晰可聞的、帶著各自節奏的心跳聲,
在這片詭異死寂的空間里瘋狂鼓噪。我背靠著冰冷的金屬柱子,
那點可憐的支撐感早已蕩然無存。身體抖得像秋風里最后一片枯葉,手機還緊緊攥在手里,
聽筒里似乎還殘留著薛姨那句石破天驚的“都沒找著媳婦兒”的余音。完了。
芭比Q徹底糊透了。我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七座瞬間石化、表情各異的人形“相親”雕塑,
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像兩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完了完了完了!
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
薛姨那句石破天驚的“都沒找著媳婦兒”還在冰冷的空氣中余音裊裊,
仿佛帶著實體化的尷尬粒子,粘稠地包裹著我們八個人。死寂。絕對的死寂。
七位哥哥臉上那瞬間凝固的僵硬、心虛、羞惱、灼熱……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鍵,
在我因驚恐而異常清晰的視野里無限放大。空氣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痛肺腑的寒意。我背靠著冰冷的金屬柱,
感覺自己像被釘在展示板上的蝴蝶標本,脆弱又無處可逃。
攥著手機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指尖冰涼麻木。大腦飛速運轉,
卻只攪和出一團漿糊,唯一的念頭就是——逃!立刻!馬上!“咳。
” 一聲刻意的清嗓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是七哥姜鈺。
他臉上那招牌式的溫潤笑容雖然有些勉強,但眼神里的慌亂迅速被壓下,
重新漾起安撫人心的暖意。他向前一步,
恰到好處地站在我和五哥姜璃之間那令人不適的近距離上,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緩沖帶。
“妹妹,” 他的聲音溫和依舊,帶著長途飛行后的微啞,
卻像一股暖流試圖融化周圍的堅冰,“別緊張。小姨她……有時候說話就是夸張了點。
老家那些老黃歷,聽聽就好,當不得真。” 他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伸出手,
目標卻不是碰我,
而是輕輕搭在了五哥姜璃那只剛剛搭過我肩膀、此刻還懸在半空的、蒼白的手腕上,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將它輕輕壓了下去。“是吧,五哥?” 姜鈺側頭看向姜璃,
笑容溫和,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姜璃那雙琉璃般的眸子幽幽地轉向姜鈺,
嘴角那抹病態的笑意更深了些,卻沒有反駁,只是慢條斯理地收回了手,指尖輕輕摩挲著,
仿佛在回味剛才那冰涼的觸感。他沒再看我,目光卻像無形的蛛絲,若有若無地纏繞過來,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執拗。“就是!” 四哥姜晞像是終于找到了突破口,
立刻跳出來大聲附和,臉還是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聲音卻拔得老高,試圖用音量掩飾心虛,
“小姨就愛開玩笑!誰、誰要跟你培養什么感情了!妹妹就是妹妹!對吧,六哥?
” 他下意識地尋求最沉默寡言的六哥姜礪的認同,仿佛這樣就能增加自己話語的分量。
姜礪抱著手臂,冷硬的側臉線條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聽到姜晞的問話,他只是極其輕微地、幾乎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鼻腔里發出一聲短促模糊的“嗯”。那雙銳利的鷹眸卻自始至終沒有離開我,
像鎖定獵物的隼,帶著一種沉甸甸的、無聲的壓迫感。“呵。
” 三哥姜銳的嗤笑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看穿一切的玩味。他雙手插回褲兜,
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姿態,銀灰色的發梢在燈光下閃著不羈的光,“老七說得對,
小姨是夸張。不過嘛……”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視線在我和幾位兄弟之間曖昧地掃了一圈,
薄唇勾起,“‘親上加親’這種好事,真要攤上了,某些人恐怕半夜做夢都要笑醒吧?是吧,
二哥?” 他精準地把矛頭轉向了最冷靜自持的姜珣。二哥姜珣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閃爍只是我的錯覺。他清冽的嗓音響起,
如同冰珠落玉盤:“婚姻大事,講究你情我愿,門當戶對。血緣倫理,更是基本準則。
” 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姜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三弟,慎言。別嚇著妹妹。
” 他的視線最后落回我臉上,那份專注的審視感又回來了,
只是這次似乎多了一層更復雜的評估意味,仿佛在考量一件精密儀器的價值與適配性。
被他這樣看著,我剛剛稍微平復一點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狂飆起來。“夠了。
” 低沉威嚴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響起,是大哥姜珩。
他終于從最初的僵硬中恢復過來,眉宇間重新凝聚起掌控一切的氣勢。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帶著無形的威壓,讓還想說什么的姜銳也識趣地閉了嘴。
“都杵在這里像什么樣子?” 姜珩的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復雜難辨,有審視,有探究,甚至還有一絲……被冒犯領地般的不悅?“小暖,
車停哪里了?”“啊?車……車在……” 我被他驟然發問,嚇得一個激靈,舌頭都打了結。
大腦一片空白,停車場的位置信息瞬間蒸發。我像個被老師突然點名回答問題的差生,
手足無措,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試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地下B區,A-018。
” 清冽的聲音準確地報出了位置。是二哥姜珣。他甚至沒有看我手機上的停車信息單,
只是在我剛才慌亂翻找手機時,目光極其短暫地掃過屏幕,
就精準地捕捉并記住了那串數字和字母。這份可怕的洞察力和記憶力,
讓我后背又是一陣發涼。“嗯。” 大哥姜珩點了點頭,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他率先拉起自己的行李箱,那沉穩的腳步聲再次敲打在地面上,帶著一種無形的驅動力,
“走吧。”他這一動,仿佛解除了某種無形的定身咒。其他幾位哥哥也紛紛行動起來,
各自去拿自己的行李。五哥姜璃慢悠悠地跟在大哥身后,經過我身邊時,
腳步似乎刻意放慢了一瞬,那股混合著消毒水味的清冷氣息再次拂過,他微微側頭,
蒼白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看口型,似乎是“慢慢來”。我頭皮一炸,猛地低下頭,
假裝沒看見。“妹妹,發什么呆?跟上呀!” 四哥姜晞推著一個巨大的亮色行李箱,
經過我時別扭地催促了一句,眼神卻飄忽著不敢與我對視,耳根的紅暈還未完全消退。
三哥姜銳吹了聲口哨,拉著一個看起來就很貴的登機箱,邁著長腿從我面前晃過,
丟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妹妹,好戲……才剛剛開始哦。”酷帥的六哥姜礪依舊沉默,
拎著一個沉重的黑色行李包,像一座移動的冰山,目不斜視地跟了上去,只是經過我身邊時,
那股迫人的低氣壓似乎凝滯了半秒。最后是七哥姜鈺。他推著兩個最大的行李箱,
臉上重新掛起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走到我身邊,聲音放得很輕,帶著安撫的意味:“別怕,
妹妹,有我在。走吧,先回家再說。” 他刻意落后半步,走在我身側,像一道溫柔的屏障。
我像個提線木偶,僵硬地邁開腳步,跟在七座風格迥異、氣場強大的人形“相親”雕塑后面,
走向通往地下停車場的電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行走在刀尖。
通往停車場的電梯空間不算小,但塞進七個身高腿長、氣場各異的男人和我,
瞬間就顯得逼仄壓抑起來。電梯門緩緩合上,金屬的冰冷反光映照出幾張表情微妙的臉。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行李箱輪子細微的滾動聲和我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我縮在角落,
恨不得把自己嵌進電梯壁里,盡量減少存在感。“妹妹,
” 二哥姜珣清冷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他推了推金絲眼鏡,
鏡片后的目光精準地落在我臉上,帶著學術探討般的嚴謹,“聽說你在A大念計算機?
主攻方向是人工智能的倫理框架?” 他報出的信息精準無誤,顯然是做過功課。“啊?
是……是的。”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緊張地點頭,聲音細如蚊蚋。“嗯,
是個很有前瞻性但也充滿爭議的領域。” 姜珣的語調毫無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你最近那篇關于算法偏見與弱勢群體權益保障的課程論文,切入點不錯,
但模型構建的邏輯鏈條在第三環節存在明顯漏洞,對‘公平’的量化標準定義過于模糊,
缺乏可操作性。” 他語速平穩,吐字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手術刀般精準地剖析著我的作業。
我:“……” 大腦瞬間宕機。我的課程論文?!他是怎么知道的?!還看得這么仔細?!
這撲面而來的導師答辯既視感是鬧哪樣?!巨大的學術壓力混合著之前的驚嚇,
讓我感覺一陣眩暈,臉頰不受控制地發燙,連耳朵尖都紅了。我張了張嘴,
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像個被當場抓包的小學生。“噗嗤。” 三哥姜銳毫不客氣地笑出聲,
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學術氛圍”,他斜倚著電梯壁,看好戲似的目光在我和姜珣之間流轉,
“二哥,你這職業病犯得也太不是地方了吧?看把我們妹妹嚇的,小臉都白了。
人家小姑娘剛見面,你就跟審論文似的,多沒情趣。” 他話鋒一轉,帶著戲謔看向我,
“妹妹,別理你二哥這木頭。跟三哥說說,平時喜歡玩什么?蹦迪?賽車?
還是……喜歡看帥哥?” 最后三個字,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尾音上揚,帶著赤裸裸的挑逗。
“姜銳!” 四哥姜晞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白皙的臉又漲紅了,他猛地轉頭瞪向姜銳,
“你能不能正經點!妹妹才多大!別帶壞她!” 他氣鼓鼓地,像只護崽的炸毛貓。“多大?
” 姜銳挑眉,目光故意在我身上掃了一圈,笑容邪氣,“成年了嘛,正是談戀愛的好時候。
老四,你這么緊張干什么?該不會……”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
眼神曖昧地在姜晞和我之間打了個轉。“你閉嘴!” 姜晞惱羞成怒,聲音都拔尖了,
引得一直閉目養神的大哥姜珩都微微蹙了下眉。
“叮——”電梯到達地下B層的提示音如同天籟!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第一個沖了出去,
大口呼吸著停車場里混合著汽油和塵土味的空氣,仿佛剛剛逃離了缺氧的深海。“這邊。
” 二哥姜珣推著箱子,精準地指向A區的方向,仿佛自帶導航。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向我的小車——一輛白色的、小巧可愛的兩廂車。
當七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圍攏在它旁邊時,這輛平時我覺得剛剛好的代步工具,
瞬間顯得無比迷你、可憐又無助。行李成了新的難題。后備箱空間有限,
塞進兩個大箱子就幾乎滿了。剩下的登機箱和背包……“放后座吧。” 大哥姜珩發話,
語氣不容置疑。他順手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動作自然流暢,仿佛那是他的專屬座位。
我心頭一緊!副駕駛?!“大哥,” 七哥姜鈺溫和的聲音適時響起,
他動作自然地擋在了姜珩和車門之間,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微笑,“你長途飛行辛苦了,
副駕駛空間大點,你坐后面寬敞些,正好休息。妹妹開車,我坐副駕,還能幫她看看導航,
提醒路況。” 他說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姜珩的動作頓住了,深邃的目光落在姜鈺臉上,
帶著審視。姜鈺笑容不變,眼神溫和卻堅定。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嗯。” 最終,
姜珩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松開了車門把手,轉身拉開了后座的門。那一聲“嗯”,
低沉得聽不出情緒,卻讓周圍的空氣都沉了幾分。危機暫時解除?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
另一只蒼白的手已經搭在了副駕駛的門把手上。“妹妹,” 五哥姜璃不知何時靠近,
蒼白俊美的臉上帶著那抹讓人心底發毛的笑意,琉璃般的眼眸專注地鎖著我,
聲音輕得像耳語,“我暈車,坐前面會好一點。
” 他冰涼的手指甚至有意無意地碰到了我的手背。一股寒意瞬間竄遍全身!我猛地縮回手,
像被毒蛇碰到一樣!“五哥!” 七哥姜鈺反應極快,一把按住姜璃的手腕,力道不小,
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眼神卻銳利起來,“你暈車?我怎么記得你上次坐云霄飛車都沒事?
后面位置寬敞,你靠著窗透透氣更好。” 他不由分說地將姜璃的手從門把手上拉開,
同時拉開了后座另一側的門,“來,五哥,坐這里,靠窗。
”姜璃被半推半就地塞進了后座靠窗的位置。他沒有反抗,只是幽幽地看了姜鈺一眼,
又轉向我,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帶著一種“來日方長”的詭異意味。
酷帥的六哥姜礪全程冷著臉,一言不發地將自己的背包塞進了后座最后一個空位,
然后長腿一跨,坐了進去,抱著手臂閉目養神。強大的存在感讓后座空間顯得更加擁擠逼仄。
三哥姜銳和四哥姜晞互相瞪了一眼,最后還是姜晞氣呼呼地拉開另一側后門,
和姜銳一起擠了進去。后座瞬間被四個大男人填滿(大哥、六哥、五哥、四哥),
三哥姜銳則靈活地鉆進了副駕駛后方的位置。副駕駛的門,終于空了出來。“妹妹,上車吧。
” 七哥姜鈺拉開副駕駛的門,對我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自己則繞到了駕駛座后方的位置。
我如蒙大赦,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進了駕駛座。關上車門,系好安全帶,
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車內空間彌漫著各種高級香水、須后水以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的氣息,濃郁得讓人窒息。
透過后視鏡,我能清晰地看到:副駕駛后方:三哥姜銳慵懶地靠著椅背,
嘴角噙著看好戲的邪笑,眼神玩味地通過后視鏡與我對視,還挑釁似的挑了挑眉。
駕駛座后方:七哥姜鈺坐姿端正,對我回以一個溫和鼓勵的眼神。
后座左側:大哥姜珩閉目養神,側臉線條冷硬,即使坐著也散發著強大的氣場。
后座中間:六哥姜礪抱著手臂,依舊閉著眼,
但緊抿的唇線和周身散發的低氣壓顯示他并未睡著。
后座右側靠窗:五哥姜璃蒼白的面容映在車窗上,他側著頭,
目光幽幽地、一瞬不瞬地透過車窗玻璃的反射,牢牢地盯著我,
嘴角那抹病態的笑意從未消失。六哥旁邊:四哥姜晞則別扭地扭著頭看向窗外,
只留下一個通紅的耳朵對著車內,身體繃得筆直,仿佛在跟誰賭氣。這哪是車廂?
這分明是修羅場!是盤絲洞!是七個風格迥異的獵人圍捕一只瑟瑟發抖的小白兔的移動牢籠!
點火,掛擋,松手剎。車子緩緩駛出停車位。我雙手死死抓著方向盤,手心全是冷汗,
目視前方,神經繃緊到了極限,仿佛在駕駛一輛滿載炸藥的卡車。車內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流:探究、審視、戲謔、灼熱、別扭、冰冷、溫和……七種不同的“關愛”如同實質的絲線,
從各個方向纏繞過來,勒得我幾乎無法呼吸。這通往“家”的路,從未如此漫長而兇險。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關打顫的細微聲響。極限拉扯?不,這分明是……極限求生!
——車子匯入機場高速的車流,窗外飛速掠過的路燈在車內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車廂內彌漫的復雜氣息和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我牢牢困在駕駛座上。
我雙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出青白色,手心的冷汗幾乎要打滑。
目視前方,每一個神經末梢都高度緊繃,仿佛不是在開車,
而是在拆解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后視鏡里,修羅場的全景清晰得令人絕望。
三哥姜銳的視線像帶著鉤子,慵懶又戲謔地黏在后視鏡里我的臉上。
他似乎覺得我高度緊張的樣子很有趣,嘴角那抹邪氣的弧度就沒下來過。
他甚至故意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能更清晰地捕捉我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七哥姜鈺依舊保持著溫和的守護姿態,但他的目光也時不時落在我緊繃的側臉上,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他幾次欲言又止,似乎想打破沉默緩解我的壓力,
但瞥見后座其他幾位兄弟的狀態,又明智地選擇了暫時噤聲。后座左側的大哥姜珩閉著眼,
但眉心那道細微的褶皺顯示他并未真正入睡。他周身散發的無形威壓,
即使在閉目養神的狀態下,也沉沉地籠罩著整個車廂。中間的六哥姜礪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抱著手臂,緊閉雙眼,薄唇抿成一條毫無弧度的直線。他周身的低氣壓仿佛凝固成了實體,
讓緊挨著他的四哥姜晞更加坐立不安。右側靠窗的五哥姜璃,
他那蒼白的面孔在窗外流動光影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幽深。他幾乎沒有動過,
視線卻如同實質的探針,穿透車窗玻璃的反射,精準地、執著地鎖在我身上。
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在光影交錯中,透著一股令人心底發毛的病態專注。
而被夾在六哥和五哥中間的四哥姜晞,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弦。他梗著脖子,
死死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仿佛要將那些模糊的光點刻進腦子里。
但那紅得幾乎滴血的耳朵和微微顫抖的指尖,
卻出賣了他內心的翻江倒海和無處安放的別扭情緒。沉默。令人頭皮發麻的沉默。
只有引擎的嗡鳴和輪胎摩擦路面的聲音單調地回響。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窸窣”聲打破了死寂。
聲音來自副駕駛后方——三哥姜銳的方向。我的神經瞬間繃得更緊,
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往那個方向瞟去。
只見姜銳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小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他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拆開包裝,拈起一顆深棕色的、裹著金箔的圓球。他沒有自己吃,
而是手臂越過座椅靠背的頂端,那只拈著巧克力的手,帶著一種刻意的、慵懶的優雅,
朝著我的方向伸了過來!目標,是我的嘴唇。“妹妹,”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沙啞的磁性,
像羽毛搔刮著耳膜,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無比曖昧,“開了這么久車,累了吧?嘗嘗這個,
黑巧,提神醒腦。” 他的手指懸停在我臉頰側方,指尖離我的唇瓣只有寸許距離,
金箔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微光,混合著他身上淡淡的、侵略性的古龍水味,
形成一種極具誘惑又極度危險的信號。轟!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這算什么?!喂食?!還是赤裸裸的調戲?!
在七個哥哥的眾目睽睽之下?!“姜銳!把你的臟手拿開!
” 四哥姜晞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瞬間炸響!他猛地扭過頭,
漂亮的臉上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羞惱而扭曲,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盯著姜銳那只越界的手。
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卻被身旁六哥姜礪那冰冷的低氣壓和狹小的空間死死按住,
只能徒勞地揮舞了一下手臂。“三哥!” 七哥姜鈺的聲音也沉了下來,
溫和中帶著罕見的嚴厲,“別鬧了!妹妹在開車!” 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臂抬起,
似乎隨時準備隔開那只不安分的手。二哥姜珣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
掃過姜銳的手,聲音清冽得不帶一絲溫度:“公共場合,注意分寸。
你的行為已經構成性騷擾的邊緣。” 他直接上升到了法律層面,冰冷的語調像一盆冰水。
五哥姜璃沒有出聲,但他那一直鎖定著我的、幽深的目光,瞬間變得更加粘稠、更加冰冷,
帶著一種被冒犯領地的陰鷙,死死釘在姜銳那只手上。他搭在車窗邊緣的手指,
無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大哥姜珩終于睜開了眼。
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中如同蟄伏的猛獸,緩緩轉向姜銳的方向。他沒有說話,
只是眉頭鎖得更緊,一股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壓力驟然降臨。一瞬間,
車廂內所有的目光和壓力,都聚焦在了姜銳那只懸停的手上。姜銳臉上的戲謔笑容僵了一下。
他大概也沒想到自己一個慣常的撩撥動作,會引發如此強烈的“公憤”。他嘖了一聲,
有些悻悻地,但也帶著點識時務的意味,緩緩收回了手。
那顆裹著金箔的巧克力被他隨意地丟進了自己嘴里。“開個玩笑嘛,至于嗎?
”他含糊地嘟囔著,聲音不大,帶著點被圍攻的不爽,
“一個個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后半句淹沒在咀嚼巧克力的聲音里。危機似乎暫時解除,
但車廂內的氣氛卻更加詭異和緊繃了。剛才那瞬間爆發的火藥味雖然被壓了下去,
卻像一層看不見的灰燼,彌漫在空氣里。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自己驚叫出聲。
握著方向盤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三哥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像一道閃電,
劈開了我勉強維持的鎮定。恐懼、羞恥、荒謬感交織在一起,讓我幾乎要崩潰。
這根本不是回家!這是一場針對我的、步步驚心的圍獵!就在這時,
一直沉默如冰的六哥姜礪,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口了。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硬、低沉,
像粗糲的砂紙摩擦過金屬,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換車道。
后面有輛白車,跟了三公里了。”這冰冷突兀的警告像一道電流擊中我!
我猛地從混亂的情緒中驚醒,幾乎是本能地看向后視鏡——果然!一輛普通的白色轎車,
不遠不近地綴在我們后面,在車流中并不顯眼,但經他這么一說,
那保持距離的跟蹤感瞬間變得無比清晰!“什么?!” 四哥姜晞也立刻緊張起來,
顧不上生氣了,扒著座椅靠背往后看。“減速,靠右,讓他過去。” 姜礪的聲音依舊冰冷,
指令簡潔清晰,帶著一種久經沙場的鐵血感。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跟蹤?!
是巧合還是……難道這“相親”背后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危險?!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我手忙腳亂地打轉向燈,下意識地按照姜礪的指令操作,車子微微晃動了一下。“別慌。
” 副駕駛后方的姜銳也收斂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變得銳利,快速掃了一眼后視鏡,
“老六,看清牌照沒?”“CQ7*8。” 姜礪報出一串數字和字母,精準無誤。
二哥姜珣已經拿出了手機,屏幕冷光映著他清冷的臉,手指飛快地操作著,似乎在查詢什么,
語速平穩:“車輛信息正在調取。妹妹,保持當前車速,穩住方向盤。”大哥姜珩沒有說話,